见亲(二)
说话间,就见一位妇人领着一小子,身后跟一丫鬟进了正厅。
青衣噤了声,规矩的侍候一旁。
“妾身来晚了,望贵客勿怪。”
那妇人行走说话时自有一股爽朗风范,不像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那般矜持作态。
跟着她来的那个小子,穿着红色的冬衣,粉雕玉琢的,穿起来很是有几分可爱。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妇人身后,看着有些扭捏,大约是性子十分腼腆。
应该是萧正的妾室和幺孙。
孟枕眠心中有了计较,起身同她见了礼。
“是小女子来的唐突了,还请您见谅。”
“哪里哪里,快坐。”
边说边请人坐下,她自己却不往上首坐,倒是坐在了孟枕眠旁边的位子上。
“妾身萧高氏高欣,是老爷的妾。原不该由妾身来见客,只是老爷病重,夫人在一旁侍疾,大公子在外打理生意,府里就剩了些未出阁的小姐和半大小子,妾身只好厚着脸皮来了,您勿见怪。不知贵客是?”
孟枕眠不疾不徐的回答:“原是欣姨娘,小女子孟氏,是表叔公兄长的外孙女。此番前来是应外翁所托,迎请表叔公一家回去。”
高欣脸上显露出几丝惊诧:“老爷从不曾说过有什么兄长,这……”
“其中缘由是有些弯绕,我作为晚辈也不敢过多置喙。这里是一封外翁亲笔信,待表叔公看过后自有判断。”
说着,寒夜取出一封书信交给高欣。
高欣郑重的接过来,拿在手里也不敢开封查看,赶忙叫来一小厮,让他速速给老爷送去。
“家中长辈听闻叔公病重,心中焦急,事先未及通信就遣了我来,实是添麻烦了。”
“诶,这是哪里的话,既是一家人何须这般外道。小姐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是您辛苦了。只是不知,这老爷病重的消息应该没有递出去过,您是如何得知的?”
高欣虽嘴上说得亲切,可是言辞里仍是带有试探。
她嫁过来将近二十五年,从未曾听萧正讲过自己的来历,满城的人都当他无父无母,是外地来讨生活的。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一个说是亲戚的人,还在这特殊时期,她不得不慎重几分来对待。
而且眼前这女子嘴上说着是自家亲戚,但见了自己,言语间虽然没多大的差错面上却无多少的尊敬,一口一个姨娘的叫着。如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必然是出自大家族,只有礼法森严的世家大族,才会这般看重嫡庶尊卑。
那么如此说来,自家的老爷怕是有个了不得的大来头了。
想着想着,高欣隐隐有些激动。
“很是,欣姨娘心中该有疑惑的。只是这是萧家人自有的法子,待您去到萧家,都会知晓的。”
孟枕眠拐弯一带,将话题轻易揭过。
这是不肯明说了。
高欣上下打量起孟枕眠来。
人生得极好,穿着讲究,且说话有进有退。再看身旁侍立的青衣,也是有几分姿色在身,穿着也好。观两人行动间自有仪态,应是从高门大户里培养出来的,想来她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度。
“莫怪妾身多想,只是近来多事,这才不得不谨慎些。”
“应该的。不知表叔公身体如何了,可要紧?”
“哎,病了大半年了,昏睡的时辰多,这两天好似清醒了些,不过也只是聊胜于无而已。”
提起这茬高欣就觉着怪,老爷的身体一向很好,没曾想夏初的时候突然就垮了,一日胜一日不堪,请了好些大夫来瞧都没瞧出来是什么原因。她都不禁怀疑是不是那个歹人给下了毒。
不过怀疑归怀疑,这话却万不能明着说出来。
“不瞒您说,老爷这身子啊怕是过不了这个冬了。”高欣幽幽一叹,“您这一来,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好的话,估摸着萧正还能撑到返家;不好的话,孟枕眠怕是他见过的最后一位萧家来人了。
且她还不算个正经的萧家人。
“表叔公福气大着呢,会平安无事的。”
都知道这不过是句宽慰人的场面话,大家也都不在意,听过便罢了。
孟枕眠说多了话,这时也觉得疲累得很。
高欣一时也无甚话可说,厅里就这么沉寂下来。
然而跟在高欣身旁的那个孩子眼光闪烁,时不时偶尔盯着孟枕眠悄悄看上两眼,小脸上满是探究的兴奋。
孟枕眠偏头回望过去:“这孩子是?”
“哦,”高欣把孩子往前一拉,叫他正身朝着孟枕眠,推出去几分,“这是妾身儿子的小孩,唤萧息,今年刚满七岁。快,叫表姐。”
萧息却是不肯叫,被推出来后害臊得耳根子都红透了。
“这孩子,平日里也不似这般没规矩,怎的今儿个连人都不肯叫了。”
高欣皱起眉,不悦的说道。
“不妨事,我们第一次见,觉着陌生是正常的。”孟枕眠从腰间取下一块成色极好的玉珏,把人拉过来仔细系上腰,“只是我们来得匆忙,未曾准备礼物,这会儿子还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表弟可喜欢?”
萧息涨红脸,好半天才小声回道喜欢,期间头都不敢多抬一下。
“这如何使得?”高欣忙叫萧息把玉珏取下来还回去。
“该的。”孟枕眠牵住萧息取玉珏的手,逗弄似的捏了捏,把人捏得不知所措,不敢抽出去也不敢再动,“第一次见面,总得送个礼物给表弟,只请姨娘莫嫌寒酸才好。”
“哪里的话,是这玉珏太过贵重,息儿承不起才对。”
那玉珏就这么打眼一瞧便知是好货色,高欣不禁感慨孟枕眠的出手大方。萧府虽也是距北城中顶顶有名的富贵人家,却也不曾能够第一次见面就轻易给谁送出这般好的东西。
“表弟龙章凤姿,此玉佩着正正好。”
“破费了。”
孟枕眠含笑不语,放萧息回到了高欣身边。
照之前递回去的消息来看,萧息的父亲萧深,母亲谢昭在三年前就已遇不测,只留了这么一点血脉,还真是可惜。
那小子站回自己姨奶奶身边后仍偷偷摸摸看着孟枕眠,也不知怎的就是不光明正大的瞧,青衣看在眼里,快在旁边憋笑憋疯了。
哎,小姐恭维人的功夫见长啊,这鬼话都能连着说这么大半天了。
“息表弟可在进学了?”
“在呢,老爷六岁给息儿开了蒙亲自教导了两年,如今请了先生在家中,也算是识得几个字了。”
青衣噤了声,规矩的侍候一旁。
“妾身来晚了,望贵客勿怪。”
那妇人行走说话时自有一股爽朗风范,不像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那般矜持作态。
跟着她来的那个小子,穿着红色的冬衣,粉雕玉琢的,穿起来很是有几分可爱。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妇人身后,看着有些扭捏,大约是性子十分腼腆。
应该是萧正的妾室和幺孙。
孟枕眠心中有了计较,起身同她见了礼。
“是小女子来的唐突了,还请您见谅。”
“哪里哪里,快坐。”
边说边请人坐下,她自己却不往上首坐,倒是坐在了孟枕眠旁边的位子上。
“妾身萧高氏高欣,是老爷的妾。原不该由妾身来见客,只是老爷病重,夫人在一旁侍疾,大公子在外打理生意,府里就剩了些未出阁的小姐和半大小子,妾身只好厚着脸皮来了,您勿见怪。不知贵客是?”
孟枕眠不疾不徐的回答:“原是欣姨娘,小女子孟氏,是表叔公兄长的外孙女。此番前来是应外翁所托,迎请表叔公一家回去。”
高欣脸上显露出几丝惊诧:“老爷从不曾说过有什么兄长,这……”
“其中缘由是有些弯绕,我作为晚辈也不敢过多置喙。这里是一封外翁亲笔信,待表叔公看过后自有判断。”
说着,寒夜取出一封书信交给高欣。
高欣郑重的接过来,拿在手里也不敢开封查看,赶忙叫来一小厮,让他速速给老爷送去。
“家中长辈听闻叔公病重,心中焦急,事先未及通信就遣了我来,实是添麻烦了。”
“诶,这是哪里的话,既是一家人何须这般外道。小姐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是您辛苦了。只是不知,这老爷病重的消息应该没有递出去过,您是如何得知的?”
高欣虽嘴上说得亲切,可是言辞里仍是带有试探。
她嫁过来将近二十五年,从未曾听萧正讲过自己的来历,满城的人都当他无父无母,是外地来讨生活的。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一个说是亲戚的人,还在这特殊时期,她不得不慎重几分来对待。
而且眼前这女子嘴上说着是自家亲戚,但见了自己,言语间虽然没多大的差错面上却无多少的尊敬,一口一个姨娘的叫着。如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必然是出自大家族,只有礼法森严的世家大族,才会这般看重嫡庶尊卑。
那么如此说来,自家的老爷怕是有个了不得的大来头了。
想着想着,高欣隐隐有些激动。
“很是,欣姨娘心中该有疑惑的。只是这是萧家人自有的法子,待您去到萧家,都会知晓的。”
孟枕眠拐弯一带,将话题轻易揭过。
这是不肯明说了。
高欣上下打量起孟枕眠来。
人生得极好,穿着讲究,且说话有进有退。再看身旁侍立的青衣,也是有几分姿色在身,穿着也好。观两人行动间自有仪态,应是从高门大户里培养出来的,想来她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度。
“莫怪妾身多想,只是近来多事,这才不得不谨慎些。”
“应该的。不知表叔公身体如何了,可要紧?”
“哎,病了大半年了,昏睡的时辰多,这两天好似清醒了些,不过也只是聊胜于无而已。”
提起这茬高欣就觉着怪,老爷的身体一向很好,没曾想夏初的时候突然就垮了,一日胜一日不堪,请了好些大夫来瞧都没瞧出来是什么原因。她都不禁怀疑是不是那个歹人给下了毒。
不过怀疑归怀疑,这话却万不能明着说出来。
“不瞒您说,老爷这身子啊怕是过不了这个冬了。”高欣幽幽一叹,“您这一来,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好的话,估摸着萧正还能撑到返家;不好的话,孟枕眠怕是他见过的最后一位萧家来人了。
且她还不算个正经的萧家人。
“表叔公福气大着呢,会平安无事的。”
都知道这不过是句宽慰人的场面话,大家也都不在意,听过便罢了。
孟枕眠说多了话,这时也觉得疲累得很。
高欣一时也无甚话可说,厅里就这么沉寂下来。
然而跟在高欣身旁的那个孩子眼光闪烁,时不时偶尔盯着孟枕眠悄悄看上两眼,小脸上满是探究的兴奋。
孟枕眠偏头回望过去:“这孩子是?”
“哦,”高欣把孩子往前一拉,叫他正身朝着孟枕眠,推出去几分,“这是妾身儿子的小孩,唤萧息,今年刚满七岁。快,叫表姐。”
萧息却是不肯叫,被推出来后害臊得耳根子都红透了。
“这孩子,平日里也不似这般没规矩,怎的今儿个连人都不肯叫了。”
高欣皱起眉,不悦的说道。
“不妨事,我们第一次见,觉着陌生是正常的。”孟枕眠从腰间取下一块成色极好的玉珏,把人拉过来仔细系上腰,“只是我们来得匆忙,未曾准备礼物,这会儿子还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表弟可喜欢?”
萧息涨红脸,好半天才小声回道喜欢,期间头都不敢多抬一下。
“这如何使得?”高欣忙叫萧息把玉珏取下来还回去。
“该的。”孟枕眠牵住萧息取玉珏的手,逗弄似的捏了捏,把人捏得不知所措,不敢抽出去也不敢再动,“第一次见面,总得送个礼物给表弟,只请姨娘莫嫌寒酸才好。”
“哪里的话,是这玉珏太过贵重,息儿承不起才对。”
那玉珏就这么打眼一瞧便知是好货色,高欣不禁感慨孟枕眠的出手大方。萧府虽也是距北城中顶顶有名的富贵人家,却也不曾能够第一次见面就轻易给谁送出这般好的东西。
“表弟龙章凤姿,此玉佩着正正好。”
“破费了。”
孟枕眠含笑不语,放萧息回到了高欣身边。
照之前递回去的消息来看,萧息的父亲萧深,母亲谢昭在三年前就已遇不测,只留了这么一点血脉,还真是可惜。
那小子站回自己姨奶奶身边后仍偷偷摸摸看着孟枕眠,也不知怎的就是不光明正大的瞧,青衣看在眼里,快在旁边憋笑憋疯了。
哎,小姐恭维人的功夫见长啊,这鬼话都能连着说这么大半天了。
“息表弟可在进学了?”
“在呢,老爷六岁给息儿开了蒙亲自教导了两年,如今请了先生在家中,也算是识得几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