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临近春节,还有一周便要放假了,很多工作都已进入收尾阶段,更有别人家的公司已经提前放了假。

    奚灿玉这几天的日子也得了几分清闲,她手上还有个荣胜的需求正在跟进,base在上海和苏州两地,年后分别需要一位区域财务经理,因为荣胜组织架构大调整,职位给的不低,薪资开的却不高。

    唯一好处就是承诺给年终分红,但现在这个时代,分红的诱惑力显然没有到手的工资来的实在。

    有正在联络的几个意向候选人,但敬柏林总能挑出这样那样的毛病,简而言之就是不满意,所以她还得扩大范围继续挖掘。

    不过,时值国假前,不论是谁,工作的心思和态度都淡了几分,候选人也都只想好好过年,遂她也只得被迫摆烂。

    齐明伟是别人口中的好老板,不爱整年会那种虚头巴脑之类的活动,但行政部门的总监是个爱折腾的,没了年会还是热火朝天的张罗了年终总结,要求各个部门拿出数据进行年度汇报。

    暖气充足的会议室,一轮接一轮的业绩、目标、达成率、来年的计划和方案一一上台汇报展示。

    奚灿玉愿自己成为一只缩头的鹌鹑,坐在台下昏昏欲睡,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敬柏林发微信聊天。

    一阵激烈的掌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机械式的抬起手,同垂首坐在会议室里的众人一起鼓掌。

    终于到了齐明伟总结的阶段,奚灿玉默默叹了一口气,撇了一眼手机,已经下午四点半了,敬柏林约她吃晚饭,而她只想回家带娃。

    育儿嫂跟她请假,也要回家过年了。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八瓣,能工作和孩子完美兼顾。

    但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即使闲到在公司摸鱼,行政部也不会允许她把孩子带来,更何况她的职业素养也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不合时宜的事情。

    与此同时,育儿嫂也不可能因为她多加薪水而放弃返程,真是两难的抉择。

    齐明伟还在台上侃侃而谈,言辞诚挚热烈,对已超额完成指标的同仁给予了足够的肯定,承诺会封上大大的红包。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作响,她看看来电,是敬柏林。于是借着尿遁出了会议室接听。

    “跟你发个消息可真累,回复怎么那么慢?”敬柏林略微不满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奚灿玉压低声音,边走边说,“敬总,我在会议中啊,那么多领导都在,虽然小小菜鸟一只,但总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吧。”

    “晚上想吃什么?”那边问。

    几乎没有犹豫,奚灿玉道,“敬总,我得回家带孩子,真的!”

    “晚上吃什么?”敬柏林加重了语气,又问了一次。

    他们在一场经济师培训的课程中相识,后来参加证书考试的时候又凑巧分在了一个考场,说起来可笑,俩人加起来快六十岁,考完之后居然为了对答案才互换了联系方式。

    敬柏林在知晓奚灿玉的工作岗位之后,出乎意料的热情,利用职务之便给奚灿玉介绍了荣胜的单子。不过好在她自己也没掉链子,顺利通过了人力部门和采购部门的双重考察,轻松签了合同。

    敬柏林是用人部门,遂近阶段联系得比较频繁,隔三差五聚在一起吃饭。

    不过今天显然不行,因为育儿嫂提前打过招呼,下班后要去超市购年货,最多呆到7点。

    她还是耐下性子来解释,“真的得带娃,育儿嫂今天有事情!”

    奚灿玉是有些抱歉的,孩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影响了她的工作,这是每一个没有后盾的职场妈妈逃不开的难题。

    对面电话里敬柏林没所谓的憨笑一声,继而道“你把娃带着好了,今天实在想去吃火锅,可惜约不到人。”

    奚灿玉无语,忍不住翻了白眼,她心里知晓这些不过是借口。

    敬柏林并不高明的试探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丝丝好感,她心知肚明,只不过就她而言,目前的状态并不适合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有一个人在心头盘桓了太久,想要连根拔起根本不可能。

    她也没有多余的位置可以容得下旁人。

    难的是,敬柏林挺有分寸,他遵守成年人的准则,一切表达的相当隐晦。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好开罪他。

    职场单身女性遇到这种情况,为了业绩通常都会稍稍退步,守住底线,但婉转迂回总是必不可免的。

    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有现成的免费劳力——顾郁铭干嘛不用。

    于是她还是应了敬柏林的邀约,道“娃就不带了,我吃什么都可以,你决定吧,地址发我就行。”

    那边目的达到,很爽快的挂了电话,奚灿玉去茶水间冲了一杯咖啡,顺便给顾郁铭发了消息,让他晚上暂为看顾毛豆。

    虽然他将将能自理,但在家里个把小时陪陪孩子,不外出的话,问题应该也不大。

    她擅自决定生下孩子,在养育的过程中逐渐明白,孩子是独立的个体,有权选择是否与他的父亲产生情感链接。

    独断而任性的剥夺顾郁铭接触孩子的机会,想只凭一己之力撑起孩子的一片天空并不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很多事情,是做了母亲之后才渐渐明白的,她和顾郁铭的情感纠葛不该波及到孩子。

    她已经在这两年里,随着孩子成长的脚步慢慢成熟了许多,看待问题的角度显然多了一丝豁达。在多了一重身份之后,俨然改写了自己的命运。

    微信很快弹来了消息,只有两个字“好的。”

    紧接着,正在输入的提示在屏幕上闪烁,随之而来的语句小心翼翼,“你大概几点回?”

    那晚过后,奚灿玉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多是顾郁铭不间断的发来一些房屋信息,甚至还推荐了中介要带奚灿玉去看房。

    他确实说到做到,考虑的颇多,但碍于不清楚奚灿玉的微妙态度,两人相处起来总有一些克制的疏离。但显然,这份疏离的并没有随着顾郁铭的主动而有所松动。

    奚灿玉看了一眼手机,只回道,“不会太晚。”笼统而言简意赅,甚至词句下的意思需要顾郁铭仔细推敲。

    她却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出于对顾郁铭莫名的信任和刻意为之的大度,她想毛豆和他都能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五点四十五分,“好了,不耽误大家下班。”齐明伟终于结束了总结,他向来这样‘自觉’,完全不是残忍的资本主义剥削家,所以深受女职员的爱戴。

    奚灿玉因为约了人,故而快速的返回工位收拾办公用品,把笔记本电脑装回背包,关了桌面的电源,将将好到了下班点,卡在6点打了卡。

    在电梯口遇到了齐明伟,她对他多是知遇之恩的感谢,也因为齐明伟年长她许多,故而多了一些敬重。

    “明伟总!”她热络的打招呼,电梯还在上行,正值下班高峰,两人便在这处闲聊了几句。

    “准备去哪?急急忙忙的。”

    对方身材高大,藏青色的西服套装款式简洁,质感挺括,微微鼓胀的胸肌透过西装的领口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驼色的羊绒大衣没有扣,罩在身上,衬得他愈发有男人味。若奚灿玉还要小上几岁,这么近的距离,她可能会小鹿乱撞。

    于是她还是低下了头,没有与齐明伟对视,“约了荣胜的敬总,之前推荐的几个他都不太满意。”

    奚灿玉的这单,齐明伟知道,荣胜毕竟是老牌的国有企业,顺利的话可以长期合作。

    他笑笑,似乎想到了别的什么事,“年前是这样的,也不用太着急,都不满意是敬柏林刻意为之?”

    这个反问意味深长,带着点不经意间的探究。奚灿玉几乎只在一瞬便明白是什么意思,她有点意外,想了想道,“大概吧,不过我能处理好。”

    齐明伟便不在追问了,“快过年了,如果家里实在忙不过来,可以请几天育儿假,我们公司还没忙到需要员工工作到大年三十。”

    “谢谢明伟总。”奚灿玉认真道,有个贴心而又体恤员工难处的老板,就算为他工作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觉是亏欠。

    很快电梯来了,两人前后进入电梯,轿厢里人比较多,于是话题就此终止。

    直到行至1楼,齐明伟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去哪?我送你。”

    奚灿玉没有固定车位,通常都是在地面随便找车位临停,也出于别的考虑,她拒绝了,“不用了,谢谢明伟总,敬总大概要小酌几杯,我晚上还得送他回家。”

    她道了再见,便随人流出了电梯,齐明伟继续下行,往地下停车场去了。

    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是微信的提示,她扫了一眼,顾郁铭发来消息:我到了。

    她解锁后,紧接着便是一张照片,是毛豆在地垫上搭积木的样子。

    从照片的角度上能看出来顾郁铭也是坐在地垫上的,他的手杖斜靠在电视柜旁,在这张照片的左上方露出这不易察觉的一角,但显然让奚灿玉心中没由来的酸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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