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这几天寒流来袭，气温已经降至冰点以下，外面天寒地冻，据说今夜还有雨雪。
所以，虽然年关将近，却连行人都变少了。
提了提羊绒衫的衣领遮住口鼻，又扯了帽子戴上，一圈白色的绒毛将奚灿玉的脸衬的更小了，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但还是冷，拢紧了羽绒服，她下车进了临街的店铺。推开门，便闻到了辛辣浓烈的火锅味。
她随着服务员指引，很快就找到了敬柏林，他正在点菜，见奚灿玉进来，笑着招呼她落座。
敬柏林生的高大，平常也很注重个人形象，是个看起来非常有活力的青年人。面貌谈不上惊为天人，但绝对是气宇轩昂，风姿卓然。
此刻眉眼含笑，见她这种打扮，语气轻快揶揄道“外面得有多冷？怪我，这种天气约你。”
“冷啊！脂肪太少，不抗冻。”奚灿玉说完，拉下帽子、衣领，露出尖瘦的下巴，头顶的头发因为帽子卸下有几簇微微翘起，显得少有的一丝娇憨。
他们也算得上熟稔了，近来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私下，都有接触。奚灿玉虽然口口声声称他敬总，但在敬柏林面前却也不见得多么拘谨。
于是很随意的脱了外套，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就坐在了对面。
这家店开了很多年，算是老字号了，主打四川风味麻辣鲜香。奚灿玉还在哺乳期，平常也不太爱吃重口的，但到底别人做东，她只是陪客，吃什么并不重要。
铜锅已经上了，氤氲的热气在他们中间缭绕。
敬柏林抬头看对面的她，脱了外套，只穿了件薄款黑色的高领羊绒打底，勾勒得颈脖纤细，像是舞蹈生。他在心底想到了两个词身姿曼妙，秀外慧中。
服务员还候在旁边，“你想吃什么？自己点。”敬柏林把视线落回了手中的IPAD上，接着递了过来。
奚灿玉也不爱假客气，接过低头翻看了几页，加了一份点心和一份甜品。“够了吧，先上吧，不够再点。”
敬柏林笑笑，又加了一扎啤酒，便让服务员先下单去了。
一时间两人无话，对面而坐，奚灿玉打破了沉默，“多谢敬总招待！”
“假客套！”敬柏林笑，“是我要谢谢你作陪，一个人吃火锅太傻了。”
他今年三十四岁，研究生毕业作为管培生进入荣胜，业务能力很强，是个灵活会来事的，也遇到了一个慧眼识人的伯乐领导一路提携，所以没几年就晋升成为了片区财务总。
事业有成便开始考虑个人问题，这时候奚灿玉走进了他的生活。
她年轻貌美，是个开朗真挚的姑娘，有一份让她上心的工作，并为之努力，心态非常积极，言谈中也同龄女生中少有的理智且成熟。
他知道她有个刚满周岁的孩子，但在有意透露好感的某次交谈中，灿玉告诉过他，前任已经离世。
这很好，如若两人有幸走到一起，在往后的日子里也不会和前任有过多的牵扯，成年人的感情，似乎总是习惯在设想下权衡利弊。
他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俨然分析的足够透彻，所以在分外清醒的状态下，得出结论，他想尝试争取一下。
“拜托，能不开玩笑吗？你哪里是约不到人，是不想约。”奚灿玉忍不住翻白眼，敬柏林那点小心思愈发不加掩饰了。
“是的，只想约你。”对面那人淡淡笑，在袅袅升起的白雾下显得那么漫不经心，语气却又正经而慎重，认真道“灿玉，我们可以试试。”
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完完整整落进了灿玉的耳朵里，她猜到了，所以一点都不意外。
“敬总，我想你也知道我是个单亲妈妈，孩子刚过周岁，我暂时没有考虑个人问题的计划。所以，抱歉，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她拒绝的干脆，敬柏林不了解她和顾郁铭的过往，不会知道那人陪她度过了多少日月，也不会明白在她心里占据了多么重要的地位。
她愿意在明知顾郁铭离世时生下毛豆，就已经足够证明一切了。但这些，敬柏林不需要知道。
她有点心不在焉，对面的人，就像今天的这场晚餐一样，不和她的胃口。
甚至有点后悔赴约了，这个时间育儿嫂黄玲应该已经下班了，不知道小朋友和顾郁铭现在在做什么呢？
敬柏林没有再说话，他看向奚灿玉，识趣的点点头，以看似放松的姿态靠在卡座的靠背上，神色莫名。
在同一个人身上，他不会再尝试第二次了，这样无意义拉扯并不是他的习惯。一切点到即止，不过，得到奚灿玉这样的回复，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但理由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服务员很快推来餐车，将菜品一一摆放好，奚灿玉的手机放在桌面上，屏幕不合时宜的亮了起来。
在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后，奚灿玉居然真的放松下来，哪怕后期的工作中敬柏林可能会故意刁难。她想，大不了换个人跟进这单好了，无非是她错失一个客户，少挣一点。
她的脑海里，不经意的响起一句话，顾郁铭说过的，他会来分担。
她把手机拿了起来，果然还是顾郁铭。
【睡前180毫升的奶可以吗？】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她一眼就明白了。
她快速回复道【200】
而后望向敬柏林“敬总，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话题。聊聊时事或者工作都可以。”她笑得没心没肺，似乎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言明的好感，被拒绝后会有一些失落，但远没到达难堪的地步。也好在敬柏林不是那么计较的人，换了话题，继续坐在一起吃饭也不觉有甚不妥。
奚灿玉也不是孤僻的性格，相对来说她的情绪外放，情商很高，确实是个真诚热烈的。所以把对面的敬柏林完全当做客户来应付时，牵头聊点别的对她来说也不怎么难。
只不过在吃饭的间隙里，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和顾郁铭发微信。
她不愿叫他魏争，即使他变成如今的模样。
需要依靠支架和手杖来行走，拖着半边不受控制的身体，他仍然是她曾经追求仰望的顾郁铭，是她真心交付，深深爱着的人。
是在过往十年漫长岁月里，陪她度过每一次混乱的时刻的人，他从来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而是永远被放在唯一位置上的人。
是的，在她确认了他的身份后，她轻而易举的原谅了他。
晚上八点过一刻，在给毛豆换完睡袋尿不湿后，又陪小朋友喝完睡前奶，顾郁铭把夜灯调到了最暗。
他严格按照奚灿玉的嘱咐，200毫升的奶被这个大胃王小朋友毫不费力的吮吸干净。喝完奶，他卷着自己的小被子在床上翻滚，并且一直拉扯顾郁铭陪他一起躺下。
奶声奶气的呼唤回荡在耳边，“爸爸，爸爸~”尾音拉了很长，顾郁铭听不了这样撒娇的声音。
他在这里没有家居服，为了避免弄脏床铺，他单手操作铺了一层绒毯，最后随了小朋友的要求，合衣侧卧在了床上，把毛豆围在里侧。
小人儿很快就向他爬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蹭在他的胸口，他的左手不太灵便，左侧卧时几乎完全不能动，于是勉强将左臂伸展，将小人搂在怀里。
奶香味很重，在温暖的卧室里无限放大了的馨甜气息，丝丝缕缕侵入鼻尖。
顾郁铭左手的手指仍是无力的蜷缩在一起，但好在右手还能轻抚孩子温热柔软的背脊。
一下又一下，慢慢将小人哄睡。
静谧的室内，伴着香甜的奶味，他在这一刻突觉时间流逝变得缓慢，心完全静了下来。
几乎要化成了一滩水，没有人告诉过他，小孩是这样的香软，并且生来带有爱人的天赋。
他们的接触还不算多，但显然，在这短暂的相处过程中，顾郁铭被这个流着同样血液的幼崽完完全全的爱过。
他心中的爱意满盈，这是奚灿玉给他最好的馈赠，是他生命力的延续。他会陪他很久很久，认真履行父亲的职责，因为牵绊一旦产生，便永远不可分割。
这几天寒流来袭，气温已经降至冰点以下，外面天寒地冻，据说今夜还有雨雪。
所以，虽然年关将近，却连行人都变少了。
提了提羊绒衫的衣领遮住口鼻，又扯了帽子戴上，一圈白色的绒毛将奚灿玉的脸衬的更小了，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但还是冷，拢紧了羽绒服，她下车进了临街的店铺。推开门，便闻到了辛辣浓烈的火锅味。
她随着服务员指引，很快就找到了敬柏林，他正在点菜，见奚灿玉进来，笑着招呼她落座。
敬柏林生的高大，平常也很注重个人形象，是个看起来非常有活力的青年人。面貌谈不上惊为天人，但绝对是气宇轩昂，风姿卓然。
此刻眉眼含笑，见她这种打扮，语气轻快揶揄道“外面得有多冷？怪我，这种天气约你。”
“冷啊！脂肪太少，不抗冻。”奚灿玉说完，拉下帽子、衣领，露出尖瘦的下巴，头顶的头发因为帽子卸下有几簇微微翘起，显得少有的一丝娇憨。
他们也算得上熟稔了，近来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私下，都有接触。奚灿玉虽然口口声声称他敬总，但在敬柏林面前却也不见得多么拘谨。
于是很随意的脱了外套，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就坐在了对面。
这家店开了很多年，算是老字号了，主打四川风味麻辣鲜香。奚灿玉还在哺乳期，平常也不太爱吃重口的，但到底别人做东，她只是陪客，吃什么并不重要。
铜锅已经上了，氤氲的热气在他们中间缭绕。
敬柏林抬头看对面的她，脱了外套，只穿了件薄款黑色的高领羊绒打底，勾勒得颈脖纤细，像是舞蹈生。他在心底想到了两个词身姿曼妙，秀外慧中。
服务员还候在旁边，“你想吃什么？自己点。”敬柏林把视线落回了手中的IPAD上，接着递了过来。
奚灿玉也不爱假客气，接过低头翻看了几页，加了一份点心和一份甜品。“够了吧，先上吧，不够再点。”
敬柏林笑笑，又加了一扎啤酒，便让服务员先下单去了。
一时间两人无话，对面而坐，奚灿玉打破了沉默，“多谢敬总招待！”
“假客套！”敬柏林笑，“是我要谢谢你作陪，一个人吃火锅太傻了。”
他今年三十四岁，研究生毕业作为管培生进入荣胜，业务能力很强，是个灵活会来事的，也遇到了一个慧眼识人的伯乐领导一路提携，所以没几年就晋升成为了片区财务总。
事业有成便开始考虑个人问题，这时候奚灿玉走进了他的生活。
她年轻貌美，是个开朗真挚的姑娘，有一份让她上心的工作，并为之努力，心态非常积极，言谈中也同龄女生中少有的理智且成熟。
他知道她有个刚满周岁的孩子，但在有意透露好感的某次交谈中，灿玉告诉过他，前任已经离世。
这很好，如若两人有幸走到一起，在往后的日子里也不会和前任有过多的牵扯，成年人的感情，似乎总是习惯在设想下权衡利弊。
他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俨然分析的足够透彻，所以在分外清醒的状态下，得出结论，他想尝试争取一下。
“拜托，能不开玩笑吗？你哪里是约不到人，是不想约。”奚灿玉忍不住翻白眼，敬柏林那点小心思愈发不加掩饰了。
“是的，只想约你。”对面那人淡淡笑，在袅袅升起的白雾下显得那么漫不经心，语气却又正经而慎重，认真道“灿玉，我们可以试试。”
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完完整整落进了灿玉的耳朵里，她猜到了，所以一点都不意外。
“敬总，我想你也知道我是个单亲妈妈，孩子刚过周岁，我暂时没有考虑个人问题的计划。所以，抱歉，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她拒绝的干脆，敬柏林不了解她和顾郁铭的过往，不会知道那人陪她度过了多少日月，也不会明白在她心里占据了多么重要的地位。
她愿意在明知顾郁铭离世时生下毛豆，就已经足够证明一切了。但这些，敬柏林不需要知道。
她有点心不在焉，对面的人，就像今天的这场晚餐一样，不和她的胃口。
甚至有点后悔赴约了，这个时间育儿嫂黄玲应该已经下班了，不知道小朋友和顾郁铭现在在做什么呢？
敬柏林没有再说话，他看向奚灿玉，识趣的点点头，以看似放松的姿态靠在卡座的靠背上，神色莫名。
在同一个人身上，他不会再尝试第二次了，这样无意义拉扯并不是他的习惯。一切点到即止，不过，得到奚灿玉这样的回复，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但理由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服务员很快推来餐车，将菜品一一摆放好，奚灿玉的手机放在桌面上，屏幕不合时宜的亮了起来。
在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后，奚灿玉居然真的放松下来，哪怕后期的工作中敬柏林可能会故意刁难。她想，大不了换个人跟进这单好了，无非是她错失一个客户，少挣一点。
她的脑海里，不经意的响起一句话，顾郁铭说过的，他会来分担。
她把手机拿了起来，果然还是顾郁铭。
【睡前180毫升的奶可以吗？】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她一眼就明白了。
她快速回复道【200】
而后望向敬柏林“敬总，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话题。聊聊时事或者工作都可以。”她笑得没心没肺，似乎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言明的好感，被拒绝后会有一些失落，但远没到达难堪的地步。也好在敬柏林不是那么计较的人，换了话题，继续坐在一起吃饭也不觉有甚不妥。
奚灿玉也不是孤僻的性格，相对来说她的情绪外放，情商很高，确实是个真诚热烈的。所以把对面的敬柏林完全当做客户来应付时，牵头聊点别的对她来说也不怎么难。
只不过在吃饭的间隙里，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和顾郁铭发微信。
她不愿叫他魏争，即使他变成如今的模样。
需要依靠支架和手杖来行走，拖着半边不受控制的身体，他仍然是她曾经追求仰望的顾郁铭，是她真心交付，深深爱着的人。
是在过往十年漫长岁月里，陪她度过每一次混乱的时刻的人，他从来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而是永远被放在唯一位置上的人。
是的，在她确认了他的身份后，她轻而易举的原谅了他。
晚上八点过一刻，在给毛豆换完睡袋尿不湿后，又陪小朋友喝完睡前奶，顾郁铭把夜灯调到了最暗。
他严格按照奚灿玉的嘱咐，200毫升的奶被这个大胃王小朋友毫不费力的吮吸干净。喝完奶，他卷着自己的小被子在床上翻滚，并且一直拉扯顾郁铭陪他一起躺下。
奶声奶气的呼唤回荡在耳边，“爸爸，爸爸~”尾音拉了很长，顾郁铭听不了这样撒娇的声音。
他在这里没有家居服，为了避免弄脏床铺，他单手操作铺了一层绒毯，最后随了小朋友的要求，合衣侧卧在了床上，把毛豆围在里侧。
小人儿很快就向他爬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蹭在他的胸口，他的左手不太灵便，左侧卧时几乎完全不能动，于是勉强将左臂伸展，将小人搂在怀里。
奶香味很重，在温暖的卧室里无限放大了的馨甜气息，丝丝缕缕侵入鼻尖。
顾郁铭左手的手指仍是无力的蜷缩在一起，但好在右手还能轻抚孩子温热柔软的背脊。
一下又一下，慢慢将小人哄睡。
静谧的室内，伴着香甜的奶味，他在这一刻突觉时间流逝变得缓慢，心完全静了下来。
几乎要化成了一滩水，没有人告诉过他，小孩是这样的香软，并且生来带有爱人的天赋。
他们的接触还不算多，但显然，在这短暂的相处过程中，顾郁铭被这个流着同样血液的幼崽完完全全的爱过。
他心中的爱意满盈，这是奚灿玉给他最好的馈赠，是他生命力的延续。他会陪他很久很久，认真履行父亲的职责，因为牵绊一旦产生，便永远不可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