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若拉年级第一1:2,周思源语文第一1:1.8,关阳数学第一1:4……”

    “我草,又输干净了……”

    “不是,关阳你自己赌自己怎么还能输?!”

    “我超我把这辈子的铅笔芯都赚来了!”

    五一中学高中楼三层的自习教室里,全年级最血雨腥风的活动,“卷卷乐”正在开盘。此活动汲取足球赛事某热门附属金钱游戏之精华,融合资本市场逻辑,将其改造为更适合高中生体质的版本:赌注只有铅笔芯和纸巾两种,每次大考前一周下注一次,考完未出分加注或减仓一次,表彰大会后开盘,赌单科三甲和年级前二十的人名和位次,如周思源的语文成绩,有两种下注方式:一,未进三甲、进三甲二选一,赔率可能在1.8;二,猜一个确切的位次,最后数目较为接近的1/2同学按经过函数处理的准确率获得奖品,剩余人赔光。

    “我去……”周思源把棒棒糖从口中拿出来,用肘撞撞张逾城:“范可怎么站在窗户边儿发呆,你赶紧去看看别输光了想不开呀!”

    “至于吗,也就十六包抽纸……”张逾城小声吐槽,把换注的活交给了扎双马尾的女生,跑过去了。女同学黑框眼镜圆圆,齐刘海,校服大麻袋拉链拉到头,袖口整整齐齐两折,细胳膊细腿地,一坐下就被豺狼虎豹一般嚷嚷着兑换奖品的同学们包围住,被吓得肩膀一抖。

    “你叫什么?”周思源坐在桌子上晃荡腿,问。

    “叶枕戈。”

    “好啊!君不见并州少年夜枕戈,破屋耿耿天垂河,欲眠不眠泪滂沱!”周思源跳起来,大叫,“好名字,您必定是侠肝义胆女中豪杰!”

    叶枕戈瞪大了眼,不知如何回应周思源这种神经,默默地低头算她手里的营收。

    周思源闹够了,哼着小曲,在人群中背过身掏出手机,给潘若拉发消息:

    “你知道吗,20班那个双马尾女生名字特别美。“

    “长得也特别特别可爱,小圆脸加雀斑。“

    “声音也好听。”

    “脑子也很聪明,天啊。”

    潘若拉秒回:“速速介绍我认识,我的人生需要甜妹。”

    周思源翻来覆去看这行字,最后轻轻自言自语道:“傻子。”把手机收起来了。

    “噔噔!”沈飞光用指节叩21班敞开的门板,“请问数学课代表在吗?下节课要用的卷子来了。”19和21班是一个数学老师,两个班时常互相传送卷子和作业。

    课代表关阳还为了赢得第一名却散尽笔芯摊在椅子上感慨人生,哀嚎道:”不在。”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跑过来接。关阳又瘦又高又黑,脑子活络得不行,抓住一个人就想跟他分析一下自己是如何通过精妙的概率计算进行下注决策但满盘皆输的。

    沈飞光听着听着,目光往21班里飘过去。21仅有28个人,教室显得格外宽敞,但确实不怎么整洁,学霸们的书本铺得桌椅间的过道无处下脚,就算如此后排还有人拼了几张桌子在这大课间打乒乓球,第一千零一次把球打到最后排看书的杜若飞脑壳上,被他拿书脊狂砸。

    潘若拉坐在靠窗倒数第二个。一片混乱中,她咬着右手食指的关节,左手在草稿纸上飞速移动。中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灰蒙蒙地灿烂着,把她的轮廓镀上金边。她的书不知道收到了哪里,桌面上只有只印了一行字的一张卷子,一张草稿纸,一根铅笔,一块橡皮,笔袋都没有,好像自己成一个小世界。

    关阳终于发表完了对于卷卷乐运行的数学逻辑的分析研究报告,接过了沈飞光手里的卷子。

    自始至终,潘若拉没有抬起过头。敲门时没有,沈飞光趁着班里一阵一阵的喧闹处于噪声波谷时和关阳说话时没有,故意和关阳一起大声笑的时候也没有。

    打铃了,大课间结束。

    沈飞光两手空空,在21班门口顿了两秒,转身离去。

    五点半,下课。潘若拉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桌上只有一部手机。她紧紧盯着屏幕。和“小沈”的聊天记录只有两行,“您已添加了宝盒儿,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和“小沈拍了拍宝盒儿,引发了一场超高校级的大灾难”。她终于抓起手机问周思源:“你说一个同学说明天来你们班找你是指几点来?”

    周思源:“根据文义解释,应该是0-24点,但考虑到交往习惯,来班里一般是7到17.30之间的课间,如果有具体的语境比如来找你有什么目的可能有所不同。”

    “总之现在已经超时了对不对!”

    “是,但是人家要是还没走你不如直接去找?”

    “算了,我现在觉得他当时就是意思一下。”

    “?!他,单人旁他,潘若拉你有问题。”

    “……没有,就是和一个同学遇见了聊了两句,本来也不熟。”

    周思源抓抓头发,还是没明白潘若拉什么意思,关了手机,拉开冰镇汽水的拉环,走过去放在叶枕戈的桌前,跟她做了个鬼脸:“辛苦啦。”

    午休、大课间、晚休连轴转换注,自习室里的人终于都散去了,叶枕戈算得眼冒金星,看到汽水立刻开始吨吨吨。

    “晚上想吃什么?”周思源问。

    叶枕戈露出不解的表情,张逾城冒出来说:“每次卷卷乐开盘结束我们ZYC银行都要聚餐的啦!不过今天沈飞光请我吃冰淇淋,我就不去了。”

    “说是银行,算上我也才只有三个人而已。”叶枕戈小声说。

    “沈飞光为什么要请你吃冰淇淋?”周思源问。

    “不知道,吃了再说。”张逾城比了个耶。

    “因为我妈做手术那天你买了个蛋糕。”沈飞光道,“很好吃,谢谢。”

    “啊?我没买——”张逾城说一半忽然停住。沈飞光也顿住了,突然间两个人相对沉默。最后,沈飞光长长叹了口气,说:“那你替我谢谢潘若拉。”

    张逾城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说:“不过潘若拉从小就这样,你别多想。而且买个蛋糕对她不算什么。”

    “哦。”沈飞光耷拉着眼睛舀冰沙,这样是哪样?热心地慰问不熟的同学还是买有点贵的蛋糕?为了这点钱特地回请的自己显得刻意吗?

    等了三秒,张逾城终于忍不住问:“你都不问我她家干什么的?你快问你快问!”

    “别人的隐私还是……”

    “哎哟我真的憋死了!”张逾城根本不管他,趴到甜品店的桌子上压着声音在嘈杂的商场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气氛:“我们区常委里,有一个人姓潘。”

    “哦。”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跟我有什么关系?”沈飞光放下冰匙,向后靠在甜品店的椅背上,平静地说。

    “别人讲八卦的时候这个反应是交不到朋友的沈飞光!”

    “叮咚。”手机响了,是张逾城的。手机躺在桌子上,他直接划开了,是潘若拉的消息:“沈飞光的化学答题卡,一个光荣本。”

    潘若拉继续发:“下次考试我要全科比他高。”

    潘若拉:“张逾城你人呢?我加到两本你今晚就给我行不行,我今天学兴大发要熬大夜搞化学。”

    张逾城一抬头,对上沈飞光的眼睛,两个人面面相觑。

    沈飞光捞起自己的手机,给潘若拉发:“别让中间商赚差价。”

    “我去!”潘若拉一下心脏飙到140,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

    床上的手机继续嗡嗡响,答题卡的图片接连发过来。

    潘若拉做足了心理建设,点开,沈飞光又蹦出一条:“今天大课间其实路过21班了,但你学得太认真,我就没打扰。”

    潘多拉只记得那道压轴题了,挠了挠头,回:“sry,没看到你,还以为你没来呢。”

    “既然约好了我肯定会来的。”

    “很诚实,很好[拇指]”

    潘多拉接着问:“22题工业流程那道,你怎么分析的原因啊?我完全是蒙的,年级正确率9%真的绝了……”

    沈飞光回了个“等下我写一下”,坐在甜品店就掏出草稿纸。

    张逾城惊悚道:“宁就是下一代学清路车神?”

    “那是谁?”

    “就是清华那个一边骑车一边打电脑的卷王之王啊,你没看见过那张图?”

    沈飞光认真地思考:“如果能拿稳,还是很有效率的,毕竟清华那么大骑车要花很久。”

    张逾城看他的眼神像在看鬼,沈飞光又问:“sry是什么简写么?”

    “sorry呗,您老终于要进军互联网了?”

    “……”

    “诶诶诶你怎么在写工业流程那道,快教我!”

    可见几个人都把今天引起腥风血雨的卷卷乐抛诸脑后了。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电话打进了7班班主任尹如是的办公桌前。考试刚结束,讲评要持续两天,有几位老师在办公室一边聊天一边加班备课,年轻英俊的男老师小尹忽然惊道:“六千块?!”老师们纷纷抬头,尹如是赶紧压低声音:“我给您我的私人手机号,我们待会儿再聊,我先去问问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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