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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br>本文“双人称”交替叙事,以男主云廷的「梦境」作为副本插叙,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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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iv>  「壹·初见之欢」

    我叫云廷,我的哥哥叫宇轩。

    小时候我常常在想,父王起名的时候好偏心。哥哥的名字仿佛苍空天宇般浩瀚而高远,而我的命运会不会像流云浮尘般飘摇。

    我和哥哥从小生活在富丽堂皇的夙雷宫。虽然贵为少主,我们却摆脱不了繁文缛节的束缚。母亲重视礼乐之教,在她看来是正确的事情便固若城墙,任谁都无法改变。因为一些看起来很小的事,我和哥哥抄了不下百遍《通辕录》。而那些看似刻板而生硬的教条在我们无数次反复誊录之后竟也沦肌浃髓,深深印刻在记忆深处了。

    那时候,我们最大的愿望便是能有机会翻出宫墙,跑到洄龙河边,爬到大梓树上听瑶瑟鸟自由的歌声。

    两年前桃花节,我和哥哥终于获许出宫。那次特许是由于我们都以卓荦的成绩顺利通过了结业测试,母亲给予我们的奖赏。

    小时候许如姐姐告诉我们,桃花节是夙雷城每年春分特有的节日。人们在傍晚纷涌到街头巷尾喜迎佳节,直到东方破晓才会散去。

    农人祈求五谷丰登、金玉满堂;学子寄望金榜题名、仕途亨通;年轻的男女都希望通过“赏桃联句”喜结良缘,找到自己一生的至爱。

    我不知道在我九岁那年离开夙雷宫的许如现在过得好不好,那个总喜欢把绿菊薰成干花做成香包的姐姐,我童年记忆里最美丽的女子。

    在桃花节那个晚上,我邂逅了一个自称蝶离的女子,是同许如一般美丽的少女。

    夕阳西下,暮云叆叇,夜幕徐徐垂下。

    几发冲天的礼炮打破了四隅的寂静,漫天绚丽的烟花点缀起碧空的繁华。六街萧鼓,千门璧月,万户香风。看不尽花容月貌,风流豪侠,佳景无穷。

    无处不洋溢着喜悦,无处不释放着欢愉。街道两侧,有彩纸灯笼,有冰糖葫芦;胡同巷口,有占卜猜谜,有设擂对弈。车辚辚,马萧萧。闹吵吵,锦簇簇。醉醺醺,笑呵呵。观不及铁索星桥,赏不完灯花火树。

    全城最热闹的轱辘街头:我骑骕骦,哥驭骅骝。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我一身白衣,外罩一件银鼠色缂丝披风。哥哥头戴鹊尾冠,身穿玉罗袍。鹊尾冠,乌云敛伏;玉罗袍,广袖迎风。

    我们被簇拥在攒动的人群中,所过之处尽是敬畏且歆羡的目光。因为我们是夙雷城的少主,我们的父王是他们心中最伟大的神。

    “娘,娘……这两个大哥哥真好看呀!”接着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我循声望去,一个垂髫小童吮着手指,一手扯着一个少妇的裙角。那个女人冲我们一笑,丰润的双颊红得像初绽的桃花。

    哥哥的确是个清隽绝伦的男子——形容典雅,英俊丰神。剑眉斜飞入鬓,轮廓如风塑成。我虽自知不及哥哥半分,所幸拥有一对茶色双眸——它们总能洞察到与众不同的事物,翕张之间带给我这世上的黑暗与明澈。

    我正享受着被万人瞩目的美妙。忽然,茶棚下一双鸠目让我怵然颤栗。待我再去寻那红色的身影,那人却已淹没在蜂拥的人海里。

    随即,我的骕骦宝驹着了魔似的嘶鸣:声如洪钟,响彻天穹。惊叫中饱含痛苦,我能感受到。周围的路人都觉察出了异样,匆忙闪去两侧躲避不及。

    骕骦举起前蹄,疯狂飞驰。我不断地尝试去控制缰绳,可秉有灵性的良驹这次竟不再听我号令。

    马蹄溅起的浮尘迷花了路人的眼睛。

    哥哥在身后高喊我的名字:云廷、云廷……

    一路如腾雾追风。

    不料,骕骦行至青石桥头便缓停下来。

    此处距离集市已经很远,行人过客寥若晨星。偶见几个落魄的书生揣着酒壶在对岸人家的屋檐下失意地彳亍。因此马蹄声“咯哒咯哒”在寂寥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桥下流水潺潺,水上莲灯盏盏,灯里火光点点,光外红影斑斑。

    那红莲儿带走了寄望,也带来了希冀。顺水荡涤,水流也被红光映得耀眼。

    不远处,一只乌篷舴艋悠悠荡来。

    船头一个碧纱青裳的女子亭然而立。恐沾裳而挽袖,畏倾船而敛裾。晚风牵起她束在腰上的玉帛,仿佛缕缕轻烟从水中飘起。

    星点稀疏,月华朦胧。

    我透过那丝朦胧翘盼她的脸,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跃然心头。

    舴艋将过桥洞。船夫的木桨却被水里的长藻紧紧缠住。船不能行,莲灯却依旧顺水漂去。

    我纵身跃下马,跑至岸边,“姑娘…姑娘,我可曾在哪里见过你……”

    她抬起头,一对灵动的眸子望着我,一笑嫣然:“是在梦里么?”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一句问得有些嗫嚅,“……姑娘可真会说笑,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蝶离。”她贝齿轻启,眉心的银蝶若现若隐,“你呢?”

    蝶离……我默思着,心却早已飞至九霄云外。

    “公子莫不是忘了自己姓名?”她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目光停在我腰侧的羽觞之上,“公子是叫‘流觞’吧!”

    我心中一怔:“姑娘如何知道在下花名?”

    她星眸横波,“公子方才不是说见过我么……”

    少顷,船夫用镰刀割断了长藻,木桨一挥,水面上的绿萍缓缓退开。

    我迅速跃上马背。

    咴儿——咴儿——

    骕骦的鸣声此时听起来却那么悠扬。

    马轻驰,舟缓驶。

    不一会儿,她把铜钱往船夫身旁的钱罐子一丢,纵身跃上岸来,那轻盈的模样宛如一只翩跹的蝴蝶。

    “姑娘…姑娘请等一下……”我迅速掉转马头。

    她吝啬得只给我留下一个背影,“公子留步,有缘必会再见。”

    转瞬间,她起身飞向幽暗的天际。

    我再去寻,已不见踪影。

    我愣在风里。只觉得眼前无数美丽的蝴蝶在舞蹈——绿影婆娑,或聚或离…… 蝶聚人来,蝶去人离……蝶离,我细细琢磨起这个如谜如梦的名字。

    糟糕,适才一心只想着她的名字,却忘记问她家住何处,以后若想寻她,恐怕不易了。

    彷徨之际,宇轩和他的骅骝赶了上来,“弟弟,那女子是谁?”

    我这才回过神,慌着搪塞:“哥,你去追那个红衣人了?”

    “那人轻功了得,教他跑了。”

    “是么。”我仍有些口不择言。神情告诉哥哥我在心虚,从小到大,我的心事还没有一件是他看不透的。

    此时他正用一种略显复杂的眼神望着我。

    我连忙措辞转移:“不过……以哥哥的轻功都难以追上的人……必定大有来头。”

    “弟弟,哥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过你莫要忘了,在冠礼之前,你我皆不可动情。”

    我点点头,笑容极轻。

    那该死的《通辕录》,上面的第三十九条竟是——夙雷宫幼主元阳护体,冠礼之前不得与女子有肌肤之亲……

    “哥,我只是跟她说几句话而已,算不上违规吧!”

    “弟弟生得这般好看,姑娘家见了你,自然目成心许。”

    我挠挠头,不好意思起来。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击道:“我可不像哥哥,世间男女老少,皆会为你倾倒!”

    “你欠揍!”

    我被哥哥突如其来的一拳吓得不敢睁眼,事实上我只是为了迎合他做了个“怕了你了”的姿势并且身子往后一躲。因为哥哥是不会真的下手的——从小到大我们之间的“较量”,宇轩从来都是让着我,怕我受到一丝伤害。

    果然,他只是摸了摸我的头,说:“走吧,傻弟弟,母亲还在等我们回去呢。”

    “好。”我心满意足地笑着。

    银月高悬,街头仿佛只留有我和哥哥二人御马的身影。

    我轻抚骕骦脖子上松软的鬃毛,“哥,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的冠礼,可都准备妥当了?”

    “都是舅舅在办……”

    我笑着望着哥,他的轮廓气宇轩昂。不久以后他便要行冠礼了,而我却还要再等上两年。

    为了漫长两年后的冠礼,桃花节以后我便再没有私自踏离夙雷宫半步。虽然向往宫外缤纷世界的逍遥,却只能在梦里重现她——碧纱轻舞,青裳飞扬。

    每当我仰望广袤无际的星空,我的脑海中都会浮现那个名唤蝶离的女子飞入苍穹而不复见的那一幕。

    回忆似水,思绪似涟漪般荡漾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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