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亚泽失联了,整整七天家里没人,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掌上独子失联七天,赵家人没着急没报警,甚至没半点慌乱,从赵家的反应来看,宋寻澈断定赵亚泽被赵天深关了禁闭,至于关禁闭的原因,除上次买通酒庄员工,带他们去地下三层,宋寻澈想不到其他。

    酒庄的事赵天深瞒着赵亚泽,大概是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告诉他等于告诉全世界,和报警没区别,这次赵亚泽买通员工去酒庄,相当于把赵家见不得人的秘密,拿出来给朋友们展示一遍,事情败露,老奸巨猾的赵天深除了惩罚儿子,一定还有别的行动。

    如此想来,宋寻澈第一时间去了山里,车在山路上时,他瞧见屹立在半山腰的酒庄,松口气,等车开到跟前,他发觉自己高兴早了。

    短短几天,富丽堂皇的酒庄变得破败不堪,门窗破碎,墙面掉漆,房内空无一物,只有些陈年垃圾,看上去荒废已经很久,宋寻澈不甘心,跑去电梯的位置,电梯井被填死,周围看不出半点过去的痕迹,可见赵天深速度有多快。

    陈曦与李志国意外相识,又顺藤摸瓜找到赵天深,让搁置十几年的心愿有了希望,如今希望破灭,陈曦难免低落,但只是一瞬,她很快就调整好状态面对此事,六七天的时间,就算赵天深速度再快,也不肯完全掩盖,一定会留下痕迹,宋寻澈想法与她一样,两人一拍即合再次前往酒庄查看。

    刚下过雨,上空还是乌云密布,树木包裹着残败的酒庄,像恐怖片里无人问津的鬼屋。

    陈曦走在前面,见没有门窗的房子说:“全砸了,赵天深这次损失不少钱。”

    “嗯。”宋寻澈抬手护在陈曦头顶,挡住树叶滴下来的零星雨滴,“当心。”

    陈曦一偏头,与宋寻澈视线撞个正着,修长的手臂挡在她侧身,像在她身边建起一堵墙,挡住风雨,瞥见树叶上的雨滴打湿他衣袖,陈曦别开视线往前走一步,躲开那伸出来的树枝。

    宋寻澈收回手,插进口袋,“原来上酒庄的小路封了,路上栽满了树。”

    陈曦抽出纸巾递过去,“衣袖湿了,擦擦。”

    宋寻澈的手在口袋边缘停顿了下,没接纸巾,直接伸到陈曦面前,“姐姐帮我擦。”

    陈曦:“……”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向排斥叫她姐姐的人,忽然这么主动,搞不懂宋寻澈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她索性不管,纸巾往他手里一扔,“自己擦。”说完扭头走掉,身后传来带笑的男声,“叫声姐姐,躲什么?”

    陈曦举起手臂朝身后摆了摆,“我不是你姐。”她脚步一停,回头加重语气说:“二哥。”

    宋寻澈满意地收敛了笑,三两步追上陈曦,“承认我是你哥了?”

    陈曦停下脚步,注视他说:“哥哥姐姐只是个称呼,叫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所以无所谓。”

    “叫什么都可以?”宋寻澈问。

    搞不清他的脑回路,陈曦懒得再搭理,敷衍说:“只你要愿意,叫娘娘也行。”

    话落,宋寻澈骤然凑近陈曦耳边,低低地喊了声“宝贝!”

    压低的声音,似行走的低音炮很有质感,薄唇似有似无地擦过陈曦耳边,激起阵阵酥麻,她立刻后退一步,警告地喊他名字:“宋、寻、澈。”

    他眉眼一弯,痞气上来了,似笑非笑说:“公平起见,你也可以喊我宝贝。”

    “……”

    陈曦不理他,宋寻澈追上去,伸手去拿她手里的纸巾,陈曦手指一收,纸巾握进掌心不给他,“湿着吧。”

    宋寻澈满不在乎地说:“行!”

    二人继续往前走,陈曦心里想事走路不专心,脚不小心碰到一棵小树,树干一摇晃,叶子上积的雨滴哗啦啦落下,宋寻澈眼疾手快地扯下外衣挡在陈曦头顶,他长得高衣服也大,撑起的外套像把伞护在陈曦头顶,“雨后山路难行,走路专心一点。”没有责备,言语间皆是关切。

    陈曦自感理亏,“哦”了声便继续走路。

    宋寻澈这人,总是投透着股混不吝的痞劲,平时打诨插科,对谁都能扯上几句,可严肃起来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又令人生畏,有人见过他正义的一面,有人见过他痞的一面,却从没有人见过他温柔的一面,没人知道他柔下来什么样子,他这二十年把为数不多的温柔和耐心,全给了那个一起长大的女孩。

    赵天深速度再快,也难免留下痕迹,仔细搜来酒庄还能找到些以前的痕迹,但这些只能证明酒庄的迅速残败是人为,无法证明在地下三层发生过的种种罪行,宋寻澈和陈曦忙碌几个小时,收获不大,正当他们垂头丧气准备离开时,房子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宋寻澈拉着陈曦蹲下身躲起来,树林里的窸窣声渐渐变成脚步声,一个全身裹着衣服,只露出眼睛鼻子的瘦弱身影走进屋内,看体型是女性,她东张西望见四下无人,快速跑到电梯井的位置,电梯井被堵死,她蹲在地上敲打地面的砖,企图打开被填死的电梯井,宋寻澈趁机跑过去从后按住人。

    “啊!”女人发出一声尖叫,“别杀我、别杀我。”声音抖如筛糠。

    女人紧张得闭上双眼,陈曦上前掀开女人头上滑稽的脸基尼,女人左右摇头挣脱,嘴里一通乱喊:“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别杀我......”

    陈曦动作微停,“我们不会杀你。”

    闻言女人渐渐平静,睁开禁闭的双眼,看见陈曦,女人问:“你是谁?”

    陈曦没答,偏头看眼宋寻澈,女人顺着陈曦视线看过去,目光和宋寻澈相撞的瞬间,二人皆是一怔,同时开口说:

    “苹果?”

    “性无能?”

    听见这称呼陈曦下意识又看眼宋寻澈。

    “......”

    眼下没法详细解释,宋寻澈只能先把这问题搁浅在一边,问苹果:“你穿成这样,鬼鬼祟祟在这做什么?”

    “先松开我。”苹果挣脱宋寻澈的束缚,边活动手腕,边打量宋寻澈和陈曦,她眸里的恐惧消散,提高讲话语调,“酒庄已经黄了,你又来做什么?”

    “为什么黄了?”陈曦问。

    苹果看眼陈曦,问宋寻澈:“她是谁?”

    “我女朋友。”宋寻澈干脆地回答。

    “女朋友?”苹果意味深长地又看眼陈曦,讥笑道:“真爱呀。”眼睛一眨,转瞬变了语气,“你骗我。”

    宋寻澈笑:“谁知道你会信,你看我像性无能?”

    苹果露出风月女子的媚笑,手搭宋寻澈肩上,暧昧地俯过身贴上他耳边,“我当时应该试试,要不现在试试?”她故意作秀给陈曦看,想刺激她们吵架好借机离开,谁知道宋寻澈和陈曦都异常平静,宋寻澈甚至回了她一句“好呀。”

    这下苹果接不下去,收敛暧昧的神色,掏出根烟点上吸了口,“女朋友在这,还和别人搞暧昧。”

    她讥讽地笑了下,“也是,去那种地方的能几个好人?是我想多了。”

    她又看眼陈曦,“祝你们天长地久,拜拜。”转身要走,宋寻澈拦住她,又问一遍,“你来这做什么?”

    苹果:“跟你无关。”

    陈曦拿出手机,跟宋寻澈说:“别为难她了,我打电话问问赵叔叔。”

    听闻赵叔叔苹果霎时变了脸,摸出一把小匕首刺向陈曦脖子,“敢打电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宋寻澈冷笑:“动她一下你也别想活。”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结冰的湖面,叫人不寒而栗。

    苹果怕了,小匕往地上一扔,蹲下身,“哇”的一声哭了,“我偷跑出来的,求你们别告诉赵天深我的行踪。”

    宋寻澈要问话,陈曦对他摇摇头,刚刚都在半真半假地演戏,现在苹果崩溃,戏也该结束了,宋寻澈同她讲过上次去酒庄负三层发生的事,听他们聊天,不难看出苹果是那晚接待宋寻澈的姑娘,也是和以前那个苹果同名,面容相似的人,她决定试试,蹲下身和苹果视线平齐,轻声说:“以前有个小姑娘想在夏天吃上一块西瓜,便从钱盒里偷拿出一块钱,后来事情被发现,小姑娘不仅没吃上一口西瓜,双手还被人踩在脚下,断了小拇指。”说话间,她拿起苹果双手,白嫩的手背伤痕明显,“果然是你。”

    苹果盯着陈曦瞠目结舌,“你.....你......”她抬眸细细打量陈曦一遍,又去看宋寻澈,过去太久,童年那些面孔早已模糊,经陈曦一番提醒再次清晰起来,她大喜,“是你们?”

    陈曦笑着点头,“我现在叫陈曦。”

    “有名字了,真好。”顷刻间所有的情绪都被突如其来的的惊喜打散,苹果反握住陈曦双手,激动说:“我记得还有个没腿的男孩经常跟你们在一起。”

    陈曦:“是我大哥,现在叫陈光。”

    “他也有名字了。”苹果眸中的喜悦渐渐被一种羡慕的哀伤掩盖。

    “孤儿院院长给我们起的名字。”陈曦说。

    “你们后来去孤儿院了?”

    “嗯。”

    “你呢?”

    苹果垂下头没答,过会儿,她指指宋寻澈,“他叫陈什么?”

    陈曦:“宋寻澈,他找到家人了。”

    苹果灵动的双眸里填满羡慕,“真幸福。”

    宋寻澈也蹲下身,“你这些年一直没名字?”

    “苹果就是我的名子。”她苦涩一笑。

    没姓名没户籍,怎么在社会生存?陈曦正要问苹果这些年的经历,苹果先开口说:“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先走了,有机会下次再叙旧。”

    宋寻澈起身拦住她,“酒庄不在了,你去哪?”

    苹果冷道:“跟你无关。”

    宋寻澈一收起那股吊儿郎当的痞气,眼神便凌厉起来,看上去很凶,语调比苹果还冷,“好端端的谁会杀你?想来你是从酒庄逃出来的,你说我要不要告诉赵天深?”酒庄从事见不得人的买卖,自然不会允许员工私自外出,甚至用非法手段留住员工,苹果能出来,又如此怕赵天深,显然是偷逃出来的,抓住这点,苹果没办法不管不顾地走开。

    他用硬的,陈曦就用软的,她过去拉住苹果,轻声说:“苹果,我们可以帮你。”

    苹果无声流下两行泪,“我偷跑出来的,被他们抓到会死。”

    “既然这样,你冒死回来找什么?”宋寻澈问。

    “那天走的急,所有的东西都在下面,我现在身无分文,必须回来找到我的钱。”

    宋寻澈环视一圈破败的酒庄说:“就算你挖开被填死的电梯井,也找不到那些钱财,赵天深不可能只把电梯井堵死,下面还留着证据,如果那样上面这一切都白做,他不会那么傻。”

    苹果身子一软,险些摔倒,陈曦扶住她胳膊才没倒下去,“那是我多年积蓄,没有了,我怎么办?一直在山里躲藏早晚会被饿死。”

    “跟我们走吧,有我们在不会让赵天深找到你。”陈曦说。

    一个没钱没名的黑户,不被赵天深找到也会饿死,苹果别无他路,只能选择相信陈曦。

    宋寻澈把苹果安排在他不常住的远郊别墅,陈曦买了许多生活用品送过去,顺带住下陪伴苹果,他们没提酒庄的事,对苹果像久违见面的老朋友。

    时间像橡皮擦,不断擦拭生命的印记,那些漆黑的印记经过十几年的擦拭,已经变成浅浅一圈痕迹,再提起,仿佛与己无关,静谧的夜晚,她们聊起从前。

    苹果问:“你记得以前有个六根手指的男孩吗?”

    陈曦点头:“前些天我们有找到小六,但后来发生意外......他死了。”

    苹果瞪大眼睛,“死了?怎么死的?”随即喃喃自语,“逃出去也难逃一死。”

    “他有些精神错乱,我们把他送去医院治疗,某天他偷偷从医院逃出来,路上被车撞死。”

    “没找到司机。”苹果笃定地说。

    “嗯。”

    苹果叹口气,“以前他很聪明,经常能从那些人手里淘到我们没有的东西,他还偷偷给过我糖,只可惜”她连连叹气,没继续往下说,而问陈曦,“你们后来怎么去了孤儿院?”

    “有天那些人忽然散了,不知去向,我们趁机逃出来,在外四处流浪,后来被孤儿院收养。”

    “真幸福。”苹果面带微笑,满目羡慕。

    流浪的那段时间,她们居无定所,桥下、公园、广场能睡人的地方都待过,冬天冻的手脚生疮,天天饿肚子,日子很苦,陈曦不理解苹果眼里的羡慕,“四处流浪,经常有上顿没下顿,很苦的。”

    苹果:“自由比苦难更可贵。”

    人所羡慕的就是自己缺少的,陈曦说:“你后来怎么样?”

    苹果苦笑:“我一直跟他们在一起,这是第一次逃出来。”

    脱离那个组织十几年,陈曦以为那些人早散了,“十几年一直在一起?”

    “对。”苹果说的坦然,“始终跟着深爷。”

    从李志国到赵天深,陈曦都在怀疑猜测,苹果的这句话让许久的猜测变成现实,她再次跟苹果确认,“赵天深以前也在那伙人里?”

    苹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是呀,你之前不认识深爷?”

    陈曦摇头。

    “也是,像他那样的人物不会经常出现,我也是这几年才见过他本人。小时候不知道那些漂亮姐姐怎么总夜出早回,”苹果点上一根烟,吐着徐徐烟雾说:“直到我加入才明白怎么回事,这些年赵天深囚禁我们,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逼我们成为他赚钱的工具。”她看了看窗外的月,“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月亮,过够了狗一样的生活,待够了那个永远见不到光的地下室,所以趁着这次变故逃出来,哪怕死我也要呼吸一下自由的气息。”

    “不会死。”陈曦说:“我们正在收集赵天深的罪行,只要你配合我们很快就可以将他惩治依法。”

    一个走上绝路的人,除了死也没什么可怕的了,苹果弹弹烟灰,“要怎么配合?”

    陈曦喜出望外,“告诉我酒庄和赵天深的所有事,必要时还需要你当面指证。”

    苹果点头,“明天吧今天有些累了。”

    陈曦:“好。”

    隔天陈曦去上班,晚上回来苹果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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