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南川,四人分别。

    乔姗姗住柏青松家,陈曦过去住不方便,她只能去宋寻澈在南川的公寓,白天宋寻澈到公司处理工作,她在家看书刷题,傍晚去市场买菜做饭,等宋寻澈下班一起吃饭,饭后宋寻澈洗碗,然后两人一起刷题,分析知识点,他们确定关系没多久,日子却过得像对老夫老妻,多年的相处使他们默契十足,一个眼神就知对方在想什么。

    宋寻澈洗澡出来,身上只裹了条浴巾,露出紧实的腹肌,洗完澡口渴,他来不及吹头发,先去冰箱拿水,有水珠顺着发梢滚下,滴入肩膀,一路向下。

    陈曦原本在看书,无意间抬头,一眼被宋寻澈吸引,她手肘撑桌,掌心托下巴,歪头看他,脑中不自觉想起,乔姗姗在她耳边唠叨的那些带颜色的话。

    “同吃同住正常男生都会把持不住,班长是不是不行?”

    “有反应,为什么这么淡定?”

    “班长这身材,睡了,你也不亏。”

    “......”

    上次乔姗姗的馊主意让陈曦丢尽脸后,她才明白乔姗姗那套爱要大胆主动的观念在她这行不通,此后没再考虑过乔姗姗这方面的建议,眼下不知为何,乔姗姗那些话全蹦出来,思维也跟着不着边际。

    “想什么呢?”宋寻澈坐到陈曦身边。

    陈曦瞬间清醒,收了脑子里那些颜色废料,“没想。”

    宋寻澈仰头灌了口冰水,喉结滚动,他放下水瓶说:“又想睡我?”水润过喉咙,声音格外清冽,有质感。

    被猜中心事,陈曦脸颊发烫,都怪乔姗姗有事没事和她八卦这些,她拿起面前的橘子,低头剥橘皮不看宋寻澈,“没有。”

    宋寻澈低头咬住陈曦手里的橘瓣,唇碰到手指,她一下握拳收回来,橘子甜味在唇间化开,贪婪地还想要。

    陈曦剥开一瓣,又被宋寻澈抢走,一个橘子被宋寻澈抢走半个,陈曦不愿再给,剥出橘瓣放嘴里,刚含住一点点,宋寻澈倏地倾身过来,把她压在身下,抢走没来得及放入嘴里的那部分橘瓣,橘子入腹,他没松开人,在沙发里给她一个橘子味的吻。

    橘子清甜,他的吻却浓如烈酒,引她从微醺到酣醉,这些日子,同陈曦共处一室,朝夕相处,宋寻澈也忍得难受,今晚她的眼神,像打开闸门的钥匙,挤压的情绪顷刻而出......

    客厅到卧室,一片狼藉。

    热度散去,宋寻澈抱陈曦去洗澡,洗完澡搂她躺下,静谧的夜,两人相依而卧,陈曦随口问:“喜欢小孩吗?”

    宋寻澈想了想,“不喜欢。”

    陈曦不解:“小孩软乎乎多可爱,为什么不喜欢?”

    提起小孩多数人想到是白糯软萌的小婴儿,鲜少有人会想小婴儿背后的母亲,和心爱的人孕育爱情结晶,宋寻澈是愿意的,只是不想陈曦受累,他如实说:“做母亲辛苦,不想你受累。”

    刚大学毕业,陈曦身边生娃的同学朋友很少,没听大家讲过生娃养娃的辛苦,对此的了解非少,又是随口一聊,她没多想,说:“我们一起照顾小宝宝,不会累。”

    “傻瓜,孩子小的时候,有些事只能母亲做。”宋寻澈摸摸陈曦头发, “新生儿不会自主入睡,还要吃夜奶,很多事都离不开母亲,请了育婴师,母亲也无法完全置身事外,我不想你受累,不想你被孩子束缚。”

    陈曦:“自然界没有哪个物种是养育下一代是不辛苦的,况且也就孩子很小的那一段时间比较苦,等长大会好。”

    宋寻澈低头含住她唇。

    陈曦往外推他,“干嘛?”

    宋寻澈:“造娃。”

    陈曦:“......”

    他们刚毕业工作没稳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做父母是种责任,他们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要宝宝,提及这话题是氛围适合随口说说,宋寻澈突然转变,必然不是真想要宝宝,只想借机耍流氓,陈曦猜出他心思,不给机会,用力往外推,奈何男女体力悬殊。

    这夜他们几乎没睡。

    陈曦约了和乔姗姗见面,无法睡懒觉,早早起来洗漱,身上痕迹太多,她拉出行李箱,站镜子前一件件换衣服,南川热,带的衣服全是夏装,无法全部遮住痕迹,正换着,宋寻澈睡眼朦胧地走出卧室,到陈曦身边,从身后抱住她,说:“好看。”镜子映出俊男美女相贴的画面。

    陈曦埋怨:“好看也不能穿,都怪你。”

    宋寻澈埋头在她颈间蹭了蹭,“怎么了?”

    陈曦指指脖子上的红痕说:“这怎么出门?”

    宋寻澈不带□□地亲口红痕,“就这么出去,爱看让他们看。”

    陈曦:“......”

    她没办法像宋寻澈那样坦荡,衣服遮不住,她打一层粉底盖住痕迹才出门。

    *

    宋寻澈和陈曦在南川的日子,陈光发生了意外。

    一天早晨,陈光睡过头,醒来着急下楼开门,不小心从二楼滚下去,楼梯陡峭,摔断右臂,双腿残缺又伤了右臂,一只手无法抻面,连到前台收银也困难,这对陈光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他不想打乱宋寻澈和陈曦在南川的生活,没告诉他们。

    白天他用左臂在面馆做些力所能及的碎活,时间过得也快,最难熬的是晚上,一只手无法下轮椅爬楼梯去二楼睡觉,只能坐轮椅上睡,祸不单行,白天在轮椅上坐一天,晚上又得不到休息,几天熬下来,他发烧了。

    手臂骨折,又劳累发烧,陈光彻底倒下,店员忙各自工作,没人能守在身边照顾他,萌萌偷偷把陈光病了的消息,告诉回老家干农活的孙柔安,得知消息后,孙柔安放下家里农活,第一时间赶回面馆。

    就餐高峰,店员忙得不可开交,早晨陈光被店员背上二楼,躺床上睡了一觉,下午药效过劲体温又烧上来也无人知晓,脑袋昏昏沉沉,半睡半醒间忽感凉爽,有人拿湿毛巾一遍遍擦拭他额头和掌心,还被扶起吃了药。

    陈光身体素质不如普通人,病起来也比普通人猛,寻常感冒他迷迷糊糊烧了三天,期间孙柔安寸步不离,喂药喂水喂饭物理降温,上楼下楼忙得团团转,加上担心陈光安危,又惦记老家未干完的农活,无心吃饭,等陈光病好,孙柔安瘦了一圈。

    病初愈,陈光很虚弱,却惦记楼下生意,坚持下楼看看,孙柔安知道面馆对他的重要性,没阻止,扛起人背到楼下,惊呆了店员们。

    “安姐竟然能背动光哥!”

    “安姐威武!”

    “光哥啥时候改口叫老板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打趣他俩。

    见孙柔安被说得不好意思,陈光发话驱散众人,孙柔安放心不下陈光,一直在面馆待到陈曦回来,她才回老家。

    南川风景好,又有乔姗姗在,陈曦和宋寻澈住的久了些,回来得知陈光病了,陈曦又气又心疼,好在陈光恢复得不错,陈光这次生病全靠孙柔安,非亲非故,不能让孙柔安白付出,陈曦回来第二天,兄妹三人买了些礼品开车去孙柔安家。

    连续照顾陈光数日,回老家又马不停蹄去地里干农活,烈日炎炎,在地里忙没多久,孙柔安中暑倒下,陈曦他们赶到时,孙柔安正在家里休息。

    陈光进门,孙母便没给过他好脸,陈曦在房里陪孙柔安聊天,孙母借口看不懂手机,把陈光喊出来。

    宋寻澈不放心也跟了出来,到外面,孙母没往外掏手机,而冷言冷语说:“我们家安安命苦,小时候打错针坏了嗓子,要不现在早嫁人,还能轮到某些四肢不健全的人?我们不嫌弃某些人四肢不全,他反来嫌弃我们安安。”

    孙母话里话外的挤兑非常明显,陈光心中有愧疚,低头没吱声,宋寻澈开口说:“柔安姐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了,我们全家都非常感谢她。”

    “哼!”孙母睨一眼宋寻澈,“一句感谢就想把我们打发了?这些日子柔安去店里帮多少忙?你们心知肚明,我和她爸虽然文化不高,但做事一向尊重儿女意见,她喜欢去,我们没拦着,可这么久,劳心劳力地付出,总得有个回应吧?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长久不了。”

    陈光无法再沉默,抬眸对上孙母眼睛,“阿姨,我之前跟柔安和刘阿姨都说过,我的情况这辈子不考虑结婚了。”

    孙母恶狠狠瞪眼陈光,随之拔高语调说:“柔安天天去城里忙东忙西,到头来一句不想结婚就给我们打发了,现在村里谁不知道,柔安在城里找了个对象,你这样以后我们家没脸见人。”孙母说着说着带上哭腔,“柔安就是心地太善良了。”

    孙柔安不舒服在屋里睡了,没听见母亲的话,陈曦闻声出来,推开房门,孙家院周围围满闻声过来看热闹的村民,有人问:“孙嫂子怎么了?”

    孙母呜呜呜哭起来,“遇见现代陈世美,我们柔安命好苦!”

    众人目光移到陈光和宋寻澈身上,有人问:“哪个是柔安对象?”

    “坐轮椅那个。”

    “那副德行,还看不上柔安呢?”

    “不知好歹呗。”

    人群里大家窃窃私语。

    孙母意图非常明显,事情到这地步,陈光和孙柔安之间必然要有了断,结婚还是永不相见,宋寻澈给不出答案,略腰小声对陈光说:“哥,你怎么想?”

    不等陈光回话,孙母又说:“别的不说,这些天柔安扔下我们去城里,日夜照顾你,累瘦一圈,有几个人能像她一样对你?单凭这一点,你也不该说出不结婚的混蛋话。”

    孙母的话字字诛心,陈光一时说不出话,老太太不懂什么道德绑架,只知道女儿不能白付出,今日既验证陈光,也为女儿出口气,“今天街坊四邻都在,大家一起给做个见证,我看柔安喜欢你,再给你次机会,若你还是不肯娶她,以后就打断腿,我和柔安爸也不会让柔安再去城里。”

    刀架在脖子上,逼得陈光没有退路,他想孤独终老是真,不想伤害孙柔安也是真,犹豫间,想到孙柔安默默付出的辛苦,院周围那些村民的窃窃私语,又在他心里浇了把油,不同于乔姗姗的优悦家庭,孙家普通还有个残疾女儿,在村里本就是大家饭后八卦的对象,若再当众被拒,孙家颜面尽失,孙柔安难抬头做人,甚至影响以后的因缘,同为残疾人,陈光能想象拒绝后,孙柔安要面对的事,他心一横说:“我娶。”

    孙柔安一觉醒来,母亲已经在与陈光谈婚礼细节,孙母要求一个月内完婚,已当众承诺会娶孙柔安,陈光自然尽量满足孙母的要求,孙家老实本分,除了婚期着急外,未提其他过分要求,甚至对他们婚礼婚房这些现实问题都没要求,关于婚礼事宜谈话非常顺利,最终决定三天后领证,半月后举行婚礼。

    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改变兄妹三人的计划,回城路上,三人各怀心事,车内很静,加油期间,宋寻澈打破沉默,问陈光:“婚姻不是儿戏,大哥想好了?”

    陈光没想到,凡事思虑周全的他,会如此莽撞地答应和孙柔安的婚事,自己说不清是喜欢孙柔安,还是愧于孙柔安的付出,他和乔姗姗像两块磁铁的负极,无论彼此怎样的心思,磁场都是相斥,和孙柔安像磁铁正极,哪怕说不清心思,磁场也是相互吸引的,他们能理解明白彼此的心境。

    “之前不想结婚是怕连累对方,如今决定结了,也会挑起男人该承担的责任,尽全力照顾她。”陈光说。

    宋寻澈:“我怕你因为孙母......做糊涂事,你想好就行,不管大哥怎么选择,我都支持。”

    陈曦始终看着车窗外一言不发,陈光推推她,“不高兴?”

    “有点。”一家人陈曦没掖着藏着,有话直接说了,“我明白柔安姐人很好,这段时间付出许多,也理解大哥的选择,只是作为姗姗的朋友,我替她感到遗憾。”她看眼陈光,加重语气说:“姗姗追了你快四年,人生有几个四年?”

    滚烫的感情,能在生命留下重重一笔,却不一定能走进婚姻,而长久相伴的人,不需要多炙热,只要磁场相同,适合彼此。

    陈光默默叹口气,“我很抱歉。”

    漫漫人生,不是每次付出都有回报,陈光一句抱歉,堵住了陈曦所有为好友打抱不平的话,她想起宋寻澈说的人生总有遗憾,同时她又为自己和宋寻澈感到幸运。

    陈光和孙柔安的婚事,陈曦一直不敢和乔姗姗说,还是乔姗姗在萌萌朋友圈看见陈光要结婚的消息来问的陈曦。

    婚礼那天,乔姗姗从南川回来,同陈曦一起坐台下,看陈光穿西装,孙柔安穿白纱,陈曦不放心,时不时偷瞄乔姗姗,桌下乔姗姗握住陈曦手,轻声说:“我没事。”

    同吃同住四年,陈曦不信她的话,以乔姗姗的个性,越淡定越不对劲,陈曦推掉其他事,专心陪乔姗姗,典礼结束,孙柔安推陈光下来敬酒,到陈曦他们这桌,大家都倒了些啤酒或饮料,乔姗姗倒满杯白酒,举起对陈光和孙柔安说:“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陈光没喝杯里的啤酒,同样倒了杯白酒回乔姗姗,他说:“也祝你前程似锦。”

    新婚快乐。

    前程似锦。

    这该是他们在彼此人生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乔姗姗笑笑,仰头喝光一满杯白酒,陈光也干了,放下酒杯,他们相视一笑,像相识许久的老友,之后错开目光,陈光继续敬酒,乔姗姗离开礼堂,转身的一瞬,眼泪流出来。

    她这二十几年顺风顺水,唯独输在陈光身上,输在优越的家庭,输在没有残缺的身体。

    明明早做好当个普通朋友来参加婚礼的准备,可这一刻真到来时候,所有心理准备全灰飞烟灭,只剩烈火燃烧,却还没烧死的心脏,除了疼痛,感受不到其他,到这刻乔姗姗才明白,原来的真正放手这样痛苦。

    身后婚礼的欢闹声不绝于耳,头顶阳光明媚,这一次乔姗姗没有回头。

    烈酒在乔姗姗胃里灼烧,烧尽了残留的最后一点感情,烧光了她所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如此的爱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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