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泽引着苏瑶步入另一个石窟，苏瑶只觉壁上绘画的颜色更是艳丽，画技亦愈是高超，有时仅用颜色的深浅不一，就勾勒出形体凹凸的效果，而佛像的背光，也由单一的火焰纹转变成华丽的卷草、团花与水波纹，色彩渐变中，竟有立体透视的效果。
苏瑶叹为观止，道：“上至君王显贵，下抵贫民百姓，为什么都要在此开窟、造像、画璧呢？”
“河西自北朝始几易其手，战乱频仍。而佛教能在这朝不保夕的动荡中，给人以精神上的寄托与心灵上的慰藉，君王权贵欲彰显功德，贫民百姓想祈求平安，所以就有了这一个个洞窟、一尊尊彩塑和一幅幅壁画。”李天泽说。
“佛教宣扬因果轮回，叫人多行善事莫要作恶杀生，吐蕃、回鹘和你们夏人都崇尚信仰，却为何还有这许多战争与杀戮呢？”
“为了生存，为了野心，也为了……仇恨。”李天泽顿一顿说，“夏本游牧，迁徙漂泊，无尺寸之土。先祖呕心沥血，始有五州之地。曾祖西掠吐蕃健马，北收回鹘锐兵，占据河西，复有东起黄河、西至玉门的版图。”
“那若是你当了王，也会有这样的野心吗？若你王叔真为武德司所害，你是不是也会用战争给他报仇？”苏瑶看着他问。
“王叔之事尚无定论。”李天泽道，“夏国兵制，凡年满十五的男丁皆入军籍，平时生产，战时从军，至六十止。但于百姓而言，若有安定自足的生活，谁想打仗呢？”环视窟中彩塑壁画，叹一口气，“战争灾难深重，和平弥足珍贵。”
苏瑶见他脸上陡起悲戚之色，知他心中难受，忙转了话题道：“为什么洞窟里的彩塑多有损坏，这壁上的绘画却是光泽鲜明，颜色如新？尤其是你们画的那些。”
“因这彩塑是木骨泥胎就地取材，而画画的颜料却有讲究，用的乃是山中天然的矿石，比如朱砂、雌黄、石绿和云母，还有西域的宝石，不惧日光照射、水汽侵蚀。”
“还有宝石做颜料的呢？”苏瑶惊讶，“这也太奢侈了吧。”
李天泽指点道：“你来看这几身飞天的蓝色飘带，就是由产于吐火罗国的青金石粉碎碾磨而成，质地均匀，纯净明丽，被称‘色相如天’。但因其珍贵，不能大面积运用。”
“所以这些佛像大片青绿色的头光和身光，就不是用的青金石。”苏瑶指着另一处的壁画说，“但是你看，这绿色里有蓝色的亮点闪闪发光，也美得很呢，这发光的又是什么东西？”
“这是孔雀石，也叫石绿。”李天泽亦走进了瞧，“因其绿得如孔雀漂亮的羽毛，故有此名。至于这发光的蓝点么，乃是因为孔雀石常附生在蓝色晶莹的铜矿石上，相互杂糅，制成颜料，难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怎么了？”苏瑶见他忽而闭口不语，怔怔相望，不由问道。
李天泽怔怔看着壁画，忽地伸手抚上那一片青绿，俄而用指甲轻轻刮拭，拢手遮光在眼前细观，又往腰间摸索。
苏瑶忙递了适才他给自己擦嘴的帕子过去，李天泽颔首接过，取出针灸用的细针，将指甲缝里的粉末一点点刮在帕子上，如此反复数次，折叠起帕子，放至锦袋，纳入怀中。
“你是……发现了什么？”苏瑶问。
“还不好说。”李天泽想了想道。
*
两人离开石窟，返回车里。车行粼粼，夜至玉门关，众人各自洗漱安睡。
苏瑶一觉睡至日上三竿，起来吃了点东西，便往关城内独自溜达。
这里是西域进入河西的门户，因西域各地的珠宝玉石由此而入，故关名“玉门”。玉门关声名卓著，关城却是狭小，不到一个时辰，苏瑶已在关城里来来回回逛了两遍。
要说这玉门关关城虽小，集市倒很热闹。自从做了李天泽的亲卫护送他去回鹘，苏瑶几是形影不离跟随其左右。难得有今日的自由喘息，苏瑶顿感轻松，心情明朗、漫无目的地在市集上逛来荡去。
这市集与别处最大的不同，就是有很多穿着不同服饰、说着不同语言的胡商，销售各种从西域带来的商品，玉石珠宝、香料药材、器皿物什、骆驼马匹等，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市集上还有当地的特产和来自西域的美食。苏瑶看了一圈，只觉个个都想尝一尝，就恨没个大肚可容。她吃了个肉夹馍，又吃了个胡人现烤的馕。这里的肉夹馍比兰州城的更具风味，乃是用肥瘦相间的牛肉切成丝，炒得滋滋作响、香气扑鼻，塞进烘得焦黄的馍饼，几口入腹，无限满足。兰州城也有卖烤馕的铺子，叫做胡饼或炉饼，却没有此处的种类繁多。苏瑶爱吃肉，选了个羊肉馅的馕，那羊肉里拌了洋葱、孜然、胡椒粉，热气腾腾地从一个圆滚滚的大坛子里烤将出来，外脆内酥，鲜香盈齿，极是美味。她在另一个摊子上吃了油馓子和拉条子，只觉撑得不行，便又溜达两圈消食，才刚回去，就听说李天泽寻她。
苏瑶上到关城，见李天泽负手远眺，静静立在城头。
此际，金乌西沉，城墙、敌楼、马道，俱在夕阳下影像幢幢。关外一望无垠的戈壁连接天际，祁连山的积雪泛出圣洁的光芒。白云镶了金边，慢慢变成灰黑的颜色。霞光四照，仿佛有火焰在雪峰和乌云间燃烧，漫天遍野，风卷燎原。疏勒河似长带蜿蜒，默默流淌。李天泽像是一幅剪影，镀着金光，镶嵌在这苍茫辽阔中，更显寂寥孤独。
苏瑶远远望着，竟是呆愣，好一会儿，走近了说：“你找我？”
李天泽转身，看着她道：“去哪里了？”
“集市上逛逛。”
“怎么不叫上我？”
苏瑶想李天泽这般身份，怎么能随她混迹市井。再说了，自己吃得稀里哗啦、满嘴流油的那些个食物，李天泽必定不吃，去了也是尴尬。但她还是说：“好，下次叫上你。”
李天泽微微一笑，似是窥见她的言不由衷，转身继续放眼关外，良久低喃：“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这玉门关外的景色，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我也是第一次见，以前只在古诗里读到。”苏瑶说，“什么‘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苏姑娘背了不少诗啊。”李天泽笑道。
“都是我姐夫教的，班门弄斧，班门弄斧。”苏瑶不好意思地打个哈哈，“这关城落日是真好看呀，你看远处那条河，清亮清亮的，就像玉带子一样呢。”
“我们眼下所在的玉门关，已经不是古诗里吟咏的那个玉门关了。”李天泽道，“但这长河，却仍是那祁连山冰雪融水汇成的疏勒河。”停了一会儿感慨，“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它却是从东向西流入沙漠，在这荒芜之地孕育无限生机。”
苏瑶亦是感慨，两人静立远眺，直待太阳没入云层和远山。城楼上一瞬暗下，时光恍惚重叠在了千年前的某个黄昏，也是这般寂寂关城、皑皑雪山、灿灿晚霞，一片苍茫辽阔的景象。
李天泽对苏瑶说：“走，吃晚饭去。”
*
晚饭着实丰盛，苏瑶却有点吃不下。
李天泽将一盘杏果放到她面前，说：“先吃些这个，开开胃。”
苏瑶见那果子甚是眼熟，拿起一个咬一口，惊喜道：“这是那日白杨林里的杏子。”
“嗯。”李天泽点头，“你不是喜欢吃么，我叫人摘了些带着。现下，你可吃个畅快。”
难为他惦记着。苏瑶心里高兴，李天泽又往她碗中布菜，不一会儿，苏瑶面前的盘子里食物堆积如山。
苏瑶努力加餐饭，李天泽还不时给她夹菜。苏瑶说够了，真吃不下了。想自己与李天泽自夏都出发，宿在西凉府、宣化府和肃州卫的时候，餐食也无如此丰盛。
李天泽复往她碗里夹了块香喷喷的鸡肉和炒得碧绿油亮的苜蓿叶子道：“能吃尽量吃，出了玉门关，这些个怕是全吃不到了。”
苏瑶举箸相问：“为何？”
李天泽叫人取来地图，铺展在桌上，指着道：“自玉门关去到回鹘都城高昌郡，所经多为荒漠无人之地。尤其是白龙堆一带，上无飞鸟，下无走兽，打个猎都难。而且那里的水源多含盐碱，基本无法饮用。故而我们进入前要备足水和干粮及牲畜料草，这几日，除了好好休息，还要吃得丰富些，往身体里多储备能量才是。另外，河西之地有夏军右厢甘州甘肃军司和瓜州西平军司驻守，所行相对安全。出了玉门关，便不是夏国领地，我们须更加小心。”
“放心，我会保护你。”苏瑶一拍胸脯，瞧着李天泽，“玉门关外就是回鹘的地盘了吧，虽然你们曾兵戎相见，但如今你是去迎娶他们的公主，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你这身体可还行，河西到底在夏境，车马过处，诸多方便。你说的那个什么白龙堆，环境恶劣，地形复杂，路一定不好走。”
“我还可以。”李天泽道，默了片刻，低语，“很多年我困卧夏宫，以为只能望到其上那一点点的天空。不想今日过河西至玉门，可以站在这玉门关的关城上看长河雪山、落日浮云。还将西行关外，走一走只在书册地图上了解的丝绸之路。”
苏瑶知他又想到李启诺，却不晓如何安慰，低头瞧着盘中吃食，默不作声。
苏瑶叹为观止，道：“上至君王显贵，下抵贫民百姓，为什么都要在此开窟、造像、画璧呢？”
“河西自北朝始几易其手，战乱频仍。而佛教能在这朝不保夕的动荡中，给人以精神上的寄托与心灵上的慰藉，君王权贵欲彰显功德，贫民百姓想祈求平安，所以就有了这一个个洞窟、一尊尊彩塑和一幅幅壁画。”李天泽说。
“佛教宣扬因果轮回，叫人多行善事莫要作恶杀生，吐蕃、回鹘和你们夏人都崇尚信仰，却为何还有这许多战争与杀戮呢？”
“为了生存，为了野心，也为了……仇恨。”李天泽顿一顿说，“夏本游牧，迁徙漂泊，无尺寸之土。先祖呕心沥血，始有五州之地。曾祖西掠吐蕃健马，北收回鹘锐兵，占据河西，复有东起黄河、西至玉门的版图。”
“那若是你当了王，也会有这样的野心吗？若你王叔真为武德司所害，你是不是也会用战争给他报仇？”苏瑶看着他问。
“王叔之事尚无定论。”李天泽道，“夏国兵制，凡年满十五的男丁皆入军籍，平时生产，战时从军，至六十止。但于百姓而言，若有安定自足的生活，谁想打仗呢？”环视窟中彩塑壁画，叹一口气，“战争灾难深重，和平弥足珍贵。”
苏瑶见他脸上陡起悲戚之色，知他心中难受，忙转了话题道：“为什么洞窟里的彩塑多有损坏，这壁上的绘画却是光泽鲜明，颜色如新？尤其是你们画的那些。”
“因这彩塑是木骨泥胎就地取材，而画画的颜料却有讲究，用的乃是山中天然的矿石，比如朱砂、雌黄、石绿和云母，还有西域的宝石，不惧日光照射、水汽侵蚀。”
“还有宝石做颜料的呢？”苏瑶惊讶，“这也太奢侈了吧。”
李天泽指点道：“你来看这几身飞天的蓝色飘带，就是由产于吐火罗国的青金石粉碎碾磨而成，质地均匀，纯净明丽，被称‘色相如天’。但因其珍贵，不能大面积运用。”
“所以这些佛像大片青绿色的头光和身光，就不是用的青金石。”苏瑶指着另一处的壁画说，“但是你看，这绿色里有蓝色的亮点闪闪发光，也美得很呢，这发光的又是什么东西？”
“这是孔雀石，也叫石绿。”李天泽亦走进了瞧，“因其绿得如孔雀漂亮的羽毛，故有此名。至于这发光的蓝点么，乃是因为孔雀石常附生在蓝色晶莹的铜矿石上，相互杂糅，制成颜料，难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怎么了？”苏瑶见他忽而闭口不语，怔怔相望，不由问道。
李天泽怔怔看着壁画，忽地伸手抚上那一片青绿，俄而用指甲轻轻刮拭，拢手遮光在眼前细观，又往腰间摸索。
苏瑶忙递了适才他给自己擦嘴的帕子过去，李天泽颔首接过，取出针灸用的细针，将指甲缝里的粉末一点点刮在帕子上，如此反复数次，折叠起帕子，放至锦袋，纳入怀中。
“你是……发现了什么？”苏瑶问。
“还不好说。”李天泽想了想道。
*
两人离开石窟，返回车里。车行粼粼，夜至玉门关，众人各自洗漱安睡。
苏瑶一觉睡至日上三竿，起来吃了点东西，便往关城内独自溜达。
这里是西域进入河西的门户，因西域各地的珠宝玉石由此而入，故关名“玉门”。玉门关声名卓著，关城却是狭小，不到一个时辰，苏瑶已在关城里来来回回逛了两遍。
要说这玉门关关城虽小，集市倒很热闹。自从做了李天泽的亲卫护送他去回鹘，苏瑶几是形影不离跟随其左右。难得有今日的自由喘息，苏瑶顿感轻松，心情明朗、漫无目的地在市集上逛来荡去。
这市集与别处最大的不同，就是有很多穿着不同服饰、说着不同语言的胡商，销售各种从西域带来的商品，玉石珠宝、香料药材、器皿物什、骆驼马匹等，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市集上还有当地的特产和来自西域的美食。苏瑶看了一圈，只觉个个都想尝一尝，就恨没个大肚可容。她吃了个肉夹馍，又吃了个胡人现烤的馕。这里的肉夹馍比兰州城的更具风味，乃是用肥瘦相间的牛肉切成丝，炒得滋滋作响、香气扑鼻，塞进烘得焦黄的馍饼，几口入腹，无限满足。兰州城也有卖烤馕的铺子，叫做胡饼或炉饼，却没有此处的种类繁多。苏瑶爱吃肉，选了个羊肉馅的馕，那羊肉里拌了洋葱、孜然、胡椒粉，热气腾腾地从一个圆滚滚的大坛子里烤将出来，外脆内酥，鲜香盈齿，极是美味。她在另一个摊子上吃了油馓子和拉条子，只觉撑得不行，便又溜达两圈消食，才刚回去，就听说李天泽寻她。
苏瑶上到关城，见李天泽负手远眺，静静立在城头。
此际，金乌西沉，城墙、敌楼、马道，俱在夕阳下影像幢幢。关外一望无垠的戈壁连接天际，祁连山的积雪泛出圣洁的光芒。白云镶了金边，慢慢变成灰黑的颜色。霞光四照，仿佛有火焰在雪峰和乌云间燃烧，漫天遍野，风卷燎原。疏勒河似长带蜿蜒，默默流淌。李天泽像是一幅剪影，镀着金光，镶嵌在这苍茫辽阔中，更显寂寥孤独。
苏瑶远远望着，竟是呆愣，好一会儿，走近了说：“你找我？”
李天泽转身，看着她道：“去哪里了？”
“集市上逛逛。”
“怎么不叫上我？”
苏瑶想李天泽这般身份，怎么能随她混迹市井。再说了，自己吃得稀里哗啦、满嘴流油的那些个食物，李天泽必定不吃，去了也是尴尬。但她还是说：“好，下次叫上你。”
李天泽微微一笑，似是窥见她的言不由衷，转身继续放眼关外，良久低喃：“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这玉门关外的景色，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我也是第一次见，以前只在古诗里读到。”苏瑶说，“什么‘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苏姑娘背了不少诗啊。”李天泽笑道。
“都是我姐夫教的，班门弄斧，班门弄斧。”苏瑶不好意思地打个哈哈，“这关城落日是真好看呀，你看远处那条河，清亮清亮的，就像玉带子一样呢。”
“我们眼下所在的玉门关，已经不是古诗里吟咏的那个玉门关了。”李天泽道，“但这长河，却仍是那祁连山冰雪融水汇成的疏勒河。”停了一会儿感慨，“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它却是从东向西流入沙漠，在这荒芜之地孕育无限生机。”
苏瑶亦是感慨，两人静立远眺，直待太阳没入云层和远山。城楼上一瞬暗下，时光恍惚重叠在了千年前的某个黄昏，也是这般寂寂关城、皑皑雪山、灿灿晚霞，一片苍茫辽阔的景象。
李天泽对苏瑶说：“走，吃晚饭去。”
*
晚饭着实丰盛，苏瑶却有点吃不下。
李天泽将一盘杏果放到她面前，说：“先吃些这个，开开胃。”
苏瑶见那果子甚是眼熟，拿起一个咬一口，惊喜道：“这是那日白杨林里的杏子。”
“嗯。”李天泽点头，“你不是喜欢吃么，我叫人摘了些带着。现下，你可吃个畅快。”
难为他惦记着。苏瑶心里高兴，李天泽又往她碗中布菜，不一会儿，苏瑶面前的盘子里食物堆积如山。
苏瑶努力加餐饭，李天泽还不时给她夹菜。苏瑶说够了，真吃不下了。想自己与李天泽自夏都出发，宿在西凉府、宣化府和肃州卫的时候，餐食也无如此丰盛。
李天泽复往她碗里夹了块香喷喷的鸡肉和炒得碧绿油亮的苜蓿叶子道：“能吃尽量吃，出了玉门关，这些个怕是全吃不到了。”
苏瑶举箸相问：“为何？”
李天泽叫人取来地图，铺展在桌上，指着道：“自玉门关去到回鹘都城高昌郡，所经多为荒漠无人之地。尤其是白龙堆一带，上无飞鸟，下无走兽，打个猎都难。而且那里的水源多含盐碱，基本无法饮用。故而我们进入前要备足水和干粮及牲畜料草，这几日，除了好好休息，还要吃得丰富些，往身体里多储备能量才是。另外，河西之地有夏军右厢甘州甘肃军司和瓜州西平军司驻守，所行相对安全。出了玉门关，便不是夏国领地，我们须更加小心。”
“放心，我会保护你。”苏瑶一拍胸脯，瞧着李天泽，“玉门关外就是回鹘的地盘了吧，虽然你们曾兵戎相见，但如今你是去迎娶他们的公主，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你这身体可还行，河西到底在夏境，车马过处，诸多方便。你说的那个什么白龙堆，环境恶劣，地形复杂，路一定不好走。”
“我还可以。”李天泽道，默了片刻，低语，“很多年我困卧夏宫，以为只能望到其上那一点点的天空。不想今日过河西至玉门，可以站在这玉门关的关城上看长河雪山、落日浮云。还将西行关外，走一走只在书册地图上了解的丝绸之路。”
苏瑶知他又想到李启诺，却不晓如何安慰，低头瞧着盘中吃食，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