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琳琅脸上这伤，就是二小姐打的。
二小姐，是盛国柱国叶大将军与荣恩郡主的嫡女，大长公主的心肝肉，她生来丧母，可她也似母，她外公成亲王是陛下的堂叔，成亲王与他几个儿子孙子都怜二小姐无母，格外的疼爱，二小姐闺名夕雾，无人敢惹、专横跋扈，要什么有什么，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她被宠出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便是宫里的公主也没她嚣张。
听闻叶二小姐叶夕雾痴恋盛国六皇子萧凛如狂，萧凛是盛王与王后的嫡子，身份尊贵，为人儒雅风度翩翩，可就是不喜欢二小姐。
日前，六皇子来大将军府上拜访，在花园巧遇了叶大小姐叶冰裳，大小姐是将军的大女儿，虽是府里侧室所生，但她温柔娴雅，经常在城中施粥放粮救济穷苦百姓，负有才名，是盛国第一才女，同时也生的花容月貌，盛京中爱慕她的青年俊杰大有人在。
六皇子与大小姐相谈甚欢，远远望去如同一对璧人，那时琳琅跟着澹台烬和二小姐路过，谁知二小姐看到这一幕勃然大怒，竟想与大小姐动手，被六皇子阻止后，负气离开。
六皇子与澹台烬是老相识了，在盛宫中六皇子多次帮助过殿下，琳琅看二人有谈兴，便跟着大小姐去她的院子里，她有东西想送给琳琅。
大小姐文静而善良，当年在盛宫里，她听闻了琳琅和澹台烬的遭遇，颇为怜惜，此后每次进宫都会给琳琅带些食物糕点。
大小姐一路与琳琅聊些家常话，她总是很体贴，会考虑琳琅的身份与她说话，不会提起琳琅没见过不认识的事物，就算听琳琅喂猪洗衣服也会捂嘴轻笑。
可谁知路过院中大湖时，二小姐突然带着丫鬟冲了出来，二话不说一掌将大小姐推进了湖中。
看见大小姐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痛苦挣扎，琳琅想都没想就大声呼救，她一边叫一边想下水，却被其他丫鬟拦住了，就连大小姐的贴身婢女嘉卉也被拦了个密不透风。
站在一旁抱臂冷笑的二小姐听到琳琅的声音，眼神就像一把刀子，她反手一个巴掌扇在了琳琅的脸上，保养得宜的长指甲狠狠掀过琳琅的脸，二小姐用了大力，这一巴掌打得她的手掌通红，连指甲都断在了琳琅的伤口里。
琳琅被掀倒在地上，半张脸鲜血淋漓，不一会儿就肿了起来，她被打得懵了，眼前看人都有重影。
可二小姐用了全身的力气，她自己也脚下一滑，掉进了冰湖里。
这一下，身边的丫鬟全慌了，一个人影从远处狂奔而来，连外衣都不曾脱下，径自跳进了湖里，随后她的身边也经过了一个人，没有停留一下，也跳进了湖里。
琳琅捂着脸颊，鲜血从指缝流下，她缓了一会儿看过去，才发现第一个跳下去的，是六皇子萧凛，他奋力地游向叶大小姐，发冠散乱。
琳琅坐在地上，身边的丫鬟都在惊呼着二小姐的名字，其中嘉卉的叫声微不可闻，叶家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在冰湖里扑腾，琳琅定睛看了又看，才发现第二个跳下去的竟然是澹台烬！
自家的殿下自家知道情况，别看殿下如今如此英勇，他的水性根本不好，反正琳琅跟他寸步不离，琳琅水性好就行了。
澹台烬在冰湖里游着，也很奋力，他追不上萧凛，却也努力地游向……叶冰裳。
琳琅顿时眼前发黑，她从地上爬起来，心中哀嚎，我的好殿下，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你！
二小姐在看着你呢！
二小姐的水性不错，毕竟将门虎女，她跌进冰池子，竟然还有闲心去看别人。
琳琅下了水，澹台烬在湖里已经没了力气，她赶紧伸手一捞，将澹台烬往后放平，托着他爬到了岸边。
萧凛早就救起叶冰裳抱着她就跑了，一花园的丫鬟仆妇只会惊慌大叫，胆小的甚至坐在地上发抖，叶二小姐，自己从冰湖里游了出来。
她浑身湿透恨到发抖，看着就像从地府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她冲到澹台烬面前，想要伸手抓他，琳琅挡了一下，叶二小姐也不管她抓到的是谁，啪啪啪啪四个巴掌甩过去。
琳琅被打得眼冒金星，昏天黑地的，她觉得头皮一阵尖锐的疼痛，睁开眼只看见叶二小姐狰狞恶毒的湿漉面孔，她开口声音尖锐，透着惊心的狠毒：“好一个护主的狗。”
叶二小姐拽着琳琅的头发狠狠地往地面砸了三下。
琳琅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沫来，血里包裹着一颗牙齿，那是大力的碰撞被硬生生打下来的。
她听到耳边殿下的大喊：“叶夕雾，住手！”
她听到了殿下的怒意，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殿下生气。
叶二小姐放开琳琅，指着澹台烬冷笑道：“澹台烬，你不是爱去湖里显摆吗？就好好在这儿显摆几天！跪到我满意为止！”
琳琅脑子嗡嗡直响，却仍旧伸长了手颤悠悠的抓住叶二小姐裙子的下摆，小声道：“二小姐，殿下身子虚弱，跪不了啊。我来跪，奴婢来跪，跪多久都可以！”
她张口满嘴的鲜血，脸上的伤口随着她开口不断地淌血，眼泪顺着伤流了进去，又涩又痛，她拽着一瓣衣角不断地恳求着，眼泪与头发上低落的湖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向她的殿下，澹台烬抿着唇，眸中充满了怒火，他紧盯着二小姐的脸，脸色发白。
琳琅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
琳琅再次有知觉的时候，已经在春桃的房里了，春桃第一次违背了二小姐的命令，从花园把琳琅背了回来，她给琳琅换了新棉衣，又替她的伤口上了药。
琳琅的脸上已经不疼了。
她惊慌地从春桃的床上爬起来，她的记忆停留在殿下被罚跪的时候，如今夜幕四合，外头竟然下着鹅毛大雪。
琳琅抓着春桃的手问她：“殿下呢？殿下呢！”
春桃支支吾吾：“姑爷，被小姐罚了。今日下午下了大雪，湖面结了冰，小姐看了很高兴，罚姑爷跪在冰面上，现在还跪着呢。”
琳琅都来不及穿好衣服鞋子，她认真的对着春桃磕了个头，唬了春桃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琳琅推开房门就往外跑，冷风直往脸上吹，伤口隐隐作痛，盛京今日的大雪，竟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大。
琳琅喘着粗气，遥遥的就在冰面上看见了澹台烬，他的身上落满了大雪，像个雪人。
泪水不由自主涌了出来，她看着澹台烬，心里想着早上他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跳进冰湖里救叶冰裳，如今又被罚跪在这里，心里密密麻麻的，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的疼，身体里似乎隐隐有一角在作痛，便连呼吸都比以往艰难。
琳琅跪在叶二小姐门外，怎么求她也无用，只得了她懒洋洋一句，心疼了你就去陪他跪着呗。
琳琅陪着澹台烬跪了一晚上，二小姐不让澹台烬穿冬衣，急得琳琅团团转，最后只好脱下自己的棉衣裹着他，又抱着他取暖。
可澹台烬看也不看琳琅，唇色渐渐发白，淡淡地对她说了一句滚。
这一个字让琳琅想起了那天，半年前的那日是宫宴，皇亲国戚朝中大臣在那日都会携带自家的女眷亲人进宫，膳房里乱哄哄地，她好不容易偷了一只烤鸡出来，兴冲冲跑回冷宫，澹台烬也是这样看也不看她，面颊通红地叫她滚。
他一连说了两次，琳琅忽然心中就难过委屈了起来，情绪来得突然，非必要时刻她又很听话，于是抱着烤鸡就在地上圆润的离开了。
后来才知道，殿下说滚，不是字面意思。
那一晚殿下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抱着烤鸡从晚上啃到了大清早，一丝丝一缕缕的吃，只吃了一小半。
直到她看到几个宫女太监围在一起看热闹，有被盛王留下来的大臣贵族也在，于是琳琅也凑过去看热闹，这一看，把她家殿下看出去了。
殿下和一个女子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张床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看着围上来的人群，琳琅越过人，与床上的殿下对了一眼，他的眼里像从前，平淡而又冷漠。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突然气得发癫，手指着澹台烬和那女子，不断地颤抖，一副马上要中风晕过去的样子。
琳琅听围观的宫女说，那个女子，是柱国大将军的嫡女，叶家二小姐叶夕雾。那个宫女说的时候，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那天早上，琳琅把剩下的烤鸡当成了早饭吃得一干二净，一点也没给殿下留。
她家殿下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她成了叶家的婢女，殿下于是就成了叶家的殿下，景国皇子、盛国质子、叶府赘婿——澹台烬。
虽然没有明确的旨意，但他吃叶家的，喝叶家的，晚上还和叶家闺女睡一间房，不是赘婿是什么？
以二小姐的性格，往后若是有了孩子，也绝不可能姓澹台。
琳琅跪的膝盖生疼，澹台烬在一旁一言不发，也只是在大清早，琳琅起身离开时掀了掀眼皮。
琳琅早上烧了火打了水，拿着软巾摁着澹台烬的脸帮他擦了个脸，她去得早，府里没生火做饭，她拿了昨晚偷偷熨在灶台灰堆里的番薯，剥好了吹凉了塞进澹台烬的嘴里，无视他的任何抗拒伺候好他后，才回春桃的房间，把她从被窝里薅起来，给她打了热水，拿上这半年随着府中采买出去时采的药材去了大小姐的隰华院。
隰华院偏僻冷清，还没走进琳琅就闻到了一股子药味，叶冰裳掉入冰湖肯定生病了，她是娇小姐，身体虚弱，不像琳琅从小抗造被毒打一顿进了冰湖掉了颗牙在雪地里跪了一晚上还能活蹦乱跳起来干活，也不像二小姐遗千年，她是最普通平凡的女子，也是最善良美好的小姐。
琳琅没进房间，她捂着自己受伤的脸，将手里的药交给嘉卉。
嘉卉是叶冰裳的贴身丫鬟，她哭红了一双眼，泪眼朦胧的看着琳琅：“你进来吧，小姐知道你来了，一定高兴。”
琳琅摇了摇头：“算啦，我这个样子，不好去见她。这是我自己采得药，是我们夷月族的秘方，你找个大夫看看能不能给大小姐喝。”
嘉卉叹了口气，想到昨天的事情她就一阵后怕：“你也是吃苦了。”
琳琅离开了。
叶冰裳睡得不安稳，紧闭着眼眸，一张担得起倾国之资的脸柔弱而又苍白，呼吸浅淡，真是我见犹怜。
嘉卉进来时，身子单薄的美人睁开了双眼：“谁来了？”
她身子虚弱，说话也有气无力。
嘉卉见叶冰裳醒来，很是高兴：“小姐，是琳琅来了，从前嘉卉不明白小姐为何对一个小丫头这么好，现在明白了，这一天一夜，除了六殿下，只有琳琅来看您了，还带了药。”
叶冰裳发丝柔顺的贴合在她苍白的没有血气的脸庞，秀眉轻蹙，又可怜又唯美，喃喃自语道：“我命运多舛，也只有她……”
让我觉得，我不是那般无用，也能可怜人。也有人……比我更惨。
“她如此艰难却又生机勃勃的活着，我又为什么不可以？”
二小姐，是盛国柱国叶大将军与荣恩郡主的嫡女，大长公主的心肝肉，她生来丧母，可她也似母，她外公成亲王是陛下的堂叔，成亲王与他几个儿子孙子都怜二小姐无母，格外的疼爱，二小姐闺名夕雾，无人敢惹、专横跋扈，要什么有什么，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她被宠出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便是宫里的公主也没她嚣张。
听闻叶二小姐叶夕雾痴恋盛国六皇子萧凛如狂，萧凛是盛王与王后的嫡子，身份尊贵，为人儒雅风度翩翩，可就是不喜欢二小姐。
日前，六皇子来大将军府上拜访，在花园巧遇了叶大小姐叶冰裳，大小姐是将军的大女儿，虽是府里侧室所生，但她温柔娴雅，经常在城中施粥放粮救济穷苦百姓，负有才名，是盛国第一才女，同时也生的花容月貌，盛京中爱慕她的青年俊杰大有人在。
六皇子与大小姐相谈甚欢，远远望去如同一对璧人，那时琳琅跟着澹台烬和二小姐路过，谁知二小姐看到这一幕勃然大怒，竟想与大小姐动手，被六皇子阻止后，负气离开。
六皇子与澹台烬是老相识了，在盛宫中六皇子多次帮助过殿下，琳琅看二人有谈兴，便跟着大小姐去她的院子里，她有东西想送给琳琅。
大小姐文静而善良，当年在盛宫里，她听闻了琳琅和澹台烬的遭遇，颇为怜惜，此后每次进宫都会给琳琅带些食物糕点。
大小姐一路与琳琅聊些家常话，她总是很体贴，会考虑琳琅的身份与她说话，不会提起琳琅没见过不认识的事物，就算听琳琅喂猪洗衣服也会捂嘴轻笑。
可谁知路过院中大湖时，二小姐突然带着丫鬟冲了出来，二话不说一掌将大小姐推进了湖中。
看见大小姐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痛苦挣扎，琳琅想都没想就大声呼救，她一边叫一边想下水，却被其他丫鬟拦住了，就连大小姐的贴身婢女嘉卉也被拦了个密不透风。
站在一旁抱臂冷笑的二小姐听到琳琅的声音，眼神就像一把刀子，她反手一个巴掌扇在了琳琅的脸上，保养得宜的长指甲狠狠掀过琳琅的脸，二小姐用了大力，这一巴掌打得她的手掌通红，连指甲都断在了琳琅的伤口里。
琳琅被掀倒在地上，半张脸鲜血淋漓，不一会儿就肿了起来，她被打得懵了，眼前看人都有重影。
可二小姐用了全身的力气，她自己也脚下一滑，掉进了冰湖里。
这一下，身边的丫鬟全慌了，一个人影从远处狂奔而来，连外衣都不曾脱下，径自跳进了湖里，随后她的身边也经过了一个人，没有停留一下，也跳进了湖里。
琳琅捂着脸颊，鲜血从指缝流下，她缓了一会儿看过去，才发现第一个跳下去的，是六皇子萧凛，他奋力地游向叶大小姐，发冠散乱。
琳琅坐在地上，身边的丫鬟都在惊呼着二小姐的名字，其中嘉卉的叫声微不可闻，叶家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在冰湖里扑腾，琳琅定睛看了又看，才发现第二个跳下去的竟然是澹台烬！
自家的殿下自家知道情况，别看殿下如今如此英勇，他的水性根本不好，反正琳琅跟他寸步不离，琳琅水性好就行了。
澹台烬在冰湖里游着，也很奋力，他追不上萧凛，却也努力地游向……叶冰裳。
琳琅顿时眼前发黑，她从地上爬起来，心中哀嚎，我的好殿下，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你！
二小姐在看着你呢！
二小姐的水性不错，毕竟将门虎女，她跌进冰池子，竟然还有闲心去看别人。
琳琅下了水，澹台烬在湖里已经没了力气，她赶紧伸手一捞，将澹台烬往后放平，托着他爬到了岸边。
萧凛早就救起叶冰裳抱着她就跑了，一花园的丫鬟仆妇只会惊慌大叫，胆小的甚至坐在地上发抖，叶二小姐，自己从冰湖里游了出来。
她浑身湿透恨到发抖，看着就像从地府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她冲到澹台烬面前，想要伸手抓他，琳琅挡了一下，叶二小姐也不管她抓到的是谁，啪啪啪啪四个巴掌甩过去。
琳琅被打得眼冒金星，昏天黑地的，她觉得头皮一阵尖锐的疼痛，睁开眼只看见叶二小姐狰狞恶毒的湿漉面孔，她开口声音尖锐，透着惊心的狠毒：“好一个护主的狗。”
叶二小姐拽着琳琅的头发狠狠地往地面砸了三下。
琳琅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沫来，血里包裹着一颗牙齿，那是大力的碰撞被硬生生打下来的。
她听到耳边殿下的大喊：“叶夕雾，住手！”
她听到了殿下的怒意，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殿下生气。
叶二小姐放开琳琅，指着澹台烬冷笑道：“澹台烬，你不是爱去湖里显摆吗？就好好在这儿显摆几天！跪到我满意为止！”
琳琅脑子嗡嗡直响，却仍旧伸长了手颤悠悠的抓住叶二小姐裙子的下摆，小声道：“二小姐，殿下身子虚弱，跪不了啊。我来跪，奴婢来跪，跪多久都可以！”
她张口满嘴的鲜血，脸上的伤口随着她开口不断地淌血，眼泪顺着伤流了进去，又涩又痛，她拽着一瓣衣角不断地恳求着，眼泪与头发上低落的湖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向她的殿下，澹台烬抿着唇，眸中充满了怒火，他紧盯着二小姐的脸，脸色发白。
琳琅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
琳琅再次有知觉的时候，已经在春桃的房里了，春桃第一次违背了二小姐的命令，从花园把琳琅背了回来，她给琳琅换了新棉衣，又替她的伤口上了药。
琳琅的脸上已经不疼了。
她惊慌地从春桃的床上爬起来，她的记忆停留在殿下被罚跪的时候，如今夜幕四合，外头竟然下着鹅毛大雪。
琳琅抓着春桃的手问她：“殿下呢？殿下呢！”
春桃支支吾吾：“姑爷，被小姐罚了。今日下午下了大雪，湖面结了冰，小姐看了很高兴，罚姑爷跪在冰面上，现在还跪着呢。”
琳琅都来不及穿好衣服鞋子，她认真的对着春桃磕了个头，唬了春桃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琳琅推开房门就往外跑，冷风直往脸上吹，伤口隐隐作痛，盛京今日的大雪，竟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大。
琳琅喘着粗气，遥遥的就在冰面上看见了澹台烬，他的身上落满了大雪，像个雪人。
泪水不由自主涌了出来，她看着澹台烬，心里想着早上他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跳进冰湖里救叶冰裳，如今又被罚跪在这里，心里密密麻麻的，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的疼，身体里似乎隐隐有一角在作痛，便连呼吸都比以往艰难。
琳琅跪在叶二小姐门外，怎么求她也无用，只得了她懒洋洋一句，心疼了你就去陪他跪着呗。
琳琅陪着澹台烬跪了一晚上，二小姐不让澹台烬穿冬衣，急得琳琅团团转，最后只好脱下自己的棉衣裹着他，又抱着他取暖。
可澹台烬看也不看琳琅，唇色渐渐发白，淡淡地对她说了一句滚。
这一个字让琳琅想起了那天，半年前的那日是宫宴，皇亲国戚朝中大臣在那日都会携带自家的女眷亲人进宫，膳房里乱哄哄地，她好不容易偷了一只烤鸡出来，兴冲冲跑回冷宫，澹台烬也是这样看也不看她，面颊通红地叫她滚。
他一连说了两次，琳琅忽然心中就难过委屈了起来，情绪来得突然，非必要时刻她又很听话，于是抱着烤鸡就在地上圆润的离开了。
后来才知道，殿下说滚，不是字面意思。
那一晚殿下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抱着烤鸡从晚上啃到了大清早，一丝丝一缕缕的吃，只吃了一小半。
直到她看到几个宫女太监围在一起看热闹，有被盛王留下来的大臣贵族也在，于是琳琅也凑过去看热闹，这一看，把她家殿下看出去了。
殿下和一个女子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张床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看着围上来的人群，琳琅越过人，与床上的殿下对了一眼，他的眼里像从前，平淡而又冷漠。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突然气得发癫，手指着澹台烬和那女子，不断地颤抖，一副马上要中风晕过去的样子。
琳琅听围观的宫女说，那个女子，是柱国大将军的嫡女，叶家二小姐叶夕雾。那个宫女说的时候，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那天早上，琳琅把剩下的烤鸡当成了早饭吃得一干二净，一点也没给殿下留。
她家殿下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她成了叶家的婢女，殿下于是就成了叶家的殿下，景国皇子、盛国质子、叶府赘婿——澹台烬。
虽然没有明确的旨意，但他吃叶家的，喝叶家的，晚上还和叶家闺女睡一间房，不是赘婿是什么？
以二小姐的性格，往后若是有了孩子，也绝不可能姓澹台。
琳琅跪的膝盖生疼，澹台烬在一旁一言不发，也只是在大清早，琳琅起身离开时掀了掀眼皮。
琳琅早上烧了火打了水，拿着软巾摁着澹台烬的脸帮他擦了个脸，她去得早，府里没生火做饭，她拿了昨晚偷偷熨在灶台灰堆里的番薯，剥好了吹凉了塞进澹台烬的嘴里，无视他的任何抗拒伺候好他后，才回春桃的房间，把她从被窝里薅起来，给她打了热水，拿上这半年随着府中采买出去时采的药材去了大小姐的隰华院。
隰华院偏僻冷清，还没走进琳琅就闻到了一股子药味，叶冰裳掉入冰湖肯定生病了，她是娇小姐，身体虚弱，不像琳琅从小抗造被毒打一顿进了冰湖掉了颗牙在雪地里跪了一晚上还能活蹦乱跳起来干活，也不像二小姐遗千年，她是最普通平凡的女子，也是最善良美好的小姐。
琳琅没进房间，她捂着自己受伤的脸，将手里的药交给嘉卉。
嘉卉是叶冰裳的贴身丫鬟，她哭红了一双眼，泪眼朦胧的看着琳琅：“你进来吧，小姐知道你来了，一定高兴。”
琳琅摇了摇头：“算啦，我这个样子，不好去见她。这是我自己采得药，是我们夷月族的秘方，你找个大夫看看能不能给大小姐喝。”
嘉卉叹了口气，想到昨天的事情她就一阵后怕：“你也是吃苦了。”
琳琅离开了。
叶冰裳睡得不安稳，紧闭着眼眸，一张担得起倾国之资的脸柔弱而又苍白，呼吸浅淡，真是我见犹怜。
嘉卉进来时，身子单薄的美人睁开了双眼：“谁来了？”
她身子虚弱，说话也有气无力。
嘉卉见叶冰裳醒来，很是高兴：“小姐，是琳琅来了，从前嘉卉不明白小姐为何对一个小丫头这么好，现在明白了，这一天一夜，除了六殿下，只有琳琅来看您了，还带了药。”
叶冰裳发丝柔顺的贴合在她苍白的没有血气的脸庞，秀眉轻蹙，又可怜又唯美，喃喃自语道：“我命运多舛，也只有她……”
让我觉得，我不是那般无用，也能可怜人。也有人……比我更惨。
“她如此艰难却又生机勃勃的活着，我又为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