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退出去的步子尽管有意收敛,但仍显露出几分欢快之意。

    陈万里望着阿疏离去的方向,走到书案前边研墨边道:“陛下,您给了柳小姐这样的恩赏,若是明魁郡主听说了,恐怕……”

    “内司已然给她当了,还想额外要什么恩赏?”皇帝嗤笑一声,“去把怀王叫回来,朕有事问他。”

    “是。”

    另一边,阿疏赶在柳崇庸上马车之前到了宫门外。

    “祖父!”阿疏蹦蹦跳跳地跑过去。

    柳崇庸当她有什么事,站在马车旁问:“是陛下另有什么旨意吗?”

    阿疏嘿嘿一笑:“陛下说让我日后下值之后直接回府,不必回后宫休息了。”

    柳崇庸眉心一跳:“陛下真是这么说的?”

    阿疏点点头:“我本来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应声,不过陈公公提醒我,让我快点谢恩。”

    “陛下一向是说一不二,你如果当面拒绝他的好意,他恐怕会生气。”柳崇庸摇摇头:“罢了,能每日回府是好事,省的你父亲母亲念叨着见不着你。”

    他先行上了马车,阿疏跟着上去,柳崇庸坐稳之后跟她说:“陈万里能提点你,说明他对你是存着交好之意的,你须得记他这个人情,日后如有机会,只要不违背国法家规,你都可以搭把手。”

    “孙女记住了。”

    夜色愈发深了,阿疏跟在祖父身后下了马车,迎面的凉风吹得她一个哆嗦。

    阿疏碎碎念:“这京城的风可真大啊。”

    柳崇庸:“你四五岁之前咱家居于京城,后来我辞官回乡,举家迁回林州那日,你刚下船就念叨,说‘这林州的雨可真大呀’。”

    十余年弹指一挥间,他从当朝丞相辞官为庶民,又从庶民重新位极人臣,听着孙女带着稚气的一句话,他陡然徒生了许多感慨。

    阿疏揽住祖父胳膊:“祖父,那您重新回京当官儿,心里头可还高兴?”

    “老夫为官数十载,什么样的荣宠没享过,什么样的冷落没受过,官位权力于我如浮云,反而是回京之后,日日早起晚归的,这把老骨头都要累散架了,如何还高兴得起来?”

    听到下人传话的柳矜朴夫妇迎到门外,见到和柳崇庸并肩站着的阿疏大吃一惊:“阿疏怎么回来了?”

    柳锐跑上前抓住妹妹的胳膊:“妹妹,你该不会是惹怒陛下,被发落回来了吧?”

    阿疏黑了脸,甩开他的手:“哥你就不能盼着我好些?”

    阿疏把陛下的话转达出来,仰起头对柳锐气道:“这是陛下看在祖父的面子上给的恩赏!”

    谢氏却是大喜,“如此甚好,你能每天回家,我们可算能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女儿能天天回家柳矜朴也高兴,可看到老父亲疲惫的脸,柳矜朴对谢氏说:“父亲忙了一日饿坏了,快些传菜吧。”

    “是是是。”谢氏对柳崇庸道:“父亲,我午后特意炖了锅老鸭汤,您等会多喝两碗好好补补。”

    一家子欢欢喜喜地用了晚膳,阿疏听完父亲母亲的嘱咐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歇息。

    竹青见小姐回府开心得很,铺被子的时候念叨了半天:“小姐您早上走了之后这南院空空荡荡的没劲极了,幸好陛下许你日日回来,要不然奴婢们都和没头苍蝇似的。”

    阿疏翻了翻手里的书册:“竹青,今日有大哥的信吗?”

    “没有。”竹青道:“除了您入宫终试那日大公子让柳松送了信之外,这两天再没信过来了。”

    阿疏拄着下巴:“我还以为大哥能给我些消息呢。”

    竹青:“什么消息?”

    阿疏摇摇头,“竹青,你快去睡吧,我还要看会书。”

    竹青打趣道:“果然是尚书大人了,小姐当值之后还要熬夜看书到这么晚?”

    阿疏笑骂了句,摆摆手赶她回去休息。

    竹青走后,阿疏到小书房里翻了翻,在书架最上面找到了一本之前在林州淘来的书册。

    她踩着小板凳翻着那本书,找到了关于东海国的介绍。

    二十多年前仁宗皇帝在位时,大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强国,那时大临的国力无国能敌,彼时东海国还是大临的一附属小国,年年向大临纳贡称臣。后来先帝即位,其在位时奢靡无度,穷奢极欲之下,不仅仅民间动乱四起,就连周遭各国也看出了大临的颓象,自泰康六年开始,以东海国为首的十余小国均不再向大临纳贡,属国之名名存实亡。

    阿疏又在书架上翻了翻,找到了大临和周遭各国的图志。

    东海国位于大临东面,除了边城以外,云州青州亦与东海国隔海而望。

    此次东海国袭击了边城,烧毁了边城粮仓,陛下势必会让青州云州两地派兵增援。

    若是此时,东海国再去青州云州两地捣乱呢?

    阿疏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边城贫乏,青州云州却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倘若这两地借兵到边城,那么云州青州的守备便会较之前松散,此时趁机夜袭,或许真能事半功倍。

    阿疏猛地合上书册,趿着绣鞋就往外跑。

    夜里府中下人都在休息,唯有柳崇庸的书房亮着灯,夜色里,柳崇庸叫了柳矜朴过来,父子俩也在讨论边城遇袭之事。

    毕竟柳平在边城,虽说此次他反应得当在陛下面前露了脸,但如果之后边城再出问题,柳平难保不会受到连累。

    阿疏在此时推门进来,父子俩见到她有些诧异。

    柳矜朴:“阿疏?你大半夜地来这里做什么?”

    “祖父,父亲。”阿疏向他们福了福身子,“我刚刚翻阅了东海国的介绍和图志,忽然生出了一些担忧,不知祖父和父亲能否为我解答?”

    柳矜朴不明所以,柳崇庸倒是无可无不可地扬了扬下巴:“过来,坐下说吧。”

    “我站着就好。”阿疏把手里攥着的书册拿出来,翻到地图那一页:“我翻阅书稿,发现东海国与我大临隔海而望,与之毗邻的不仅仅是边城,还有青州云州这两个鱼米之乡,他们来偷袭边城之后没有劫掠财物或是与我军交手,此举可谓是费力不讨好,他们所图究竟是什么呢?”

    柳崇庸面露沉吟。

    阿疏再指向青州云州:“这两地富庶,如果要调粮草和大军支援,这二地必然首当其冲。届时城中布防必定较之前松懈,而东海国水师强大,如此时调转目标转向青州云州,这两地可有把握应对?”

    柳崇庸想到了什么,和柳矜朴交换了一番视线,前者立刻披上外袍向外走:“矜朴,宫门应该还未下钥,你快些随我入宫面圣。”

    阿疏望着祖父和父亲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后反而涌上来更大的担忧。

    不知为何,她莫名有一种预感,边境仿佛要出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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