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竟夕这会儿也一头雾水。

    长公主进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赵竟夕。

    “珍珠!”

    赵竟夕转头看去,那黄门身侧,一个香妃色华服的妇人,一双秀眉微蹙,看上去仿佛只有三十余岁的年纪,身量娇小纤娜,面容昳丽,衣裳衬着人肤色白得耀眼,欺霜赛雪一般。

    “姨母。”

    长公主情急之下,亲自上前来搀她起身,又捧着她的脸,“可怜见的,别哭了……”

    赵竟夕想,这咸宁长公主对原身视如己出,这会儿来了,一定会帮着自己说话。

    “陛下,”长公主转头道,“是谢家那混账东西胆大包天,怀方已经查问清楚了,他的确是对珍珠动了手,这简直是罪不容恕!”

    “姨母,您误会了,他没有对我动手。”

    长公主却痛心疾首,“珍珠,你还在为他辩解,你府上的下人们都招认了。”

    “那些下人说的不是实情,姑母,我和他并没有到这个地步……”

    “傻丫头,你是鬼迷了心窍了,他都这样对你了!”长公主又向女皇道,“陛下,此次绝不能放过那姓谢的,定要重重惩处,以儆效尤,还有谢家,竟然教养出这样的子嗣,也不能姑息。”

    女皇未置可否。

    赵竟夕正要再劝,就听得女皇吩咐春容,“让人先送公主回府。”

    “陛下……”

    赵竟夕还要跪下求情,春容已经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两个宫女也上前搀着她。

    她无奈,也不敢继续吵嚷惹怒了女皇,只能退出了殿内。

    --

    回到公主府,季陵已等候在月山院外。

    见赵竟夕下了轿子,上前问道,“殿下,如何?”

    赵竟夕耷拉着一张脸,黯然摇了摇头。

    等走到屋子里,她挥手屏退了下人,便将今日清思殿的一切说给季陵听。

    季陵听完陷入沉思。

    “这下,谢宁州要恨死我了……”

    “殿下先别急,结果未定时,未必没有转机。”他安慰道,

    “什么转机,”她神情沮丧,“你是没见到陛下有多生气。”

    若没有长公主前去,她还觉得有几分希望,现在……

    “至少,殿下已经尽了力。”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如果陛下将谢宁州发落去了朔州,那自己只能狠下心来,往后极力阻止他再回长安。

    最好,让他永远都在朔州。

    这办法虽狠毒,可为了自保,也只能如此。

    “殿下,”银筝进来禀报,“群玉院的云川公子在外头求见。”

    群玉院?

    这么俗气的名字……

    赵竟夕忽然想起,玩剧本杀时,里头的确是提到过,原身在公主府里养了一堆男宠,因此荒淫之名也是满朝皆知。

    “不见,不见,你去帮我打发了。”

    等银筝退下去,她问季陵,“群玉院里现下有多少人来着?”

    “如今安置了七位公子,殿下。”

    七个?好家伙……这昌乐公主可真是艳福不浅。

    “你可知道这七人的出身来历?”

    “府司的录事记了几位公子的名籍,臣可让他们呈上来?”

    “好,”她想了想又道,“还有,府司的属官们,月山院里的侍女内监,除了杂役,那些能近我身的人,他们可有名籍?”

    公主府司的属官并不少,由季陵掌管的录事、主簿、舍人等有品级的官员就有二十几人,那些小吏仆役就更多了。

    而月山院的那些下人,不下百人。

    “殿下可是担心他们有二心,会对殿下不利?”

    “齐王入京了,局势也复杂了起来,我不放心。”

    “殿下身边的侍女与内监,如银筝她们,大多都是当初从宫里一并带来的,名籍也由掖庭局移交到了府司,这些人的出身来历倒是清白的,”他顿了顿道,“若是殿下担心他们会否受了他人的好处,别有什么居心,这个查起来就有些难了。”

    “人心隔肚皮,属实难以查清,”她想了想点头道,“即便今日查清了,说不上哪一天,又被人收买了去,也是防不住的。”

    “臣将这些人的名籍整理呈送上来,殿下到时候看了,若有疑心的,臣再暗中让人监视,殿下看这样如何?”

    “好,就按你说的办。”

    名籍很快被整理好了,送来时装了整整一口箱子,沉甸甸的。

    赵竟夕坐在茵褥上,身前是一方矮几,她招手,让季陵坐到身侧,一边看,一边询问。

    群玉院那七人竟都是受人所赠。

    “季陵,这些人……”她侧头看着他问,“我想把他们都遣散出去。”

    “遣散?”他目光敏锐,“是因为驸马?”

    “就当是吧,”她随口答,“你帮我估量一下,每人给多少钱合适,田产铺面什么的,也不要紧,给他们就是,就这两日,让他们离开公主。”

    “一个都不留?”他更加意外。

    她看着他的目光,仿佛不相信她能割舍下那些人一般。

    她毫不犹豫,“一个不留。”

    --

    处置谢宁州的旨意,是第二日下来的。

    季陵赶来禀报。

    进殿时,一身群青的襕衫,那颜色在日光下透着一股出尘离世的干净。

    他的身姿当真极好看,长身如玉,萧然清举。

    更让赵竟夕莫名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和这公主府上下都格格不入的感觉,让她每次见到他,便有一种没由来的安心。

    “殿下,驸马的事,陛下有了旨意。”

    “这么快?”她语气一下子提起起来,难掩关切,“陛下怎么处置的?”

    “陛下下旨,杖责三十,削其平阳县伯之爵,留驸马都尉,稍晚些时候,便可将驸马接回府了。”

    “没有贬谪流放?”

    “没有。”

    “没有牵连谢家?”

    季陵摇头。

    “太好了!”她双掌一拍,高兴道。

    虽然,杖责三十也不好受……

    “可是……”她又有些不解,“长公主明明是劝陛下要从重处置的。”

    “想必,正是因为长公主这样请求,”他低声与她分析,“咸宁长公主是萧家人,她做什么,那是代表了萧家,陛下想要敲打谢家是一回事,萧家想要打击支持齐王的势力,可就成了另一回事了。”

    女皇是想要的是让萧家与齐王相互制衡。

    她还想着,女皇是不是听了她那番哭诉才改了主意,可原来,还是为了朝政。

    “难怪你说什么,未必没有转机,”她恍然道,“你早料到了是不是?”

    他没有否认,“圣意如何,臣也不敢妄断,不过是猜测。”

    “不必谦虚,”她心情大好,抬起手肘撞了撞他胳膊,“谁不知道,我们季司丞,那可有料事如神的本事,厉害着呢!”

    季陵一垂目,便能看到她微仰着的一张脸,冲着自己笑。

    她如今与他说话时,不经意间便会流露出一种独有的亲近,或许她自己也未曾察觉。

    她脸生得白,肌肤薄润莹亮,所以笑起来也显得格外纯净。

    这样的笑,过去从未出现在她的脸上过。

    可这笑,终究也是为了镇抚司里那个人罢了。

    --

    这一晚,驸马谢宁州被从接回了公主府。

    谢宁州所居的院子叫阆风院,赵竟夕亲自等在院外,谢宁州被下人搀下马车时,她便迎了上去。

    在镇抚司时,萧怀方如她所嘱,叫了大夫去给谢宁州治伤,本让他伤势好转,可因为女皇又责了三十杖,这时候要靠仆从架着,才能走动。

    他身上还穿着囚衣,虽没什么血渍污垢,可整个人虚弱不堪,面上也憔悴得很,眼下的乌青深重,目中也布满血丝,双唇淡得不见血色。

    他目光扫过赵竟夕,一下子冷了下去。

    赵竟夕也不在意,只跟在他身侧,他走得慢,她也跟随他的脚步。

    她让人将他直接放到床榻上去,他身上伤得不轻,碰到伤处时,能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却不吭一声。

    两人沉默得像是有一种默契,屋子里便只有下人们行走动作的声音。

    她转头吩咐锦瑟,“去将大夫请来。”

    那大夫是一早就找好了的,京中最富盛名的荣梓堂里最好的一位,直接安置在了阆风院里,方便随叫随到。

    大夫一会儿便领了来,身后跟着提药箱的小僮,一进屋就伏地给赵竟夕行礼。

    赵竟夕让下人给大夫看座,那大夫惶恐地不敢落座。

    “不必多礼,赶紧看看驸马怎么样了。”

    诊了脉,大夫又让下人解开谢宁州的衣衫,赵竟夕站在一旁,没忍住也探头瞧了瞧。

    一看之下,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这镇抚司,怎么下手这么重……”她咋舌道。

    谢宁州犀利冷凝的目光投了过来,看得她心头一虚。

    大夫给开了方子,阆风院的管事接了过去,随即便去安排人煎药。

    “请公主宽心,驸马爷这都是外伤,好好将养,过些时日便能大有好转。”

    “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不会的,小人一定尽心竭力,让驸马爷早日恢复。”

    赵竟夕点了点头,示意银筝给大夫打点赏赐,银筝会意,便领着大夫先回去了。

    她又转头去叮嘱阆风院里的管事,稍后安排下人为驸马梳洗,涂抹伤药。

    她扫了扫那管事身后,站着的几人清一色都是小厮,于是问那管事,“驸马身边伺候的丫鬟呢?”

    那管事被问得愣了愣,“禀,禀殿下,驸马身边没有丫鬟,阆风院里,只有浆洗衣裳和灶房上有几个婆子。”

    赵竟夕闻言也吃了一惊,随即便想到,这一定是之前原身刻意的安排。

    自己养了一堆美男,丈夫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不许有。

    “驸马有伤在身,照料要细致,”她转身吩咐,“锦瑟,你去挑几个心细的丫鬟,送到驸马身边伺候。”

    锦瑟刚点头答是,一旁传来一道低哑漠然的声音,“不必了。”

    她看向谢宁州,见他看也没看自己一眼,目光只落到头顶床帐上。

    “我不需要,也不想哪日公主不高兴了,让这些下人受牵连。”他语气里也是毫不掩饰的憎恶。

    “我从前是太任性了,这件事也是我的错,”她走近了两步,“我知道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太过苍白,可怎么我也该先好好的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谢宁州讶异地转头看过来,可随即目光又一变,眉头紧皱。

    他久历沙场,平时不说话身上就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之感,目光里也总是带着凛然寒气。

    “不敢。”半晌,他才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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