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竟夕坐到了他床边的绣凳上，“我知道，凭我说什么，之前那些也不可能就一笔勾销了，你受了那么多罪，我这不痛不痒道个歉，这事儿就翻了篇，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
谢宁州并不回答。
“事已至此，我就算想做些什么弥补，也不过就是让人好好照料你，这不值一提，或许你其实也巴不得不要再看见我，让我离你远远的才好呢，可我必须来，是我欠了你的，受你的憎恶厌恨，这些都是应该的。”
“没这个必要。”
这么多年，同她争执也好，互相冷对也好，他早已习惯。
她喜怒无常，一闹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起初谢宁州会恼会怒，会与她针锋相对，与她互不相让。
再后来，为了息事宁人，他甚至会主动求她责罚，让她撒气，可这样不仅不能消弭她的怒火，反而会让她更加歇斯底里。
再之后，谢宁州就只想能躲着她，绕开她，在她面前什么话也不说，干什么都由得她。
当初她看到他与徐子衿见面，其实原也可以解释，可他已不屑于多说一句。
她喜欢发疯，那就让她疯去吧。
哪怕她疯到让萧怀方来将他押去诏狱，给他动刑，他也并没有觉得太过意外，甚至在受着那些刑具加身时，□□上感受着痛楚，心里却隐隐带着一种解脱。
他终于可以，彻彻底底的，去憎恨自己的妻子。
他可以对自己施于她身上的每一分冷漠，每一分排斥，每一分敌意，都不带任何歉疚。
他们这一场夫妻，再无一点恩情，一点余地。
“你的歉疚也好，弥补也罢，我都不需要。”
不仅不需要，他也并不相信，一个人真能一夕间就彻底改变。
这么些年，他太清楚她是个多么喜怒无常的性格。
今日弄这一出，要么就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明日便又翻了脸，要么，就是她想换个法子来对付自己，惺惺作态。
“没关系，日久见人心，”她无奈苦笑，“你先好好养伤。”
谢宁州有些错愕，她的反应太过出乎他的意料。
她从前的脾气就是个火药罐子，尤其是在他前面，总是说上两句就要炸，一发起火来又不可收拾。
今日这情形，若换成了从前，她早就发起怒来了。
谢宁州甚至都已经预想到，从前的她此刻会说出些怎样难听的话。。
一个人真的能变化这么大么？
等他抬眼看去时，赵竟夕已起了身，脸上并无半分恼怒甚至是不悦，只是将锦瑟等下人叫了进来，吩咐他们照料谢宁州盥洗涂药。
安排好后，便回了月山院去。
--
月山院中。
“殿下，玉书来了。”锦瑟上前道。
当初赵明乾从庐陵被接回来，原身去女皇面前，主动求得侄儿住进公主府直到齐王府落成。
赵明乾住在四知院里，身边伺候的下人也都是原身让季陵安排的，这玉书曾是原身的贴身丫鬟，是也她特意安排过去的。
如今不仅总领四知院的丫鬟，更重要的任务就是监视赵明乾夫妇两人的动向。
“让她进来吧。”
玉书进来行了礼，“殿下。”
“是四知院有什么事么？”
“王妃近日有些不适，去请太医给王妃看诊，”玉书面色凝重，“太医看过之后，说是王妃有孕了。”
“有孕？！”赵竟夕面上像是僵住了，仿佛听到了一个什么荒谬的消息，低喃道“怎么会现在就怀上了？”
那个雪夜，是徐子衿的孩子出生之时。
若按怀胎十月往前倒推，那就应该是一年后才有孕的，怎么会是这会儿？
“殿下？”玉书试探着问，“可要去向宫里报喜？”
赵竟夕愣了愣，随后道，“去吧。”
这难道还能瞒得住么？
她又叫了锦瑟进来，“去挑些细致妥帖的丫鬟婆子，再去府库里，挑些贵重的玉器首饰，一会儿我带着去四知院。”
--
坐在轿中，她思索着，若是按照当初的轨迹，徐子衿的孩子分明两年后才降生。
难道，是徐子衿本就怀了两次，雪夜里平安降生的那个孩子，是她第二次有孕？
如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一胎，就应该是没保住。
可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一切已经偏离了之前的轨迹，那个孩子提前来了。
到四知院的时候，已有下人前去禀报，赵明乾带着妻子已经候在了正厅外。
赵竟夕看到那个赭色衣袍的男子，刚步出轿子，他就快步迎了上去。
“姑母，”他恭敬地道，“怎敢劳动姑母大驾。”
原身虽然是他父亲的胞妹，却与他年纪相当。
可眼下这个人，从肉眼看上去几乎年近四十了。
见过长得着急的，没见过这么急的，结果还叫自己“姑母”。
赵明乾的人物介绍她记得清楚。
女皇与先帝共有三子，先帝喜爱长子承祈，女皇宠老三承晏，偏偏就是原身那个二哥赵承宁，爹不疼娘不爱的。
十多年前，赵承宁因为醉后失言，为被女皇赐死的大哥叫了屈，议论母亲倚重酷吏，就被贬去了庐陵。
赵明乾小小年纪跟着父亲去了庐陵，说是皇子皇孙，身边也跟了不少下人，可日子却过得很是心酸。
后来连三弟赵承佑也被女皇赐了白绫，赵承宁惊惶不已，吓得自裁请罪，留下儿子独自一人，孤苦无依。
看赵明乾如今这幅模样，便可知他从前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
活成一只惊弓之鸟，这样未老先衰也不奇怪了。
赵竟夕面上含着笑，“一家人，何必多礼。”
“子衿见过姑母。”
她转头看向赵明乾身后那个身着水绿衣衫的女子，她身量瘦长纤细，与赵明乾差不多高，脸也细细窄窄的，薄薄的双唇抿着，像是少言寡语的样子。
虽不说是有多好看，可那一双眼睛却很亮，神态也极尽温柔和婉。
徐子衿作势要福身行礼，赵竟夕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起来，“别，你现在身上有喜，客套什么。”
“许久没来看你们，听说子衿的好消息，来沾沾你们的喜气，”她指了指身后，“顺便，带了些人过来，这样照料也周到些。”
“多谢姑母，”赵明乾亲自领着她往正厅走去，一边回头恭敬道，“本该我们去向姑母请安的，只是子衿说身子不适，我见她有些憔悴，怕她病容冲撞了姑母，后来请了太医来看，才说是有了喜。”
这赵明乾，相貌其实还算端正，可背略微佝偻，目光也总是低垂着，简直像个乡野村夫，
“子衿是个有福气的人。”她看着徐子衿道。
“妾嫁去庐陵这些年都不曾有消息，到了公主府就有了，可见是沾了姑母的福气。”
“是啊，姑母这儿是福地。”赵明乾也跟着道。
三人一落座，一旁的赵明乾忽然咳嗽起来，他忙将身子撇到一旁，用手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才停，脸上还有些涨红，讪讪道，“失礼了，姑母见谅。”
“你这病，可有好转了？”
赵明乾自幼体弱，又因在庐陵无人照料，身上的病拖成了痼疾，让他成了个病秧子，这大概也是他早衰的原因之一。
“想来是到了帝京，水土不服，这病跟着反复，才会这样。”他抚了抚胸口，强颜欢笑道。
“太医过来给子衿问诊时，怎么不让一并给你看一看？”
“在庐陵时请大夫开了药，这些年一直吃着的，也没什么大碍。”
赵竟夕忽然想到，两年后赵明乾的病就加重了，他身上痼疾难除是一回事，另一个原因却是，他住在公主府时，原身便让人在他的药里动了手脚，虽不是下毒，可那药方一动，延误了拔除病根的时机，让他的病越拖越重，彻底把身子拖垮了。
“那也没见好，说明那药不行，我让他们再去请了太医来。”
“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赵明乾脸上带着笑，却有些窘迫之意，“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竟夕见他稍微一笑，眼角都能挤出皱纹来，看着都有些可怜巴巴的。
“听季陵说，王府不日就能完工，仆从这些宗正寺会安排，可我想着，如今四知院的这些下人们，到时候你们也一并带过去，他们照顾得熟一些，免得你们不习惯，你觉得如何？”
这是季陵曾与她提过，是他的意思。
四知院这些都是公主府的旧人，之后跟着过去，既作了人情，也能作为眼线安排进齐王府里。
徐子衿笑着道，“那可正好，不瞒姑母，如今妾身已经离不得玉书了，正不知如何向您开口讨要那丫头才好，如此妾倒安心了。”
赵明乾也跟着道，“多谢姑母。”
“你喜欢玉书就好，也是她的福气。”
赵竟夕又与赵明乾夫妇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告了辞。
等入了夜，她便吩咐锦瑟遣人去将玉书叫来。
屋子里的下人早已被赵竟夕屏退了，此时就剩了她与玉书两人。
“殿下有何吩咐？”
“我是想问，齐王的药……”
今日她才想起，原身对赵明乾的药动手脚的事。
剧本里，玉书跟着去了齐王府后，也很得徐子衿的信任，时时为原身监视着夫妻两人。
“殿下放心，”玉书立马答道，“王府建好后，奴婢会带着煎药的人一齐过去，继续用这个方子，时间一久，齐王的病越拖越重，必然无药可救。”
谁知赵竟夕却缓缓摇头，“我是想让你……停掉这个药，换回他从前的方子。”
“殿下为何突然……”玉书无比震惊。
赵竟夕早想好了一个理由，“我是担心齐王府建成之后，虽然也顺水推舟将四知院现在的下人都送了过去，可还是不比在公主府里，到了那边，万一此事泄露了出去，反倒成了大祸。”
“殿下放心，往里头添的那点东西，本就算不上是毒，方子里其余药量的变动，也很难查出来，只会慢慢地，让那病无可救治。”
她摇了摇头，“我觉得还是太冒险了，如今王妃有孕，陛下肯定格外重视，也会让宫里安排人过去，人多眼杂的，我不放心。”
她不是原身，并没有要夺取皇位的野心，也不是一定要扳倒或弄死赵明乾。
赵明乾毒杀原身，恐怕就是发现了原身对他及徐子衿腹中孩子动的手脚，那只要她不主动去害他们，也不落把柄在他们手里，或许就能消除赵明乾对她的杀心。
“那奴婢让他们换回药方，经手此事的人，之后再找机会处理干净，让此事绝无泄露的可能。”
她心头一跳，“把他们打发离京就行，不要弄出人命。”
“殿下，不处理干净，恐怕留有后患……”
“你说了，变动药量本就很难查出，他们只要销声匿迹，此事就不会泄露出去，我也不想为此损及阴德。”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贵贱尊卑分明，下位者的生死于上位者而言不足为虑。
可赵竟夕做不到，她没办法那么轻飘飘的，就夺走别人的性命。
玉书只能道，“是。”
谢宁州并不回答。
“事已至此，我就算想做些什么弥补，也不过就是让人好好照料你，这不值一提，或许你其实也巴不得不要再看见我，让我离你远远的才好呢，可我必须来，是我欠了你的，受你的憎恶厌恨，这些都是应该的。”
“没这个必要。”
这么多年，同她争执也好，互相冷对也好，他早已习惯。
她喜怒无常，一闹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起初谢宁州会恼会怒，会与她针锋相对，与她互不相让。
再后来，为了息事宁人，他甚至会主动求她责罚，让她撒气，可这样不仅不能消弭她的怒火，反而会让她更加歇斯底里。
再之后，谢宁州就只想能躲着她，绕开她，在她面前什么话也不说，干什么都由得她。
当初她看到他与徐子衿见面，其实原也可以解释，可他已不屑于多说一句。
她喜欢发疯，那就让她疯去吧。
哪怕她疯到让萧怀方来将他押去诏狱，给他动刑，他也并没有觉得太过意外，甚至在受着那些刑具加身时，□□上感受着痛楚，心里却隐隐带着一种解脱。
他终于可以，彻彻底底的，去憎恨自己的妻子。
他可以对自己施于她身上的每一分冷漠，每一分排斥，每一分敌意，都不带任何歉疚。
他们这一场夫妻，再无一点恩情，一点余地。
“你的歉疚也好，弥补也罢，我都不需要。”
不仅不需要，他也并不相信，一个人真能一夕间就彻底改变。
这么些年，他太清楚她是个多么喜怒无常的性格。
今日弄这一出，要么就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明日便又翻了脸，要么，就是她想换个法子来对付自己，惺惺作态。
“没关系，日久见人心，”她无奈苦笑，“你先好好养伤。”
谢宁州有些错愕，她的反应太过出乎他的意料。
她从前的脾气就是个火药罐子，尤其是在他前面，总是说上两句就要炸，一发起火来又不可收拾。
今日这情形，若换成了从前，她早就发起怒来了。
谢宁州甚至都已经预想到，从前的她此刻会说出些怎样难听的话。。
一个人真的能变化这么大么？
等他抬眼看去时，赵竟夕已起了身，脸上并无半分恼怒甚至是不悦，只是将锦瑟等下人叫了进来，吩咐他们照料谢宁州盥洗涂药。
安排好后，便回了月山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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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山院中。
“殿下，玉书来了。”锦瑟上前道。
当初赵明乾从庐陵被接回来，原身去女皇面前，主动求得侄儿住进公主府直到齐王府落成。
赵明乾住在四知院里，身边伺候的下人也都是原身让季陵安排的，这玉书曾是原身的贴身丫鬟，是也她特意安排过去的。
如今不仅总领四知院的丫鬟，更重要的任务就是监视赵明乾夫妇两人的动向。
“让她进来吧。”
玉书进来行了礼，“殿下。”
“是四知院有什么事么？”
“王妃近日有些不适，去请太医给王妃看诊，”玉书面色凝重，“太医看过之后，说是王妃有孕了。”
“有孕？！”赵竟夕面上像是僵住了，仿佛听到了一个什么荒谬的消息，低喃道“怎么会现在就怀上了？”
那个雪夜，是徐子衿的孩子出生之时。
若按怀胎十月往前倒推，那就应该是一年后才有孕的，怎么会是这会儿？
“殿下？”玉书试探着问，“可要去向宫里报喜？”
赵竟夕愣了愣，随后道，“去吧。”
这难道还能瞒得住么？
她又叫了锦瑟进来，“去挑些细致妥帖的丫鬟婆子，再去府库里，挑些贵重的玉器首饰，一会儿我带着去四知院。”
--
坐在轿中，她思索着，若是按照当初的轨迹，徐子衿的孩子分明两年后才降生。
难道，是徐子衿本就怀了两次，雪夜里平安降生的那个孩子，是她第二次有孕？
如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一胎，就应该是没保住。
可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一切已经偏离了之前的轨迹，那个孩子提前来了。
到四知院的时候，已有下人前去禀报，赵明乾带着妻子已经候在了正厅外。
赵竟夕看到那个赭色衣袍的男子，刚步出轿子，他就快步迎了上去。
“姑母，”他恭敬地道，“怎敢劳动姑母大驾。”
原身虽然是他父亲的胞妹，却与他年纪相当。
可眼下这个人，从肉眼看上去几乎年近四十了。
见过长得着急的，没见过这么急的，结果还叫自己“姑母”。
赵明乾的人物介绍她记得清楚。
女皇与先帝共有三子，先帝喜爱长子承祈，女皇宠老三承晏，偏偏就是原身那个二哥赵承宁，爹不疼娘不爱的。
十多年前，赵承宁因为醉后失言，为被女皇赐死的大哥叫了屈，议论母亲倚重酷吏，就被贬去了庐陵。
赵明乾小小年纪跟着父亲去了庐陵，说是皇子皇孙，身边也跟了不少下人，可日子却过得很是心酸。
后来连三弟赵承佑也被女皇赐了白绫，赵承宁惊惶不已，吓得自裁请罪，留下儿子独自一人，孤苦无依。
看赵明乾如今这幅模样，便可知他从前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
活成一只惊弓之鸟，这样未老先衰也不奇怪了。
赵竟夕面上含着笑，“一家人，何必多礼。”
“子衿见过姑母。”
她转头看向赵明乾身后那个身着水绿衣衫的女子，她身量瘦长纤细，与赵明乾差不多高，脸也细细窄窄的，薄薄的双唇抿着，像是少言寡语的样子。
虽不说是有多好看，可那一双眼睛却很亮，神态也极尽温柔和婉。
徐子衿作势要福身行礼，赵竟夕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起来，“别，你现在身上有喜，客套什么。”
“许久没来看你们，听说子衿的好消息，来沾沾你们的喜气，”她指了指身后，“顺便，带了些人过来，这样照料也周到些。”
“多谢姑母，”赵明乾亲自领着她往正厅走去，一边回头恭敬道，“本该我们去向姑母请安的，只是子衿说身子不适，我见她有些憔悴，怕她病容冲撞了姑母，后来请了太医来看，才说是有了喜。”
这赵明乾，相貌其实还算端正，可背略微佝偻，目光也总是低垂着，简直像个乡野村夫，
“子衿是个有福气的人。”她看着徐子衿道。
“妾嫁去庐陵这些年都不曾有消息，到了公主府就有了，可见是沾了姑母的福气。”
“是啊，姑母这儿是福地。”赵明乾也跟着道。
三人一落座，一旁的赵明乾忽然咳嗽起来，他忙将身子撇到一旁，用手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才停，脸上还有些涨红，讪讪道，“失礼了，姑母见谅。”
“你这病，可有好转了？”
赵明乾自幼体弱，又因在庐陵无人照料，身上的病拖成了痼疾，让他成了个病秧子，这大概也是他早衰的原因之一。
“想来是到了帝京，水土不服，这病跟着反复，才会这样。”他抚了抚胸口，强颜欢笑道。
“太医过来给子衿问诊时，怎么不让一并给你看一看？”
“在庐陵时请大夫开了药，这些年一直吃着的，也没什么大碍。”
赵竟夕忽然想到，两年后赵明乾的病就加重了，他身上痼疾难除是一回事，另一个原因却是，他住在公主府时，原身便让人在他的药里动了手脚，虽不是下毒，可那药方一动，延误了拔除病根的时机，让他的病越拖越重，彻底把身子拖垮了。
“那也没见好，说明那药不行，我让他们再去请了太医来。”
“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赵明乾脸上带着笑，却有些窘迫之意，“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竟夕见他稍微一笑，眼角都能挤出皱纹来，看着都有些可怜巴巴的。
“听季陵说，王府不日就能完工，仆从这些宗正寺会安排，可我想着，如今四知院的这些下人们，到时候你们也一并带过去，他们照顾得熟一些，免得你们不习惯，你觉得如何？”
这是季陵曾与她提过，是他的意思。
四知院这些都是公主府的旧人，之后跟着过去，既作了人情，也能作为眼线安排进齐王府里。
徐子衿笑着道，“那可正好，不瞒姑母，如今妾身已经离不得玉书了，正不知如何向您开口讨要那丫头才好，如此妾倒安心了。”
赵明乾也跟着道，“多谢姑母。”
“你喜欢玉书就好，也是她的福气。”
赵竟夕又与赵明乾夫妇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告了辞。
等入了夜，她便吩咐锦瑟遣人去将玉书叫来。
屋子里的下人早已被赵竟夕屏退了，此时就剩了她与玉书两人。
“殿下有何吩咐？”
“我是想问，齐王的药……”
今日她才想起，原身对赵明乾的药动手脚的事。
剧本里，玉书跟着去了齐王府后，也很得徐子衿的信任，时时为原身监视着夫妻两人。
“殿下放心，”玉书立马答道，“王府建好后，奴婢会带着煎药的人一齐过去，继续用这个方子，时间一久，齐王的病越拖越重，必然无药可救。”
谁知赵竟夕却缓缓摇头，“我是想让你……停掉这个药，换回他从前的方子。”
“殿下为何突然……”玉书无比震惊。
赵竟夕早想好了一个理由，“我是担心齐王府建成之后，虽然也顺水推舟将四知院现在的下人都送了过去，可还是不比在公主府里，到了那边，万一此事泄露了出去，反倒成了大祸。”
“殿下放心，往里头添的那点东西，本就算不上是毒，方子里其余药量的变动，也很难查出来，只会慢慢地，让那病无可救治。”
她摇了摇头，“我觉得还是太冒险了，如今王妃有孕，陛下肯定格外重视，也会让宫里安排人过去，人多眼杂的，我不放心。”
她不是原身，并没有要夺取皇位的野心，也不是一定要扳倒或弄死赵明乾。
赵明乾毒杀原身，恐怕就是发现了原身对他及徐子衿腹中孩子动的手脚，那只要她不主动去害他们，也不落把柄在他们手里，或许就能消除赵明乾对她的杀心。
“那奴婢让他们换回药方，经手此事的人，之后再找机会处理干净，让此事绝无泄露的可能。”
她心头一跳，“把他们打发离京就行，不要弄出人命。”
“殿下，不处理干净，恐怕留有后患……”
“你说了，变动药量本就很难查出，他们只要销声匿迹，此事就不会泄露出去，我也不想为此损及阴德。”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贵贱尊卑分明，下位者的生死于上位者而言不足为虑。
可赵竟夕做不到，她没办法那么轻飘飘的，就夺走别人的性命。
玉书只能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