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聊到重点,眼看着鱼儿就要上钩了,马应国哪能看着女人退缩遛走。“妹子你这么问是不是有合适的人推荐?若有门路,千万不要藏着掖着,成了你就是我家的大恩人,我必重谢!”

    “五六千说正常人家是少,但咱有自知之明,好人家的姑娘肯定看不上我儿子。咱就找相匹配的,傻子瘸子精神病啥的都没问题,只要能生,我都愿给儿子相看。”

    “妹子你说,都娶傻子瘸子了,五六千还少吗?对方把闺女嫁出去,少个拖累,一身轻松,往后的看病吃药照料啥的,不都是我家来?”

    “这么一想也对,”女人直接代入了自己的女儿,光吃饭不干活,断了两只胳膊以后多半是砸在自己手里,以后说不定还会影响儿子娶媳妇。

    真真的是个拖累。

    “那你看我闺女怎么样?”

    “你闺女?”马应国不愧是媒公,靠嘴吃饭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达到顶峰。

    看着遍体鳞伤的女孩,还能对女人夸得下口。“妹子,拿我开玩笑的吧?你这么疼孩子的人,舍得把闺女嫁给我这样的人家?”

    “舍不得那肯定是有的,我辛辛苦苦拉扯这么大了,可你也看见了,我女儿没了胳膊,好人家是相看不上了。”

    “本打算就在家养着,我养她一辈子又能怎样,也就多双筷子的事儿,”女人也是个会说的。

    “今天这不是遇上你了嘛,要是旁人我肯定不会点头答应,但叔你说话诚实,人也面善,这么大年纪了,还为了儿子四处奔波,就为了这份心,我也是愿意和你家结为亲家的。”

    “真的?”

    “真的!”

    “我…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妹子!你以后就是我们刘家的大恩人。”马应国激动的语无伦次,眼含泪花,哆嗦着手,把一个历经千辛万苦看到希望的老父亲演绎的淋漓尽致。

    “不行,你救了我们刘家的根,说再多的谢谢都觉得不够,我必须代表刘家的列祖列宗给你磕个头。”

    静静观看了全过程的阎心:……

    这演技,没去当演员真是演艺圈的一大损失。

    “叔,这可使不得,”女人忙去拦,甚至生出两分心虚,她是为了摆脱女儿这个拖油瓶,人家是真心实意想娶她的女儿。

    “你这么大年纪了,哪能让你给我跪,要说这也是我们两家的缘分,有什么谢不谢的。”

    “不不不,是我儿子有福气,遇到了个你这么有爱心不嫌弃他的丈母娘,他上辈子肯定是积了大德了。”

    “哈哈哈……哪里哪里,也是我闺女和你家有缘分。”女人被夸得有点飘,好像自己真成了普渡他人的在世菩萨。

    小院里,两个大人聊得有来有往,甚是愉快。

    被议论的当事人已经昏迷,却无人发现,甚至面子上的一句询问都没有。

    阎心:……

    糟心,真糟心!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她到底是在人间还是地狱?

    如果是人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

    女孩姓张,叫张翠翠,十六岁,身形瘦小的可怜,同样年纪的开心果站在她面前是她两个大。

    明显营养不良,关键没有了胳膊,难怪之前女人用藤条抽打的时候女孩不躲,怕是躲不开。

    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或新或旧,没有一块好地方。

    阎心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女人把张翠翠交给马应国的时候,衣服都没给她换套新的,就那被藤条抽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很容易能看到新旧伤口。

    马应国对此一点也不嫌弃,女孩越不招家人喜欢,他卖的越放心,没有后顾之忧。

    “怎么还没醒?”

    早上遇见接走的张翠翠,她是昏迷着被马应国抱上车的。

    当时所有人都没有太在意张翠翠的昏迷,只当她是被打狠了,疼昏过去了,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包括她的那位母亲,分别时都没有提醒一下马应国给闺女的伤口涂点药什么的。

    大概她以往打习惯了,也没想过给闺女涂药。

    马应国差不多也是同样的心思。能省一分就是赚一分,能不花钱就不花钱。

    如此到晚上九点多,张翠翠还是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马应国才惊觉事情可能大条了。

    忙伸手探探张翠翠的额头,“这么烫?!”

    马应国赶紧就在车里翻找,想扒拉出来点酒精,给对方降降温。这要是死了,他那六千块钱不就等于打水漂了?!

    酒精没找到,找到了盒治感冒的退烧药,之后日期都不看,就着水给张翠翠喂了下去。

    等了半个小时,张翠翠的烧还真退了,马应国放下心来,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受个伤,发个烧,多正常的反应。

    现在烧退了,肯定就没事了。

    马应国便像之前那样,把人锁在车里,自己进了招待所。

    这次车上有了个伴儿,身体难得和阎心有了同样的想法,贴贴对方。

    其实阎心想抱抱对方,看看对方的身体状况。

    但实行起来,身体明显不听阎心的指挥。

    不过贴贴也可以了。

    本以为会一夜无梦至天明,结果后半夜阎心直接被热醒了。

    张翠翠又发热了,情况比之前更糟糕,这次整个身体都在发烫,犹如一个大火炉。

    怎么办?怎么办?

    阎心想呼喊,想打电话求救,可她既没有通讯设备,也不能指挥身体。

    更无助的是,身体感受到旁边的热,醒来一下,看了看,往离张翠翠远的地方挪了挪,继续睡了。

    阎心:……

    你怎么还能睡得着?!!该说不愧是傻子吗?

    身体睡得着,阎心睡不着。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张翠翠期间难受的大口呼吸,嘟囔着渴。

    之后又开始说胡话,喊着妈妈,别打了,会听话,会多干活。

    再之后,

    天好像亮了,

    可旁边已经没有了生息。

    阎心不想说话。

    她希望这是一场梦,她想从梦中赶紧醒来。

    太压抑了,

    这个环境太压抑了。

    密闭的空间里,无助地看着一个人死去,却毫无办法。

    这种感觉,让人窒息。

    -

    “玛德!竟然死了!”马应国吃过早餐才慢悠悠的回到车上,发现张翠翠没气后,本还轻松不错的心情瞬间变得怒不可遏。

    买给阎心和张翠翠的早餐也直接被他发泄似地扔得远远的。“晦气!”

    一脚踹在了面包车上,力道大的车子都晃了晃。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生气?”有人看过来,马应国一改之前的低调和善作风,没好气地吼道。

    大清早的没人愿意跟他吵,只当遇见了神经病,默默走开了。

    没人劝慰回应,马应国再愤怒也只能自我消化,渐渐冷静了下来。

    人已经死了,现在最紧要的是如何处理尸体。

    也不能在县城停留太久,若被警察随机拦下检查,八张嘴也说不清为什么车上有个尸体。

    想通后,马应国当即开车绕远路出县城,去了一个很偏远的村子,这个村子靠山,人口分散,进进出出基本上遇不到什么人。

    完美的抛尸地点。

    等到天彻底黑下来,马应国把车停在山脚下,自己抱着尸体上山了,准备找个隐蔽的洞穴把人偷偷埋了。

    阎心默默看着这一切,心越来越冷。

    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张翠翠短短十六年的人生,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不应该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对她也太残忍了,她只有十六岁,尝尽人生的苦,还没有体会幸福快乐的滋味,就这么离开了。

    死时痛苦着,死后曝尸荒野。

    到死都没有个安息之处。

    然,现实告诉阎心,还能更残忍。

    埋了张翠翠的第二天,马应国又原路返回把人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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