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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兴薛家。

    年熙正在薛四爷的书房里看他雕核桃,一把半尖小刀,薛四爷使得灵活自如。

    年熙坐在书案上看了许久,突然说:“姐夫,你这刀这样不好使。”

    薛四爷雕核桃那是一绝,雕的什么苏东坡泛舟,连舟上‘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的对联都清清楚楚。这把刀也是最得他喜爱的,因而挑眉说:“这样不好使,你想怎么改?”

    年熙伸出两根素白的手指,比了一段长:“刀身做一个这样的弧,更好用力,其实用来杀人是最好的,刀尖再长些,入骨了收不住势,能把人削成两半。”

    薛四爷听得汗毛直立:“你哪儿知道的?”

    年熙答说:“原先教习我的师父有个喜欢兵械的,现在在四川做千户。”

    薛四爷知道年熙有一些手下,这些人莫名神神叨叨的。

    例如跟着年熙的某个侍卫,腰上常挂着一把奇怪的弩,他有一次想拿来看看,那人粗嘎地笑着对他说:“薛四爷可别动,您不会使,小心它把您穿成筛子。”

    薛四爷听了难免腹诽,你天天都带着,怎么没见它把你穿成筛子?

    后来他有一次看到年熙把那玩意儿拆开,里面并排放着无数根四寸来长,寒光凛冽的钢针。年熙在修整它,射穿了他正堂前面一株碗口粗的榆树,他就再也不碰年熙或者他属下的东西了。

    年熙对军械好像特别有天赋,不过也是,他做什么都异常的聪明,简直聪明得让人生畏。

    薛四爷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看到自己夫人带着丫鬟灰雀过来,忙擦了擦额上的汗迎过去:“小心身子!”

    四夫人的肚子自成婚以来一直都没有动静,他心里也急,直到两月前被诊出喜脉,薛家上下都十分惊喜,薛家子嗣单薄,能添一两个孙辈自然好。

    年熙却不以为然,七姐如今都三十有余了,又向来底子薄,哪里还适合生育。

    他望着七姐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小外甥也皱着眉,十分不喜的样子。

    四夫人并不介意,年熙就是这个性子,原先他还不喜欢年富呢!

    四夫人不管年熙,拉了丈夫的手,跟他说:“今儿傍晚顺天府薛家有人来说,五弟妹犯了心疾,已经两三个月了都不见好,我想着要去瞧瞧。”

    薛四爷脸色凝重:“怎么突然就得了心疾?”

    两夫妻说着话,却听到年熙的声音:“薛暮的母亲……病了?”

    四夫人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就拍了拍他的头:“什么薛暮,你也不知道避讳,竟然直呼人家闺阁小姐的名字,你要叫一声侄女的。”

    年熙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她还不叫我表舅呢。”

    四夫人转过头懒得理会他,又和薛四爷商量着赶往顺天府的事,派几辆马车才够,都有谁要去。

    年熙听了在旁说:“我也要去,帮我排个座。”

    四夫人实在是恼他了:“你去做什么?”

    年熙却不和她解释,只说:“您帮我排个座就行,我还有几篇字没抄,先回去了。”

    他外祖父如今想磨练他的耐性,让他每日练十张玉版宣的小篆,一写起来就不能断,凝神静气,不然极容易晕墨。

    四夫人点头算是应允,和丈夫说定后,又和大夫人连夜商量好了,带着祖家的人往顺天府赶去。

    乌雅老夫人也亲自从密云县赶来了,一路气势汹汹地进了绵阳馆,开门见山地问乌雅氏:“那个妾室叫李仙仙?她现在住哪儿?”

    乌雅氏看着母亲冷厉的目光,心中顿悟她是想帮自己除了李姨娘。薛昭笑着握了外祖母的手道:“外祖母不用忧心此人,我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外祖母没有笑:“我做事便喜欢果决,不想留她性命碍眼,我和你爹说那些话,便是想让她永不起复,削了头发送到尼姑庵,这可不是吓唬薛鼎臣的。”

    薛昭觉得折磨人,应该慢慢的,痛苦要长久才好,外祖母却不一样,她是雷厉风行的性子。

    外祖母握紧她的手:“不论怎么说,我也要为我女儿报仇,李仙仙你不用管,我来替你解决,你看好薛姮就成,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薛昭便不再说什么,外祖母心里是非常看重女儿的,乌雅氏这样被污蔑、下药,她总要做些什么。

    几人在内室说话,苍术过来禀报:“安姨娘在前厅哭晕过去了,姑娘不然去看看?”

    乌雅老夫人挑眉:“这个安姨娘如此重情义?”

    薛昭觉得有些奇怪,安姨娘平日里谁都讨好,母亲病了,她也不该伤心成这样才是。她想了想便对外祖母说:“不如咱们也去看看,这些年安姨娘也是安分守己。”

    外祖母点头,和薛昭、薛暮一起去厢房看安姨娘。

    安姨娘躺在菱花纹靠垫上,脸色苍白,显得十分萎靡,连翘陪在她身边,看到三人来,行了礼道:“姨娘守了一天一夜,近几日又正是热的时候,许是中了暑气。”

    薛昭见安姨娘盯着承尘久久说不出话,吩咐连翘给安姨娘煮解暑汤,说要是等一会儿再不见好转,便去请余大夫过来。

    看完安姨娘后,又和妹妹、外祖母一起出了西厢房的门。

    绵阳馆前有络绎不绝的人来探望乌雅氏,薛婳在里面守着。一个穿着月白斓衫的少年站在门前背着手,皂色衣带垂落身侧,神情淡淡的,面色如玉秀美,风姿无双。

    乌雅老夫人见了便道:“这少年人是谁,怎么就在门前站着,也不进去?”

    薛昭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昨天更只是睡了两个时辰,早忙得忘了年熙也来了,和外祖母说:“是镇国公世子,四伯父娶了镇国公家的嫡女,因此算和娘同辈,我跟羲和要喊一声表舅的。”

    乌雅老夫人看了他许久,才静静地道:“这人实在不可小觑!”

    薛昭当然知道年熙不可小觑,只是不知外祖母是怎么看出来的,好奇问了一句:“外祖母怎么得知?”

    乌雅老夫人说:“你看往来的人这么多,每个人都会看他一眼,他却动都不动,目不斜视,一点都没有避讳或是不好意思。要么是他习惯了,要么是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两种都很可怕。”

    薛昭正和外祖母说着话,宝螺走过来,跟薛昭说:“璇花馆的婆子过来说的,老爷带了两个婆子去,要剃了李姨娘的头发送她去做尼姑,李姨娘不从,砸了许多东西!”

    乌雅老夫人笑笑,冷声道:“你爹也是愧疚,这事轻易就做了,既然如此,不让她从了,我也愧耍那么多年的鞭子!”

    乌雅老夫人拉着薛昭和薛暮的手,带上依芙琳和几个粗使的婆子去璇花馆。既然要算账,总要新的旧的一起算到李姨娘头上,让她永远翻不了身。

    到璇花馆的时候,果然什么东西都砸得遍地狼藉,李姨娘被两个婆子压在大炕上,形同疯妇:“你们敢这么对我,放开!老爷,你竟然能绝情成这样,乌雅·和卓做了那些事,我没说谎,我不会去尼姑庵的!”

    老爷没有下令,两个婆子都不敢用重手,眼见李姨娘就挣脱了婆子的手,扑到薛鼎臣面前哭道:“老爷,仙仙伺候您十五年啊,不过是因仙仙犯了小错,您就要这样绝情吗?”

    乌雅老夫人跨进门,刚好听了这话,冷笑道:“你倒真是会讨巧,对你绝情才是对哲哲的柔情,你伺候薛鼎臣十五年算情深意重,我的哲哲伺候他二十年算什么?”

    薛鼎臣挥手让两个婆子把李姨娘拉过去,李仙仙哭得十分凄惨,她才不要去尼姑庵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她才不要离开这荣华富贵,她更不要让姮儿离开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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