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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薛暮起身的时候,瞧见槅扇外头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

    宝蟾一边帮她梳头一边笑着说:“二月春风似剪刀,您瞧瞧,外头那株老柏树已经发芽了,石山上忍冬藤的嫩叶也都挂满了,等再过几日就能泡茶喝了。”

    又是一年春来。

    薛暮从妆匣子里拣出一支明月照松的绿檀木簪子递给宝蟾,手指拂过银鎏金镂空的盒身,微微有些出神。先皇驾崩快一年了,再过三个月,她就可以除服了。

    良姜从外面进来,走到她身边行了礼,禀报道:“姑娘,今儿一早老太太就携大夫人和朱小姐去隆福寺拜佛了。”

    她顿了顿,声音小了些:“老太太昨儿让老爷的两位通房又续上汤药了。”

    薛暮皱了皱眉,祖母这也太急了些,朱羡南人都还没有进门,她就开始帮着铺路了。

    她把妆匣子中的簪子一一整理好,问良姜:“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良姜道:“是吉兰姐姐。”

    薛暮吩咐她:“你去拿几盒饴糖去裴令馆,大伯母平日和表姑说什么话,咱们最好知道一点。”

    良姜应诺去了。

    下午大夫人就携着朱羡南回来。

    “听道长说的,你和五弟的八字合得来,这我就放心了。”大夫人拉着朱羡南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在罗汉床上,说道:“不过这凡事只有我帮衬不行,你自己也要注意着,平日里多和府里的人走动,与你四表嫂、五表嫂交好些。老五那样的人是好拿捏的,你平日里对他温柔恭顺些,他就吃这一套!”

    朱羡南脸色微红地点点头,心里就开始盘算要怎么才算是对薛鼎臣好了。

    她晚上就去侧院找薛暧说话。

    薛暧正和薛姮捣好从暖房摘来的凤仙花,慢慢染指甲聊天,薛暧说:“我昨天缠着娘亲问,才知道原来她想把朱羡南许配给五叔。”

    她一脸的嫌弃:“那样的人要嫁进薛家,想想我就觉得恶心。三姐,她要是成了你的姨娘,到时候再把你过继过去,那可不是要处处管束你了?你竟然也忍得下去,要是我的话,早就闹到祖母面前去了。”

    薛姮闻言心里不耻,她又不是薛暧,她可不会蠢到去薛老夫人面前表达不满。

    她摆弄着捣花瓣的玛瑙舂子,轻声道:“这倒是不至于,相反我倒是希望朱小姐嫁进来。你想想,就算现在没有姨娘,我的日子又过得如何,那还不是让夫人压一头,事事都辖制着。朱小姐嫁进来,夫人就得忙了,两人相争之下,我说不定还有生存的余地。”

    薛暧一想觉得也是,又握住薛姮的手道:“上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今后有什么事我肯定会帮你的!不就是个朱羡南吗,那有什么难的。”

    薛姮被她一双如羊脂玉般的手拉着,指甲粉嫩鲜红,她看着那样的指甲,心里只觉得艳得刺眼。

    薛暧是个靠不住的人,真心待她那是不行的,唯有利用而已。

    她笑得十分温柔:“我都明白,又怎么会怪你呢。”

    想起薛暧及笄礼那天,那些世家小姐夫人看她给窦承凤端茶倒水,投在她身上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就浑身发冷,觉得噩梦般难受,她平生最恨别人看不起她了!

    鸳鸯刚端了碟广寒桂花糕上来,花厅外面就有丫鬟禀报,说是朱小姐过来了。

    薛暧道:“快请表姑进来。”

    朱羡南带着绮翠过来,见着她们竟然在染指甲,十分好奇,这个时候凤仙花还没开呢!

    鸳鸯端了绣墩过来,薛暧把水晶盏递给她看:“是暖房里种的,就能一年四季开着,表姑要是喜欢,不妨也染了好看。”

    朱羡南看她双手纤纤,指甲颜色粉嫩,看了一眼自己寡淡的手,便有些心动。

    薛暧立刻吩咐夜莺再去摘凤仙花过来:“种了橘红、粉红、大红几个颜色,表姑就染大红吧。”

    朱羡南望着装花瓣的水晶盏,还有那价值不菲的玛瑙舂子,简直被薛家小姐的生活震惊到了。

    夜莺帮她染好指甲包住,朱羡南和薛暧说了几句话,才看了看旁边的薛姮:“姮姐儿倒是长得和你二姐一点不像,大有沉鱼落雁之姿。”

    薛姮回道:“表姑谬赞,我长得像姨娘而已。”

    朱羡南笑了笑,语气不由慢了些:“想必你的姨娘也十分漂亮吧?”

    薛姮暗自不喜,朱羡南这话说的充满敌意,她回答:“姨娘不过中人之姿,算不得有多好看。”

    薛暧立刻明白过来,接着说道:“人再好看,一过三十也是人老珠黄了,我看还是表姑好看,头发乌亮,皮肤又好,正是最漂亮的时候呢。”

    朱羡南抿唇一笑,又拐着弯向薛暧打听薛鼎臣的喜好,问得七七八八了,这才带着绮翠回正房去了。

    薛姮看了朱羡南的背影一眼,心里总有些不安,这朱羡南实在不太聪明,就算嫁进来,不但拿捏不住她,也无法和乌雅氏抗衡。

    那剪枝的小丫鬟鹡鸰却去西山月回话,说大夫人今儿带着朱羡南去算八字了,和五爷的合得来。

    乌雅氏正在西山月指导薛暮的功课,听着深吸了口气:“背着咱们连八字都算了,接下去说不定瞒着我下聘礼,摆酒席了!”

    一般是要请人上门提亲,对方同意之后才能问名算八字的。

    薛暮也担忧:“您是如何打算的?”

    乌雅氏想了想:“如今只能先和你爹说了,我要是明着插手,肯定会被人捏住把柄。”

    她换了身衣裳去前院。

    薛鼎臣正在书房里看书,听了拾忆的通禀忙迎乌雅氏进来:“夜深露重的,你怎么亲自来了。”

    他扶她坐下,又吩咐拾忆端上碗刚熬好的薏仁猪蹄汤:“本来想让人给你送去,现在倒是不用了,你这碗没有放糖,快趁热喝了吧。”

    薛鼎臣喝猪蹄汤就爱甜的,觉得滋味才好,偏偏乌雅氏不爱吃,他总要先将就她。

    乌雅氏接过后小口喝着,薛鼎臣见她沉默不语,便打趣她:“怎么了哲哲,可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乌雅氏可不像别的女子一样受了委屈会和丈夫哭诉,她来找自己,肯定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

    乌雅氏问道:“老爷最近想过纳妾的事吗?”

    薛鼎臣闻言失笑:“你怎么想到这样的事了,是别人跟你说了什么?不要担心,我一天天忙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纳妾,又没有除服,这是决计不可能的。”

    就连两个通房丫鬟如今都很少在他的房里伺候了。

    乌雅氏抬头直面他:“那要是母亲和大哥让您纳妾呢?还要让您娶一个他们选定的女子,您怎么办?”

    薛鼎臣立刻答道:“我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乌雅氏却笑了笑,继续说:“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爷抵得过母亲和兄嫂的说项吗?母亲要是以子嗣、薛家来压您呢,或者她再以孝道来说,老爷该怎么办?您毕竟还有几个月就要除国孝了,到时候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薛鼎臣一时沉默,他没想过乌雅氏说的那些事,依照薛老夫人和大夫人的个性,他要简单拒绝肯定是不可能的。

    从小到大,他就被教导要尊敬母亲、尊敬兄长,平生唯一一次反抗她们,就是娶乌雅氏的时候了。

    她是怎么突然想到这件事的?

    薛鼎臣问她:“哲哲,你跟我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听别人说了什么,还是你看到了什么?”

    乌雅氏慢慢道:“您见过那个朱小姐吧。”

    薛鼎臣对这人印象实在不深。

    他想了片刻,才问乌雅氏:“这和我纳妾有什么关系?”

    乌雅氏叹了口气,薛鼎臣这性子还真是简单,他这样的还真不能做给事中,即便升官恐怕也坐不稳。

    她解释道:“您说一个十多年不来往的亲戚,会突然万里迢迢来看大嫂吗?大嫂有这么好的性子,对一个穷亲戚这么好,还要亲自介绍给您认识?再想想您见她的那日,朱表妹精心打扮,头上还戴了点翠鎏金的步摇,那支步摇可是大嫂手头的东西。”

    薛鼎臣这才明白乌雅氏的意思,十分惊讶:“你是说大嫂想把朱小姐指给我?这怎么可能,我以前连见都没有见过她!”

    那次见面,他连朱羡南的脸都没看清楚,朱羡南家世如何,他也一概不知,人的德行他也不了解,长房就这样随便指人给他?

    乌雅氏听了之后更是无奈,问他:“等母亲和大嫂问您的时候,您就要这么回答吗?”

    薛鼎臣一时语塞,和女眷打交道他一向不擅长,一般母亲和嫂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在书房里来回地踱步,神色黯然:“我是不想纳妾的,纳个人回来乱七八糟的,还不如不纳。”

    他站在书房的槅扇前,看着外头刚发出嫩叶的柔柔柳条,想起那年乌雅氏嫁给他。

    春风十里的时候,她一担担的嫁妆抬进刚置办的院子里,他穿着件大红色右衽圆领袍子,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记得满目的红色,还有心里的喜悦,她的嫁妆都抬进他的院子里,两人从此就是一家人了,无间的亲密感。

    挑盖头的时候,全福人在旁边说了许多吉祥的话,外头还有人在喧闹,他却只看到乌雅氏的手里握着颗枣子偷偷塞进嘴里。

    他低声笑了出来,等晚上问她,乌雅氏小声地抱怨说:“为了嫁给你,我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你就不许我吃颗枣子吗?”

    她那个时候才十六岁,还有点孩子心性,拧了他的胳膊一下。

    有点疼,但是麻麻痒痒的,他觉得自己连生气的想法都没有,这样好的人就嫁给他了,他连生气都不敢,巴不得她多拧几下能解气,免得真的恼自己。

    这样好的人,嫁进来之后却被婆婆和兄嫂这样苛待。

    薛鼎臣回过身,看着乌雅氏低语:“我去和大哥大嫂说,我不会纳妾的!反正我也不强求儿子,便是不纳也无所谓。”

    乌雅氏顿了顿,继续说:“我提前跟您说一声,是想大哥大嫂说起的时候您要有个应对的心思,别什么事都依了他们的说法。即便您真要纳妾,朱表妹也不是个可取之人。”

    她知道丈夫心里很愧疚,才会说出和自己一双人的话。

    如果可以,乌雅氏也不想让丈夫纳妾,但这个想法实在太过任性,朝廷哪个官员不是三妻四妾伺候着?如此这般也会失了薛家的脸面,一直没能诞下男嗣是她一直被戳脊梁骨的事。薛婳被过继到她名下,总该有人来照管薛姮。

    薛老夫人和长房恐怕也会以这套说法来游说薛鼎臣。

    薛鼎臣沉默了许久。

    密云那边,乌雅老夫人刚接到薛暮的信,她看着信思索了许久。

    依芙琳刚进来,觉得灯光不太亮,轻手轻脚取下簪子挑了灯花,小声问道:“老夫人想什么如此出神,连烧到灯花都没注意到。”

    乌雅老夫人放下信封,叹了口气,随即又问她:“你去周氏那儿看了,那孩子可睡下,不再成天哭着找玉蕊了吧?”

    依芙琳答道:“喝了碗红豆甜汤,莽古济少爷已经歇下了,夫人今天叫丫鬟陪他玩翻绳,玩得高兴就不记得别的,晚上和夫人一起睡的,还缠着要和夫人睡在一个被窝里。”

    这孩子乳名叫阿依,谐音“铱”,乌雅老夫人听了十分不喜,逼佟铱给孩子取新名字,要满族的规矩起。

    他很不愿意,听了之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等好几天才差小厮拿给她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三个字‘莽古济’。

    乌雅老夫人想到莽古济那张脸,微微出神,过了会儿才问:“铱哥儿还是没去看过?”

    依芙琳答道:“二少爷回府就去书房,从来不往夫人那儿去。”

    佟铱心里还是怨这个孩子的,说起怨孩子,他说不定更怨自己。

    乌雅老夫人道:“别说他了,我看见那孩子都满心不自在,总是想起羲和来,但毕竟是乌雅家的骨肉,总不能让他流落在外。幸好那玉蕊还算安分,如今呆在田庄里也不敢闹腾。”

    依芙琳笑了笑:“看久了也就自在了,我瞧着这是表姑娘给您写的信吧,表姑娘倒是孝顺,每月给您写两封信。”

    乌雅老夫人说:“这信可不是写来给我请安的,薛家长房想给薛鼎臣纳妾,找到了自己的侄女。羲和是想问我有没有更好的人选,若薛鼎臣真要纳妾,怎么也不能娶一个和长房牵连的人。我正考虑谁更合适呢,身份太差了不行,恐怕压不住他们,身份太好了又怎么会想嫁给薛鼎臣呢?”

    依芙琳帮乌雅老夫人掺了茶:“老太太心里有没有主意?”

    乌雅老夫人点点头:“主意倒是有个,而且还是个好主意,给镭哥儿做媒的那个窦老夫人你可还记得?她那庶女上次还悄悄向宝蛛问起过薛鼎臣的事,宝蛛下来告诉过我,当时我也没当一回事,如今想想,那窦大小姐未必没有这个意思。窦大小姐不想嫁,也不好嫁,如今愁得都开始打听穷举人的儿子了,我觉得窦大小姐未必不可,不过还要写信给羲和说一声。”

    穷举人的儿子,未免太不门当户对了些!

    依芙琳咋舌,窦家老爷怎么说也是护军校,虽说窦承凤是庶女,但再怎么也找不到小地方的穷举人儿子身上。

    她点点头:“奴婢也觉得十分不错,既然都拿定主意了,您也不必犹豫。”

    乌雅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我是想起和卓了,心里难受,薛鼎臣又是哲哲的丈夫、羲和的父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她让依芙琳去拿纸笔、捧烛台过来,写了几行字却顿住。

    乌雅老夫人皱了皱眉,问依芙琳:“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薛姮在咱们府上落水的事?”

    依芙琳点点头,那事情闹得大,她自然记得。

    薛姮十岁那年夏天随着薛昭来乌雅家避暑玩耍,偷偷跑去摘莲蓬,却不小心落了水,她的贴身丫鬟袭人语无伦次地来禀报了。等她们赶过去的时候,薛姮已经被人救起来,躺在凉亭里神志不清地喃语。

    那袭人说是个陌生男子让她去喊人,说这里他看着,应该是那男子把薛姮救起来的,却看不到人在。

    乌雅氏让人抱她回来,脸色阴沉,发了好大的怒气,还把袭人赶去厨房罚她干了一个月粗活,并且说谁都不能说出去。

    薛姮被陌生男子救起,是坏了名节的事,除了这个男子,她谁也不能嫁了。

    乌雅老夫人专门问了袭人,陌生男子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是她说的特征,对了全府的人都找不出来。

    乌雅老夫人猜测救人的那个也不想麻烦,因此才悄然走之,就把这件事瞒了下来,没有几个人知道。

    直到乌雅老夫人今日看了薛暮的信,心里才隐约有些明白,薛暮在信中问她纳兰明珠和薛姮是否有些渊源。

    薛暮说父亲擢升之际,恐怕要多注意上头的事,问她明相是否和乌雅家来往频繁。

    明相有段时间和乌雅家来往很多,那时候,两家合力修筑保定的庙宇。

    薛姮落水的那天,她记得明相是来过的,因为儿子身边的小厮还过来问过她,说是预备一桌好菜,不一会儿又过来说不必了,明相已经先走一步了。

    她那时候还觉得奇怪,但是怎么也没把这事联系起来,毕竟小厮过来说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薛姮落水了。

    乌雅老夫人脸色凝重:“当时把薛姮救起来的,很可能是明相。”

    依芙琳差点没端稳烛台,她睁大眼:“您说的明相……如今的内阁阁老,武英殿大学士纳兰大人?”

    这怎么可能呢!

    乌雅老夫人笑得难看:“他当时还只是詹事府少詹事。”

    但是想想她也觉得荒谬,一个是当朝权臣,一个是深闺女子,要是当时明相没离开,而是把这件事认下来了……

    乌雅老夫人倒抽了口凉气,过了好久才说:“明相能两年之内从少詹事做到阁老,也实在是应该的。”

    此人意志坚定,遇事果断,才加上自身的才学,不崭露头角都难。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这件事写进信里。

    薛姮如果真的因此得了明相的青眼,那以后可就有她们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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