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娱自乐存起来自己看的，也不发表～请大家绕道不要看啦，谢谢！】
纳兰老夫人许久没有见到二儿子，热泪盈眶地拉着他的手，二爷也随着微笑，安慰额娘。
他长得很冷峻，浓眉星目，只是年过四旬，难免经过岁月雕凿，面貌间显出几分沧桑。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的奔波，灰色玄纹直裰显得风尘仆仆，还披着一件灰鼠皮的斗篷。
“儿子一切都好，劳您费心，就是伺候儿子的嬷嬷中风了，现在不能起床，我留了人照顾她。”二爷说话很威严，字句铿锵。
喜塔腊氏在一旁看着丈夫，忍不住眼眶发红。
薛姮看了不由得哂笑，任她喜塔腊氏多坚强的女人，还是以丈夫为天，要依靠丈夫的，因此看到丈夫就忍不住心里一松。
老夫人先给他介绍薛姮：“这是老大媳妇，五月刚入门，快要给我添孙了。”
薛姮屈身行礼，二爷随即还礼点头：“大嫂。”
薛姮让纳兰露给他行礼，他露出微笑：“二叔给露露带了三原蓼花糖，一会儿让人送去给你。”
纳兰明珠唯一的嫡女，谁都宠着她。
老夫人忙笑着摇头：“她的门牙才长出来，可不能吃甜的。”
纳兰露露出很可惜的表情，下意识抿紧了嘴巴，门牙没长出来之前，她都不怎么敢笑。
一会儿二房的孩子陆续过来了，揆然长得像二爷，十分英俊，揆风和揆让则长相普通，三个儿媳，一个幼女，两个长孙。二房这下人全来了，次间里难免有些拥挤。
二爷给孩子都带了东西，吃食或者小玩意儿，献哥儿和筝哥儿各抱了凤翔彩绘挂虎、鹦鹉泥塑。
揆越才被宋嬷嬷带着过来，次间里人太多，他有点被吓到了，来见了二爷，即使宋嬷嬷让他请安，他也不说话，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二爷皱了皱眉 :“先带他下去休息吧。”
薛姮暗暗叹了口气，连隔房的侄子侄女都有礼物，揆越竟然什么都没有，虽然他痴傻，但毕竟也是他的儿子。
纳兰老夫人跟他说了把揆越养到外院的事，二爷也并没有什么表示，喜塔腊氏更是看都没看揆越一眼，揆越很快就被牵下去了。
纳兰明珠早就接到了信，回来之后直接去了檀山院。兄弟相逢，自然有话要说，女眷避去东次间，西次间里留大老爷、二爷和三爷说话。
“大哥倒是肯娶，当初觉罗氏死你为她守两年，我还以为你就要执意不娶了。”二爷说他。
纳兰明珠笑着摇头，过了会儿才说：“她笨得很，没有我护着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样了。”
二爷叹了口气：“我倒是遇见个伶俐的……”
三爷很惊奇，不由压低了声音问：“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爷才咳嗽一声:“没什么，是别人从扬州买来送我的，现在养在陕西。”
三爷顿了一下：“扬州瘦马？”
纳兰明珠则道：“你怎么收了别人这些，是谁送的？”
送银子送田产二爷都不敢要，现在人家送他一匹扬州瘦马，他就敢要了？这和他一向沉稳的行事不太符合。
凡事都是大哥最多疑，二爷很清楚，说道：“你放心吧，我有分寸。”摸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沉默了一下:“是我原来的学生宋泽端，现在在陕西做县令，人我已经查过了，没有问题。”
三爷淡笑：“原来我觉得做得出这等风流事的只有六弟，想不到二哥也有这个时候。人家都说扬州瘦马弹琴、吹箫、绘画、打双陆、抹骨牌无一不精通，更有专门教习坐卧风姿、枕上风情的。”
二爷恢复了平静，只是笑：“她倒是一般而已，就是乖巧。”
三爷问纳兰明珠：“大哥原来不是跟着大伯去过扬州，见识过扬州瘦马吗？”
二爷说：“他那个时候才九岁，懂得什么。”
纳兰明珠微微一笑不说话，身在官场，接触的无非是这样一群人，哪里会不知道呢。
九岁时候的场景他还记得，贵官公子一到扬州关上，稍微透露出娶妾的意思，牙婆驵侩就围拥而至其门，心里各有一本册子，各家的姑娘什么样都记得。相瘦马由媒人领着看，或弹琴或绘画，要是来人相中了，就在姑娘发髻上插簪或笄，名为插带，选中一等才情的瘦马，要付三百到五百两娶走。这姑娘的亲生父母不过一二十两的卖身钱，别的都归教养姑娘的家庭，算作教习的费用。
这算是种人肉生意，穷苦人家的孩子生了好女孩，七八岁的时候就送去富贵的家庭寄养了。瘦马也分好几个等，一等的学风雅之事，二等的会管家算账，三等的挑绒洒线、针黹女红。还有学灶上烹调，油炸蒸酥。这种事屡见不鲜，也没有人管，在扬州很是繁盛。
“说起扬州，三弟前不久不是在扬州开了个纺纱厂，做得如何了？”二爷问。
三爷笑了笑：“现在织造局征收的税丝多，供役工匠服役重，各种纺纱厂都不好做。”
二爷看向纳兰明珠，觉得有些奇怪：“税丝可归大哥管，皇上崇尚节俭，用得了多少岁造段匹？怎么会税务如此重？”
纳兰明珠喝了口茶润喉：“各处都不一样，我也不可能每处都去过问，况且织染局隶属工部，织造监督太监由吏部委派。虽然税丝也算是税收的一种，却和内阁关系不大。”说道这里又顿了顿：“我倒是还有事和你商量。”
二爷看了三爷一眼：“老三，你先去看看额娘吧，我和大哥稍后就过来。”
三爷一笑：“可别说太久了，二嫂还等着呢。”
二爷也点头微笑，三爷才慢慢离开西次间，出门之后脸上却是阴霾一片。叶赫那拉家永远是二爷和纳兰明珠做主，就算他能为叶赫那拉家挣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呢？说到这种话题的时候，二哥还是不希望他在场。
他也是两榜进士，不差二爷和纳兰明珠什么，纳兰明珠不让他做官，断他的前途就罢了，这个时候还要分彼此吗？他为叶赫那拉家付出这么多算什么？
三爷冷冷一笑，背手朝三房的院子走去。
纳兰明珠和二爷促膝长谈至夜深，先派人回来给薛姮说了一声，她自然就先睡下了，炕火烧得热热的，她睡得很舒服。
纳兰明珠回来时也没有吵醒她，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边，闭着眼睛想问题，兵部尚书栋鄂?逊柱要致仕了。
古往今来，什么最重要？无外乎兵权，兵部有调兵权，而南书房有统兵权，他掌握南书房，但是没有调兵权就什么都没有。逊柱原先是年遐龄的部下，但他为人很正直，并不偏向哪方势力。这个继任兵部尚书的人很关键，甚至关键到他的成败。
他觉得被褥里太热了，不由睁开眼，原来他冬天的时候别说烧炕了，连厚棉褥都不会盖，现在为了将就薛姮，自然不能这样。
他把身上的被子揭开，侧身看薛姮，渐渐的就这么睡了。
薛姮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纳兰明珠没盖被子，她吓了一跳，摸他的手臂，她手的温度高，自然觉得他的手臂冰冷。这人睡觉最是规矩了，怎么会不盖被褥？
难道是觉得火炕太热了，她原先听纳兰明珠说过，好像从来都不用火炕，应该是要将就她吧。
薛姮把自己的被褥盖到他身上，却把纳兰明珠惊醒了，睡意朦胧之间把她抱到怀里，她倒很是暖和。他抱得更紧了些，下巴也放到她颈窝里。薛姮觉得他压在自己身上有点重，却闻到他身上一贯的味道，还是忍住了把头埋进他怀里。
她再醒的时候纳兰明珠已经醒了，好像都看了她很久，薛姮从他怀里挣扎坐起来：“老爷，昨晚是不是睡火炕太热了？”
醒来时看到被褥在他身上，就知道薛姮醒过，纳兰明珠摇头：“没事。”
只是太热了，她又在自己怀里，身体忍不住有点亢奋，两人很久没有情事了，他的手松开了些，低头亲她。
薛姮想避开他，他却又追上来，温热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她抵触之间手摸到壁垒分明的胸膛，顿时脸都红起来，他的中衣都开了。
他下腹紧绷，觉得可能等不了了，缓慢而又不容抵抗地把她的手压到身侧，他整个人都翻身覆上来。
薛姮想提醒他起床，纳兰明珠却已经料到她要说什么，低声在她耳边说：“内阁无事。”
今天休息么，也该休息了，他前两次沐休都没有休息，整日忙得不可开交，但是二爷刚回来，今天还要给老夫人请安。
他的手指已经挑开她的中衣，薛姮气得想推开他，他笑了笑俯下头。
等到一次完，他退了出来，薛姮直喘气，两人都困在被窝里，薛姮又被笼罩在他身下，空间狭小，彼此能感觉到细微的声音。他的身体又开始紧绷，但是想到薛姮有孕，还是没有继续。
槅扇外开始大雪纷飞，冬天真的来了。
转眼就到了二十三，小年祭灶的时候。纳兰家的厨房里贴了灶王爷和灶王奶的神像，供奉了鲜果、醪糟和糖瓜。六爷也终于从隆福寺里被接回来，人都瘦了许多。
随后几天要回保定祭拜祖宗祠堂，薛姮就没有跟着纳兰明珠去，等到二十八的时候，才真的热闹起来。
府里的丫鬟、仆妇们都领了过年的新衣裳，薛姮府里刚分进来两个十二岁的丫鬟。
薛姮到随侍处挑丫鬟的时候，长得好看的，或者手脚伶俐的都排在前面。薛姮不露声色地皱皱眉，看到一个丫鬟蹲在一边擦柜子，满手都是冻疮。她在随侍处被婆子使唤，梳着两个小包头，面黄肌瘦的。
跟着她的婆子道：“那丫头手脚麻利点，没看到这儿大夫人来了？”
二丫也不敢抬，吓得请了个安，连忙收拾麻布，吃力地端起木盆出去。
薛姮注意到她穿的棉布鞋磨损得太厉害，大脚趾处破了个洞。
薛姮点了站在她身前、眉眼沉稳的小丫鬟，被纳兰大夫人点中她自然高兴，却很快压制住。
薛姮又点了点走到门口的二丫：“那个也留下吧，一会儿一起送过来。”
二丫回过头，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众人围拥着夫人出门了，教养的婆子走过来，打量了她几眼，不由嘀咕：“这是怎么入大夫人的眼的……”
不管怎么说，能被大夫人选上都是荣耀，就算去长房当个最末等的丫鬟也好，至于大丫鬟则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
二丫很快和另一个被点中的小丫鬟收拾东西一起过来了，随侍处的人看着这小丫头一飞冲天，都很惊讶。二丫也很惊讶，她来得的时候看过一次挑丫鬟，听说是三房的尤姨娘，气势大得很，挑了两个最伶俐的，像她这样的看都不会看。
二丫忐忑不安地来到长房，被夫人赐了个名字晴雯，另一个小丫鬟则赐了晴川。
蝉衣成亲的时候，薛姮房里几个丫鬟都去送了，各房夫人都派人带添箱钱去，她嫁得很风光，可惜薛姮不能去看。来了两个丫鬟，才填补了用人的空缺。
腊月二十八，贴春联、窗花的时候。薛姮陪着纳兰露剪窗花玩，揆越要去贴，显得比平时更高兴。
纳兰明珠在屋子里看着，薛姮在院子里陪他们贴窗花，都穿得跟球一样。屋外的玉蕊檀心梅刚开不久，又折了红彤彤的花枝插在梅瓶里，放在多宝阁上。
薛姮不喜欢腊梅、绿梅和茉莉，因为以前薛暮的西山月种的就是腊梅、绿梅和各种茉莉，所以她现在在冬天只种最名贵难得的玉蕊檀心梅。
纳兰明珠笑了笑，姮儿和孩子玩的还不错，他又低头看书。
书房里，纳兰露却和薛姮嘀咕了起来，薛姮点点头支持她：“可以，你拿上毛笔。”
纳兰露握着毛笔就有点迟疑了，过了会儿才拿着红纸和毛笔去找纳兰明珠，薛姮则端了砚台跟在她身后。纳兰明珠抬起头，看到薛姮和纳兰露站在他面前，一副有事要求的样子。
“怎么了？”他轻轻地问。
薛姮看纳兰露不说话，就说：“老爷，求个墨宝。”
纳兰明珠才看到红纸，原来是要他帮她们写春联。
“拿过来吧。”他放下书接过毛笔，在炕桌上铺开红纸，蘸了磨好的墨游龙走凤地写起来。
纳兰露看阿玛的眼神多了些崇拜，等到拿着春联走出去了，才小声和薛姮说起话来。纳兰明珠在后面听着她夸自己，摇摇头，嘴角也露出丝笑容。
贴完春联，已经快晌午了，两个孩子才回去，薛姮走进来，纳兰明珠捧着她的手帮她先暖暖，问她：“玩得开心吗？”
丫鬟拿了手炉过来，薛姮就抽出手去抱手炉。她陪孩子玩，是喜欢这两个孩子，又不是真的觉得好玩，纳兰明珠问她这话怎么像问孩子一样，薛姮只能勉强点点头。
纳兰明珠觉得她可爱得很，把她抱过去坐在自己腿上。薛姮一愣，他的手臂环过来，又拿起自己的书，也没有干什么，就是抱着她一起看书。
窗外又开始下雪，天色都有点阴沉了。
薛姮有些担忧，她种的玉蕊檀心梅并不十分耐寒，像这种极寒的天气，恐怕开不出花了。一会儿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恐怕连路都走不了。
果然一会儿老夫人就传话过来，说今天不用请安了，结果她被纳兰明珠抱着看了一下午的书，腰背酸软，直到要吃晚饭的时候才放开她。
薛姮不动声色地远离他，纳兰明珠也没有在意，吃了晚饭，薛姮去自己的书房继续练篆书，现在已经写得有点样子了。写了给纳兰明珠看，他也觉得她进步明显。
“你要怎么奖励我？”他手指翻过几页纸，问她。
薛姮反问他：“什么奖励？”
“我教你练字，总不能白教吧，”纳兰明珠跟她解释说，“总是得有报酬。”
这也要报酬？丈夫教妻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薛姮苦笑：“好吧，您想要什么？”
纳兰明珠想了一会儿说：“暂时还没想好，不过你先过来。”
他招招手，薛姮只能走过去，果然又被他抱到怀里。
薛姮觉得自己有点吃亏，咬咬牙说：“老爷，咱们先说好了，只能有一个报酬。”
“嗯，”他应了一声，“你又能给多少？”
烛火跳动，西次间一时沉寂，不过纳兰明珠很快有了想法，薛姮好奇问他：“是什么？”
纳兰明珠说：“嗯，晚上告诉你。”
现在不就是晚上么？
第二天薛姮终于明白了那个报酬是什么，她觉得这个人更衣冠禽兽了，怎么还会有那种姿势！
腊月三十这天，薛姮起得很早，和纳兰明珠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孩子们都穿得很喜庆，里面热热闹闹的。
纳兰明珠和二爷说话去了，薛姮和卢青黛商量长房封红的事，每年过年都要给仆妇一定的封红，先把数额给她说好，她才好比照着自己私下赏下人。
正说着话，揆然等人来请安了，老夫人拉着揆然说话：“和你几个弟弟去哪儿了，这时候才来？”
揆然说：“路上和七弟叙旧，他中探花郎的时候我都没来得及回来，现在给他补个道贺。”
容若背手站在他身后，只是笑笑，揆让却坐不住，撺掇揆然：“大哥，你也一年没回来了，考考咱们探花郎的才情吧。”
揆安有些好奇：“二哥，这怎么考？”
揆然很快让纳兰霓拿她的小鼓过来，说：“击鼓传花，接花的人做诗一首，需得是骈文，做不出来……”
几个兄弟常带着容若干坏事，一般的惩罚都是罚酒，不过今天在家里，揆然顿了顿说:“就罚抄佛经吧！”也对祖母的胃口。
老夫人也随着年轻人玩，容若有点无奈，兄弟几个这么玩的时候，揆然总是会整他。
果然，花传到他手上时鼓声刚好停下来，揆然笑说：“咱们探花郎是新婚，就以七弟妹做骈文吧。”
卢青黛有些不好意思，薛姮也觉得不好，正想说要不然换个题目，不过老夫人并不介意：“无事，容若你做便是。”
卢青黛脸颊微红，几个表嫂都笑着向她示意。
容若却迟迟没有出文，揆然是知道容若的才情的，他做骈文肯定是信手拈来，不知道这多读了一年书，有没有更精进些。
见他迟迟不说话，揆风打趣他：“探花郎，做不出来可要抄佛经了。”
容若却面容平静，过了会儿才低垂着眼道：“我做不出来，愿意罚抄佛经。”
揆然一愣，一时间西次间里气氛冷凝，卢青黛也脸色一白，容若七步成诗的故事是众人皆知的，她自然也知道，以她为材，为什么做不出来？
还是揆然打圆场：“看来七弟还真是不进则退了，罚抄佛经可不够，一会儿得陪我喝酒。”
容若抬起头，笑着应好。
纳兰明珠过来了，看到容若也在，面容不觉一冷。
除了纳兰老夫人外的众人都站起来给他行礼，他颔首，走过来跟薛姮说：“这在说什么，老远都听得到笑声。”
薛姮也为卢青黛觉得尴尬，只是道：“击鼓传花。”
纳兰明珠坐到她身边陪她看了会儿，剩下的就没什么可看的了，他也一整天都陪着她。
晚上陪老夫人守岁，揆风带着揆景几人去放爆竹，热闹得很，过了子时，大家才陆续离开。薛姮陪纳兰老夫人多聊了一会儿，有些昏昏欲睡，等老夫人也去休息了，靠着纳兰明珠的肩小憩。
除了爆竹的声音，四周都很安静。
薛姮突然轻声说：“老爷，你是不是怀疑我……”只是说了一句，他再细听，就再也没开口了。
她喝了点米酒，可能上头了。
纳兰明珠摸了摸她的头，沉默不语，她心里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
过了会儿，他才把她抱起来，两人回合欢堂去。
凉亭里揆然一群人还在和容若饮酒，还有人在放黄色的烟花，湖上飘的莲花灯，回廊里挂着红绉纱灯笼，又热闹又喜庆。
揆然跟容若说：“我看你闷闷不乐的？”
揆让摇头：“他什么时候乐过，不都是这样的，要我说，就是现在放纵了点。”
他挑了挑眉笑:“不仅陪我们喝酒，还娶亲了，身边有两个通房，七弟，你那两个通房开脸了吗？”
容若摇晃着酒杯问他：“那又能如何？”
“你就不懂了，东西是抢着的香。”揆让要传授一番了，“原来就只有庄雅玉的时候，整天的小脾气小性子，还要你去哄她，我怎么受得了她这样。干脆一口气把两个丫鬟都开脸抬了，这下她才对我和颜悦色，平时惹都不敢惹我，伺候得舒舒服服，不信你问大哥，他也有个姨娘！”
揆然忙摆手：“我的姨娘是岳霏平帮着抬的，别问我！”
揆风则看到了不远处青石道上的一群人，指了指说：“好像是大伯父，正抱着伯母呢！”
容若抬头看了一眼，那真的是阿玛，薛姮可能睡着了，他用斗篷拢着抱她回去，仆人和护卫前后的簇拥着。
他闭了闭眼睛，心想或许真的有一天……他会被自己逼疯的。
纳兰老夫人许久没有见到二儿子，热泪盈眶地拉着他的手，二爷也随着微笑，安慰额娘。
他长得很冷峻，浓眉星目，只是年过四旬，难免经过岁月雕凿，面貌间显出几分沧桑。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的奔波，灰色玄纹直裰显得风尘仆仆，还披着一件灰鼠皮的斗篷。
“儿子一切都好，劳您费心，就是伺候儿子的嬷嬷中风了，现在不能起床，我留了人照顾她。”二爷说话很威严，字句铿锵。
喜塔腊氏在一旁看着丈夫，忍不住眼眶发红。
薛姮看了不由得哂笑，任她喜塔腊氏多坚强的女人，还是以丈夫为天，要依靠丈夫的，因此看到丈夫就忍不住心里一松。
老夫人先给他介绍薛姮：“这是老大媳妇，五月刚入门，快要给我添孙了。”
薛姮屈身行礼，二爷随即还礼点头：“大嫂。”
薛姮让纳兰露给他行礼，他露出微笑：“二叔给露露带了三原蓼花糖，一会儿让人送去给你。”
纳兰明珠唯一的嫡女，谁都宠着她。
老夫人忙笑着摇头：“她的门牙才长出来，可不能吃甜的。”
纳兰露露出很可惜的表情，下意识抿紧了嘴巴，门牙没长出来之前，她都不怎么敢笑。
一会儿二房的孩子陆续过来了，揆然长得像二爷，十分英俊，揆风和揆让则长相普通，三个儿媳，一个幼女，两个长孙。二房这下人全来了，次间里难免有些拥挤。
二爷给孩子都带了东西，吃食或者小玩意儿，献哥儿和筝哥儿各抱了凤翔彩绘挂虎、鹦鹉泥塑。
揆越才被宋嬷嬷带着过来，次间里人太多，他有点被吓到了，来见了二爷，即使宋嬷嬷让他请安，他也不说话，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二爷皱了皱眉 :“先带他下去休息吧。”
薛姮暗暗叹了口气，连隔房的侄子侄女都有礼物，揆越竟然什么都没有，虽然他痴傻，但毕竟也是他的儿子。
纳兰老夫人跟他说了把揆越养到外院的事，二爷也并没有什么表示，喜塔腊氏更是看都没看揆越一眼，揆越很快就被牵下去了。
纳兰明珠早就接到了信，回来之后直接去了檀山院。兄弟相逢，自然有话要说，女眷避去东次间，西次间里留大老爷、二爷和三爷说话。
“大哥倒是肯娶，当初觉罗氏死你为她守两年，我还以为你就要执意不娶了。”二爷说他。
纳兰明珠笑着摇头，过了会儿才说：“她笨得很，没有我护着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样了。”
二爷叹了口气：“我倒是遇见个伶俐的……”
三爷很惊奇，不由压低了声音问：“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爷才咳嗽一声:“没什么，是别人从扬州买来送我的，现在养在陕西。”
三爷顿了一下：“扬州瘦马？”
纳兰明珠则道：“你怎么收了别人这些，是谁送的？”
送银子送田产二爷都不敢要，现在人家送他一匹扬州瘦马，他就敢要了？这和他一向沉稳的行事不太符合。
凡事都是大哥最多疑，二爷很清楚，说道：“你放心吧，我有分寸。”摸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沉默了一下:“是我原来的学生宋泽端，现在在陕西做县令，人我已经查过了，没有问题。”
三爷淡笑：“原来我觉得做得出这等风流事的只有六弟，想不到二哥也有这个时候。人家都说扬州瘦马弹琴、吹箫、绘画、打双陆、抹骨牌无一不精通，更有专门教习坐卧风姿、枕上风情的。”
二爷恢复了平静，只是笑：“她倒是一般而已，就是乖巧。”
三爷问纳兰明珠：“大哥原来不是跟着大伯去过扬州，见识过扬州瘦马吗？”
二爷说：“他那个时候才九岁，懂得什么。”
纳兰明珠微微一笑不说话，身在官场，接触的无非是这样一群人，哪里会不知道呢。
九岁时候的场景他还记得，贵官公子一到扬州关上，稍微透露出娶妾的意思，牙婆驵侩就围拥而至其门，心里各有一本册子，各家的姑娘什么样都记得。相瘦马由媒人领着看，或弹琴或绘画，要是来人相中了，就在姑娘发髻上插簪或笄，名为插带，选中一等才情的瘦马，要付三百到五百两娶走。这姑娘的亲生父母不过一二十两的卖身钱，别的都归教养姑娘的家庭，算作教习的费用。
这算是种人肉生意，穷苦人家的孩子生了好女孩，七八岁的时候就送去富贵的家庭寄养了。瘦马也分好几个等，一等的学风雅之事，二等的会管家算账，三等的挑绒洒线、针黹女红。还有学灶上烹调，油炸蒸酥。这种事屡见不鲜，也没有人管，在扬州很是繁盛。
“说起扬州，三弟前不久不是在扬州开了个纺纱厂，做得如何了？”二爷问。
三爷笑了笑：“现在织造局征收的税丝多，供役工匠服役重，各种纺纱厂都不好做。”
二爷看向纳兰明珠，觉得有些奇怪：“税丝可归大哥管，皇上崇尚节俭，用得了多少岁造段匹？怎么会税务如此重？”
纳兰明珠喝了口茶润喉：“各处都不一样，我也不可能每处都去过问，况且织染局隶属工部，织造监督太监由吏部委派。虽然税丝也算是税收的一种，却和内阁关系不大。”说道这里又顿了顿：“我倒是还有事和你商量。”
二爷看了三爷一眼：“老三，你先去看看额娘吧，我和大哥稍后就过来。”
三爷一笑：“可别说太久了，二嫂还等着呢。”
二爷也点头微笑，三爷才慢慢离开西次间，出门之后脸上却是阴霾一片。叶赫那拉家永远是二爷和纳兰明珠做主，就算他能为叶赫那拉家挣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呢？说到这种话题的时候，二哥还是不希望他在场。
他也是两榜进士，不差二爷和纳兰明珠什么，纳兰明珠不让他做官，断他的前途就罢了，这个时候还要分彼此吗？他为叶赫那拉家付出这么多算什么？
三爷冷冷一笑，背手朝三房的院子走去。
纳兰明珠和二爷促膝长谈至夜深，先派人回来给薛姮说了一声，她自然就先睡下了，炕火烧得热热的，她睡得很舒服。
纳兰明珠回来时也没有吵醒她，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边，闭着眼睛想问题，兵部尚书栋鄂?逊柱要致仕了。
古往今来，什么最重要？无外乎兵权，兵部有调兵权，而南书房有统兵权，他掌握南书房，但是没有调兵权就什么都没有。逊柱原先是年遐龄的部下，但他为人很正直，并不偏向哪方势力。这个继任兵部尚书的人很关键，甚至关键到他的成败。
他觉得被褥里太热了，不由睁开眼，原来他冬天的时候别说烧炕了，连厚棉褥都不会盖，现在为了将就薛姮，自然不能这样。
他把身上的被子揭开，侧身看薛姮，渐渐的就这么睡了。
薛姮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纳兰明珠没盖被子，她吓了一跳，摸他的手臂，她手的温度高，自然觉得他的手臂冰冷。这人睡觉最是规矩了，怎么会不盖被褥？
难道是觉得火炕太热了，她原先听纳兰明珠说过，好像从来都不用火炕，应该是要将就她吧。
薛姮把自己的被褥盖到他身上，却把纳兰明珠惊醒了，睡意朦胧之间把她抱到怀里，她倒很是暖和。他抱得更紧了些，下巴也放到她颈窝里。薛姮觉得他压在自己身上有点重，却闻到他身上一贯的味道，还是忍住了把头埋进他怀里。
她再醒的时候纳兰明珠已经醒了，好像都看了她很久，薛姮从他怀里挣扎坐起来：“老爷，昨晚是不是睡火炕太热了？”
醒来时看到被褥在他身上，就知道薛姮醒过，纳兰明珠摇头：“没事。”
只是太热了，她又在自己怀里，身体忍不住有点亢奋，两人很久没有情事了，他的手松开了些，低头亲她。
薛姮想避开他，他却又追上来，温热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她抵触之间手摸到壁垒分明的胸膛，顿时脸都红起来，他的中衣都开了。
他下腹紧绷，觉得可能等不了了，缓慢而又不容抵抗地把她的手压到身侧，他整个人都翻身覆上来。
薛姮想提醒他起床，纳兰明珠却已经料到她要说什么，低声在她耳边说：“内阁无事。”
今天休息么，也该休息了，他前两次沐休都没有休息，整日忙得不可开交，但是二爷刚回来，今天还要给老夫人请安。
他的手指已经挑开她的中衣，薛姮气得想推开他，他笑了笑俯下头。
等到一次完，他退了出来，薛姮直喘气，两人都困在被窝里，薛姮又被笼罩在他身下，空间狭小，彼此能感觉到细微的声音。他的身体又开始紧绷，但是想到薛姮有孕，还是没有继续。
槅扇外开始大雪纷飞，冬天真的来了。
转眼就到了二十三，小年祭灶的时候。纳兰家的厨房里贴了灶王爷和灶王奶的神像，供奉了鲜果、醪糟和糖瓜。六爷也终于从隆福寺里被接回来，人都瘦了许多。
随后几天要回保定祭拜祖宗祠堂，薛姮就没有跟着纳兰明珠去，等到二十八的时候，才真的热闹起来。
府里的丫鬟、仆妇们都领了过年的新衣裳，薛姮府里刚分进来两个十二岁的丫鬟。
薛姮到随侍处挑丫鬟的时候，长得好看的，或者手脚伶俐的都排在前面。薛姮不露声色地皱皱眉，看到一个丫鬟蹲在一边擦柜子，满手都是冻疮。她在随侍处被婆子使唤，梳着两个小包头，面黄肌瘦的。
跟着她的婆子道：“那丫头手脚麻利点，没看到这儿大夫人来了？”
二丫也不敢抬，吓得请了个安，连忙收拾麻布，吃力地端起木盆出去。
薛姮注意到她穿的棉布鞋磨损得太厉害，大脚趾处破了个洞。
薛姮点了站在她身前、眉眼沉稳的小丫鬟，被纳兰大夫人点中她自然高兴，却很快压制住。
薛姮又点了点走到门口的二丫：“那个也留下吧，一会儿一起送过来。”
二丫回过头，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众人围拥着夫人出门了，教养的婆子走过来，打量了她几眼，不由嘀咕：“这是怎么入大夫人的眼的……”
不管怎么说，能被大夫人选上都是荣耀，就算去长房当个最末等的丫鬟也好，至于大丫鬟则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
二丫很快和另一个被点中的小丫鬟收拾东西一起过来了，随侍处的人看着这小丫头一飞冲天，都很惊讶。二丫也很惊讶，她来得的时候看过一次挑丫鬟，听说是三房的尤姨娘，气势大得很，挑了两个最伶俐的，像她这样的看都不会看。
二丫忐忑不安地来到长房，被夫人赐了个名字晴雯，另一个小丫鬟则赐了晴川。
蝉衣成亲的时候，薛姮房里几个丫鬟都去送了，各房夫人都派人带添箱钱去，她嫁得很风光，可惜薛姮不能去看。来了两个丫鬟，才填补了用人的空缺。
腊月二十八，贴春联、窗花的时候。薛姮陪着纳兰露剪窗花玩，揆越要去贴，显得比平时更高兴。
纳兰明珠在屋子里看着，薛姮在院子里陪他们贴窗花，都穿得跟球一样。屋外的玉蕊檀心梅刚开不久，又折了红彤彤的花枝插在梅瓶里，放在多宝阁上。
薛姮不喜欢腊梅、绿梅和茉莉，因为以前薛暮的西山月种的就是腊梅、绿梅和各种茉莉，所以她现在在冬天只种最名贵难得的玉蕊檀心梅。
纳兰明珠笑了笑，姮儿和孩子玩的还不错，他又低头看书。
书房里，纳兰露却和薛姮嘀咕了起来，薛姮点点头支持她：“可以，你拿上毛笔。”
纳兰露握着毛笔就有点迟疑了，过了会儿才拿着红纸和毛笔去找纳兰明珠，薛姮则端了砚台跟在她身后。纳兰明珠抬起头，看到薛姮和纳兰露站在他面前，一副有事要求的样子。
“怎么了？”他轻轻地问。
薛姮看纳兰露不说话，就说：“老爷，求个墨宝。”
纳兰明珠才看到红纸，原来是要他帮她们写春联。
“拿过来吧。”他放下书接过毛笔，在炕桌上铺开红纸，蘸了磨好的墨游龙走凤地写起来。
纳兰露看阿玛的眼神多了些崇拜，等到拿着春联走出去了，才小声和薛姮说起话来。纳兰明珠在后面听着她夸自己，摇摇头，嘴角也露出丝笑容。
贴完春联，已经快晌午了，两个孩子才回去，薛姮走进来，纳兰明珠捧着她的手帮她先暖暖，问她：“玩得开心吗？”
丫鬟拿了手炉过来，薛姮就抽出手去抱手炉。她陪孩子玩，是喜欢这两个孩子，又不是真的觉得好玩，纳兰明珠问她这话怎么像问孩子一样，薛姮只能勉强点点头。
纳兰明珠觉得她可爱得很，把她抱过去坐在自己腿上。薛姮一愣，他的手臂环过来，又拿起自己的书，也没有干什么，就是抱着她一起看书。
窗外又开始下雪，天色都有点阴沉了。
薛姮有些担忧，她种的玉蕊檀心梅并不十分耐寒，像这种极寒的天气，恐怕开不出花了。一会儿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恐怕连路都走不了。
果然一会儿老夫人就传话过来，说今天不用请安了，结果她被纳兰明珠抱着看了一下午的书，腰背酸软，直到要吃晚饭的时候才放开她。
薛姮不动声色地远离他，纳兰明珠也没有在意，吃了晚饭，薛姮去自己的书房继续练篆书，现在已经写得有点样子了。写了给纳兰明珠看，他也觉得她进步明显。
“你要怎么奖励我？”他手指翻过几页纸，问她。
薛姮反问他：“什么奖励？”
“我教你练字，总不能白教吧，”纳兰明珠跟她解释说，“总是得有报酬。”
这也要报酬？丈夫教妻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薛姮苦笑：“好吧，您想要什么？”
纳兰明珠想了一会儿说：“暂时还没想好，不过你先过来。”
他招招手，薛姮只能走过去，果然又被他抱到怀里。
薛姮觉得自己有点吃亏，咬咬牙说：“老爷，咱们先说好了，只能有一个报酬。”
“嗯，”他应了一声，“你又能给多少？”
烛火跳动，西次间一时沉寂，不过纳兰明珠很快有了想法，薛姮好奇问他：“是什么？”
纳兰明珠说：“嗯，晚上告诉你。”
现在不就是晚上么？
第二天薛姮终于明白了那个报酬是什么，她觉得这个人更衣冠禽兽了，怎么还会有那种姿势！
腊月三十这天，薛姮起得很早，和纳兰明珠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孩子们都穿得很喜庆，里面热热闹闹的。
纳兰明珠和二爷说话去了，薛姮和卢青黛商量长房封红的事，每年过年都要给仆妇一定的封红，先把数额给她说好，她才好比照着自己私下赏下人。
正说着话，揆然等人来请安了，老夫人拉着揆然说话：“和你几个弟弟去哪儿了，这时候才来？”
揆然说：“路上和七弟叙旧，他中探花郎的时候我都没来得及回来，现在给他补个道贺。”
容若背手站在他身后，只是笑笑，揆让却坐不住，撺掇揆然：“大哥，你也一年没回来了，考考咱们探花郎的才情吧。”
揆安有些好奇：“二哥，这怎么考？”
揆然很快让纳兰霓拿她的小鼓过来，说：“击鼓传花，接花的人做诗一首，需得是骈文，做不出来……”
几个兄弟常带着容若干坏事，一般的惩罚都是罚酒，不过今天在家里，揆然顿了顿说:“就罚抄佛经吧！”也对祖母的胃口。
老夫人也随着年轻人玩，容若有点无奈，兄弟几个这么玩的时候，揆然总是会整他。
果然，花传到他手上时鼓声刚好停下来，揆然笑说：“咱们探花郎是新婚，就以七弟妹做骈文吧。”
卢青黛有些不好意思，薛姮也觉得不好，正想说要不然换个题目，不过老夫人并不介意：“无事，容若你做便是。”
卢青黛脸颊微红，几个表嫂都笑着向她示意。
容若却迟迟没有出文，揆然是知道容若的才情的，他做骈文肯定是信手拈来，不知道这多读了一年书，有没有更精进些。
见他迟迟不说话，揆风打趣他：“探花郎，做不出来可要抄佛经了。”
容若却面容平静，过了会儿才低垂着眼道：“我做不出来，愿意罚抄佛经。”
揆然一愣，一时间西次间里气氛冷凝，卢青黛也脸色一白，容若七步成诗的故事是众人皆知的，她自然也知道，以她为材，为什么做不出来？
还是揆然打圆场：“看来七弟还真是不进则退了，罚抄佛经可不够，一会儿得陪我喝酒。”
容若抬起头，笑着应好。
纳兰明珠过来了，看到容若也在，面容不觉一冷。
除了纳兰老夫人外的众人都站起来给他行礼，他颔首，走过来跟薛姮说：“这在说什么，老远都听得到笑声。”
薛姮也为卢青黛觉得尴尬，只是道：“击鼓传花。”
纳兰明珠坐到她身边陪她看了会儿，剩下的就没什么可看的了，他也一整天都陪着她。
晚上陪老夫人守岁，揆风带着揆景几人去放爆竹，热闹得很，过了子时，大家才陆续离开。薛姮陪纳兰老夫人多聊了一会儿，有些昏昏欲睡，等老夫人也去休息了，靠着纳兰明珠的肩小憩。
除了爆竹的声音，四周都很安静。
薛姮突然轻声说：“老爷，你是不是怀疑我……”只是说了一句，他再细听，就再也没开口了。
她喝了点米酒，可能上头了。
纳兰明珠摸了摸她的头，沉默不语，她心里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
过了会儿，他才把她抱起来，两人回合欢堂去。
凉亭里揆然一群人还在和容若饮酒，还有人在放黄色的烟花，湖上飘的莲花灯，回廊里挂着红绉纱灯笼，又热闹又喜庆。
揆然跟容若说：“我看你闷闷不乐的？”
揆让摇头：“他什么时候乐过，不都是这样的，要我说，就是现在放纵了点。”
他挑了挑眉笑:“不仅陪我们喝酒，还娶亲了，身边有两个通房，七弟，你那两个通房开脸了吗？”
容若摇晃着酒杯问他：“那又能如何？”
“你就不懂了，东西是抢着的香。”揆让要传授一番了，“原来就只有庄雅玉的时候，整天的小脾气小性子，还要你去哄她，我怎么受得了她这样。干脆一口气把两个丫鬟都开脸抬了，这下她才对我和颜悦色，平时惹都不敢惹我，伺候得舒舒服服，不信你问大哥，他也有个姨娘！”
揆然忙摆手：“我的姨娘是岳霏平帮着抬的，别问我！”
揆风则看到了不远处青石道上的一群人，指了指说：“好像是大伯父，正抱着伯母呢！”
容若抬头看了一眼，那真的是阿玛，薛姮可能睡着了，他用斗篷拢着抱她回去，仆人和护卫前后的簇拥着。
他闭了闭眼睛，心想或许真的有一天……他会被自己逼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