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娱自乐存起来自己看的,也不发表~请大家绕道不要看啦,谢谢!】

    江严等人候在书房外面,端了个炭盆来向火,不一会儿雪纷纷扬扬的下起来,几个人把炭盆抬上了庑廊,小声说话。

    冯隽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薛姮,觉得很惊奇:“那便是咱们大夫人?”

    明相这几年信佛养生,不怎么近女色,能接近他的女子必然就是大夫人了,不过明相对谁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怎么对夫人反倒冷着脸?

    江严点头应了,另一个戴檀色纶巾的年轻人说:“冯先生前不久去了贵州,想必是没见过大夫人,说起来老爷派您去贵州走访,调查叶游的住处,您问到当时叶游的藏身处了吗?这东西老奸巨猾,藏身处里好东西肯定不少。”

    冯隽在火盆上搓着手暖和,笑说:“你都知道他老奸巨猾,哪里那么容易找到。我找了当地苗寨里头的老人随我入山去寻,从苗岭一直找到川黔要隘娄山关,就只捉了几只稀罕的红腹锦鸡。后来是带着一队行兵进武陵山才找到他的住处,那里连个窝棚都没有,这老东西就住在山洞里。”

    书砚从大厨房里捧了一些芋头过来,给几位烤着吃驱寒。

    江严把芋头埋进炭盆里,边说:“叶游这种人,言行谨慎的,既然是准备出来反镇国公的,山洞里肯定什么都没有,你们败兴而归吧?”

    冯隽摇了摇头:“里面确实干干净净的,就留下些孩子的玩意儿,不过他走得匆忙,很多东西来不及销毁,就地埋在一棵松树底下。要不是苗寨老人带着条狗去闻,我们还找不到,你们这边呢?”

    “栋鄂·逊柱要致仕了,大事,昨晚老爷和张首辅谈了一夜,究竟该推举谁最好。”江严继续道,“兵部尚书虽是文职,但没有行兵布阵的经历,一般的进士可不能任。老爷手下倒是有几个可用之才,只是行兵经验不足,不堪大任。”

    火盆里的芋头烤好了,众人拿烤好的芋头剥开吃,正吃着芋头,纳兰明珠穿好直裰,从书房里出来。

    江严和冯隽才放下手头的东西,跟着他进了次间。

    纳兰明珠坐下喝了口热茶,先让冯隽上来回话:“你们在武陵山发现的,都有些什么?”

    冯隽恭敬地拱手:“诗词书画、时下的制艺文章,还有一些和别人相通的书信。廉亲王和年遐龄的书信少,和张首辅、镇国公世子的书信比较多。”他让人抬箱子上来。

    “属下选了些重要的出来,不过他留下的书信都已经是处理过的。您怀疑廉亲王宫变有异样,书信里看不出来,大多是他和镇国公世子讨论兵器或者是机弩,和首辅的书信就比较奇怪些,谈的是诗词和画……”冯隽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您的诗词和画,他那些没毁的也是您早年的文章。”

    纳兰明珠面色一凝:“拿过来我看。”

    叶游才不会闲着没事读他的文章,就算他和张廷玉讨论诗词制艺,也不应该讨论到他的头上。

    当年叶游勾结廉亲王暗害镇国公,算是他们这边的暗棋。策划镇国公谋反一事,他和张廷玉费了很大力气,结果这次宫变不仅败得莫名其妙,叶游死的也莫名其妙,年熙是怎么发现叶游叛变的?就算他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个少年。

    纳兰明珠一直想找到其中的关键。

    廉亲王死的时候,他大惊,连夜找张廷玉商量,那时候嵩祝也还在,他们先认为可能是叶游有问题。叶游当年熙的师父那么多年,难道真的没有恻隐之心?如果他临头反悔,很有可能和年熙说清楚。

    但是叶游最后死了,这就说不过去了,如果叶游最后说清楚了,年熙应该不会杀他才是。只不过没人看到过他的尸首,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死。

    如果叶游没有问题,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年熙背后还有个很厉害的人,帮他出谋划策。那这个人必定绝顶聪明,对朝堂的事了如指掌,运筹帷幄,对他们也是危害极大,这个人究竟是谁?

    纳兰明珠因此派了冯隽去找叶游的旧居,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仔细把叶游和其他人的信都看了,叶游和年遐龄、年熙的信都是说些琐碎的事,和廉亲王的信很少,多半是交接兵器,或者部署兵力的判断。和张廷玉的信是分析他的诗词,也说过行兵打仗的事。

    纳兰明珠看完信,往后靠在椅背上,脸色平静:“这个叶游——当年是个天纵之才,如果没有镇国公的骁勇善战,前太子有他相助,应该是能篡位成功的。他奇到什么地步你们可知道?一堆铜钱他只看一眼,就知道铜钱的数目,行兵时算成五更走完,就绝对走不到五更一刻。一看作画人运笔的走向,就知道作画人是谁。”

    书房里沉静得很,纳兰明珠说话的时候,他们自然只有听着的份。叶游虽然是个人物,但毕竟传奇已经时过境迁了,谁知道他还这么厉害过?

    两人面面相看,不知道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张廷玉让他看我的诗词字画,你们猜是看什么的?”纳兰明珠问道。

    总不会是看他写得好不好……冯隽似乎有些领会过来,心中一紧。

    纳兰明珠反倒笑了:“我虽防备他,却也不至于猜疑,难怪要用嵩祝来牵制我。”

    叶游写给张廷玉的信里提了,纳兰明珠意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张廷玉想让叶游看他的野心和气魄,而叶游觉得他是个很具有威胁的人,张廷玉哪里是忌惮他,这是早就开始猜忌他了。

    没查到镇国公宫变后面的那个人,反倒是弄出这么堆东西。

    书房中一时沉寂,江严过了会儿才问:“那您如何打算?”

    纳兰明珠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廊下的地灯,沉默了片刻。

    他不喜欢有威胁悬在头顶,只是张廷玉毕竟是他老师,原来帮过他许多,况且张廷玉只是猜忌他,还没有真的做什么,他如今为官之道,还是张廷玉教导他的。

    “把这些东西先毁了,别让张廷玉知道我查过。”纳兰明珠轻声说。

    一直到深夜,谈话才结束,纳兰明珠回到书房里,薛姮早就睡着了。

    纳兰明珠站着看了她一会儿,才伸手摸她的脸,佛珠上的吉祥结擦过她的脸颊,她可能觉得有点痒,翻身朝里面睡了。纳兰明珠不由笑了笑,坐在床沿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薛姮觉得被褥里太冷,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床沿没睡。房里的蜡烛早就灭了,突然看到一个黑影坐着,薛姮反而被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来。

    纳兰明珠翻身压住她,安慰道:“别怕,是我。”

    薛姮才闻到纳兰明珠身上的檀香味,不由得说,“您怎么还不睡?我还以为真是什么鬼怪魍魉的。”

    纳兰明珠却问她:“你怎么醒了,可是我吵到你了?”

    他一点声音都没有,怎么会吵到她,薛姮摇摇头:“我就是觉得有些冷。”

    这屋子里没有地龙,火盆熄灭冷下来,他刚才不睡,是因为睡不着吗?难道还在想她和容若的事?

    薛姮不能不这么想,就算纳兰明珠知道她对容若没有私情,相信她,但是容若毕竟是他的嫡长子,他不可能不在意嫡长子做出这种荒唐的事。

    纳兰明珠伸手探进被子里,发现里面还没有他的手暖和,他叹了口气,脱下外衣也上了床。

    薛姮是被冷醒的,她本来就有些怕冷,她怔怔地看着纳兰明珠……这是想通了?

    “你不是冷吗?”他问她。

    薛姮平日看着挺聪明的,就是睡醒的时候有点犯傻,这时候和她说话,她反应总要慢一些。

    薛姮才明白他的意思,哦了一声,这是要给自己取暖啊,她的手脚很快就缠上去,纳兰明珠果然很暖和。

    薛姮乖乖钻到他怀里,纳兰明珠也伸手搂住她,她身上果然怪冷的,早知道刚才应该让她回去睡。他有事情要处理,还忘了书房这里是没有地龙的。

    纳兰明珠低头和她说话:“姮儿,要是你再惹我生气,就要躲远些,知道吗?”

    他不经常生气,但要真是发怒起来也挺吓人的,好像平时惯是压抑的人,爆发出来就越可怕。

    薛姮的脸埋在他胸膛里笑了笑,心中却酸涩起来,生她的气都怕伤到她,那他该怎么办?

    如果她今天没有来找他呢?薛姮很庆幸是自己过来了,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您快睡吧。”

    纳兰明珠也不再说话,摸到她冰冷的手,又拿过来放在他的腰间。这么来就睡不冷不热,薛姮睡得十分舒服,觉得其实不要地龙火炕也无所谓,就把纳兰明珠当成暖炉就好了。

    心里有再多的事,他抱着薛姮也渐渐睡着了。

    次日,纳兰明珠和薛姮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

    纳兰老夫人和儿子说自己最近读的佛经:“老六从隆福寺给我带回一部《楞严经》,是鉴明大师注解过的。我读着觉得很好,悟本体、修大定,证圆通,让人心绪宁静,便亲手抄了一卷给你,你拿回去仔细看。鉴明大师的注解一点即通,我也为你抄了一份。”

    孟朴捧了个檀木匣子上来,纳兰明珠接过,跟老夫人说:“还要劳烦额娘为我抄佛经,下次若是寻到好经书,也不必如此麻烦,儿子借额娘的一阅便是了。”

    老夫人笑着摇头:“额娘愿意为你抄,近来身子骨越发不好了,也不知道还能为你抄几年。”

    纳兰明珠听着便皱了皱眉,叫郑嬷嬷过来问话:“太夫人最近有什么不好的?”

    郑嬷嬷正欲说话,老夫人摆手示意不用:“人老了就精神不好,最近睡得少了些,就觉得体力不支,倒没有别的毛病。”

    纳兰明珠知道额娘的性子,不喜欢让他麻烦,叹了口气:“您身子要是有不舒服的,一定要找太医过来看,要只是睡得不好,我去让太医院的人给您开些安神的药。”

    薛姮也觉得纳兰老夫人气色不如从前好了,人到中老年,总是要毛病多一些,好好调理就行。

    老夫人开口欲拒绝,看到儿子严肃地看着自己,才没有多说话。

    纳兰明珠还有事要忙,看过老夫人就离开了。

    老夫人拉着薛姮去后面的荷花池旁走,看着她凸起的肚子,笑眯眯地说:“你多走动些,生孩子的时候才好生,不要像那些闺阁小姐不爱走动,等到生的时候就难了。”

    薛姮也知道,笑着点头:“您放心,我每日都绕着合欢堂走几圈。”

    老夫人想了想又说:“也不能走太多了,那样也不好,我看每天走两刻钟最好。”把她当成个宝,左也怕右也怕的。

    薛姮挽着她的手,笑道:“儿媳明白,我扶您去那边看看,那里红梅开得好。”

    两人去赏梅,剪了一大捧红梅枝子回去,装了几个花瓶,等各房来请安的时候依次分出去,喜塔腊氏过来请示老夫人元宵节灯会的事。

    每年宛平办元宵灯会,叶赫那拉家都要投钱,算是给宛平百姓一个热闹。而且做得非常大气,灯会不在榕香胡同里开,而是在旁边的糟子坊,但是花灯会一直摆进榕香胡同里来。那时候榕香胡同周围住的高门大户的女眷,也可以在家门口看看。

    沈氏跟薛姮说:“大嫂没有看到过我们宛平的灯会,办的特别热闹。”

    纳兰霓听到灯会就拍手笑起来:“我要看狮子灯、绣球灯还有仙姑灯,大伯母,上次他们耍狮子灯,我的丫鬟还捡到铜钱了呢!”

    老夫人对喜塔腊氏说:“老大嘱咐过,说今年的灯会多投些钱,我看就拿五百两银子去吧,花灯这些的就和施家商量商量。”

    施家也投灯会,喜塔腊氏点点头去施家了。

    下午回到合欢堂,徐嬷嬷过来回话:“掌柜传话回来,说永昌商号还是个刚出现的新商号,但是背景极大,恐怕是后面有大官庇护的。永昌商号卖的丝绸,比李家和乌雅家大商号便宜了两成,要是背后没有大官庇护,不可能做得到。究竟是什么来历没有人知道,掌柜写信去晋阳问过了,那边还没有回信,不过掌柜说,恐怕李家也不知道。”

    这样的商号多半是官商勾结,幕后的人真真假假,可能是大官在吃钱,李家斗不过这种背景深厚的商号。

    薛姮又问:“原丝的价格多半固定,他们怎么卖得如此便宜,这可问过掌柜了?”

    徐嬷嬷点头道:“掌柜说永昌商号的丝绸极好,绝对不是次品,价格再低的话就是成本的问题了,其中收买织造局贡缎是最常见的。不过奴婢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您要是想详细的问,恐怕还要问掌柜本人。”

    她只能帮着薛姮管账,这再高深的经营之事她就不懂了。

    薛姮不是关心丝绸铺子赚的钱,她是关心这个永昌商号,总觉得这个商号非常熟悉,应该就在她身边出现过,偏偏印象不深了。

    她摇摇头:“算了,过年的时候他也忙,这永昌商号的事替我留个心就好。”

    徐嬷嬷应诺退下。

    纳兰明珠一回来,就派人去给容若传话,他在外院宁辉堂里等着他。

    容若忐忑了几日,终于听到阿玛找他去谈话,反而心里放松了些。该来的总是要来,是他自己不知廉耻,他应该承担。

    书墨通传之后他踏进书房。

    阿玛穿着件玄色直裾,外着灰色绣竹叶纹的鹤裳,背手站在书案后,面容淡淡的看着他。

    容若走到书案前时顿住,动了动嘴唇,先开口喊他:“阿玛。”

    纳兰明珠没有说话,缓缓走到他身前,看了他许久,突然抬手就是一巴掌,耳光的声音十分响亮。

    容若也没有防备,被打得身子一晃,头都偏了过去。脸颊立刻火辣辣起来,他深深地吸气,却不敢伸手去摸伤处。阿玛从来不打他的脸,小时候犯错都是打他的手心,何况他几乎不犯错。

    羞耻和悔意几乎将他淹没,容若闭了闭眼。

    “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纳兰明珠平静地问他。

    容若过了会儿才低声说:“我做错了事,被打是应该的。”

    纳兰明珠看着自己的长子,他原来只觉得容若还太嫩了,不堪大用,现在才知道他岂止是太嫩了,简直就是性格天真。如果不经历磨难,他以后这种性格要害死他,他对容若还是失望多过愤怒。

    “你知道你什么做错了吗?”他继续问。

    容若却笑了:“阿玛,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喜欢她,我本来以为我不喜欢她,其实我也恨自己,您的儿子前十多年过得都是恪守礼节的,从不越雷池一步。谁知道一来就是这等事,我实在是忍在心里太久了,也不知道能和谁说,那日她问我那几句话,我是忍不住了……但我与她真是清清白白。”

    “您走出合欢堂的时候,我知道您是有些误解她的,我只是想和您说明白,这真的不关她的事。她平日里就算说话,也要拉两个丫鬟站着,谨慎得很。”

    纳兰明珠静静地等他说完。

    “我打你,一是因为我是她的丈夫,二是因为我是你阿玛。这么些年,你一直都是最让我放心的,你额娘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要好好照管你和露丫头。”他顿了顿,直看着容若说,“失望二字还不足以说清楚我的感受,你当时可有想过,如果发现你这些事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你要怎么办?”

    “你倒是能逃一劫,却要害你额娘身败名裂,害叶赫那拉和你一起蒙羞。你是叶赫那拉一族的嫡长孙,以后叶赫那拉族的兴荣你责任重大,结果你竟然能做出这等荒唐事?”纳兰明珠语气严厉。

    “我问你,你现在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字字重于心,容若思考过很久,他想过阿玛会说什么,但等这些话真的从阿玛嘴里说出来,却又让他觉得无比沉重。他默然颔首,违背礼义廉耻,是他自己不争气。

    纳兰明珠看他低垂着头,才叹了口气,让他坐下说话:“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三月你就去河间府肃宁县上任,文书过了元宵就会下来,这个时候让你去外任,确实不太合适。”

    容若应该再在翰林院锤炼几年,积累了为官的经验再去肃宁县,现在却不得不提前了。

    “不过你该出去避开一段时间,也看看黎庶百姓,知道世道艰辛。”

    人总是因为阅历狭隘,心生痴怨,等看到外面的世界多大多深,就知道自己的苦难不算什么。容若不仅需要远离薛姮,他还需要一些磨难,容若还年纪太轻,这样的风花雪月能被时间消磨。

    容若点头,他知道阿玛的良苦用心,现在他也确实需要避开,有阿玛给他安排,自然不用再去麻烦。

    “您放心,等我回来的时候,不管有没有真的忘了,至少肯定让人看不出来。”容若淡笑。

    纳兰明珠才柔和了语气:“我教导你总是严厉,你心里明白就好。”

    “我知道。”他就说了这三个字。

    等他回到卢青黛那里,她很惊讶容若脸上的伤,不一会儿,阿玛又派人送伤药过来。

    容若拿着瓷瓶笑了笑,心里倒真是平静下来,阿玛毕竟是阿玛,他一辈子都赶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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