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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廷玉和纳兰明珠去了趟顺天府府衙，顺天府府尹徐昌亲自来迎接他们，请去府衙后面的宴息处喝茶。
“下官是听说有人在醉仙酒楼闹事，所以才派衙役抓人，谁知道竟然是图大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出了人命，就先将图大人带回来，正准备移交刑部尚书。”
他是顺天府府尹，正三品大臣，和图里琛平级，还不能处置他。徐昌也知道图里琛是纳兰明珠的人，知会刑部尚书之前就先派人告诉纳兰明珠，给他一个缓冲保人的时间。
死了个把人，这要是在平时，肯定算不得什么事，偏偏醉仙酒楼是京师最大的酒楼，平日来往权贵众多，又人多眼杂。图里琛几拳就揍得那伙计皮开肉绽，又随手拿起铜壶一砸，顿时就血浆四溅，在场很多人都被吓到了。
此时又处于图里琛擢升的关键时候，出了这种事，即便是纳兰明珠能够把人保下来，恐怕也是晋升无望了。他在朝堂虽然势力大，但也并未完全把持，镇国公年家不说，至少保和殿大学士尹奇、东阁大学士马泰还是中立。更有许多勋贵之家夹杂其中，靖海侯施家、定国公樊家、武定侯瓜尔佳家也是根深叶茂，极不好对付。
这时候图里琛出事了，恐怕他们这边很难推举人出来。
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纳兰明珠决定先去看看那人的尸首，有无不对的地方，再让张廷玉亲自去问图里琛的话。
徐昌带着张廷玉去牢房，顺天府通判王大人请纳兰明珠去停尸房。
仵作解开麻布让纳兰明珠看，陈义经验丰富，走上来翻动尸首：“没有别的伤痕，腹部淤青，应该受了内伤，你拿刀过来。”
仵作有些惊讶，这验尸仵作是最下等的工作，他自己本就是做殓尸送葬的人，才被请来做仵作。没想到这官老爷模样的人也要亲自动手，他连忙递上一把尖头刀。
陈义也知道这些仵作，多半本身是从事丧葬，只是来糊弄口饭吃的，后代都不得参加科举。大多数仵作也没什么验尸能力，他早年倒是随着老仵作学习过，知道怎么验尸。
陈义先叮嘱这个仵作：“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不过你得记住了，这些事都是你做的，和我们没关系，知道吗？”
仵作连忙点头，又不由得看向一旁站着的纳兰明珠，这位官老爷竟然也不避讳，听说他就是当今的武英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只是沉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陈义很快就验完了尸，护卫端了热水过来给他洗手。
纳兰明珠看了江严一眼示意，他便上前一步，打赏这仵作一袋银裸子，一行人才出了阴暗的停尸房。
陈义边走边和纳兰明珠说：“老爷，这伙计即便头部没有受重击，恐怕也活不久了。图大人下手真重，脾脏都破了，不过奇怪的是，这人生前曾饮过酒，吃了一顿好菜。”
图里琛当年抗倭的时候威名赫赫，手脚重一点都不奇怪。
“死囚要被问斩了，也有一顿好酒好菜，”纳兰明珠叹息一声，“图里琛被人害了。”
等他们回到宴息处，范晖已经回来了，范晖起身向纳兰明珠拱手：“明相来得倒是早。”
纳兰明珠笑笑：“比不得范大人，听说当时图大人伤人的时候，您正在醉仙酒楼？”
范晖颇有些不好意思，清秀的脸上露出几分赧然：“当时范某在醉仙楼宴请客人，正好听到楼下喧哗，赶过去看就发现图大人正捉着那伙计的衣领殴打。范某还想下去阻止，无奈范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那时候醉仙楼里还有别的权贵在，事情恐怕都传开了，范某也没有办法，也只能过来做个见证了。”
纳兰明珠坐下喝茶，又问道：“范大人当时宴请何人？竟然这么巧遇到图大人。”
“是国子监祭酒李大人，”范晖笑了笑，“我们是同科进士，也经常在醉仙楼喝酒。”
徐昌陪着张廷玉过来了，众人起身给张廷玉行礼，只有纳兰明珠没有起身，和他行了平礼。
张廷玉坐到范晖身边：“图大人喝酒之后，那样子可还清醒？”
“下官看来是神志不清，而且十分激动，便是有人拉他也没有住手。”
怎么这样问？纳兰明珠看了张廷玉一眼，张廷玉依旧面色阴沉。
范晖连忙道：“下官倒是可以做个见证，说那伙计是自己撞到铜瓶上的，料想也不会有大问题。”
张廷玉拿着茶盏的手一顿，这个范晖太急功近利了。
纳兰明珠果然警惕起来，淡笑道：“这就不必了，范大人还是实话实说吧。”
范晖脸色一白，又强笑道：“是是，是范某多虑了。”
刚好也看到刑部和大理寺来人了，张廷玉随即和纳兰明珠上了马车离开顺天府府衙。
等上马车，纳兰明珠才和张廷玉说：“那个范晖无事献殷勤，恐怕心里有鬼，老师好好注意他。”
张廷玉虽名为内阁首辅，又是纳兰明珠的老师，实则官级低纳兰明珠半级，二人在朝廷的地位几乎是相当的。
张廷玉点头：“我也觉得有些蹊跷，范晖遇到图里琛太巧了些。”
纳兰明珠嗯了一声，闭目靠在垫子上：“那尸首受内伤颇重，是殴打所致，别的倒也看不出什么。”
张廷玉暗自腹诽，他这个内阁首辅当的，就是图名头，实际权力早就被架空了。
“不中用啊，”纳兰明珠叹了口气，“他被人害了还浑然不知，我看就是把他推上兵部尚书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稳。”
他果然猜到图里琛是被人害了。
纳兰明珠现在对张廷玉有所保留，自然不想把一切和盘托出，张廷玉即使猜到，现在人死了也是死无对证，他没有办法。这样也好，要是等纳兰明珠掌握了兵部尚书这个职位，恐怕才是真的把持朝纲了，现在他还需要忌惮很多人，特别是手上有兵权的人。
栋鄂·逊柱虽然是中立派，却也是向着镇国公家的，毕竟年遐龄对他恩重如山，当年廉亲王宫变谋反，围剿镇国公，逊柱就即刻调兵去救人。失去逊柱，对年家肯定有影响。
纳兰明珠睁开眼，问：“咱们这边本来就没有合适的人选，没了图里琛，恐怕就只能让施家的人来任了，老师可有别的打算？”
张廷玉看着纳兰明珠：“端范自从成亲后，性格就温和了不少。”
纳兰明珠笑了笑：“老师见笑，我本来也没什么斗志。”
“上次皇上倒是远远看了你夫人一眼，和我提过一嘴，”张廷玉说，“倒真是国色天香，你好福气。”
皇上什么时候见过姮儿了？纳兰明珠自然谦逊：“拙荆愚钝，总是要我照拂她得多，还是要操心的。”
“这么个妙人，你自然要当宝哄着，皇上说等你幼子出世了，他会来道贺，”张廷玉笑了笑，“到时候我也过来，多给你两个封红。”
两人在回春坊分开，张廷玉上了自己的马车，他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他的定力到底还比不得纳兰明珠。
纳兰明珠心深如海，除了自己还能猜到几分，别人更是摸不着头绪。
幕僚捧了杯茶给他，问道：“老爷，咱们现在要回去吗？”
张廷玉摇头：“去府学胡同，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咱们有东西落下了，你派人去玉柳胡同传话，我要见镇国公世子。”
府学胡同和玉柳胡同相邻，玉柳胡同正是镇国公府的所在，马车嘚嘚地回府学胡同了。
年熙正在书房里逗他的虎皮鹦鹉说话，之书在旁边帮着递鸟食。
“世子爷，您上次养了一只会背《论语》的鹦鹉，这只您要教它背什么？”之书很好奇。
年熙用指尖逗鸟儿的喙，慢慢地说：“这鹦鹉比人聪明，就教它背《孟子》算了，等它会背了你就拿去送给世子妃，让她跟着鹦鹉好好学学。”
之书蹲着看了半天，有点累了。
“您可别又把世子妃气哭了，上次您让世子妃背《论语》，不是哭了整整两天吗？夫人还叫您去说话，世子妃大字不识，您太为难她了。”
年熙精致的眉一皱，接过帕子一根根擦手指，很矜贵的样子。
“母亲要我陪她，我能和她说什么？不是今天和母亲说了什么话，就是自己绣了什么花，吃了什么好吃的，烦都要烦死了，若是不背，叫她别来烦我。”他扔下帕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书房。
之书眼巴巴跟着出去，世子爷不喜欢世子妃，众人皆知，两人到现在都没有真的圆房。要不是知道自家世子爷脾气古怪，也从来不近女色，恐怕世子妃都要被人笑话了。
当然其实世子妃已经被人笑话了，世子妃又脸皮薄，整日哭哭啼啼的，世子看到更不喜欢。
之书叹了口气，世子妃长得那么好看，世子爷都不喜欢，也不知道他要喜欢什么样的。
年熙刚走出书房，李先槐就跟上来了：“世子爷，都做好了，那伙计的家人已经安顿好了。图里琛已经被收押了，下午恐怕就要转入刑部了。”
年熙嗯了声，淡淡地道：“范晖还没有来信吗？”
李先槐摇头：“还没有，不过外面有人要见你，自称是什么砚斋，请你讨教诗词的，他说您一听就明白了。”
年熙听到砚斋三字，眼中冷光一闪，张廷玉来找他干什么！
年熙想了想，特地换了件宝蓝色杭绸直裰，披上羽绉面的披风去见张廷玉。
张廷玉的马车停在府学胡同的尽头，护卫正守在外面，马车很宽敞，里头摆了一个铜炉，张廷玉正拿着茶壶倒水。
“世子爷请坐吧，”他放下茶壶，将那个青瓷缠枝的茶杯推到他面前，笑道，“张某手艺不好，世子且将就着吧。”
年熙看了张廷玉一眼，张廷玉的脸上看不出端倪。
他慢慢端起茶杯：“要是首辅大人趁机将我毒死，倒也不错，您的护卫再趁机把我的护卫杀了，岂不是死无对证吗？您说，我该不该喝这杯茶？”
张廷玉笑道：“世子爷敢来，应该有万全准备吧，你骁骑营里高手众多，我偷袭也不能轻易得手。况且张某要是想杀世子，肯定不会挑这个时候。”
年熙才喝了茶，也笑道：“首辅大人倒是没有谦虚。”
他看向张廷玉：“既然您手艺不好，应该不是专程请我喝茶，究竟有什么事，直说吧。”
张廷玉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收敛笑容：“世子爷最近的举动有些冒险啊，陷害图里琛，让范晖在明相面前露脸，要做这一箭双雕的事，想必风险很大。”
年熙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已经波澜骤起了，张廷玉怎么知道他做这些事的？
他知道了，为什么不是告诉纳兰明珠，秘密除掉范晖，而是来找他呢？张廷玉究竟想做什么？
张廷玉并不在意，继续道：“廉亲王宫变的时候，世子爷有高人相助，才斗得过叶游。算计得了廉亲王，怎么现在这个高人没在世子爷身边指点吗？世子爷这般行事，可有些锋芒毕露了。”
“高人？”年熙微皱起眉，不明白张廷玉在说什么。
张廷玉是观察别人神态的高手，很容易就能看出，年熙的惊讶并不是装的，难道这个高人并不存在，叶游其实没死？
这也说不过去啊，如果叶游还在年熙身边，肯定是不会让年熙做出如此冒失的举动。
年熙非常聪明，但是他太年轻了，也并不了解纳兰明珠和皇上。连张廷玉这个对他有师恩的人，纳兰明珠都会戒备，怎么会冒用突然出头的范晖呢？所以范晖突然的示好，纳兰明珠反而会忌惮。
张廷玉缓缓道：“此人提醒世子爷叶先生有问题，世子爷应该不会忘了吧。”
年熙这才反应过来，张廷玉说的那个高人……不是薛暮吗？他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张廷玉：“张廷玉，你这是什么意思？”连首辅大人都懒得称呼了。
张廷玉语气不变：“张某只是和世子爷闲聊而已。”
年熙想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笑了笑：“这个高人该问明相才是，你来问我做什么，岂不是想嘲笑我？”
年熙突然没有想交谈下去的意思了，他放下茶盏，冷淡地说：“年某还有事，就不陪首辅大人闲谈了，您自己品茗吧。”
他退出马车，等着他的李先槐有点没反应过来，年熙已经阴沉着脸走到前面去，李先槐才跟上去。
李先槐有些不解：“世子爷，怎么了？”
年熙也没有回话，李先槐抓不住头脑：“张老头和您说什么了？属下在外面听得，他好像知道咱的事了！”
年熙却突然站定，这事不对，他好像把事情想复杂了。
张廷玉来问他，应该是来试探，他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他这么一说，张廷玉反而会起疑。
年熙走后，幕僚和张廷玉说话：“老爷，属下怎么听不懂世子爷的话，他的意思是那个高人明相认识？”
张廷玉也不知道年熙那句话什么意思，不过根据年熙的话来看，这个人应该是存在的，而且，和纳兰明珠有某种关系。
那究竟是谁呢？
他有种直觉，自己该好好查查纳兰明珠的那位夫人了。
等纳兰明珠回到家的时候，薛姮还没有醒，他挑开罗帐看她，她蜷缩在被褥里，呼吸很平稳，听到动静，薛姮就醒了。
看到槅扇外天都黑了，薛姮才坐起来，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这么久，看到纳兰明珠穿着一件灰色直裾，薛姮才知道他出去过了，她朝他笑了笑：“您什么时候出去的，回来也不叫我？”
她该准备晚膳才是。
“正想叫你起来，该吃晚膳了。”纳兰明珠想伸手抱起她。
薛姮有些不好意思，躲开他的手自己探脚下去找绣鞋：“妾身还没吩咐厨房做晚膳，刚好大厨房那边送了几条鲈鱼过来，可以清蒸莼菜来吃。”
“我抱你起来就是，免得你还要穿鞋。”纳兰明珠俯身突然把她抱起来。
薛姮连忙搂住他的脖子，听到他的低低笑声在她耳边响起：“你还不好意思吗？都是要做额娘的人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怀孕了，怕纳兰明珠抱起来太重，何况吃饭都要人抱着去，那样太娇气了。
“妾身是双身子的人，您抱着费劲。”
他低声说：“还好，你夫君还是抱得起的。”
果然就抱着她走到西次间，放在罗汉床上，薛姮看到自己只穿了双绫布袜子的脚，更加不好意思了，把脚缩到湘群里。丫鬟们端着晚膳次第进来。
纳兰明珠说：“走的时候我就吩咐好了，怕你睡得太久。”又跟她说起请稳婆的事，“你现在七个月出头，却比寻常的肚子略大，又不像是双生子的样子，我先在宫里给你请两个稳婆出来，平时也好看着你。”
这些当然是他来安排，她听着就好，薛姮笑着点头，手不由放在肚子上，还有三个月……他就要出来了啊。
二月十五，孙氏产下一个女婴，孙氏不太高兴，纳兰老夫人却很喜欢这个曾孙女，抱在怀里便不撒手。
薛姮提了些补品去看孙氏，孙氏躺在床上，戴着抹额，脸色还有些苍白，使唤着揆让跑来跑去。她刚生了女儿，揆让把她当成宝捧着，又是倒水，又是递蜜饯的，喜塔腊氏看着脸都冷下来。
哪里有丈夫这么伺候妻子的道理！
喜塔腊氏赶揆让出去：“女人们在这儿说话，你便不要在这儿了，孙氏生产拖延你去国子监的时间，可别耽误了学业。去好好看书，免得落下。”
揆让自然是听额娘的，安慰了孙氏几句就出去，孙氏又是老大不高兴。
看到生个女儿，两个嫂子自然是得意了，她们都是一举得男，偏偏她的是女儿，以后和两个嫂嫂说话，她都没有底气。要是再两年生不出儿子，喜塔腊氏就找到由头给揆让纳妾了。
当着这么多人，被喜塔腊氏指桑骂槐的数落，孙氏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孩子用红色的抱被捆着，小脸圆圆嫩嫩，看的沈氏心都要化了，递给薛姮抱：“你看她……嘟着小嘴，真是可爱极了。”
卢青黛在旁看着也觉得喜欢，更有些羡慕，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容若去了肃宁县，恐怕还要明年才看得到。
孩子还小，什么都看不出来，薛姮笑着夸：“眉眼很像侄媳。”
她抱了一会儿，就让乳母抱回去了。
沈氏笑着拉住孙氏的手：“你这孩子生得快，人家都要疼好几个时辰，再不济也有几天。你一个时辰就生下来了，还生得这么好，以后也是好生养的。”
说起这个孙氏也得意：“我中午的时候觉得腹痛，叫稳婆进来，稳婆也吓住了，连忙又是煎催产药，又是烧热水的。谁知道药都没有喝下去，孩子就生下来了，人家都说生孩子多苦，我倒是不觉得！”
喜塔腊氏淡淡地道：“你两个嫂嫂就疼了许久，你生的容易，得来的自然容易了。”
喜塔腊氏就是看不惯孙氏这种轻狂的样子，她总要打压几句。
孙氏脸色一白，不再说话。
喜塔腊氏看又向薛姮，笑道：“就等着大嫂的孩子了，不知道稳婆和奶娘选好没有？要是有用得着我帮忙的地方，嫂嫂尽管开口。”
在她看来，薛姮仅仅是占了个嫡房的便宜，其实两人从身家、段数来说，她都觉得薛姮远不如她。
薛姮笑着点头，稳婆是纳兰明珠在宫里找来的嬷嬷，几个奶娘是从乃兹府选的，都是明相在打点，她就给孩子准备衣物鞋袜什么的，纳兰露和揆越还要给孩子存玩具，都存了一小箩筐。就等着这小家伙生出来，她害怕这小东西以后被大家宠得厉害，变得骄横了。
“都差不多了，劳烦你费心。”
沈氏看看喜塔腊氏，又看向薛姮的肚子，笑道：“我看大嫂肚子尖尖，额娘又常说这孩子好动，那应该是个男孩才对。等到大嫂的孩子生下来，我要送他个长命金锁。”
要是真的说起来，薛姮确实更喜欢男孩，她有时候担心女孩会分走父亲的爱，男孩则会跟父亲争她的爱。
张廷玉和纳兰明珠去了趟顺天府府衙，顺天府府尹徐昌亲自来迎接他们，请去府衙后面的宴息处喝茶。
“下官是听说有人在醉仙酒楼闹事，所以才派衙役抓人，谁知道竟然是图大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出了人命，就先将图大人带回来，正准备移交刑部尚书。”
他是顺天府府尹，正三品大臣，和图里琛平级，还不能处置他。徐昌也知道图里琛是纳兰明珠的人，知会刑部尚书之前就先派人告诉纳兰明珠，给他一个缓冲保人的时间。
死了个把人，这要是在平时，肯定算不得什么事，偏偏醉仙酒楼是京师最大的酒楼，平日来往权贵众多，又人多眼杂。图里琛几拳就揍得那伙计皮开肉绽，又随手拿起铜壶一砸，顿时就血浆四溅，在场很多人都被吓到了。
此时又处于图里琛擢升的关键时候，出了这种事，即便是纳兰明珠能够把人保下来，恐怕也是晋升无望了。他在朝堂虽然势力大，但也并未完全把持，镇国公年家不说，至少保和殿大学士尹奇、东阁大学士马泰还是中立。更有许多勋贵之家夹杂其中，靖海侯施家、定国公樊家、武定侯瓜尔佳家也是根深叶茂，极不好对付。
这时候图里琛出事了，恐怕他们这边很难推举人出来。
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纳兰明珠决定先去看看那人的尸首，有无不对的地方，再让张廷玉亲自去问图里琛的话。
徐昌带着张廷玉去牢房，顺天府通判王大人请纳兰明珠去停尸房。
仵作解开麻布让纳兰明珠看，陈义经验丰富，走上来翻动尸首：“没有别的伤痕，腹部淤青，应该受了内伤，你拿刀过来。”
仵作有些惊讶，这验尸仵作是最下等的工作，他自己本就是做殓尸送葬的人，才被请来做仵作。没想到这官老爷模样的人也要亲自动手，他连忙递上一把尖头刀。
陈义也知道这些仵作，多半本身是从事丧葬，只是来糊弄口饭吃的，后代都不得参加科举。大多数仵作也没什么验尸能力，他早年倒是随着老仵作学习过，知道怎么验尸。
陈义先叮嘱这个仵作：“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不过你得记住了，这些事都是你做的，和我们没关系，知道吗？”
仵作连忙点头，又不由得看向一旁站着的纳兰明珠，这位官老爷竟然也不避讳，听说他就是当今的武英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只是沉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陈义很快就验完了尸，护卫端了热水过来给他洗手。
纳兰明珠看了江严一眼示意，他便上前一步，打赏这仵作一袋银裸子，一行人才出了阴暗的停尸房。
陈义边走边和纳兰明珠说：“老爷，这伙计即便头部没有受重击，恐怕也活不久了。图大人下手真重，脾脏都破了，不过奇怪的是，这人生前曾饮过酒，吃了一顿好菜。”
图里琛当年抗倭的时候威名赫赫，手脚重一点都不奇怪。
“死囚要被问斩了，也有一顿好酒好菜，”纳兰明珠叹息一声，“图里琛被人害了。”
等他们回到宴息处，范晖已经回来了，范晖起身向纳兰明珠拱手：“明相来得倒是早。”
纳兰明珠笑笑：“比不得范大人，听说当时图大人伤人的时候，您正在醉仙酒楼？”
范晖颇有些不好意思，清秀的脸上露出几分赧然：“当时范某在醉仙楼宴请客人，正好听到楼下喧哗，赶过去看就发现图大人正捉着那伙计的衣领殴打。范某还想下去阻止，无奈范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那时候醉仙楼里还有别的权贵在，事情恐怕都传开了，范某也没有办法，也只能过来做个见证了。”
纳兰明珠坐下喝茶，又问道：“范大人当时宴请何人？竟然这么巧遇到图大人。”
“是国子监祭酒李大人，”范晖笑了笑，“我们是同科进士，也经常在醉仙楼喝酒。”
徐昌陪着张廷玉过来了，众人起身给张廷玉行礼，只有纳兰明珠没有起身，和他行了平礼。
张廷玉坐到范晖身边：“图大人喝酒之后，那样子可还清醒？”
“下官看来是神志不清，而且十分激动，便是有人拉他也没有住手。”
怎么这样问？纳兰明珠看了张廷玉一眼，张廷玉依旧面色阴沉。
范晖连忙道：“下官倒是可以做个见证，说那伙计是自己撞到铜瓶上的，料想也不会有大问题。”
张廷玉拿着茶盏的手一顿，这个范晖太急功近利了。
纳兰明珠果然警惕起来，淡笑道：“这就不必了，范大人还是实话实说吧。”
范晖脸色一白，又强笑道：“是是，是范某多虑了。”
刚好也看到刑部和大理寺来人了，张廷玉随即和纳兰明珠上了马车离开顺天府府衙。
等上马车，纳兰明珠才和张廷玉说：“那个范晖无事献殷勤，恐怕心里有鬼，老师好好注意他。”
张廷玉虽名为内阁首辅，又是纳兰明珠的老师，实则官级低纳兰明珠半级，二人在朝廷的地位几乎是相当的。
张廷玉点头：“我也觉得有些蹊跷，范晖遇到图里琛太巧了些。”
纳兰明珠嗯了一声，闭目靠在垫子上：“那尸首受内伤颇重，是殴打所致，别的倒也看不出什么。”
张廷玉暗自腹诽，他这个内阁首辅当的，就是图名头，实际权力早就被架空了。
“不中用啊，”纳兰明珠叹了口气，“他被人害了还浑然不知，我看就是把他推上兵部尚书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稳。”
他果然猜到图里琛是被人害了。
纳兰明珠现在对张廷玉有所保留，自然不想把一切和盘托出，张廷玉即使猜到，现在人死了也是死无对证，他没有办法。这样也好，要是等纳兰明珠掌握了兵部尚书这个职位，恐怕才是真的把持朝纲了，现在他还需要忌惮很多人，特别是手上有兵权的人。
栋鄂·逊柱虽然是中立派，却也是向着镇国公家的，毕竟年遐龄对他恩重如山，当年廉亲王宫变谋反，围剿镇国公，逊柱就即刻调兵去救人。失去逊柱，对年家肯定有影响。
纳兰明珠睁开眼，问：“咱们这边本来就没有合适的人选，没了图里琛，恐怕就只能让施家的人来任了，老师可有别的打算？”
张廷玉看着纳兰明珠：“端范自从成亲后，性格就温和了不少。”
纳兰明珠笑了笑：“老师见笑，我本来也没什么斗志。”
“上次皇上倒是远远看了你夫人一眼，和我提过一嘴，”张廷玉说，“倒真是国色天香，你好福气。”
皇上什么时候见过姮儿了？纳兰明珠自然谦逊：“拙荆愚钝，总是要我照拂她得多，还是要操心的。”
“这么个妙人，你自然要当宝哄着，皇上说等你幼子出世了，他会来道贺，”张廷玉笑了笑，“到时候我也过来，多给你两个封红。”
两人在回春坊分开，张廷玉上了自己的马车，他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他的定力到底还比不得纳兰明珠。
纳兰明珠心深如海，除了自己还能猜到几分，别人更是摸不着头绪。
幕僚捧了杯茶给他，问道：“老爷，咱们现在要回去吗？”
张廷玉摇头：“去府学胡同，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咱们有东西落下了，你派人去玉柳胡同传话，我要见镇国公世子。”
府学胡同和玉柳胡同相邻，玉柳胡同正是镇国公府的所在，马车嘚嘚地回府学胡同了。
年熙正在书房里逗他的虎皮鹦鹉说话，之书在旁边帮着递鸟食。
“世子爷，您上次养了一只会背《论语》的鹦鹉，这只您要教它背什么？”之书很好奇。
年熙用指尖逗鸟儿的喙，慢慢地说：“这鹦鹉比人聪明，就教它背《孟子》算了，等它会背了你就拿去送给世子妃，让她跟着鹦鹉好好学学。”
之书蹲着看了半天，有点累了。
“您可别又把世子妃气哭了，上次您让世子妃背《论语》，不是哭了整整两天吗？夫人还叫您去说话，世子妃大字不识，您太为难她了。”
年熙精致的眉一皱，接过帕子一根根擦手指，很矜贵的样子。
“母亲要我陪她，我能和她说什么？不是今天和母亲说了什么话，就是自己绣了什么花，吃了什么好吃的，烦都要烦死了，若是不背，叫她别来烦我。”他扔下帕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书房。
之书眼巴巴跟着出去，世子爷不喜欢世子妃，众人皆知，两人到现在都没有真的圆房。要不是知道自家世子爷脾气古怪，也从来不近女色，恐怕世子妃都要被人笑话了。
当然其实世子妃已经被人笑话了，世子妃又脸皮薄，整日哭哭啼啼的，世子看到更不喜欢。
之书叹了口气，世子妃长得那么好看，世子爷都不喜欢，也不知道他要喜欢什么样的。
年熙刚走出书房，李先槐就跟上来了：“世子爷，都做好了，那伙计的家人已经安顿好了。图里琛已经被收押了，下午恐怕就要转入刑部了。”
年熙嗯了声，淡淡地道：“范晖还没有来信吗？”
李先槐摇头：“还没有，不过外面有人要见你，自称是什么砚斋，请你讨教诗词的，他说您一听就明白了。”
年熙听到砚斋三字，眼中冷光一闪，张廷玉来找他干什么！
年熙想了想，特地换了件宝蓝色杭绸直裰，披上羽绉面的披风去见张廷玉。
张廷玉的马车停在府学胡同的尽头，护卫正守在外面，马车很宽敞，里头摆了一个铜炉，张廷玉正拿着茶壶倒水。
“世子爷请坐吧，”他放下茶壶，将那个青瓷缠枝的茶杯推到他面前，笑道，“张某手艺不好，世子且将就着吧。”
年熙看了张廷玉一眼，张廷玉的脸上看不出端倪。
他慢慢端起茶杯：“要是首辅大人趁机将我毒死，倒也不错，您的护卫再趁机把我的护卫杀了，岂不是死无对证吗？您说，我该不该喝这杯茶？”
张廷玉笑道：“世子爷敢来，应该有万全准备吧，你骁骑营里高手众多，我偷袭也不能轻易得手。况且张某要是想杀世子，肯定不会挑这个时候。”
年熙才喝了茶，也笑道：“首辅大人倒是没有谦虚。”
他看向张廷玉：“既然您手艺不好，应该不是专程请我喝茶，究竟有什么事，直说吧。”
张廷玉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收敛笑容：“世子爷最近的举动有些冒险啊，陷害图里琛，让范晖在明相面前露脸，要做这一箭双雕的事，想必风险很大。”
年熙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已经波澜骤起了，张廷玉怎么知道他做这些事的？
他知道了，为什么不是告诉纳兰明珠，秘密除掉范晖，而是来找他呢？张廷玉究竟想做什么？
张廷玉并不在意，继续道：“廉亲王宫变的时候，世子爷有高人相助，才斗得过叶游。算计得了廉亲王，怎么现在这个高人没在世子爷身边指点吗？世子爷这般行事，可有些锋芒毕露了。”
“高人？”年熙微皱起眉，不明白张廷玉在说什么。
张廷玉是观察别人神态的高手，很容易就能看出，年熙的惊讶并不是装的，难道这个高人并不存在，叶游其实没死？
这也说不过去啊，如果叶游还在年熙身边，肯定是不会让年熙做出如此冒失的举动。
年熙非常聪明，但是他太年轻了，也并不了解纳兰明珠和皇上。连张廷玉这个对他有师恩的人，纳兰明珠都会戒备，怎么会冒用突然出头的范晖呢？所以范晖突然的示好，纳兰明珠反而会忌惮。
张廷玉缓缓道：“此人提醒世子爷叶先生有问题，世子爷应该不会忘了吧。”
年熙这才反应过来，张廷玉说的那个高人……不是薛暮吗？他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张廷玉：“张廷玉，你这是什么意思？”连首辅大人都懒得称呼了。
张廷玉语气不变：“张某只是和世子爷闲聊而已。”
年熙想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笑了笑：“这个高人该问明相才是，你来问我做什么，岂不是想嘲笑我？”
年熙突然没有想交谈下去的意思了，他放下茶盏，冷淡地说：“年某还有事，就不陪首辅大人闲谈了，您自己品茗吧。”
他退出马车，等着他的李先槐有点没反应过来，年熙已经阴沉着脸走到前面去，李先槐才跟上去。
李先槐有些不解：“世子爷，怎么了？”
年熙也没有回话，李先槐抓不住头脑：“张老头和您说什么了？属下在外面听得，他好像知道咱的事了！”
年熙却突然站定，这事不对，他好像把事情想复杂了。
张廷玉来问他，应该是来试探，他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他这么一说，张廷玉反而会起疑。
年熙走后，幕僚和张廷玉说话：“老爷，属下怎么听不懂世子爷的话，他的意思是那个高人明相认识？”
张廷玉也不知道年熙那句话什么意思，不过根据年熙的话来看，这个人应该是存在的，而且，和纳兰明珠有某种关系。
那究竟是谁呢？
他有种直觉，自己该好好查查纳兰明珠的那位夫人了。
等纳兰明珠回到家的时候，薛姮还没有醒，他挑开罗帐看她，她蜷缩在被褥里，呼吸很平稳，听到动静，薛姮就醒了。
看到槅扇外天都黑了，薛姮才坐起来，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这么久，看到纳兰明珠穿着一件灰色直裾，薛姮才知道他出去过了，她朝他笑了笑：“您什么时候出去的，回来也不叫我？”
她该准备晚膳才是。
“正想叫你起来，该吃晚膳了。”纳兰明珠想伸手抱起她。
薛姮有些不好意思，躲开他的手自己探脚下去找绣鞋：“妾身还没吩咐厨房做晚膳，刚好大厨房那边送了几条鲈鱼过来，可以清蒸莼菜来吃。”
“我抱你起来就是，免得你还要穿鞋。”纳兰明珠俯身突然把她抱起来。
薛姮连忙搂住他的脖子，听到他的低低笑声在她耳边响起：“你还不好意思吗？都是要做额娘的人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怀孕了，怕纳兰明珠抱起来太重，何况吃饭都要人抱着去，那样太娇气了。
“妾身是双身子的人，您抱着费劲。”
他低声说：“还好，你夫君还是抱得起的。”
果然就抱着她走到西次间，放在罗汉床上，薛姮看到自己只穿了双绫布袜子的脚，更加不好意思了，把脚缩到湘群里。丫鬟们端着晚膳次第进来。
纳兰明珠说：“走的时候我就吩咐好了，怕你睡得太久。”又跟她说起请稳婆的事，“你现在七个月出头，却比寻常的肚子略大，又不像是双生子的样子，我先在宫里给你请两个稳婆出来，平时也好看着你。”
这些当然是他来安排，她听着就好，薛姮笑着点头，手不由放在肚子上，还有三个月……他就要出来了啊。
二月十五，孙氏产下一个女婴，孙氏不太高兴，纳兰老夫人却很喜欢这个曾孙女，抱在怀里便不撒手。
薛姮提了些补品去看孙氏，孙氏躺在床上，戴着抹额，脸色还有些苍白，使唤着揆让跑来跑去。她刚生了女儿，揆让把她当成宝捧着，又是倒水，又是递蜜饯的，喜塔腊氏看着脸都冷下来。
哪里有丈夫这么伺候妻子的道理！
喜塔腊氏赶揆让出去：“女人们在这儿说话，你便不要在这儿了，孙氏生产拖延你去国子监的时间，可别耽误了学业。去好好看书，免得落下。”
揆让自然是听额娘的，安慰了孙氏几句就出去，孙氏又是老大不高兴。
看到生个女儿，两个嫂子自然是得意了，她们都是一举得男，偏偏她的是女儿，以后和两个嫂嫂说话，她都没有底气。要是再两年生不出儿子，喜塔腊氏就找到由头给揆让纳妾了。
当着这么多人，被喜塔腊氏指桑骂槐的数落，孙氏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孩子用红色的抱被捆着，小脸圆圆嫩嫩，看的沈氏心都要化了，递给薛姮抱：“你看她……嘟着小嘴，真是可爱极了。”
卢青黛在旁看着也觉得喜欢，更有些羡慕，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容若去了肃宁县，恐怕还要明年才看得到。
孩子还小，什么都看不出来，薛姮笑着夸：“眉眼很像侄媳。”
她抱了一会儿，就让乳母抱回去了。
沈氏笑着拉住孙氏的手：“你这孩子生得快，人家都要疼好几个时辰，再不济也有几天。你一个时辰就生下来了，还生得这么好，以后也是好生养的。”
说起这个孙氏也得意：“我中午的时候觉得腹痛，叫稳婆进来，稳婆也吓住了，连忙又是煎催产药，又是烧热水的。谁知道药都没有喝下去，孩子就生下来了，人家都说生孩子多苦，我倒是不觉得！”
喜塔腊氏淡淡地道：“你两个嫂嫂就疼了许久，你生的容易，得来的自然容易了。”
喜塔腊氏就是看不惯孙氏这种轻狂的样子，她总要打压几句。
孙氏脸色一白，不再说话。
喜塔腊氏看又向薛姮，笑道：“就等着大嫂的孩子了，不知道稳婆和奶娘选好没有？要是有用得着我帮忙的地方，嫂嫂尽管开口。”
在她看来，薛姮仅仅是占了个嫡房的便宜，其实两人从身家、段数来说，她都觉得薛姮远不如她。
薛姮笑着点头，稳婆是纳兰明珠在宫里找来的嬷嬷，几个奶娘是从乃兹府选的，都是明相在打点，她就给孩子准备衣物鞋袜什么的，纳兰露和揆越还要给孩子存玩具，都存了一小箩筐。就等着这小家伙生出来，她害怕这小东西以后被大家宠得厉害，变得骄横了。
“都差不多了，劳烦你费心。”
沈氏看看喜塔腊氏，又看向薛姮的肚子，笑道：“我看大嫂肚子尖尖，额娘又常说这孩子好动，那应该是个男孩才对。等到大嫂的孩子生下来，我要送他个长命金锁。”
要是真的说起来，薛姮确实更喜欢男孩，她有时候担心女孩会分走父亲的爱，男孩则会跟父亲争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