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你这么随和一个人,怎么又和上师置气了?”江湄手上绣着一幅“貂蝉拜月”的刺绣,小小的绷子使整块布匹绷得饱满而紧张,绣花针刺落时都能听到轻微的“哧”声。

    薛暮向来好脾气,却总是和云吉拌嘴,不由自主地想接触,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再说他就喜欢无拘无束的没规矩,她也几乎不拘谨。

    这会子“背着人”,更是无所忌讳。

    “他就是天王老子,我也有自己的脾气,难道还不准发脾气?”薛暮捻着绣架上百种眼花缭乱的丝线,一根一根细细捋顺。

    江湄听她这样,却是噗呲笑了。

    “湄姐姐,你笑什么?”

    “我就笑笑,不许吗?”

    薛暮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腕上的芙蓉色和田玉镯:“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怪他的意思。”

    江湄不明就里:“什么?”

    “罢了罢了,拉姆!”薛暮高声叫道。

    “哎,小姐……姑娘,我在呢。”拉姆掀开帘,笑着走进来。她已按旗人的称呼,将薛暮改称作“姑娘”了。

    “你去打听打听,仁波切这会儿在哪儿呢。”

    拉姆答应着去了,江湄婉转地望她一眼,咳嗽了两声,方笑道:“这妮子,真拿你没办法。”

    拉姆去塔尔寺打听了一圈,回来汇报消息:“夏达拉康的侍僧说,瞧见仁波切往康巴人的庄上去了。”

    薛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胡乱和江湄道了别,尚未想清楚,先自己站起来往外走。

    拉姆忙跟上来:“姑娘哪里去?”

    薛暮支吾了一下:“回家。”

    主仆二人便回到落雁庭,落雁庭繁花锦绣乱人眼,她顾不上赏美景,也不进门,只在门口四顾环视。拉姆在旁,扯了扯薛暮的袖子:“仁波切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来的。”

    “我又不是等他的。”

    拉姆度其意,乃劝道:“若论前日之事,竟是姑娘太浮躁了些。别人不知仁波切那脾气,难道咱们也不知道?为这些事也不是闹了一遭两遭了。”

    薛暮啐道:“你倒来替人派我的不是,我怎么浮躁了?”

    拉姆笑道:“好好的,为什么又剪了那燧囊?岂不是仁波切只有三分不是,姑娘倒有七分不是。我看他素日在姑娘身上就好,皆因姑娘疑心重,常要歪派他,才闹得这样。”

    薛暮正欲答话,只听院外很轻的一声响,拉姆大喜道:“是仁波切来了!”

    薛暮忙揪住她往屋里走:“不许过去!”

    她自己探头一看,果然是云丹多吉从院墙上翻下来了。

    且说索朗在事后因劝云吉道:“千万不是,都是仁波切的不是。往日寺里的小札巴们和他们的姊妹拌嘴,或是山下庄子里两口子分争,您听见了,还说他们不能体贴女孩的心。今儿您也这么着了,你们两个再这们仇人似的,一定弄的大家不安生。依我劝,你正经下个气,陪个不是,大家还是照常一样,这么也好,那么也好。”

    拉姆笑道:“我只当仁波切再不上我们这门了,谁知这会子又来了。”

    云吉也笑道:“你把极小的事倒说大了,好好的,我为什么不来?”

    薛暮本不曾哭,看见云吉一步步从光下走来,由不得伤了心,止不住滚下泪来。

    云吉笑着走近:“可还生气?”

    薛暮只顾拭泪,并不答应,云吉便挨在一块玲珑石上坐了,一面笑道:“我知道你不恼我,只是我不往来,叫旁人看着,倒像是咱们又拌了嘴的似的。若等他们来劝咱们,那时节岂不咱们倒觉生分了?不如这会子,你要打要骂,凭你怎么样,千万别不理我。”

    薛暮心里原是再不理他的,这会子听见云吉说别叫人知道他们拌了嘴就生分似的这一句话,又可见得比别人原亲近,因而脑子混沌一片,慢慢道:“我知道。”

    “你别哄我,你知道什么?我为的是我的心!”话音未落,云吉便惊觉失言,自知这话说的造次了,后悔不来,登时脸上红胀起来,忙补充说:“我素日与你交好,自然要理解你的难处。”

    幸而旁边没有外人,薛暮直瞪瞪地瞅了他半天,气的一声也说不出来。见云吉憋的脸上紫胀,便咬着牙用指头狠命的在他额颅上戳了一下,哼了一声,咬牙道:“你这个——”刚说了三个字,便叹了口气,拿起锦帕擦眼泪。

    云吉心里原有无限的心事,又兼说错了话,正自后悔,又见薛暮戳他一下,要说又说不出来,因此自己也有所感,不觉滚下泪来。要用帕子揩拭,不想又忘了带,便用衫袖去擦。

    薛暮虽然哭着,却一眼看见了,见他穿着簇新的赤黄缎子堆嘎,竟去拭泪,便将襟前别的一方绡帕拿起来,向他怀里一摔,一语不发。

    云吉见她摔了帕子来,忙接住拭泪,又挨近前些,伸手拉住薛暮的衣角,笑道:“我的五脏都碎了,你还只是哭,走吧,咱们进屋,这儿虽清净,但保不齐蚊虫多,把你咬到就不好了。”

    薛暮将衣裳扯走,终于破涕为笑:“谁同你拉拉扯扯的,一天大似一天,还这么涎皮赖脸的,连个道理也不知道。”

    过了两天,云吉忙里偷闲,又来找薛暮玩,他们几个天天往达娃家的草原跑,终日在山林和草原上游荡,其中大多数时间都消磨在兔子洞和旱獭洞上了。

    索朗最喜欢捉旱獭,带着猎丨枪,一天能捉好几只。薛暮说这些旱獭胖乎乎的挺可爱啊,你为什么要打死它们。他说这些家伙把草原掏的全是洞,破坏草场,这些年狼少了,这些东西就多了,多打一些有好处。

    晚上他们就架着火,烤旱獭吃,薛暮一直不敢下口。

    姜道隐说可以把马借给薛暮,等他们玩的时候骑,不过他的马似乎有点认主人,薛暮知趣也骑过,它就是不好好表现,不是走的很慢,不愿意跑,就是跑起来停不下来,有一次还差点一个急停。

    云吉提议带他们去看普普,普普是他救过的一只母狼,旺姆特别感兴趣,两眼放光地说想去看狼。

    于是,所有人都骑马去往狼窝,洛桑要带薛暮,她却偏要自己骑一匹马,可姜道隐的马依然如故,每次都是她夹一回马肚子,它走一点,然后又停下不走了。她被众人远远落下,心里很急,好在有云吉陪她。

    薛暮问他这匹马怎么回事,云吉说:“你对它太温柔了,直接拿鞭子抽。”

    “我抽了啊,它不听。”她抱怨道。

    他直接挥起马鞭子,朝她的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薛暮感觉那马浑身颤抖了一下,接着嘶鸣一声,带着她的尖叫,从云吉身边呼啸而过。

    云吉很快追了上来,在她刚要停下的时候,又在马身上抽了一记鞭子,然后他们几乎并驾齐驱地飞驰着。

    “看,就得这样抽!”他大声冲她嚷道。

    “这是姜道隐的马,你别给抽坏了,你怎么不抽你自己的马呢?”

    “它早被我驯服了,驯马就是要先狠狠征服,征服以后再对它温柔,它就会乖乖的听你的了。”

    “太快了,我要掉下来了!”

    “不会的,有我在呢,抓紧缰绳,找到节奏。”

    不一会儿,他们就超过了其他人,但马儿受到激励,也飞速奔跑起来。

    洛桑赶了上来,豪情万丈地叫大喊着,迅速超过了二人,接着旺姆又超过洛桑,马蹄所到之处,带着草根的泥土四散飞溅。

    云吉有点担心人多,普普不出来,可因其他人强烈要求一起去看,他也只得妥协。

    薛暮问他是怎么救的普普,云吉就说,这只母狼生小狼崽以后,独自出去觅食,云吉和管事喇嘛正好发现了这个狼洞,正在和几个小狼玩耍,它就拖着一条断腿回来了,他看它腿伤的很重不能觅食了,就每天拿肉块来喂它和小狼崽。

    后来,小狼崽都长大离开了,它还是独自生活,到了交丨配的季节,经常有公狼打它的主意,但它都狠狠拒绝那些公狼,一次正好云吉在附近,正好看到它和公狼撕咬,他就过去帮忙,但是不知道怎么办,他最后冲过去,把一条胳膊放在那个公狼嘴里,另一只胳膊趁机用石头砸那个公狼的头,砸到流血,那公狼才逃跑,这才救下普普。

    薛暮赶忙问:“你被咬伤了?”

    “没有,幸亏那一带的牧民过来及时救了我,不然可就惨了。”

    “那时候你几岁?”

    云吉想了一下:“十二、三岁吧。”

    薛暮发自内心地夸他:“你小时候真善良。”

    “现在不善良吗?”他开玩笑地问。

    “现在,你把我的马都快打出血了,唉,人真是越长大心越硬。”

    “放心,马的皮厚着呢,哪那么容易打坏。”索朗笑她不懂常识。

    到了狼洞附近,他们全部下马,云吉带着大家悄悄靠近,薛暮还是不太敢,就远远站在小山坡下面抬头看着。旺姆胆子大得很,云吉在洞口学狼叫,听起来有些瘆人,薛暮向四周看了看,生怕他们把其他的狼引来,不敢独自落单,只好硬着头皮向众人靠近。

    就在这时,普普出来了,呲牙咧嘴,旺姆不知道怕,达娃和央金都叫她快回来,旺姆不听,还要往近前去,普普像是要攻击她,次仁赶忙抱起她往后退。

    普普与众人对峙了一番,云吉它也不认得了似的,他叹了口气:“算了,它今天心情不好,咱们别惹它,走吧。”

    次日,薛暮就托索朗替自己在马市调了匹毛色油亮的小红马,她一骑上马,□□立即感到了上等草原马的强劲马力,就有了快马急行的冲动,于是骑着马往次仁家走,旺姆说要教她学热巴鼓舞。

    刚登上一道山梁,遥望次仁家的山头,薛暮一下子就把旺姆的叮嘱扔在脑后,率性地放弃了绕行二十多里地走马车道的那条路线,改而径直抄近路插向街道。

    天越来越冷,大约走了一半路程,太阳也冻得瑟瑟颤抖,缩到地平线下面去了。秋日的寒气升上半空,皮袍的皮板也已冻硬,薛暮晃动胳膊、皮袍肘部和腰部,就会发出嚓嚓的磨擦声。

    小红马全身已披上了一层白白的汗霜,马踏厚厚积雪,马步渐渐迟缓。丘陵起伏,一个接着一个,四周是望不到一缕炊烟的蛮荒之地。红马仍在小跑着,并不显出疲态,它跑起来不颠不晃,尽量让人骑着舒服。

    薛暮也就松开马嚼子,让它自己掌握体力、速度和方向。她忽然一阵战栗,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她怕小红马迷路,怕变天,怕突然遇到凉瑟瑟的秋雨,但就是忘记了害怕狼。

    快到一个山谷口,一路上小红马活跃乱动、四处侦听的耳朵突然停住了,并且直直地朝向谷口的后方,开始抬头喷气,步伐错乱。

    薛暮这还是第一次在雪原上单骑走远道,根本没意识到前面的危险。小红马急急地张大鼻孔,瞪大眼睛,自作主张地改变方向,想绕道而走。

    但薛暮还是不解马意,她收紧嚼口,拨正马头继续朝前小跑。马步越来越乱,变成了半走半跑半颠,而蹄下却蹬踏有力,随时就可狂奔。薛暮知道在秋冬季必须爱惜马力,死死地勒住嚼子,不让马奔起来。

    小红马见一连串的提醒警告不起作用,便回头猛咬薛暮的毡靴。薛暮突然从小红马恐怖的眼球里看到了隐约的危险。但为时已晚,小红马哆嗦着走进了阴森山谷喇叭形的开口处。

    当薛暮猛地转头向山谷望去时,她几乎吓得栽下马背。距她不到四十米的雪坡上,在晚霞的天光下,竟然出现了一大群金毛灿灿、杀气腾腾的藏野狼,全部正面或侧头瞪着她,一片锥子般的目光飕飕飞来,几乎把她射成刺猬。

    离她最近的正好是几头巨狼,大如花豹,足足比她以前在驯兽场里见的狼粗一倍、高半倍、长半个身子。

    此时,十几条蹲坐在雪地上的大狼呼地一下全部站立起来,长尾统统平翘,像一把把即将出鞘的军刀,一副弓在弦上,居高临下,准备扑杀的架势。

    狼群中一头被大狼们簇拥着的白狼王,它的脖子、前胸和腹部大片的灰白毛,发出白金般的光亮,耀眼夺目,射散出一股凶傲的虎狼之威。整个狼群不下三四十头。

    后来,薛暮跟管家曲扎详细讲起狼群当时的阵势,老人用食指刮了一下额上的冷汗说,狼群八成正在开会,山那边正好有一群马,狼王正给手下布置袭击马群的计划呢。幸亏这不是群饥狼,毛色发亮的狼就不是饿狼。

    薛暮在那一瞬其实已经失去任何知觉,她记忆中的最后感觉是头顶迸出一缕轻微但极其恐怖的声音,像是口吹足色银元发出的那种细微振颤的铮铮声。这一定是她的魂魄被击出天灵盖的抨击声。

    薛暮觉得自己的生命曾有过几十秒钟的中断,那一刻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灵魂出窍的躯壳,一具虚空的肉身遗体。

    很久以后薛暮回想那次与狼群的遭遇,内心万分感激她年轻却机智的小红马。她没有栽下马,是因为她骑的不是一般的马,那是一匹在雪域高原长大、智勇双全的红马。

    事到临头,千钧一发之际,小红马突然异常镇静。它装着没有看见狼群,或是一副无意冲搅狼们聚会的样子,仍然踏着赶路过客的步伐缓缓前行。它挺着胆子,控着蹄子,既不挣扎摆动,也不夺路狂奔,而是极力稳稳地驮正鞍子上的新主人,像一个头上顶着高耸的玻璃杯叠架盘的杂技高手,在薛暮身下灵敏地调整马步,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薛暮脊椎中轴的垂直,不让她重心倾斜失去平衡,一头栽进狼阵。

    可能正是小红马巨大的勇气和智慧,将薛暮出窍的灵魂追了回来。也可能是她忽然领受到了佛祖的精神抚爱,为她过早走失上天的灵魂,揉进了信心与定力。当薛暮在寒空中游飞了几十秒的灵魂,再次收她的躯壳时,她觉得自己已经侥幸复活,并且冷静得出奇。

    薛暮强撑着身架,端坐马鞍,不由自主地学着红马,调动并集中剩余的胆气,也装着没有看见狼群,只用眼角的余光紧张地感觉着近在侧旁的狼群。

    她知道藏野狼的速度,这几十米距离的目标,对狼来说只消几秒钟便可一蹴而就。人马与侧面的狼群越来越近,薛暮深知自己绝对不能露出丝毫的怯懦,必须像唱空城计的诸葛孔明那样,摆出一副胸中自有雄兵百万,身后跟随铁骑万千的架势。只有这样才能镇住凶残多疑的杀手——藏野狼。

    她感到狼王正在伸长脖子向身后的山坡瞭望,群狼都把尖碗形的长耳,朝狼王张望的方向。所有的杀手都在静候狼王下令。但是,这个无枪无杆的单人单马,竟敢如此大胆招摇地路过狼群,却令狼王和所有的大狼生疑。

    晚霞渐渐消失,人马离狼群更近了。这几十步可以说是薛暮一生中最凶险、最漫长的路途之一。小红马又走了几步,薛暮突然感到有一条狼向她身后的雪坡跑去,她意识到那一定是狼王派出的探子,想查看她身后有无伏兵。薛暮觉得刚刚在体内焐热的灵魂又要出窍了。

    小红马的步伐似乎也不那么镇定了,薛暮的双腿和马身都在发抖,并迅速发生可怕的共振,继而传染放大了人马共同的恐惧。小红马的耳朵背向身后,紧张关注着那条探子狼。一旦狼探明实情,人马可能正好走到离狼群的最近处。

    薛暮觉得自己正在穿越一张巨大的狼口,上面是锋利的狼牙,下面也是锋利的狼牙,没准她正走到上下狼牙之间,狼口便咔嚓一声合拢了。小红马开始轻轻后蹲聚力,准备最后的拼死一搏,可是,负重的马一启动就得吃亏。

    薛暮忽然像藏族牧民那样在危急关头心中呼唤起佛祖:扎西德勒,请仁慈的佛祖伸出胳膊,帮我一把吧!

    静静的草原,没有任何回声。她绝望地抬起头,想最后看一眼美丽的湟中。

    突然,拉姆的一句话从天而降,像疾雷一样地轰进她的鼓膜:狼最怕枪、套马杆和铁器。枪和套马杆,她没有,铁器她有没有呢?她脚底一热,有!她脚下蹬着的就是一副硕大的钢镫,她的脚狂喜地颤抖起来。

    云吉当初对她说,初学骑马,马镫不大就踩不稳。万一被马尥下来,也容易拖镫,被马踢伤。这副马镫开口宽阔,踏底是圆形的,比普通的浅口方底铁镫,几乎大一倍重两倍。

    狼群正在等待探子,人马已走到狼群的正面。薛暮迅速将双脚退出钢镫,又弯身将镫带拽上来,双手各抓住一只钢镫——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薛暮憋足了劲,猛地转过身,朝密集的狼群大吼一声,然后将沉重的钢镫举到胸前,狠狠地对砸起来。

    “当!当!”

    钢镫击出钢锤敲砸钢轨的声响,清脆高频,震耳欲聋,在肃杀静寂的草原上,像刺耳刺胆的利剑刺向狼群。

    对于狼来说,这种非自然的钢铁声响,要比自然中的惊雷声更可怕,也比藏野狼最畏惧的捕兽钢夹所发出的声音更具恐吓力。

    薛暮敲出第一声,就把整个狼群吓得集体一哆嗦,她再猛击几下,狼群在狼王的率领下,全体大回转,倒背耳朵,缩起脖子像一阵黄风一样,呼地向山里逃奔而去。连那条探狼也放弃任务,迅速折身归队。

    薛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可怕庞大的藏野狼群,居然被两只钢镫所击退。她顿时壮起胆来,一会儿狂击马镫,一会儿又用藏族牧民的招唤手势,抡圆了胳膊,向身后的方向用藏语大喊:快!快!这里的狼,多多地有啦!

    可能,藏野狼听得懂藏族话,也看得懂藏族猎人的手势猎语。狼群被它们所怀疑的藏族猎人的猎圈阵吓得快速撤离。但狼群撤得井然有序,急奔中的狼群仍然保持着狼军团的古老建制和队形,猛狼冲锋,狼王靠前,巨狼断后,完全没有鸟兽散的混乱。薛暮看呆了。

    狼群一眨眼的工夫就跑没影了,山谷里留下一大片雪雾雪沙。

    天光已暗,薛暮还没有完全认好马镫,小红马就弹射了出去,朝它所看到的最近帐篷冲刺狂奔。寒风灌进领口袖口,薛暮浑身的冷汗几乎结成了冰。

    她从此对藏野狼有一种着了魔的恐惧、敬畏和痴迷。在藏野狼身上,竟然潜伏着、承载着一种如此巨大的吸引力?这种看不见、摸不着,虚无却又坚固的东西。薛暮隐隐感到,自己可能已经闯入高原民族的精神领域。虽然她偶然才撞开了一点门缝,但是,目光和兴趣已经投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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