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深雪处,曲扎让老爷和小姐先把一块大氆氇平铺在雪壳上,又让身壮体重的薛鼎臣先上去试试大氆氇的承受力。宽阔平展厚硬的大氆氇像一块硕大的滑雪板,薛鼎臣踩上去,氆氇下的雪面只发出轻微的吱吱声,没有塌陷的迹象。他又自作主张地并脚蹦了蹦,氆氇面稍稍凹下去一点,但也没有塌陷。

    曲扎急忙制止说:“老爷,进了里面可不能这样胡来,要是踩塌大便宜了,人就成了冻羊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薛暮的身子更轻,我先带她进去起两只羊,下一趟你们爷俩再自个儿起。”

    薛鼎臣只好跳下来,扶着曲扎爬上大氆氇,薛暮也爬了上去。大氆氇承受两个人的分量绰绰有余,再加上两只黄羊也问题不大。

    两人站稳之后,又合力拽第二块大氆氇,从第一块大氆氇的侧旁倒到前面去。把两块大氆氇接平对齐之后,两人便大步跨到前一块大氆氇上去,放好长钩。然后重复前一个动作,把后面的大氆氇再倒换到前面去。两块大氆氇轮流倒换,两人就像驾驶着两叶毡子做成的冰雪方舟,朝远处的一只活黄羊滑去。

    薛暮终于亲身坐上了青藏高原奇特的神舟,这就是藏民发明出来的抵御大白灾的雪上交通工具。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牧民乘坐这一神舟,从灭顶之灾的深渊中死里逃生,不知从深雪中救出了多少羊和狗;又不知靠这神舟从雪湖中打捞出多少被狼群、猎人和骑兵圈进大雪窝里的猎物和战利品。

    曲扎从来不向她这个异族姑娘保守藏民的秘密,还亲自手把手地教她掌握这一武器。薛暮有幸成为驾驶古老原始的藏族方舟的第一个汉人姑娘。

    氆氇舟越滑越快,不时能听到氆氇下雪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薛暮感到自己像是坐在神话中的魔毯和飞毯上,在白雪上滑行飞翔,战战兢兢,惊险刺激,飘飘欲仙,不由万分感激高原赐给她原始神话般的生活。

    雪湖中,十八条飞舟,三十六方飞毯,齐头并进,你追我赶,冲起大片雪尘,扇起大片冰花。狗在吼、人在叫、天空在微笑。空中忽然飘来一层厚云,寒气突降,微微融化的雪面,骤然刺喇喇地激成坚硬的冰面,将雪壳的保险系数凭空增添了三分,可以更安全地起羊了。

    人们睁大了眼睛,抬起头,一片欢唱:

    “铜铃一声声,一声声,一声声。

    雪山响回音,响回音,响回音。

    藏家的牦牛运输队,像一团飘动的云,飘动的五彩云。

    清清雪山水,雪山水,雪山水。

    高高白桦林,白桦林,白桦林。

    烟霞铺在车轮下,赶车的阿哥像雄鹰,像雄鹰,像雄鹰。

    送去草原秋,草原秋,草原秋。

    迎来雪山春,雪山春,雪山春。

    片片草地鲜花开,座座雪山亮晶晶,鲜花开,亮晶晶!”

    接着,飞舟的动作也越来越迅速而大胆了,薛暮在这一瞬间仿佛感知了青藏高原的雪山神灵的存在。

    忽然,岸边坡上传来薛鼎臣和帕甲的欢呼声,薛暮回头一看,薛鼎臣和帕甲大声高叫:“挖到一只!挖到一只!”

    薛暮用单镜片再看,她发现父亲像是在帕甲的指点下,不知用什么方法挖出一只大黄羊,两人一人拽着一条羊腿往牛车走。留在岸上的人也拿起木锨,纷纷跑向深雪处。

    氆氇舟已远离安全区,离一只大黄羊越来越近。这是一只母羊,眼里闪着绝望的恐惧和微弱的祈盼,它的四周全是雪坑,蹄下只有桌面大小的一块雪壳,随时都会坍塌。

    曲扎说:“把毡子慢慢地推过去,又不能太慢,千万别惊了它,这会儿它可是两只羊,在草原上,谁活着都不容易,谁给谁都得留条活路。”

    薛暮点点头,趴下身子轻轻地将前毡一点一点推过雪坑,总算推到母羊脚下,雪壳还没有坍塌。不知这头母羊是否曾经受过人的救助,还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争取最后一线生机,它竟然一步跳上了大氆氇,扑通跪倒在氆氇上,全身乱颤,几乎已经累瘫了冻僵了吓傻了。

    薛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两人轻轻走上前氆氇,小心翼翼地将后氆氇绕过雪坑,推铺到西边雪硬的地方。又倒换了十几次,终于走到了没有一个雪坑,但留下不少羊粪和羊蹄印的雪坡。

    “好了,放它走吧,它要是再掉下去,那就是天意了。”

    薛暮慢慢走到黄羊身旁,在她的眼里它哪里是一头黄羊,而完全是一只温顺的母鹿,它也确实长着一对母鹿般美丽、让人怜爱的大眼睛。薛暮摸了摸黄羊的头,它睁大了惊恐的眼睛,满目是乞生哀求的眼神。她抚摸着这跪倒在他脚下,可怜无助的柔弱生命,心里微微颤栗起来:她为什么不去保护这些温柔美丽、热爱和平的草食动物,而渐渐站到嗜杀成性的狼、鹰等猛兽的立场去了呢?

    一直听东郭先生和狼、以及各种仇恨狼的故事长大的薛暮,不由脱口说道:“这些黄羊真是太可怜了,狼真可恶,滥杀无辜,把人家的命不当命,真该千刀万剐……”

    曲扎脸色陡变,薛暮慌得咽下后面的话,她意识到自己深深地冒犯了老管家心中的神灵,但已收不回自己的话了。

    曲扎瞪着她,急吼吼地道:“难道草不是命?草原不是命?草和草原是大命,剩下的都是小命,小命要靠大命才能活命,连狼和人都是小命,吃草的东西,要比吃肉的东西更可恶。你觉得黄羊可怜,难道草就不可怜?黄羊有四条快腿,平常它跑起来,能把追它的狼累吐了血。黄羊渴了能跑到河边喝水,冷了能跑到暖坡晒太阳,可草呢?草虽是大命,可草的命最薄最苦,根这么浅,土这么薄。长在地上,跑,跑不了半尺;挪,挪不了三寸;谁都可以踩它、吃它、啃它、糟践它,一泡马尿就可以烧死一大片草。草要是长在沙里和石头缝里,可怜得连花都开不开、草籽都打不出来。藏民最可怜最心疼的就是草和草原,要说杀生,黄羊杀起草来,比打草机还厉害,黄羊群没命地啃草场就不是“杀生”?就不是杀草原的大命?把草原的大命杀死了,草原上的小命全都没命!黄羊成了灾,就比狼群更可怕。草原上不光有白灾、黑灾、黄灾,黄灾一来,黄羊就跟吃人一个样。”

    曲扎稀疏的胡须不停地抖动,比这只黄羊抖得还厉害。

    薛暮心头猛然震撼不已,老阿翁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战鼓的鼓点,敲得她的心通通通通地连续颤疼。她感到草原民族不仅在军事智慧上,刚强勇猛的性格上远远强过农耕民族,而且在许多观念上也远胜于农耕民族。这些古老的草原逻辑,一下子就抓住了食肉民族与食草民族、几千年来杀得你死我活的根本。

    老阿翁的这一番话,犹如在青藏高原上俯看华北平原,居高临下、狼牙利齿、铿锵有力、锋利有理、锐不可挡。一向雄辩的薛暮顿时哑口无言,她的汉族农耕文化的生命观、生存观、生活观,刚一撞上了草原逻辑和文化,顿时就坍塌了一半。

    草原民族捍卫的是“大命”——草原和自然的命比人命更宝贵;而农耕民族捍卫的是“小命”——天下最宝贵的是人命和活命。可是“大命没了小命全都没命”。薛暮反复念叨这句话,心里有些疼痛起来,突然想到历史上草原民族大量赶杀农耕民族,并力图把农田恢复成牧场的那些行为,不由越发地疑惑。

    她过去一直认为这是落后倒退的野蛮人行为,经曲扎这一点拨,用大命与小命的关系尺度,来重新衡量和判断,她感到还真不能只用“野蛮”来给这种行为定性,因为这种“野蛮”中,却包含着保护人类生存基础的深刻文明。如果站在“大命”的立场上看,农耕民族大量烧荒垦荒,屯垦戍边,破坏草原和自然的大命,再危及人类的小命,难道不是更野蛮的野蛮吗?东西方人都说大地是人类的母亲,难道残害母亲还能算文明吗?

    她底气不足地问道:“那您老刚才为什么还要把活的黄羊放走呢?”

    “黄羊能把狼群引开,狼去抓黄羊了,牛羊马的损失就少了。黄羊也是牧民的一大笔副业收入,好多藏民是靠打黄羊支帐房、娶女人、生小孩的。藏民一半是猎人,不打猎,就像肉里没有盐,人活着没劲。不打猎,藏民的脑子就笨了,打猎也是为着护草原的大命,藏民打吃草的活物,要比打吃肉的活物多八成。”

    曲扎又叹道:“你们汉人不明白的事太多了。你书读得多,可那些书里有多少歪理,汉人写的书尽替汉人说话了,藏民吃亏是不会写书,你要是能长成一个藏族姑娘,替我们藏民写书就好喽。”

    曲扎扶起黄羊,把它轻轻推到雪地上,这里的雪面上居然冒出来几支旱苇梢,饥饿的母羊急急走过去两口就把它咬进嘴里。薛暮迅速撤走了大氆氇,黄羊战战兢兢走了几步,发现了一行行羊蹄印,便头也不回地跑向山梁,消失在天山之间。

    巴图和德吉也载着一只半大的小黄羊,靠近了硬雪坡,德吉一边念叨着:“可怜啊,可怜。”一边把黄羊抱到雪地上,拍拍它的背,让小黄羊逃向山梁。

    薛暮向德吉翘了翘大拇指,德吉笑了笑对她说:“它阿妈掉进雪坑里了,它围着雪坑跑,不肯走,我们俩抓了好半天才用杆子把它按住。”

    其他的雪筏一只一只地靠过来,雪湖里的活黄羊终于集成了一个小群,翻过了山。曲扎说:“这些黄羊长了见识,往后狼就再抓不着它们了。”

    人们终于可以去起获应得的年货了,雪湖上的寒气越来越重,雪面也越来越硬。曲扎对猎手们说:“老天爷在催咱们呢,快动手干吧。”

    雪湖上的人们飞向了各自的地盘,猎场上又出现了热气腾腾的欢乐场面。

    曲扎带薛暮来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雪坑边上停下来:“别找太大的雪坑,要是雪坑太大,里面的黄羊就太多了,七八只十几只憋死的大黄羊堆在一堆,热气大,雪坑里的雪一时半会儿冻不住羊。这么多的热气,焐了半天一夜,羊的肚子早就憋胀了,腿也支楞着,肚皮也憋紫了,小一半的羊肉也早就焐臭了。羊就算冻上了,冻的也是半臭羊,卖不到一半的价钱,人家一看羊的肚皮就得压你两级的价,只给你皮钱,肉钱就一分也没有了。可这些半臭羊狼最爱吃,埋在这里的羊,狼群准保得惦记一个冬天,咱们就把最好的狼食给狼留下吧。”

    曲扎趴在毡上把桦木长钩插进坑里,雪坑足有两米多深。他一点一点地探,不一会儿,猛地一使劲,稳住了杆:“已经钩住了一只,一起往上拽吧。”

    两人一边拔一边又往下顿,好让继续下漏的雪砂把冻羊身下的空隙填满,再把羊一点一点地垫上来。两人都站起身,慢慢斜拽,一只满头是雪的冻羊头露出雪坑。铁钩不偏不斜,刚好钩住了羊的咽喉,一点也没有伤着羊皮。

    薛暮弯腰,双手抓住羊头,一使劲便把一只五六十斤重的大黄羊拽到毡子上。黄羊已经冻硬,肚皮不胀不紫,这是一只被迅速憋死和冻死的黄羊。

    “这是只一等好羊,能卖最高的价。”曲扎喘了一口气说:“里面还有呢,你来钩吧,要像钩那些掉在井底的水桶一样,摸准了地方再使劲,千万别钩破皮,那就不值钱了。”

    薛暮连声答应,接过杆,插进雪坑,轻轻地探,发现这个雪坑底下大约还有一两只黄羊。她花了好半天,才探出了一只羊的形状,又慢慢找到了羊脖子,钩了几下,总算钩住了。薛暮终于在草原雪湖中,钓上来第一条“大鱼”,一钓就是五六十斤,还是一只平时连骑快马都追不上的大猎物。

    她兴奋地朝岸上的薛鼎臣大喊大叫:“爹,老爹,你快看,我也钩上来一只,特大个!”

    薛鼎臣急得大喊:“羲和,你快回来,快来换我!好让曲扎休息!”

    湖面上山坡上到处响起惊呼声,一只又一只皮毛完好、膘肥肉足的大黄羊被打捞上来。一只又一只雪筏向岸边飞去,那些青壮快手已经开始打捞第二船了。

    巴图、德吉和索朗的两个氆氇筏最能干,钩羊又准又快,还专钩大羊好羊,如果钩上来是中羊小羊,或是憋胀肚子、憋紫肚皮的大羊,只要是卖不出好价钱的羊,他们就把它们重新扔进空雪坑里去。

    蛮荒雪原呈现出一片只有在春季接羔时才会有的丰收景象,在远处山顶望的狼们,一定气得七窍生烟。草原上打劫能手的藏野狼,竟然也有被人打劫的时候,薛暮忍不住想乐。

    曲扎和薛暮载着两只黄羊,向岸边驶去。氆氇舟靠岸,薛鼎臣和帕甲扶管家下地,薛暮将两只黄羊推下氆氇筏,四人将两只羊拖到自家的牛车旁。

    薛暮发现,两家的牛车上已经装上了几只大羊了,忙问怎么回事。

    薛鼎臣说:“我跟帕甲只挖到了一只,其它几只是先回来的几家人送给咱们两家的,咱们跟着老管家真是占大便宜。”

    曲扎也笑了:“你们也是草原人了,往后也要记住草原的规矩。”

    曲扎累了,盘腿坐在牛车旁抽起旱烟:“老爷,您和小姐自己去吧,千万小心。万一掉下去,就赶紧叉腿伸胳膊,再憋住气,这样掉也掉不太深。氆氇上的人赶紧伸钩子,可千万别钩破了脸,要不往后小姐就嫁不了人了。”

    曲扎一边咳一边笑,又招呼帕甲抱木柴,升火,准备午饭。

    父女俩兴冲冲地走向氆氇筏,走近湖边深雪,薛暮忽然发现一个雪洞,又像一个雪中的地道,一直通向雪更深的地方。

    薛鼎臣笑道:“刚才老管家在旁边,我没跟你说,这就是我和帕甲挖的雪洞,那只大羊就是这么挖出来的。帕甲真是人小鬼大,他看你们走了,就仗着个小体轻,张开皮袍,居然爬上雪面,在雪上匍匐前进,雪壳能经得住他。他在前面五六米的地方发现一个雪坑,然后爬回来,让我和他一起挖地道,挖了不大工夫就挖到了,又是他钻进洞里用绳子拴住羊腿,再退出来,然后我一个人把那只大黄羊拽了出来。帕甲胆子太大了,我真怕雪塌了把他埋在里面。”

    “这个我早就领教了,他敢赤手空拳拽狼腿,这个雪洞他还不敢钻?藏族小孩都这么厉害,长大了还了得。”

    “我让帕甲别钻洞的时候,这小家伙竟然说,他狼洞都钻过,还不敢钻雪洞?他说他七岁的时候,就钻进一个大狼洞,掏了一窝小狼崽呢。你不是老想掏只小鹰吗,到时候咱们把帕甲带上。”

    薛暮忙道:“那我可不敢,看看人家的胆量,我只有羡慕的份儿。”

    上了雪筏,薛鼎臣的脸上乐出了皱纹:“在高原打猎真是太有意思了,整天在衙门办公务工太枯燥单调了。我发现,一跟狼打上交道,这高原生活就丰富多彩、好玩刺激了。”

    “青藏高原地广人稀,方圆几十里见不到一个碉房,不跟狼打交道,不出去打打猎,非得把人憋死不可。”

    两人在早膳时候,吃足了牦牛肋骨排,此刻正有使不完的力气。他们像龙舟上的赛手,手脚并用,前倒后换,氆氇筏像马一般地飞滑起来。

    薛鼎臣也终于亲手钩上一只大黄羊,他乐得差点没把氆氇筏蹦塌,薛暮吓出一身冷汗,急忙把他按住。

    薛鼎臣拍着黄羊大叫:“刚才看人家钩羊,就像是梦,到这会儿我才如梦方醒,真有这等好事。”

    薛鼎臣死死把住钩杆,不让薛暮染指。薛暮不敢在危险之舟上跟他抢,只好充当苦力。薛鼎臣一连钩起三只大黄羊,他钩上了瘾,不肯上岸,坏笑说:“羲和啊,咱们先钩后运吧,效率更高。”

    说完,就把钩到的羊平放在结实的雪面上。

    在岸上,曲扎吸完一袋烟,便起身招呼留在“湖边”上的人,在车队旁边清出更大一片空地。各家的主妇将家里带来的破木板、破车辐条等烧柴堆到空地上,堆成了两个大柴堆,又在空地上铺上旧毡子,再拿出盛满酥油茶的暖壶,还有酒壶、木碗和盐罐放在上面。

    桑杰和黑久杀了两只未被冻死,但被雪壳别断腿的伤羊,湟中的牧民从不吃死羊,这两只活羊正好被猎人们当作午餐。藏獒们早已吃撑了狼的剩食,此刻对这两只剥了皮、净了膛、冒着热气的黄羊肉无动于衷。

    一个火堆燃起,曲扎和女人孩子们都用铁条木条串上还微微跳动的鲜活羊肉,撒上细盐,坐在火堆旁烤肉烤火,喝茶吃肉。诱人的茶香、奶香、酒香和肉香,随着篝火炊烟,飘向湖中,招呼猎手们回来休息聚餐。

    时近正午,各家的氆氇舟都已回岸卸了两三次猎物了,各家的牛车上都已装上了六七只大黄羊。此刻,所有的男人都被替换下来,吃饱喝足了的女人和孩子,都上了氆氇筏,又匆忙进湖去钩羊。

    新鲜黄羊烤肉是青藏高原著名美食,尤其在打完猎之后,在猎场现场架火,现烤现吃,那是青海王公贵族所热衷的享受,也是草原普通猎人不会放过的快乐聚会。

    薛家父女终于正式以狩猎者的身份,加入了这次猎场盛宴,他俩早已把京师的酒楼饭馆忘掉了,狩猎的激奋和劳累使每个人胃口大开。这是在野狼刚刚野蛮野餐过的地方野餐,身旁周围还都是狼群吃剩下的黄羊残骸。这种环境,使他们的吃相如虎似狼,吃出了野狼捕猎之后狼吞虎咽、茹毛饮血的极度快感。

    薛暮的胸中突然涌生出藏族人的豪放,她情不自禁地从索朗那儿抢过一壶黑麦子酒,仰头对天饮起来。

    曲扎大笑道:“再过一年,我都不敢到京师去见太太了,我把老爷和小姐都快教成藏族野人了。”

    薛暮连叫三声:“阿翁,阿翁,阿翁!”

    将酒壶举过头顶,向曲扎“老酋长”敬酒。

    曲扎连灌三大口,乐得连回三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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