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胜过来说四阿哥一会儿就到，晚点也要在这里用。
我笑着道：“知道你忙，就不耽误你的事了。”
杏儿早备好了放了银子的荷包，我这边常备着三四种放着三五两不等的荷包，看着人给，张德胜拿的自然是最大的一个。
李玉虽然也常来，但我不敢赏他。
有时想想，李玉拿的赏估计还真不多。倒是福晋能赏他，但是看福晋现在这样，也不知道赏过李玉没。
我跑一会儿神，张德胜已经走了。杏儿过来问一会儿四阿哥来吃什么？昨天他来的时候已经用过了晚点，今天算是久违的在这里用膳，许照山正激动地在一边等着呢。
“你说呢？”我难得升起点患得患失，居然不敢点了。
杏儿也是一怔，回忆了下四阿哥以前在这里用的菜品，随口说出了七八样：“您看这几个菜怎么样？”
我听了却觉得哪个都不好，大概是被之前的流言事件吓的，再见到四阿哥，我有种恨不能巴在他身上不下来的感觉。
我想讨好他，却发现以前点膳时都是随着自己的口味点的，我居然没仔细记四阿哥到底喜欢吃什么。
难道还照着自己的口味点？
我面色沉重眉头微蹙的模样，让杏儿和许照山都不敢说话了，木鸡一样站在那里。
我在心里转了好几圈，咬牙道：“让他们上个牛肉锅子。三个月的小牛犊，挑好肉片成薄片，再来点羊脑，荤的只要这两样，剩下的让他们看着给，对了，不要豆腐。记得嘱咐一声，汤要清水，不要鸡鸭鱼羊煮的荤汤，里面放点葱段和姜片就行。”
杏儿迟疑道：“现在吃锅子，是不是有些早？”
吃锅子未免不雅，各种菜肉涮出来汤水乱溅，格格当着四阿哥的面儿这么吃，万一不好甩到身上呢？多难看。
“就上这个，剩下的拿点饽饽就行，不必准备面或米了。”我到底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点了。
四阿哥爱跟我一起吃，极有可能是我们两人的口味相近。最重要的是让我照四阿哥的口味点，我就真不知道怎么点了。
许照山响亮地答应了声，转头就往膳房跑。
膳房里刘太监正站在院子当中，看到他脚下飞快一路小跑的进来，叫住他问：“怎么了这是？跑的跟火上房似的。”
许照山亲亲热热的贴上去喊了声：“刘爷爷好，我们薛主子想要锅子。”
“有，都有！”刘太监招手喊来个小太监领许照山进去，还嘱咐道：“好好侍候你许哥哥，不许耍滑头！”
小太监笑嘻嘻的：“我哪里敢呐。”腰一弓，“许哥哥您往这边走，弟弟给您瞧着路。”
看着这两人的背景，刘太监长出一口气。薛格格既然主动来要东西了，想必四阿哥那边也快没事了吧？
最近四福晋整治的新规矩他们这边也听说了，如今想打探点什么可难喽。
倒是听说又有了一个那拉格格，只不知道能耐如何，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来，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刘太监掏出鼻烟来嗅了一口，忙捏住鼻子忍住一个大喷嚏，两眼一酸，憋出两泡泪来。他掏出帕子擦擦眼，张嘴打了个大哈欠。
人有了底气，总免不了宠爱自己。他打进宫起就在膳房里侍候，见过的主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凡受宠的，就不乐意用膳房配的膳，喜欢自己点个东西。等没了这份底气，不必他们给脸色，人家自己就不敢张这个嘴了。
打从四阿哥搬进阿哥所后，只有这个薛格格喜欢要东西，东点一个西点一个，还喜欢指手划脚，吃个手抓羊肉一丁点肥的不要，他只好交待厨师用油淹羊肉，不然缺了这一味，回头吃不好了又来闹，他可不想去试主子们的脾气。
吃个青菜，要开水烫过后沥干水，用底油炒香蒜末就离火，菜放进去一拌再一调味就行。格格这么说过后，刘太监带着师傅来回炒了七八盘才品着差不多了，给送去。
但刘太监还就喜欢薛格格这样的，这样的主子看着是难伺候，可像四阿哥那样给什么都没意见，吃的好不好也没意见的，才让他害怕。
万一什么时候惹到他了，小命都丢了的时候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进了阎王殿也是个糊涂鬼。
而且，有了薛格格，他不就知道四阿哥的意思了吗？之前薛格格好长时间不来叫膳，他还替她小担忧了一把。如今看来，还算平安。
膳房里也都有个利眼，见许照山被一个小太监领着进来，大师傅的脸就笑成一朵花了，要什么都行，怎么吃您吩咐。
许照山顺顺当当地把差事办完，可他吩咐完了却不敢走，就这么等着大师傅切肉，那边洗菜的、切菜的，准备锅的，挑不出烟又没味还能烧的好的碳的。他这边转转，那边转转，顺便给这位帮把手抬个菜筐，给那位搭个手递个盘子。
别人要嫌他吧，他一张嘴还能说出个三四五来，原来是个行家啊。
一个正切丝的师傅问他：“怎么？你是打算干这个？在主子身边侍候多好，何苦干这种脏活。”
许照山在旁边紧紧盯着他的手势，一手自己虚比划着，道：“主子身边的能人太多，出头不易，我也要多学着点才行。”
他总不能做一辈子的提膳太监吧？现在年轻还看不出来，三五十以后呢？多学一手，日后也多一条路。
师傅听他这么说，也是一叹：“你要实在想学，在这里看是看不出来的。回去自己想办法练练吧，练的差不多了，再想办法拜个正经师傅学。别想着能学成个全才，要么专精一味，要么你就当个点膳的也行。样样都能说出个七八分来，也够你出头了。”
这师傅也是实心教他，许照山仔细一想，还真是，他在主子身边，专精一味的话，主子总有吃腻的时候。要是样样都懂一点，不求多专精，样样都能学个七八分，哪怕只耍嘴皮子呢，也是个门路。
他也就歇了偷学手艺的心，转头开始看人怎么摆盘，这倒是个实在手艺，薛格格好吃点心，他学会这个立刻就能得着好。
各色东西准备好了八成，只剩下肉还没片，这个等格格那边叫膳了，他们这边现片才能好吃。
许照山盯着东西放到一边摆上签子，又给了小太监二两银子让他盯着千万别让人给换了菜，才放心回去。
小太监拿着二两银子喜滋滋的跑去找刘太监，倒让刘太监在头上拍了一下，“你个没眼色的，算了，拿了就拿了，嘱咐你的差事可要办好，别收了银子不办事。”
小太监本来打算银子收了就颠去，见刘太监这么一说，就真的回去站在那里盯着了。有人要东西见这里有现成的就想拿，被他一个个轰走了。
一直盯到许照山再来，大师傅快刀片了五盘子肉，拿膳盒装了，好好的给许照山送回去了，小太监才松了口气，一边抹着头上的汗，一边心道：这二两银子拿的真累啊。
四阿哥这两天可以轻闲轻闲，他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才到我这里。
屋里已经点上铜灯，我刚福下身他就把我扶起来，目光在我的发间的杏花簪上打转，笑问我：“这簪子可喜欢？内务府刚送来的，我瞧着就这个还算勉强能入眼。”
拉着我的手，两人坐到榻上。炕桌一早就搬开了，靠着杭绸大迎枕，四阿哥一手搂着我，一手握着我的手，柔声道：“这些日子没来看你，都是外面的事太多了。”他捏着我的下巴轻轻抬起，看着我的眼睛，凑到我腮边深深一嗅，轻声道：“想我不想？”
我眼角扫到见屋里都没人了，大胆的迎上去亲在他嘴角：“想，白天夜里都在想，夜里想的厉害。”
四阿哥笑了：“好甜的嘴，可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以前这种好听话可少见的很。”
他深吸几口气，拉过被子从头到脚严严密密的遮住我，才叫人拿热水进来洗漱。
照样还是凌晨三点起来，站在那里让宫女们侍候着穿上衣服时，四阿哥理着袖子对李玉道：“库里新送来的绢纱缎子，你看着一样给你薛主子挑几匹来，让她裁几件新衣裳。”
李玉这次趁着他用早膳就叫来张德胜吩咐了。
张德胜苦哈哈的又一大早的跑正院去，心里道：还是薛格格厉害啊，一次就得个簪子，再一次就再得几匹布。这回可不比簪子那么小一个也不显眼，师傅的话是一样挑几匹，七八样加起来可要堆成座山喽。
不过，这也是四爷自己的东西，爱赏谁赏谁，眼气的都跟薛主子学不就成了？侍候好阿哥爷，要什么没有呢？
他一路小跑进了正院，大嬷嬷开了库房，挑颜色鲜亮不违制的，浅粉鹅黄淡紫，既衬那位格格的皮子，又合阿哥爷的眼，痛痛快快的搬了小二十匹出来。
张德胜苦笑，又叫了两个小太监帮着他扛走了。
正院里，这次苏嬷嬷可没办法瞒了，新进的料子，小二十匹呢，谁看不见？
“福晋……”她为难地道。
福晋平静地道：“嬷嬷，眼皮子别太浅了，她是能陪着四阿哥进宫领宴还是能拜祖宗时站在我前头？不过是个格格，四阿哥要怎么宠都是他的事，我不能替他宠，但也不能故意败他的兴致。不然，看笑话的人多着呢。”
苏嬷嬷没话了，细想想，福晋说的也对。可她又道：“这么偏着这一个，那两个不平了闹起来怎么办？”
福晋这回笑了，慢条斯理的：“薛格格能得四爷的心是她的本事，不服的只管跟她学。学又学不会，比也比不过，这种人哪里还用嬷嬷来操心？就是我也看不在眼里。”
我起来时，除了摆在西厢的那十八匹新料子，杏儿还有个留言让我惊讶的合不上嘴。
我刚爬起来，杏儿就伏在我耳边小声说：“四爷说，他今天还来，让您……乖乖等着他。”
听到四阿哥充满邪魅狂霸践的留言，没有感动，我昨晚痛快大胆地发泄了一通这段日子来阴郁憋屈的心情。
我真的压力很大，但就算是当着贴身宫女的面也不敢露出丝毫端倪，除了安静点、沉默点，连泪都没当着人面掉一滴。
在当时，我唯一的念头就是要能扑在母亲的怀里大哭一通就太好了。可惜现在我的身边除了宫女太监，就只剩下一个在床上对我热情万分，床下让我连撒娇都不敢的四阿哥。
孤家寡人……我从没这么深刻的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真不知道长姐在宫里这么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害怕的我昨晚真的有那么一刻，生出了“爱谁谁！老子就疯一次！”的豪情，但对着四阿哥到底还是在最后缩了，只敢喊他的名字，没把后面的话全倒出来。
好吧，我只是把四阿哥当出气筒了。两人在床上的时候怎么疯都行，我本来以为早上起来四阿哥必定要大怒的，不大怒也要小怒一回，可看着厢房里堆满一张榻的新衣料，再听杏儿传来的话，细品里面的味道。
这么说四阿哥不但没生气，还挺满意？可惜昨晚我那么狂野是有原因的，以后大概不能常常狂野给他看了。
不过我现在终于有心情享受美食了，就叫来小许子，让他拿银子去膳房要点东西。
许照山揣着银子到了膳房，小太监昨天刚收了他二两银子，虽然嫌赚的辛苦，但谁不爱银子呢？一见他就迎上来，笑眯眯的亲热道：“许哥哥来了？您辛苦，主子们想要点什么啊？您只管吩咐，小的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许照山开始跟着赵全保提膳时，已经是我疑似失宠的时候，说实话他还真没被膳房的太监驱奉过，也没感受过我受宠时杏儿受到的待遇，所以他就直接跟这小太监说了。
“青梅山药糕？”小太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做出一副为难相来，“这道点心梁师傅做的最好，可他现在正忙着做饽饽呢，怕是抽不出空来，要不，您下午再来？”
别啊，许照山虽然才进屋侍候没多久，可也早知道我的习惯，我现在要的东西，一般中午前最好就能看到，午膳后就要吃的。虽然没见过我罚人，但以前杏儿来时都能把东西拿回去，换成他怎么着也不能差劲不是？
于是赶紧好弟弟亲弟弟叫了一通，又塞了五分银子给小太监，大头他要给做点心的大师傅留着才行。五分银子虽然不算多，但也够不少了。
小太监只是拿个拦路钱，又不是要故意跟许照山不对付？好处到手就痛痛快快的带他去厨房了，到地了让他站在门口，他进去找大师傅说。
梁师傅听了要的点心，也没多问就点点头，小太监这才把许照山叫进来，梁师傅收了银子，许照山千恩万谢，说定来拿午膳时一块拿走才放心回去。
等他走后，梁师傅吩咐帮厨的小太监挑山药，去皮，切断上笼蒸熟，再挑半斤青梅果出来，去皮去核，另外还要去库里领白糖。
开了白糖的条子，一事不烦二主，领着许照山进来的小太监拿条子去找马太监，马太监拿过条子看看，拿出钥匙让人去库里称白糖，一边随口问了句：“这是哪个院里主子要的啊？”
小太监笑眯眯地道：“四阿哥院里薛主子新提拔的小许子来要的，对着梁师傅千求万告，午膳时就要拿过去呢，这不，梁师傅先开了条子，打算一腾出手来就做。”
马太监一怔，坐着思量了一会儿，拿起条子起来，叫上小太监去了刘太监的屋子，小太监还糊涂着，心想：称二两白糖还要找刘爷爷点头？难道许照山的主子身份太低，不能要点心？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不解。
刘太监扫了一眼条子，对马太监道：“你去盯着，记得让他们把糖筛两遍。”
等马太监出去，刘太监细细盘问了小太监一遍，然后满意的放下条子打发小太监出去。小太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会儿，他居然看到刘太监去了厨房，跟梁师傅交待了好一会儿。
他交待过后，梁师傅把做到一半的饽饽放下交给徒弟，洗干净手去做那青梅山药糕了！
小太监下巴都掉下来了，心道：难不成这许照山是刘爷爷的亲戚？怎么这么照顾他？
他心里这么想，等许照山来了就前后围着转个不停，不但把昨天加今天的二两五分银子全还回去了，还多拿了一碟双色荷花酥放在膳盒里，口口声声这是他孝敬许哥哥的。
把许照山险些哄的找不着北，等他回去后，一边把膳盒给杏儿和苹儿，看她们摆膳，一边不解的把这事拿来请教杏儿。
杏儿习以为常，轻哼道： “你不知道他干嘛这么狗腿是吧？等着瞧吧，日后狗腿的时候多着呢。”言罢，轻松地带人抬膳桌进去了。
留下许照山在那里品味她话里的意思，顷刻之间，许照山明白了，一瞬间他激动的脸庞红亮似火。
能跟着一个让人连身边的太监都要巴结的主子，那简直是撞大运了啊！
他透过窗户，能看到屋里坐在榻上的我，我正倾身看着膳桌，杏儿在旁边正把那盘青梅山药糕摆到我面前，再递给我一双银筷。
许照山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简直想钻到屋子里去听一听格格喜不喜欢这盘点心。
膳房进的这道青梅山药糕压成五瓣花的形状，小小一个嫩白可爱，我克制着仅仅尝了两个，青梅酱酸甜可口，但放下银筷后，嘴里品着那味道，却总是忍不住想再吃一个，再吃一个。
一会儿不知不觉间，我把那一盘都吃完了。完了，正餐没吃，先填进去一碟点心。
我自己吃满足了就想起四阿哥，要不要拍个马屁？拍吧，拍老大的马屁不丢人。
我叫来杏儿，让她再拿银子给许照山，晚点的时候再上一份青梅山药糕。许照山一听到消息，饭也不吃了，碗一放就拿银子往膳房去。
刘太监正等着他呢，一见他来，亲自接待，笑眯眯的听许照山复述我班门弄斧的种种要求，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然后再亲口叫人好好地把许照山送走，连他捧出来的银子都推回去了。
小太监巴结着把许照山送出膳房，亲热地好哥哥亲哥哥以后要多关照弟弟，你看咱俩长的这么像，说不定以前还一个祖宗呢。
许照山瞧瞧小太监瘦小的个头，再看看自己长不高的个子，心道是像，咱俩就个子像。
做山药糕的梁师傅苦着脸，道：“做成麻将的样子不难，但半糖……刘爷爷，山药那个味没糖怎么吃啊？”回头送上去吃着涩了，他的脑袋还要不要？
刘太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安慰梁师傅： “主子的意思大概是不要太甜的，你多做几样，咱们都试试。”
梁师傅一抹脸，喊帮厨的小太监都来削山药皮，挑青梅做酱，刘太监喊来马太监去开条子拿绵白糖，梁师傅把白糖一份减一钱分成了七八份，一边摆着糯米粉，随着白糖的减少，酌量一份多加半钱到一钱。
没了绵白糖，总要有别的来调和山药的口感。
闲着没事干的小太监都叫过来试味，可他们吃到嘴里却哪个都说好吃，问哪个最好，几乎全都指着糖份最多的那份。
梁师傅再抹一把脸，端着山药糕找上了刘太监：“刘爷爷，您给试吧，这群小的肚子里没油水，吃不出味儿来。”
他言下之意，自然是说薛格格肚子里油水太足才会出天，嫌点心糖多了。
于是，刘太监把大厨们都喊来试味了，不求他们说出好不好吃来，口味这东西人跟人不一样，只要他们吃出哪一份最协调。
结果指出来两份，一份是七分糖，一份是三分糖，三分糖那个有个专做鸡鸭的大师傅说：“吃起来跟馒头差不多了，能配上粥当饭吃。”
三分糖的糯米粉加太多，可以改个名叫糯米青梅糕，山药？哦，那是加进去丰富糯米粉口感的。
刘太监大手一挥，梁师傅做了两份，一份七分糖，一份三分糖。做完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下午什么都没干，光做这个了。
做好后，生怕再有什么问题的梁师傅不等许照山来拿，赶紧让人给送过去了。两碟还特意放了签子标上名字，第二份三分糖的，梁师傅思量再三，是标成糯米糕，标成山药的他亏心。
我看到时就以为糯米那碟是膳房多给的。
下午，看着快到四阿哥回来的时间了，我决定今天要是四阿哥不来，我就把点心送到书房去。
我总有点忍不住想为他做点什么，更不安的想他早上走前虽然那么说，可下午说不定就改主意不来了呢？
于是，我就不停地从妆盒里拿出怀表看时间，这表还是福晋进门前，四阿哥拿给我的。我看着表又发起了呆，杏儿看到我这样，蹑手蹑脚地躲出去。
堂屋里的苹儿抬眼看看，低头继续打梅花络。
外面的芭蕉看到杏儿出来，使了个眼色，两人拿着丝线一边分线，一边小声说话。
杏儿道：“格格这样，看着实在让人心疼。”说着她朝那拉格格那边看了眼。
芭蕉虽然是背对着那拉格格那头，却接话道：“凭谁都能跟咱们格格比不成？那一个两个的，抵的过咱们格格一根指头吗？”
我的宫女们对我的信心倒是足的很，她们旁观者清，从我进阿哥所就在身边侍候。亲眼看着富察格格不敌，福晋杀羽，四阿哥就是喜欢她们格格。
这位那拉格格也就是碰上好时候，一边刚进门，四阿哥总要新鲜几天，刚巧她们格格又身上不好，才显得她风头正盛。
如今她们格格刚好，四阿哥就连来两天，好东西不停的往她们格格屋里搬。
“现在咱们只管瞧着，”芭蕉压低声道，“我看，那边坐不了几天就该来找咱们格格了。”她朝后面那拉格格处一眨眼，跟杏儿两人咯咯偷笑起来。
四阿哥从上书房出来后，没回阿哥所，而是直接去了养心殿那里，李玉过一会儿让人回来传话，说皇上留饭，四阿哥就不回来用了。
我本想让人把山药糕送到书房去，被杏儿拦下道：“四阿哥又没说不来，这东西过了夜就不能用了，万一四阿哥回来就过来歇了，不是白费了您的心意嘛。”
平常拿回来的点心，我总是不一会儿就吃完了，看这特意留着的，肯定是给四阿哥预备的。
一直快到四处要闭宫门了，四阿哥才匆匆回来，果然就像杏儿说的，直接到我这里来了。他一进院，李玉就带着人赶紧去膳房提热水，屋里人人都忙碌起来，拿替换衣服的、准备洗漱的，等等。
我捧了碗热茶给他，四阿哥接过后，吹两口不急着喝，先问我：“你这里的糖和点心还有没？拿点过来。”
他在皇阿玛那里被劝膳，从头到尾顶用的没吃几口，反正他也不是去吃东西的。用完又陪他写了半天的字，饿到现在就喝了两碗茶。
“有，有，我下午刚要的两碟点心还没动呢。”我赶紧去端。
倒是四阿哥听了我的话一怔，下午要的两碟点心现在还没动？端来一看，他就笑了，方方正正没一丝花纹的点心，一看就知道是给他准备的。
四阿哥累了一天，这会儿看到我拿来的青梅山药糕，心情愉悦地拿起银筷挟了一块细品，不一会儿，两碟子糕全进他肚子里。
我这才后知后觉：“四爷，您饿了吧？膳房现在肯定还没熄灶呢，叫他们给您准备点东西吧？快的很。”
“不用。”四阿哥肚子填了七八分饱，满足的舒了口气，捧起茶来慢慢喝。他从养心殿出来，一回来却赶着叫膳，这不是明摆着说在皇阿玛那里没吃好吗？
热水来，两人洗漱后躺下。
帐子里，四阿哥搂着我，两人挤在一个被窝里，他摸着我的头发道：“今晚不弄你，歇歇，要是还想要，爷明天给你。”
他拿话臊我，明摆着说我昨晚太狂野了。
说完低头罩住我的嘴，把我压在身下狠亲了一通，把我也亲的喘息不止才罢休。
亲完，他在我后背拍抚了一阵，哄道：“睡吧，你家爷累了一天了，乖啊。”
屋里变得安静下来，杏儿和苹儿悄悄在堂屋留灯，然后都退出去了。站在外面的寒风中等到凌晨三点，李玉过来，她们才回小屋跺跺脚，灌两碗热茶暖暖，再赶紧出去侍候四阿哥早起。
我也跟着一道起来了。
四阿哥使眼色让其他人退开，由着我服侍他穿衣，我给他系腰带时，他低声在我耳边笑道：“怎么今天不睡了？”说完，手在我头上温柔地摸了两把。
以前那是让你折腾的，再说，怎么可能折腾完凌晨三点再起来？我又不是铁人。
但看四阿哥每天都是凌晨三点起，我就特佩服，皇阿哥果然不是一般人干的了的。
我眨巴眨巴眼睛，特别崇拜地看着他，让四阿哥在我脑门上轻轻拍了下：“小狗腿。”手放下来时又是从耳根滑到脖子上，让我起了一身麻酥酥的鸡皮疙瘩。
送走他后，我居然挺有精神，于是回笼觉也不睡了，坐下叫来杏儿，跟她商量过年是不是给四阿哥送个亲手做的什么东西。
我果然开始爱他了吧？我想，爱果然就是要不停的对人好，对不对？
我笑着道：“知道你忙，就不耽误你的事了。”
杏儿早备好了放了银子的荷包，我这边常备着三四种放着三五两不等的荷包，看着人给，张德胜拿的自然是最大的一个。
李玉虽然也常来，但我不敢赏他。
有时想想，李玉拿的赏估计还真不多。倒是福晋能赏他，但是看福晋现在这样，也不知道赏过李玉没。
我跑一会儿神，张德胜已经走了。杏儿过来问一会儿四阿哥来吃什么？昨天他来的时候已经用过了晚点，今天算是久违的在这里用膳，许照山正激动地在一边等着呢。
“你说呢？”我难得升起点患得患失，居然不敢点了。
杏儿也是一怔，回忆了下四阿哥以前在这里用的菜品，随口说出了七八样：“您看这几个菜怎么样？”
我听了却觉得哪个都不好，大概是被之前的流言事件吓的，再见到四阿哥，我有种恨不能巴在他身上不下来的感觉。
我想讨好他，却发现以前点膳时都是随着自己的口味点的，我居然没仔细记四阿哥到底喜欢吃什么。
难道还照着自己的口味点？
我面色沉重眉头微蹙的模样，让杏儿和许照山都不敢说话了，木鸡一样站在那里。
我在心里转了好几圈，咬牙道：“让他们上个牛肉锅子。三个月的小牛犊，挑好肉片成薄片，再来点羊脑，荤的只要这两样，剩下的让他们看着给，对了，不要豆腐。记得嘱咐一声，汤要清水，不要鸡鸭鱼羊煮的荤汤，里面放点葱段和姜片就行。”
杏儿迟疑道：“现在吃锅子，是不是有些早？”
吃锅子未免不雅，各种菜肉涮出来汤水乱溅，格格当着四阿哥的面儿这么吃，万一不好甩到身上呢？多难看。
“就上这个，剩下的拿点饽饽就行，不必准备面或米了。”我到底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点了。
四阿哥爱跟我一起吃，极有可能是我们两人的口味相近。最重要的是让我照四阿哥的口味点，我就真不知道怎么点了。
许照山响亮地答应了声，转头就往膳房跑。
膳房里刘太监正站在院子当中，看到他脚下飞快一路小跑的进来，叫住他问：“怎么了这是？跑的跟火上房似的。”
许照山亲亲热热的贴上去喊了声：“刘爷爷好，我们薛主子想要锅子。”
“有，都有！”刘太监招手喊来个小太监领许照山进去，还嘱咐道：“好好侍候你许哥哥，不许耍滑头！”
小太监笑嘻嘻的：“我哪里敢呐。”腰一弓，“许哥哥您往这边走，弟弟给您瞧着路。”
看着这两人的背景，刘太监长出一口气。薛格格既然主动来要东西了，想必四阿哥那边也快没事了吧？
最近四福晋整治的新规矩他们这边也听说了，如今想打探点什么可难喽。
倒是听说又有了一个那拉格格，只不知道能耐如何，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来，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刘太监掏出鼻烟来嗅了一口，忙捏住鼻子忍住一个大喷嚏，两眼一酸，憋出两泡泪来。他掏出帕子擦擦眼，张嘴打了个大哈欠。
人有了底气，总免不了宠爱自己。他打进宫起就在膳房里侍候，见过的主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凡受宠的，就不乐意用膳房配的膳，喜欢自己点个东西。等没了这份底气，不必他们给脸色，人家自己就不敢张这个嘴了。
打从四阿哥搬进阿哥所后，只有这个薛格格喜欢要东西，东点一个西点一个，还喜欢指手划脚，吃个手抓羊肉一丁点肥的不要，他只好交待厨师用油淹羊肉，不然缺了这一味，回头吃不好了又来闹，他可不想去试主子们的脾气。
吃个青菜，要开水烫过后沥干水，用底油炒香蒜末就离火，菜放进去一拌再一调味就行。格格这么说过后，刘太监带着师傅来回炒了七八盘才品着差不多了，给送去。
但刘太监还就喜欢薛格格这样的，这样的主子看着是难伺候，可像四阿哥那样给什么都没意见，吃的好不好也没意见的，才让他害怕。
万一什么时候惹到他了，小命都丢了的时候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进了阎王殿也是个糊涂鬼。
而且，有了薛格格，他不就知道四阿哥的意思了吗？之前薛格格好长时间不来叫膳，他还替她小担忧了一把。如今看来，还算平安。
膳房里也都有个利眼，见许照山被一个小太监领着进来，大师傅的脸就笑成一朵花了，要什么都行，怎么吃您吩咐。
许照山顺顺当当地把差事办完，可他吩咐完了却不敢走，就这么等着大师傅切肉，那边洗菜的、切菜的，准备锅的，挑不出烟又没味还能烧的好的碳的。他这边转转，那边转转，顺便给这位帮把手抬个菜筐，给那位搭个手递个盘子。
别人要嫌他吧，他一张嘴还能说出个三四五来，原来是个行家啊。
一个正切丝的师傅问他：“怎么？你是打算干这个？在主子身边侍候多好，何苦干这种脏活。”
许照山在旁边紧紧盯着他的手势，一手自己虚比划着，道：“主子身边的能人太多，出头不易，我也要多学着点才行。”
他总不能做一辈子的提膳太监吧？现在年轻还看不出来，三五十以后呢？多学一手，日后也多一条路。
师傅听他这么说，也是一叹：“你要实在想学，在这里看是看不出来的。回去自己想办法练练吧，练的差不多了，再想办法拜个正经师傅学。别想着能学成个全才，要么专精一味，要么你就当个点膳的也行。样样都能说出个七八分来，也够你出头了。”
这师傅也是实心教他，许照山仔细一想，还真是，他在主子身边，专精一味的话，主子总有吃腻的时候。要是样样都懂一点，不求多专精，样样都能学个七八分，哪怕只耍嘴皮子呢，也是个门路。
他也就歇了偷学手艺的心，转头开始看人怎么摆盘，这倒是个实在手艺，薛格格好吃点心，他学会这个立刻就能得着好。
各色东西准备好了八成，只剩下肉还没片，这个等格格那边叫膳了，他们这边现片才能好吃。
许照山盯着东西放到一边摆上签子，又给了小太监二两银子让他盯着千万别让人给换了菜，才放心回去。
小太监拿着二两银子喜滋滋的跑去找刘太监，倒让刘太监在头上拍了一下，“你个没眼色的，算了，拿了就拿了，嘱咐你的差事可要办好，别收了银子不办事。”
小太监本来打算银子收了就颠去，见刘太监这么一说，就真的回去站在那里盯着了。有人要东西见这里有现成的就想拿，被他一个个轰走了。
一直盯到许照山再来，大师傅快刀片了五盘子肉，拿膳盒装了，好好的给许照山送回去了，小太监才松了口气，一边抹着头上的汗，一边心道：这二两银子拿的真累啊。
四阿哥这两天可以轻闲轻闲，他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才到我这里。
屋里已经点上铜灯，我刚福下身他就把我扶起来，目光在我的发间的杏花簪上打转，笑问我：“这簪子可喜欢？内务府刚送来的，我瞧着就这个还算勉强能入眼。”
拉着我的手，两人坐到榻上。炕桌一早就搬开了，靠着杭绸大迎枕，四阿哥一手搂着我，一手握着我的手，柔声道：“这些日子没来看你，都是外面的事太多了。”他捏着我的下巴轻轻抬起，看着我的眼睛，凑到我腮边深深一嗅，轻声道：“想我不想？”
我眼角扫到见屋里都没人了，大胆的迎上去亲在他嘴角：“想，白天夜里都在想，夜里想的厉害。”
四阿哥笑了：“好甜的嘴，可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以前这种好听话可少见的很。”
他深吸几口气，拉过被子从头到脚严严密密的遮住我，才叫人拿热水进来洗漱。
照样还是凌晨三点起来，站在那里让宫女们侍候着穿上衣服时，四阿哥理着袖子对李玉道：“库里新送来的绢纱缎子，你看着一样给你薛主子挑几匹来，让她裁几件新衣裳。”
李玉这次趁着他用早膳就叫来张德胜吩咐了。
张德胜苦哈哈的又一大早的跑正院去，心里道：还是薛格格厉害啊，一次就得个簪子，再一次就再得几匹布。这回可不比簪子那么小一个也不显眼，师傅的话是一样挑几匹，七八样加起来可要堆成座山喽。
不过，这也是四爷自己的东西，爱赏谁赏谁，眼气的都跟薛主子学不就成了？侍候好阿哥爷，要什么没有呢？
他一路小跑进了正院，大嬷嬷开了库房，挑颜色鲜亮不违制的，浅粉鹅黄淡紫，既衬那位格格的皮子，又合阿哥爷的眼，痛痛快快的搬了小二十匹出来。
张德胜苦笑，又叫了两个小太监帮着他扛走了。
正院里，这次苏嬷嬷可没办法瞒了，新进的料子，小二十匹呢，谁看不见？
“福晋……”她为难地道。
福晋平静地道：“嬷嬷，眼皮子别太浅了，她是能陪着四阿哥进宫领宴还是能拜祖宗时站在我前头？不过是个格格，四阿哥要怎么宠都是他的事，我不能替他宠，但也不能故意败他的兴致。不然，看笑话的人多着呢。”
苏嬷嬷没话了，细想想，福晋说的也对。可她又道：“这么偏着这一个，那两个不平了闹起来怎么办？”
福晋这回笑了，慢条斯理的：“薛格格能得四爷的心是她的本事，不服的只管跟她学。学又学不会，比也比不过，这种人哪里还用嬷嬷来操心？就是我也看不在眼里。”
我起来时，除了摆在西厢的那十八匹新料子，杏儿还有个留言让我惊讶的合不上嘴。
我刚爬起来，杏儿就伏在我耳边小声说：“四爷说，他今天还来，让您……乖乖等着他。”
听到四阿哥充满邪魅狂霸践的留言，没有感动，我昨晚痛快大胆地发泄了一通这段日子来阴郁憋屈的心情。
我真的压力很大，但就算是当着贴身宫女的面也不敢露出丝毫端倪，除了安静点、沉默点，连泪都没当着人面掉一滴。
在当时，我唯一的念头就是要能扑在母亲的怀里大哭一通就太好了。可惜现在我的身边除了宫女太监，就只剩下一个在床上对我热情万分，床下让我连撒娇都不敢的四阿哥。
孤家寡人……我从没这么深刻的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真不知道长姐在宫里这么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害怕的我昨晚真的有那么一刻，生出了“爱谁谁！老子就疯一次！”的豪情，但对着四阿哥到底还是在最后缩了，只敢喊他的名字，没把后面的话全倒出来。
好吧，我只是把四阿哥当出气筒了。两人在床上的时候怎么疯都行，我本来以为早上起来四阿哥必定要大怒的，不大怒也要小怒一回，可看着厢房里堆满一张榻的新衣料，再听杏儿传来的话，细品里面的味道。
这么说四阿哥不但没生气，还挺满意？可惜昨晚我那么狂野是有原因的，以后大概不能常常狂野给他看了。
不过我现在终于有心情享受美食了，就叫来小许子，让他拿银子去膳房要点东西。
许照山揣着银子到了膳房，小太监昨天刚收了他二两银子，虽然嫌赚的辛苦，但谁不爱银子呢？一见他就迎上来，笑眯眯的亲热道：“许哥哥来了？您辛苦，主子们想要点什么啊？您只管吩咐，小的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许照山开始跟着赵全保提膳时，已经是我疑似失宠的时候，说实话他还真没被膳房的太监驱奉过，也没感受过我受宠时杏儿受到的待遇，所以他就直接跟这小太监说了。
“青梅山药糕？”小太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做出一副为难相来，“这道点心梁师傅做的最好，可他现在正忙着做饽饽呢，怕是抽不出空来，要不，您下午再来？”
别啊，许照山虽然才进屋侍候没多久，可也早知道我的习惯，我现在要的东西，一般中午前最好就能看到，午膳后就要吃的。虽然没见过我罚人，但以前杏儿来时都能把东西拿回去，换成他怎么着也不能差劲不是？
于是赶紧好弟弟亲弟弟叫了一通，又塞了五分银子给小太监，大头他要给做点心的大师傅留着才行。五分银子虽然不算多，但也够不少了。
小太监只是拿个拦路钱，又不是要故意跟许照山不对付？好处到手就痛痛快快的带他去厨房了，到地了让他站在门口，他进去找大师傅说。
梁师傅听了要的点心，也没多问就点点头，小太监这才把许照山叫进来，梁师傅收了银子，许照山千恩万谢，说定来拿午膳时一块拿走才放心回去。
等他走后，梁师傅吩咐帮厨的小太监挑山药，去皮，切断上笼蒸熟，再挑半斤青梅果出来，去皮去核，另外还要去库里领白糖。
开了白糖的条子，一事不烦二主，领着许照山进来的小太监拿条子去找马太监，马太监拿过条子看看，拿出钥匙让人去库里称白糖，一边随口问了句：“这是哪个院里主子要的啊？”
小太监笑眯眯地道：“四阿哥院里薛主子新提拔的小许子来要的，对着梁师傅千求万告，午膳时就要拿过去呢，这不，梁师傅先开了条子，打算一腾出手来就做。”
马太监一怔，坐着思量了一会儿，拿起条子起来，叫上小太监去了刘太监的屋子，小太监还糊涂着，心想：称二两白糖还要找刘爷爷点头？难道许照山的主子身份太低，不能要点心？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不解。
刘太监扫了一眼条子，对马太监道：“你去盯着，记得让他们把糖筛两遍。”
等马太监出去，刘太监细细盘问了小太监一遍，然后满意的放下条子打发小太监出去。小太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会儿，他居然看到刘太监去了厨房，跟梁师傅交待了好一会儿。
他交待过后，梁师傅把做到一半的饽饽放下交给徒弟，洗干净手去做那青梅山药糕了！
小太监下巴都掉下来了，心道：难不成这许照山是刘爷爷的亲戚？怎么这么照顾他？
他心里这么想，等许照山来了就前后围着转个不停，不但把昨天加今天的二两五分银子全还回去了，还多拿了一碟双色荷花酥放在膳盒里，口口声声这是他孝敬许哥哥的。
把许照山险些哄的找不着北，等他回去后，一边把膳盒给杏儿和苹儿，看她们摆膳，一边不解的把这事拿来请教杏儿。
杏儿习以为常，轻哼道： “你不知道他干嘛这么狗腿是吧？等着瞧吧，日后狗腿的时候多着呢。”言罢，轻松地带人抬膳桌进去了。
留下许照山在那里品味她话里的意思，顷刻之间，许照山明白了，一瞬间他激动的脸庞红亮似火。
能跟着一个让人连身边的太监都要巴结的主子，那简直是撞大运了啊！
他透过窗户，能看到屋里坐在榻上的我，我正倾身看着膳桌，杏儿在旁边正把那盘青梅山药糕摆到我面前，再递给我一双银筷。
许照山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简直想钻到屋子里去听一听格格喜不喜欢这盘点心。
膳房进的这道青梅山药糕压成五瓣花的形状，小小一个嫩白可爱，我克制着仅仅尝了两个，青梅酱酸甜可口，但放下银筷后，嘴里品着那味道，却总是忍不住想再吃一个，再吃一个。
一会儿不知不觉间，我把那一盘都吃完了。完了，正餐没吃，先填进去一碟点心。
我自己吃满足了就想起四阿哥，要不要拍个马屁？拍吧，拍老大的马屁不丢人。
我叫来杏儿，让她再拿银子给许照山，晚点的时候再上一份青梅山药糕。许照山一听到消息，饭也不吃了，碗一放就拿银子往膳房去。
刘太监正等着他呢，一见他来，亲自接待，笑眯眯的听许照山复述我班门弄斧的种种要求，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然后再亲口叫人好好地把许照山送走，连他捧出来的银子都推回去了。
小太监巴结着把许照山送出膳房，亲热地好哥哥亲哥哥以后要多关照弟弟，你看咱俩长的这么像，说不定以前还一个祖宗呢。
许照山瞧瞧小太监瘦小的个头，再看看自己长不高的个子，心道是像，咱俩就个子像。
做山药糕的梁师傅苦着脸，道：“做成麻将的样子不难，但半糖……刘爷爷，山药那个味没糖怎么吃啊？”回头送上去吃着涩了，他的脑袋还要不要？
刘太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安慰梁师傅： “主子的意思大概是不要太甜的，你多做几样，咱们都试试。”
梁师傅一抹脸，喊帮厨的小太监都来削山药皮，挑青梅做酱，刘太监喊来马太监去开条子拿绵白糖，梁师傅把白糖一份减一钱分成了七八份，一边摆着糯米粉，随着白糖的减少，酌量一份多加半钱到一钱。
没了绵白糖，总要有别的来调和山药的口感。
闲着没事干的小太监都叫过来试味，可他们吃到嘴里却哪个都说好吃，问哪个最好，几乎全都指着糖份最多的那份。
梁师傅再抹一把脸，端着山药糕找上了刘太监：“刘爷爷，您给试吧，这群小的肚子里没油水，吃不出味儿来。”
他言下之意，自然是说薛格格肚子里油水太足才会出天，嫌点心糖多了。
于是，刘太监把大厨们都喊来试味了，不求他们说出好不好吃来，口味这东西人跟人不一样，只要他们吃出哪一份最协调。
结果指出来两份，一份是七分糖，一份是三分糖，三分糖那个有个专做鸡鸭的大师傅说：“吃起来跟馒头差不多了，能配上粥当饭吃。”
三分糖的糯米粉加太多，可以改个名叫糯米青梅糕，山药？哦，那是加进去丰富糯米粉口感的。
刘太监大手一挥，梁师傅做了两份，一份七分糖，一份三分糖。做完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下午什么都没干，光做这个了。
做好后，生怕再有什么问题的梁师傅不等许照山来拿，赶紧让人给送过去了。两碟还特意放了签子标上名字，第二份三分糖的，梁师傅思量再三，是标成糯米糕，标成山药的他亏心。
我看到时就以为糯米那碟是膳房多给的。
下午，看着快到四阿哥回来的时间了，我决定今天要是四阿哥不来，我就把点心送到书房去。
我总有点忍不住想为他做点什么，更不安的想他早上走前虽然那么说，可下午说不定就改主意不来了呢？
于是，我就不停地从妆盒里拿出怀表看时间，这表还是福晋进门前，四阿哥拿给我的。我看着表又发起了呆，杏儿看到我这样，蹑手蹑脚地躲出去。
堂屋里的苹儿抬眼看看，低头继续打梅花络。
外面的芭蕉看到杏儿出来，使了个眼色，两人拿着丝线一边分线，一边小声说话。
杏儿道：“格格这样，看着实在让人心疼。”说着她朝那拉格格那边看了眼。
芭蕉虽然是背对着那拉格格那头，却接话道：“凭谁都能跟咱们格格比不成？那一个两个的，抵的过咱们格格一根指头吗？”
我的宫女们对我的信心倒是足的很，她们旁观者清，从我进阿哥所就在身边侍候。亲眼看着富察格格不敌，福晋杀羽，四阿哥就是喜欢她们格格。
这位那拉格格也就是碰上好时候，一边刚进门，四阿哥总要新鲜几天，刚巧她们格格又身上不好，才显得她风头正盛。
如今她们格格刚好，四阿哥就连来两天，好东西不停的往她们格格屋里搬。
“现在咱们只管瞧着，”芭蕉压低声道，“我看，那边坐不了几天就该来找咱们格格了。”她朝后面那拉格格处一眨眼，跟杏儿两人咯咯偷笑起来。
四阿哥从上书房出来后，没回阿哥所，而是直接去了养心殿那里，李玉过一会儿让人回来传话，说皇上留饭，四阿哥就不回来用了。
我本想让人把山药糕送到书房去，被杏儿拦下道：“四阿哥又没说不来，这东西过了夜就不能用了，万一四阿哥回来就过来歇了，不是白费了您的心意嘛。”
平常拿回来的点心，我总是不一会儿就吃完了，看这特意留着的，肯定是给四阿哥预备的。
一直快到四处要闭宫门了，四阿哥才匆匆回来，果然就像杏儿说的，直接到我这里来了。他一进院，李玉就带着人赶紧去膳房提热水，屋里人人都忙碌起来，拿替换衣服的、准备洗漱的，等等。
我捧了碗热茶给他，四阿哥接过后，吹两口不急着喝，先问我：“你这里的糖和点心还有没？拿点过来。”
他在皇阿玛那里被劝膳，从头到尾顶用的没吃几口，反正他也不是去吃东西的。用完又陪他写了半天的字，饿到现在就喝了两碗茶。
“有，有，我下午刚要的两碟点心还没动呢。”我赶紧去端。
倒是四阿哥听了我的话一怔，下午要的两碟点心现在还没动？端来一看，他就笑了，方方正正没一丝花纹的点心，一看就知道是给他准备的。
四阿哥累了一天，这会儿看到我拿来的青梅山药糕，心情愉悦地拿起银筷挟了一块细品，不一会儿，两碟子糕全进他肚子里。
我这才后知后觉：“四爷，您饿了吧？膳房现在肯定还没熄灶呢，叫他们给您准备点东西吧？快的很。”
“不用。”四阿哥肚子填了七八分饱，满足的舒了口气，捧起茶来慢慢喝。他从养心殿出来，一回来却赶着叫膳，这不是明摆着说在皇阿玛那里没吃好吗？
热水来，两人洗漱后躺下。
帐子里，四阿哥搂着我，两人挤在一个被窝里，他摸着我的头发道：“今晚不弄你，歇歇，要是还想要，爷明天给你。”
他拿话臊我，明摆着说我昨晚太狂野了。
说完低头罩住我的嘴，把我压在身下狠亲了一通，把我也亲的喘息不止才罢休。
亲完，他在我后背拍抚了一阵，哄道：“睡吧，你家爷累了一天了，乖啊。”
屋里变得安静下来，杏儿和苹儿悄悄在堂屋留灯，然后都退出去了。站在外面的寒风中等到凌晨三点，李玉过来，她们才回小屋跺跺脚，灌两碗热茶暖暖，再赶紧出去侍候四阿哥早起。
我也跟着一道起来了。
四阿哥使眼色让其他人退开，由着我服侍他穿衣，我给他系腰带时，他低声在我耳边笑道：“怎么今天不睡了？”说完，手在我头上温柔地摸了两把。
以前那是让你折腾的，再说，怎么可能折腾完凌晨三点再起来？我又不是铁人。
但看四阿哥每天都是凌晨三点起，我就特佩服，皇阿哥果然不是一般人干的了的。
我眨巴眨巴眼睛，特别崇拜地看着他，让四阿哥在我脑门上轻轻拍了下：“小狗腿。”手放下来时又是从耳根滑到脖子上，让我起了一身麻酥酥的鸡皮疙瘩。
送走他后，我居然挺有精神，于是回笼觉也不睡了，坐下叫来杏儿，跟她商量过年是不是给四阿哥送个亲手做的什么东西。
我果然开始爱他了吧？我想，爱果然就是要不停的对人好，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