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魏思和王鹤清就平安回来了。这一路上,他们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批刺客。王鹤清一介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着实是为难他了。

    倒是魏思还有些拳脚功夫,虽然比不上魏宣,但也足够保护自己了。可王鹤清也不容有失,他在面对刺杀时,还不忘护着王鹤清。

    离金陵越近,刺杀的人就越多,那架势就是奔着要他们命去的。还好有魏宴安和谢家派来的援兵,不让能不能顺利返回,还真不好说。

    在朝堂之上,王鹤清拿出了证据,包括历年来的盐本和各地的私盐产地,以及有些世家与当地官员的勾结往来的密信。

    他站在朝堂之上,把事情娓娓道来,一笔一笔的帐算得十分清楚。这其中牵涉了庾家,卢家,桓家为首的不少世家,所犯之罪极其严重。

    当然他很聪明地故意没将谢家和王家摘干净 ,留了一点小错处。

    否则,那样的偏袒,未免太过明显。如今他也算大义灭亲,任谁也挑不出错来,除非能找到那些已经被销毁的账本和密信。

    但在其他几家的陪衬之下,谢家和王家这点都算不上什么了。卢家家主气得手都在发抖了,他没想到谢家竟然来了这么一招瞒天过海,为了保全他们自己,把其他人都给出卖了。

    “王鹤清,你到底还有没有点读书人的风骨?在这金銮殿上信口雌黄,你不会感到羞愧吗?本以为你是帮理不帮亲的,看来是老夫瞎了眼。”卢家家主已经气得找不到东西南北,开始不顾风度地破口大骂了。

    庾家家主也沉不住气了,这两家可真滑头。要把自己撇干净也行,但好歹带上他们庾家吧?

    他心生不满也跟着指责道:“贤侄,你可是饱读圣贤书的人。君子言必行,行必果。你说话行事,可要注意分寸。凭什么我们几家证据这么齐全,你们王家和谢皇后所在的谢家,却一点事也没有?”

    任她们怎么说,王鹤清也是岿然不动,他向魏宴安拱手道:“陛下,这就是臣查到的所有事情了。只是不知魏大人,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卢家家主和庾家家主见王鹤清油盐不进,是真的恨不得把刀架他脖子上让他改口。

    倒是桓家家主还算理智,他为了此事特意从龙亢赶来了金陵。他也觉得谢王两家这事做得不地道,可谁让人家是姻亲呢。这哑巴亏,不想吃也得吃了。

    他跪了下来,直接认罪道:“陛下,殿下,贩卖私盐一事,桓家确实有错。但是臣认为这已是前朝之事,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其他世家的主君见桓家家主都伏首认罪,心里更没底了,地上乌泱泱地跪了一大片。

    只剩下庾家和卢家的家主,暗恨这些人没点出息。他们如果打死不认,魏宴安又能拿他们怎么办?法不责众,他总不可能把他们都发落了去。

    谢如晦也立在一旁,脸色忧心忡忡,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魏宴安眸光里闪过一丝笑意,他挑了挑剑眉,这桓家的,还挺识实务。他往纱帘后瞥了一眼,从他这儿可以看见谢姮的面容,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王鹤清看着,眼底有几分心疼之色。

    魏宴安瞬间就警觉了,这一表三千里,谢姮这副姿态在他的目光里,可刺眼极了。

    她就很少这样心疼和体谅他。魏宴安越想,心里便越不平了,他看了王鹤清一眼:“朕觉得不必听魏思说了,爱卿的才学果然出众。听君一席话,已然是弄清楚江南盐弊了。”

    隔着纱帘,谢姮看见王鹤清面无表情地行了行礼,全然不似琅琊初见的腼腆:“陛下谬赞了,臣分内之事而已。”

    她又瞧了魏宴安一眼,心生不满。作为知情的人,又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奚落。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谢王两家都已经退步至此了,还要任他嘲讽!

    谢姮开口给王鹤清解了围,她扬声道:“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那陛下觉得应当如何惩处才好?”

    先把难题抛给这个心眼多的,免得到时候又来问她,让她进退两难。谢姮既不好包庇世家,但作为世家出来的贵女,她也不想染上他们的鲜血。

    魏宴安这次没有为难谢姮,他只是淡淡道:“诸位身为朝中重臣,却知法犯法,实在是罪无可恕。庾大人和卢大人难得不这样觉得吗?”

    点到名的两人顿时觉得有一座大山朝他们压来,完全喘不过来气似的,跪在了地上,乞求恕罪。

    其余被波及到的人,也觉帝王威仪甚重,都将脑袋埋到了地上。众人心里暗暗叫苦,此子不过二十几岁,便有如此能耐,这可怎么办才好?

    魏宴安见人都老实了,才继续道:“尔等皆是贤良忠臣,朕也不想多加苛责。”他的话就像是上天的旨意,让人全神贯注地倾耳去听:“凡是直接参与贩盐一案的人,处以死刑。其家眷充入教坊司,府内其他人皆流放三千里。知情不报者,革除官职,贬为庶民。”

    说着,魏宴安看向了谢姮,笑着问道:“皇后觉得如何?”谢姮知道此事牵连甚广,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但这些人又确实罪有应得,只可惜连累了府中家眷。

    她望着男人渐渐变得冷峻的神色,低低道:“这是陛下的江山,至于处罚,那自然是陛下做主。”

    “皇后可会觉得朕太过残暴?”魏宴安似乎不肯放过谢姮,又将矛头对准了她。谢姮被问得不耐烦了,嘴角微抽,只好顺着魏宴安的意道:“陛下英明神武,怎么会做出残暴之举?再说了,关于贩盐的处罚,律令里也写着呢。陛下算是网开一面,不过给这些尸位素餐的人一点警醒而已。”

    凭心而论,谢姮觉得魏宴安确实算不上残暴之人。他掌权以来,也就一个人被处以了极刑,凌迟而死。那便是崔家家主,哪怕崔居澜,他也只是亲手斩杀了。

    这些都是谢姮听冬堇讲的,魏宴安借说那时候场面血腥,恐沾污了她的裙子,惊着了她,不让她留下看他处置后面的事情。

    既然魏宴安那么说,谢姮自然也就依了他的意。

    跪着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也不敢求情了,左右舍弃的也不是他们的家人。哪怕是出身同一个家族,也是绕绕弯弯的一大家子。哪怕是断尾求生,能保住本家就是好的。

    走私私盐的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谢姮本以为就该下朝了。谁知道,魏宴安突然开口了:“朕的侄儿在明麓书院读书,朕有点不放心,派人去看了看,觉得那果然是一个教书育人的好地方。”

    听到明麓书院四个字,王鹤清眼皮子都没抬,反倒是谢姮的心悬了起来。

    他拱了拱手道:“陛下谬赞了,不过一学堂而已。”

    “此话朕可就不认同了,那儿的夫子和大儒可是其他地方都没有的,如果能让他们教更多的人,那也是功德无量啊。”

    谢姮蹙了蹙眉,眉心染上一抹忧色,魏宴安何时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过话?看来是冲着明麓书院来的。

    但这书院对王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王家存在了多久,明麓书院差不多也开了多久。

    王家桃李满天下,有多少门生是从那儿出来的。王家也不只会收世家子弟,还会从民间寻找特别有天资的孩子,免费培养他们。

    正因为如此,王家才会博得一个清流世家的美名,那都是文人墨客写的文章传颂下来的。

    如果让新贵的子弟进去读书,那出来的怕就是天子门生了。

    那还有王家什么事?

    果不其然,魏宴安笑了笑:“别看杜季他们这些人,在朝堂上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可这后代若是不成器,没受到好的教育,朕心里也是替他们着急。不如,让大臣们的孩子都去明麓书院吧。”

    王鹤清在本心和家族中挣扎良久,他终究是做出了妥协,选择包庇谢王两家。

    他本就愧疚难当,如今陛下说要有教无类,要广开学路,他自然无有不允。而且王鹤清也不想再牵扯朝堂之事了,内心负担太重,这些日子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陛下”谢姮的声音从纱帘中响起,带着一丝咄咄逼人:“明麓学院本就是私塾,是王家先祖心慈,才收了些学子。如今,要这么多朝堂子弟去,是不是不合适?”

    魏宴安却不慌不忙地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王家先祖确实心慈,后代也是一片赤子之心。”

    谢姮听懂了魏宴安的言下之意,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明麓书院就是王家洗脱走私罪名的代价。

    谢姮怒气上冲,她这是明着被魏宴安摆了一道。这人心机之深沉,把所有的事,包括王鹤清的性子都算准了。

    她直接掀起纱帘,径直从后殿走了,是个人都能看出皇后的愤怒。

    陛下却瞧也不瞧一眼,他走下阶梯,拍了拍王鹤清的肩膀:“王卿大气,你们还不谢过?”

    杜季等人给王鹤清行了个平礼,杜季笑道:“那我以后可要提前给孩子准备束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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