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姮大部分的怒气是装出来的,但确实是有些怨魏宴安一点情面也不讲。她刚回翊坤宫,宫女就进来禀报说:“殿下,庾顺仪、王顺华、桓修仪求见。”

    谢姮扶了扶凤钗,并不着急,喝了口茶才对那个宫女道:“去宣庾顺仪和桓修仪进来。”

    然后对着秋鹭道:“你从侧殿出去,等她们进来后,再去给静檀传本宫的话。让她管好自己便是了,其他的就不用她操心了。”

    她言尽于此,王静檀一个旁支嫡女,没必要自乱阵脚,静观其变就好。

    等那两人一进来,庾商羽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但桓嘉荣却直直地冲到了谢姮面前:“谢姮,你们谢家简直背信弃义。以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就行了?我告诉你,不可能!就算是死,那也要一起死!”

    前朝之事,后宫当然也传得飞快。桓嘉荣听了暗桩传来的消息,根本不顾自家叔父最后的叮嘱,切莫与皇后起冲突,便怒气冲冲地朝翊坤宫而来了。

    冬堇对着宫女内侍说道:“你们都是死的吗?桓修仪殿前失仪,还不把她制住,翊坤宫岂能任她撒野?”

    庾商羽在一旁看着被五花大绑起来的桓嘉荣,暗暗地退了几步。桓嘉荣嘴里被塞了布条,自然无法说话。

    庾商羽在心底叹了口气,本来想让这个蠢货作马前卒,探探皇后的底。谁知道她那么沉不住气,跟个疯子一样,如今只能自己上了。

    “皇后殿下,王家郎君所做之事,所出之言似乎和我们先前商定的有所出入”庾商羽站在大殿之上,不卑不亢地说道:“您不打算解释一下为何谢家和王家一点事也没有吗?而我们其他几家可都是被陛下给发落了,不少叔伯连性命都没有保住。”说到最后,庾商羽拿出锦帕擦了擦眼角。

    谢姮朝庾商羽露出了一个柔柔的笑容,朝她招招手,示意她上前来。

    “庾顺仪,本宫知道你一向是个明事理的,但你今日这话说得本宫就不明白了”谢姮作势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你的叔伯被陛下处置了,本宫也替你难过。但你所说的商定之事,本宫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啊?谢家和王家没事,是因为本来就没有参与走私盐铁之事啊。”

    庾商羽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皇后这是要装傻,看来是打听不到什么了。反正她已经问过了,父亲若是问起来,她也好有话回。

    庾商羽看了一样在自己左边站着的大宫女,这是庾家特意安插在她身边的人,说得好听是为她找一个得力助手,实则是怕她主意太大,找人盯着她呢。

    于是,庾商羽朝谢姮福了福身,也露出了个笑容:“多谢殿下解惑了。臣妾先前心中一直惶恐不安,如今听殿下说的话,倒是好了许多。”

    “你能想开,自然是好的。左右是别人家的事,总比殃及自己的好”谢姮摇着扇子,语气意味深长。

    庾商羽是个聪明人,她点了点头,笑着道:“殿下此话有理,臣妾就不叨扰殿下,先告退了。”

    等庾商羽走了,谢姮的目光才转向了桓嘉荣,对绑着她的宫女说道:“现在应该学乖了,给她解了吧。”

    桓嘉荣被解开身上的绳索和取掉嘴里的锦帕后,眼眶都红了。她虽比不得谢姮,但也是娇养着长大的,这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对待,但好歹她也消停了,闭上了嘴。

    方才,谢姮和庾商羽的对话,她也听见了。她自认不比庾家那个有心计,再加上本就是一时之气,如今再看向谢姮,竟有几分心虚了。

    先前她那么辱骂谢姮,要是惹恼了谢姮,治她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指不准还要挨顿板子。

    谢姮斥责着她旁边的宫女:“没点眼力见,还不快把桓修仪扶起来。”桓嘉柔被扶了起来,她吸了下鼻子,模样看着可怜又狼狈。

    “坐吧”谢姮一开口,桓嘉柔就温顺地坐到了位置上去。谢姮打量了她一番,桓嘉荣被她看得毛骨悚然,谢姮才轻笑道:“你和你堂姐可真不一样,她比你要有脑子多了。”

    桓嘉荣咬紧了唇,她不敢反驳,心中却十分不服。桓嘉柔一个和离过的女人,还害得家族险些被崔家连累,简直就是丢尽了大房的脸,怎么皇后对她堂姐如此高看?

    谢姮看出了她的不满,只淡淡道:“你难道还看不清如今的局势,才跑到本宫这儿来大吵大闹?世家已然大不如前,你一个宫妃能改变什么?本宫又能改变什么?本宫言尽于此,听不听,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说完,就吩咐冬堇送客。

    “桓修仪,请吧”桓嘉荣失魂落魄地走了,满脑子都是自己以后无望的日子了。

    等桓嘉荣走后,谢姮遣退了所有的宫侍,疲惫地扶住了额头,闭上了眼睛。

    秋鹭传完话回来,见谢姮这个样子,有些担忧,她给谢姮披上了一件薄衫,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桓修仪给惊着了?”

    谢姮睁开了眼睛,突然抱住了她,轻声说道:“秋鹭,本宫真的累了,这后宫人人都在演戏,每个人都不敢讲真话,只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秋鹭也很心疼谢姮,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但情谊也极为深厚了。

    谢姮从她怀里抬起了头,眼里带着一抹不舍:“此次魏思立了大功,陛下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给他安排职务了,肯定是一个不低的位置。届时,你留在宫中就不太合规矩了。到时候,本宫又要送你走一次。”

    秋鹭眼里流下了泪水,她向来淡定自持,在谢姮身边耳濡目染,养成的性子也和主子差不多,不像冬堇那般跳脱。

    她低低道,竟跪了下去:“女郎对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岂能在女郎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下,离您而去呢?奴婢不走,便是您赶奴婢,奴婢也绝不走。”

    谢姮眼睛有些热意,她仰起头,不让自己失态,声音却哽咽了:“说什么胡话?本宫的事情,你又插不上手。答应本宫,不管陛下会如何行事,本宫和陛下关系如何,你都不可因此迁怒魏思。”

    秋鹭不语,明显是不愿意的。谢姮也不勉强,她只是像是叙家常一样和秋鹭说道:“本宫母亲曾经说过,本宫生于寒冬之日,大雪纷飞,却被冠以了最尊贵的姓氏。当时本宫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可后面才知道,母亲所说的钟鸣鼎食之家,谢家就是其中最尊贵的。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只怕这份尊贵早就没了,非人力所能勉强,而是顺应天意。”

    秋鹭明白谢姮的意思了,她一个小小的奴婢,根本做不了什么。可是,在自家女郎最失意的时候,她想陪伴在她身边。

    可自己确实不应该为女郎徒增烦扰了,她正想答应下来,就见谢姮直直地栽了下去。

    秋鹭大惊失色,好在接住了人,朝外殿大喊着:“冬堇,范驰海,快去宣太医,殿下晕倒了。”

    顿时之间,翊坤宫人仰马翻,好几个人飞奔着去了太医院。秋鹭和冬堇合力把谢姮抬到床上,不让任何人靠近。

    冬堇第一次吼了秋鹭,她眼眶红透了:“你在里面和殿下说什么了?为什么殿下会忽然晕倒?”

    秋鹭只能摇摇头,她也六神无主了,抓着冬堇的手说:“我不知道,殿下只是有些感伤近来发生的事情,说会安排我出宫。然后站起了身,我一个没注意,她就倒下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秋鹭的目光紧紧地黏在谢姮苍白的脸上,丝毫没有看向冬堇。

    而御书房外,高要急得团团转。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脑海中就想起了几种应对之策,这可是和他性命攸关的事情。

    但凭借着他敏锐的直觉,高要一咬牙,冲进了御书房:“陛下,不好了。皇后殿下昏倒了!”

    魏宴安唰地站了起来,他甚至忘记了正与自己对峙的谢绍安,脸色罕见地带上了急色:“怎么回事?皇后为何会晕倒?”

    高要也急慌慌地跟了上去:“来通报的宫女没说,但翊坤宫已经太医院叫人了。”

    被遗忘在御书房的谢绍安没有半点生气,他喝了盏茶,气定神闲地走了。他原先还怕魏宴安会把谢家逼到绝路,可如今看来还是有所顾忌的。

    魏宴安就是一匹野心勃勃的狼,想要得到太多的东西,不断地捕猎着,但还好有枷锁能够栓住他。

    “恭喜陛下啊,皇后殿下这是有喜了”林太医一脸地笑意,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就落他头上了。

    不过,片刻后,林太医面上又带了愁容,他看了眼谢姮,又看了眼魏宴安,正想叫人借一步说话。

    谢姮却叫住了他:“有话只说,有什么是我听不得的?”

    林太医见魏宴安没反应,只好实话实说:“殿下最近是否忧思过度?这十分消耗气血啊,而且殿下本就体寒,如果不好好及时调理,只怕腹中龙嗣”

    后面的话,太过大逆不道,又不吉利,林太医住了嘴。

章节目录

让他俯首称臣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小月亮超A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小月亮超A并收藏让他俯首称臣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