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相遇时的那个初秋,还残留着盛夏的气息,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又或者说是重逢……青涩的年少,是盛夏残留的夕阳,略显羞涩但又格外美好……

    (1)

    十三年前,青杨一高。

    扎着高马尾的瘦弱女孩儿背着书包独自迈进学校大门,走到分班大榜前,轻轻的踮起脚尖,希望能从拥挤着的人群尽留的一丝缝隙中看到些什么。

    突然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她回过头,消瘦的脸颊勾出了下颌线,白皙的手紧紧抓着书包肩带,一双桃花眼在阳光下轻轻眯着。

    “诗诗!”另一个长发姑娘冲她挥了挥手,“凌仑倾?你也考进来了?”凌仑倾点了点头:“今天人真多啊,你分到几班了啊?”李诗诗摇了摇头:“我还在找,人太多了没看见。”凌仑倾挠了挠头踮起脚看了看:“欸?诗诗,你在一班啊!”李诗诗重新踮起脚尖去看,还真是!

    “你是今年中招状元?”凌仑倾看到分班大榜上第一排第一个名字就是李诗诗,没忍住问了她,“嗯!”李诗诗点了点头,凌仑倾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可以啊!当时咱俩初二在一个班的时候,我还记得你一直是年级前十五呢!”李诗诗笑了笑,没再说话,她接着往下看,第二名,顾澈箫,总成绩只比自己低了一分。

    她没再继续看下去,扭过头:“仑倾,你在几班?”凌仑倾:“我在二班,你隔壁,虽然我们不是一个班,但还总能见到。”

    高一一班。推门而入的时候,迎来了一阵凉风,让她一下子变得放松了起来。一位老师站在讲台上:“同学,过来报一下名字。”

    “李诗诗。”

    “好的,自己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吧。”

    “嗯,谢谢老师。”

    最后一排靠窗,她拎着从肩膀上滑下来的书包径直朝那里走了过去。

    初秋的阳光斜斜的洒进窗格,她扭过头朝窗外看去,一排排白杨树映衬在蓝天之下,暖风轻抚而过,那些墨绿色的树叶合拢又散开。

    蝉鸣一直聒噪的叫个不停。

    她朝教室其他地方看去,稀稀拉拉的几个同学趴在桌子上睡觉又或者是在做题。

    (2)

    教室的门被敲响,随之传来了一声“报告”。

    李诗诗朝门口看去便瞬间被迷了眼……

    来人清瘦高挑,蓬松而又凌乱的头发被空调的风抚的更加凌乱,眼睛半睁半闭,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宽松的白色T恤上绕着黑色耳机线,左肩上背着书包。老师清了清嗓子:“这位同学,请把你的耳机摘掉然后过来报一下名字。”他摘掉耳机走到老师跟前,伸手指了指表格的第二行:“我叫顾澈箫!”

    李诗诗心跳漏了一拍。

    顾澈箫……

    比自己低了一分。

    ……

    等人差不多到齐了,讲台上的老师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推了推眼镜:“相信大家也猜到了,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王冬华,因为我是冬天生的。首先来声明一下,咱们班是全校最好的班,因为今年的中招状元就在咱们班。”话音未落,下面再次轰动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名单,“来,李诗诗同学,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李诗诗在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两眼一闭,从内心里把王冬华好好的问候了一下。

    她站了起来,四周的目光都向她汇聚。尴尬到不能再尴尬了。

    “呃,我……我叫李诗诗。”她抬眼看着王冬华,“我介绍完了。”王冬华摸了摸自己半光的脑袋,似乎不太满意这样的介绍:“跟同学们分享一下学习经验。”李诗诗在心里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其实,能考到青杨一高重点班的同学学习都很好,大家也都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没必要去生搬硬套。”

    顾澈箫扭过头看着她,桃花眼微勾。李诗诗的脸一瞬间变红,她紧紧的拉着自己的衣角:“王老师,我说完了。”王冬华示意她坐下,又跟同学们说了一下注意事项,“现在我们来排一下座位,有需求的单独说。”

    李诗诗举起手:“老师,我……我想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王冬华皱眉:“你能看清黑板吗?”她点了点头。

    从洗手间回到班里的时候,她抬眼朝自己的位置上看了看……紧接着脸就红了,顾澈箫坐在自己位置旁边,伸出手冲自己打招呼:“嗨!新同桌!”李诗诗抿了抿嘴:“你……你好!”顾澈箫从容的笑了一下:“紧张什么啊?是不是觉得我长得挺帅?”李诗诗:“……”不要脸!她在心里小声嘀咕。她从他身后绕过去坐在位置上:“你坐这么靠后,能看清黑板吗?”顾澈箫抬眼看着她:“老头儿让我坐这儿的,你以为我想啊?”李诗诗眯了眯眼:“嗯。”顾澈箫嗤笑道:“嗯是什么意思?你居然一点儿都不好奇?”

    李诗诗趴在桌子上:“你爱坐哪儿坐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有什么好奇的?”顾澈箫垂眸笑了笑:“你这小姑娘,说话还挺冲啊!”她又“嗯”了一声,“说完没?我要睡觉了。”顾澈箫:“别睡啊,哎你叫啥来着?” “李诗诗!”她把头埋在胳膊上声音闷闷道。

    (3)

    “箫箫回来啦?!”箫芝兰打开门迎上了笑脸,“嗯,妈我回来了。”箫芝兰去掉围裙,坐在他跟前:“怎么样啊今天?”顾澈箫脱掉外套:“挺好的。”箫芝兰:“那就行,怕你在这边不适应。”顾澈箫:“妈我初三都适应一年了,还能有什么不适应啊?”他挽起袖子,走到卫生间洗手:“我爸呢?”箫芝兰说:“他呀,忙着呢,天天净光顾着他那公司平时也不说回来!”他坐在餐桌前:“您平时告诉我爸,让他自己在北京那边注意身体。”箫芝兰讪讪的笑了笑:“不用管他,平时说什么都不听!倒是你箫箫,在青杨可不能对自己放松,这边高考可比北京难多了。”他夹了一筷子生菜放在碗里,垂眸笑道:“妈我知道!”

    他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李诗诗……初三体育节的时候,他靠在栏杆上,看到李诗诗手里拿着书从他跟前一闪而过,他碰了碰旁边的同学:“哎,那个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你知道她名字吗?”同学挠了挠头:“哪个啊?” “扎高马尾,手里拿本书,穿黑色连帽卫衣的那个!”同学恍然大悟:“嗷,你说李诗诗啊。”他皱了皱眉:“谁?” “李诗诗啊,年级第一,还是校花,一堆男生跟在人家后面表白。”顾澈箫挑了挑眉:“校花?” “嗯!”有点儿意思了……

    丫头,你当真是把我忘了。

    ……

    小时候,她被欺负,是他为她出的气;她摔倒了,是他笑着冲她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拉起;也是她,在他父亲前妻上门找茬时,将他带回了家……

    她不记得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城和箫芝兰是二婚,顾城的前妻因为不能生育被顾城的母亲赶出了顾家,李佳璐走的时候,一手拽着拉杆箱,一手捂在脸上,杵在顾城和顾城母亲跟前,半晌才说:“顾城,你是不是也觉得找了个不能生育的女人特丢你们顾家人的脸?”顾城没说话,倒是顾城的母亲尖声呵斥:“废话!我儿子身体健全,干嘛要找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留着吃肉吗?”

    “不会下蛋的母鸡?”李佳璐听见这句话犹如疯了一样,她指着顾母的鼻子:“呸!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说我?你那傻逼儿子的公司没有我能撑到今天吗?” “你……”顾母拽开挡在自己跟前的顾城,准备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妈!”顾城用嘶哑的声音叫住了她,他走过去,打开门:“李佳璐,是我对不起你,离婚证也办了,你走吧。”

    ……

    顾澈箫九岁的时候,李佳璐上顾家找过一次茬,尤其是见到顾澈箫的时候,自己便发起了疯。顾澈箫十分害怕,放下手里的漫画书就跑。确定了李佳璐没跟上来,才停下。他曲着膝坐在角落里,把头埋在胳膊上……

    李诗诗推了推他的胳膊,他扬起脸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李诗诗冲他伸出手:“跟我走吧,这是我家,我妈妈叫你来跟我一起吃饭。”反正离自己家也不远,顾澈箫点了点头,拉住她的手被她带回了家……

    顾城因为公司的问题,将全家带到了北京,顾澈箫和李诗诗自那以后就再也不曾见过面。直到初二的时候,顾母去世走之前说要把自己葬在青杨,一家人这才又从北京回到了青杨。

    (4)

    他转过头看着她垂落在自己眼前的青丝,双眸微垂,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副平静模样,这么多年了,丝毫未变……

    李诗诗抬眼,被他的注视吓了一跳:“你有病不是?盯着我看啥?”顾澈箫偏过头,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诗诗:“……”

    “有病!”

    次日,李诗诗推开物理老师办公室的门,与她一起的,还有顾澈箫……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她手里捏着那张全国物理竞赛的报名表,面无表情。“欸!”顾澈箫叫住她,“李诗诗!”她回头:“干嘛?”想说的话顿时又讲不出口了,他吐出一口气:“没事……”李诗诗:“……”

    晚自习下课铃声一敲响,学生就犹如洪水一般涌出教学楼,班里只剩下了她和顾澈箫。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直震动着,“有人给你打电话,你接一下吧,一直震动影响我做题。”顾澈箫抬眼往桌子撇了一眼淡淡道,“哦,好。”李诗诗按下接听键,“诗诗,还没放学吗?”电话里传来李母焦急的声音,“妈妈我在准备物理竞赛,这就来。”顾澈箫放下笔按了按眉心:“要走啊?”“嗯。”他拉出书包:“走吧,我跟你一起。”

    李母看到李诗诗旁边跟着一个男生,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箫箫!好久不见啊!”顾澈箫冲李母微微点头:“阿姨好!”李母拉住顾澈箫的手:“走吧,跟阿姨回去住。”顾澈箫想要抽出手却没能成功:“阿姨,今天就算了吧,我妈还在家等我呢。”李母笑道:“哎!我跟妈妈说过了,让你来我这儿,她同意的。”李诗诗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怎么哪儿都有你?!

    年少轻狂时的情感,犹如仲夏里成了灾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世事可以扭转,如果我没有在那时遇见你,如果我们没有因为时间而分别,那我们的结局是否会被改写,你又是否愿意在我出现在你身后时,笑着为我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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