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盛京城。

    南北通天大道上人来人往,纷纷白雪将远处宫阁的层层飞檐金顶映衬得更加辉煌夺目。

    坐落于东西十字路口的蓬莱客栈生意很红火,吃饭住店的人一个接一个,店小二前脚刚挂上门帘,后脚又听掌柜吩咐给取了下来,他套着不怎么合身的棉服打了个冷战,嘴里小声嘟呐,“六月飞雪,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小二,温壶酒!”

    “小二,再上一份红烧狮子头!”

    “小二,让唱戏说书的快上台呀!都半天了!”

    ……

    “好嘞!客官,这就来!这就来!”

    那厢琵琶先弹,咿呀声起,这厢梅姑等的人也到了,是个束发锦袍的中年男人,他当头第一句话就是,“这孩子哪里来的?”

    问得好!

    顾晓彤也想知道,醒来之前,她是个996打工人,醒来后怎么就变成了个刚出生的婴儿呢?

    她想不通,但结合地铁上发生的事,以及这个陌生时空所有人太阳穴附近同样浮现的或红色或绿色的数字,可以肯定这不是穿越。

    梅姑的数字是红色的,数值很高,1266635。她总是面有愁容的样子,还未回答就先叹了口气,“城门口的女乞丐生的。遇到时,这孩子掉在地上,脐带还没剪断,脸已经冻得发紫,那女乞丐也失血过多死了。”

    中年男人的数字也是红色的,不过数值只有154。他哼了声,语气中隐含讥讽之意,“皇城势力遍布九洲四海,谁曾想首善之地竟有人枉死路边?”

    “其他地方也是一样。”梅姑淡淡说着,用筷子沾了热马奶喂给婴儿吃。

    顾晓彤觉得腥,但她刚刚实在是冻得够呛,眼下这点热马奶真的是给她续命了。

    中年男人刚想说什么,三个侍卫提剑走了进来,恰巧坐到隔壁一桌,他们还穿着夏天的衣服,但依旧红光满面,中气十足。

    一个将脚翘到条凳上,蹭了蹭靴底的污泥,骂道,“他奶奶的,这雪已经下了三天了,当真邪门!”

    一个附和,“是啊,偏偏这时候城主还下了命令,让我们去各地巡查。”

    另一个嘿地一笑,“神都之中修灵者遍地,可离了这儿,离了皇极洲,其他地方多是些庸碌的无名者,他们的规矩可管不到我们头上。”

    第一个又道,“奇怪了,巡查年年有,这次阵仗却不一样。据说连内城的除魔卫也出动了。”

    “当真?”

    第三个侍卫很警觉,他眼睛四下一瞟,手中的剑当即出鞘,专捡大堂中有客吃饭的桌子横冲直撞,最后剑身悬空,剑锋直指梅姑,厉声叱问,“干什么的?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好大的胆子,敢偷听大人们说话!”

    此时,楼中除了二三层的贵客倚着扶栏看热闹,堂下众人真是噤若寒蝉,动都不敢动。

    梅姑的数值那么高,一定是有原因的。这三个飞扬跋扈的侍卫本事这么大,数值却只有二百多,还是绿色的,一定也是有原因的。

    顾晓彤完全不明白这些数字的意思,偏偏她又不能再次听到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了。

    其实她本来就不能,应该是从她流鼻血开始,那个名叫萧北仪,又或者不叫萧北仪的人就变成白光进入了她的身体,所以她才短暂获得了一些“特异功能”。

    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了,可偏偏身体的感知很清晰。她以前还有点儿近视,现在这婴儿的身体半点问题没有,顾晓彤甚至看得更清楚了!

    侍卫的飞剑从梅姑的额头,又慢慢转到了顾晓彤的额头。

    第一个侍卫不耐烦地啊呀一声,收回了翘起的腿,“别试了,她没有灵根,是个无名者,要不然早就被除魔卫带回去收养了。”

    第三个侍卫这才收了剑。

    “这孩子不是我的,凭什么让我来养!念在我们以往的交情,这个玉佩,你拿去当铺换点钱,自谋出路去吧!”接头的中年男人说着将那玉佩往桌上一扔,甩袖便走。

    还没等梅姑去拿,玉佩就被第二个侍卫临空一吸,握在掌中。他盘了盘成色,撇嘴不屑,“什么玩意儿?能当几个钱?”说着随手一扔,玉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顿时摔了个粉碎。

    梅姑也不闹也不恼,神情依旧淡然忧愁,她将碗中剩下的马奶倒入水囊,背上包袱,抱着顾晓彤便走出了酒楼。

    一路上有人坐轿,有人跨马疾行,而神都侍卫们御剑飞行更是常态。

    路上做买卖的,游览的,赶路的,办事的都是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只偶尔抬头时会露出欣羡之色,而后便更卖力地干自己的事去了。

    这到底是怎样的世界啊?

    顾晓彤感到茫然,但至少她已明白有灵根则修灵,无灵根则无名这一条规则。

    风未停,雪未歇。

    一路上听人说,皇极洲的灵钱通行九洲。偏偏梅姑身上是一个子儿都没有,去哪儿都只能靠两条腿。

    走啊走,足足走了一个下午才出了城,又走到天黑,才来到城郊外一处败落的小庙。

    没有门,庙宇豁然洞开地敞着口,黑黢黢的。

    檐上的牌匾摇摇欲坠,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

    借着大雪反射的微光,顾晓彤看到上面不知用哪朝哪代的古体写着“玉王庙”三个字。

    梅姑就这样摸黑走了进去。她好像对这里的环境特别熟悉,直奔北面角落,又将地上一两块砖搬开,直到摸到一个包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突然有人警惕出声,“是谁?!”

    顾晓彤被梅姑护在怀里,能听到她急促的心跳,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

    对方点了蜡烛,光虽弱,但那女人的相貌实在是俊美,着实让整个破庙顿时蓬荜生辉了起来。

    靠在墙角还有一个男的,他面色煞白,额头出了虚汗,像是快要死了一样。

    女人见来者是个抱着婴儿的妇人便微微放松下来,她手指一点,地上的柴火堆随即自燃,片刻功夫就将陶罐里的水热开了。她声音清脆好听,温和有礼,“天寒地冻,请吧。”

    “谢谢。”梅姑嘴上这么说,却只是将那蓝色的小包裹藏在身后,退到另一边,靠墙静静坐着。

    刚才的动静并不大,但是那男人还是醒了,他神志不清,说话也很突兀不明,“快走!煌无祸化神失败,七神器散落九洲四海,六月飞雪,天下必乱!快走!不要管我!”

    顾晓彤能感觉到梅姑在听到这话时,呼吸有一秒的停顿,而那绝美的女人又再次看向了他们,眼神说不出来的怪异冰冷,让人预感不妙。

    果然,那女人像是在对那男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忘了吗?我不仅是城主的神使,还是他的女人。有些事你不知道,可我却听他在睡梦中说过,不仅如此,我还偷偷学过。只要我能找到宿体,或许就能给你换灵,或许你就可以不死了呢?”

    换灵?!

    宿体?!

    顾晓彤怎么也没想到地铁上听到的陌生术语,能在这里也听到!

    “别,我已经不行了,我只要……”男人话还没说完,女人已旋身卷起狂风,迎面直击而来!

    梅姑行动并不敏捷,她躲避不及,只能急急转身,用后背抵挡那风刀的袭击,但她到底只是个普通人,这一下就将她打晕了过去。

    生死一线之际,那濒临死的男人突然大叫一声,“当心!是暗影无魂!”

    女人想要撤招躲避,可已经来不及了!无数眼冒绿光的乌鸦暗影悄无声息向她撞击过去!

    “御风!”男人口吐鲜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挡在那女人身前。

    暗影桀桀怪笑,“好个痴情的御水使,怕是没少给煌无祸戴绿帽子吧!哈哈哈,死了可惜!可惜死了!哈哈哈……”

    “御水……御……水……”御风使全身被黑雾笼罩,眼中已隐隐有绿光显现。

    暗影喜不自胜,更加得意忘形,“煌无祸化神失败,纸包不住火,消息不日便会传遍九洲四海!”

    “丢人啊丢人!还吹自己是自萧北仪之后第一人!”

    “现在我们占据了他女人的身体,便想要干什么便能干什么了!哈哈哈!”

    也不知暗影做了什么手脚,那御风使突然傀儡似地跳起舞来,她本来气质卓然,此刻口中吟哦有声,身体水蛇般妖娆扭动,罗裳轻解,十分糜艳大胆,实在是让人不敢多听,不敢多看。

    顾晓彤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再说地铁里的宿体也是即将出生的婴儿,刚刚御风使明明也是要找她做宿体!要是自己落在这诡异的暗影手中,不知道会怎样呢!

    “御风心善,不愿杀人,却动了杀心。神魂不定,这才着了道!放在平时,还能让你们这些杂碎得逞!”

    暗影惊道,“谁?!”

    顾晓彤看着从胸口钻出的三朵碧火,心中不禁哀嚎,怎么又来!她到底是干了什么倒霉事?会接二连三被人“上身”?!!

    地铁上是萧北仪!

    这次只能是煌无祸了!

    只见他缓缓飘落在御风使的额头,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暗影立时惨叫着灰飞烟灭!

    顾晓彤想大叫,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但是嘴里发出的却是“哇哇哇”的婴儿啼哭声。

    三朵碧火在御风使娇美的脸颊旁悠悠轻点,而后便极不耐烦地,如离弦之箭穿入顾晓彤的脑袋,叱喝一声,“闭嘴!”

    被人戴了绿帽子,跟我凶什么凶?

    煌无祸压着怒气,语气不善,“你说什么?!”

    顾晓彤卧了个大槽,她只是想想而已,怎么就被听到了?!哦,他们现在共用一个身体啊,意识共通不奇怪!

    可是很怪,很不得劲啊!再说为什么她听不到煌无祸心里想什么呢?这太不公平了。

    再说这身体是自己的!是他鸠占鹊巢!怎么能让他出去呢?

    念头一冒出来,顾晓彤就知道要坏。

    果然,煌无祸哼了声,冷冷道,“你大可以试试!”

    顾晓彤想了想刚才暗影秒灭的事,心里更加发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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