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象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如果动乱和纷争能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动乱和纷争。

    ——英国经济学家托·约·登宁

    按照惯例,都一年生的叫老庚,都一个村的叫老乡,一个床睡觉的却可能不是老公老婆,尽管可能会这样叫。

    一个学校的是同学,一个单位的是同事,而在同一个医院和同一个病房,没有任何的专有称谓,充其量叫病友,其实这种人际关系的状态很奇怪,或者叫奇妙,往往展现的都是自己最真实、最脆弱的一面。

    按理,这样一种共性境遇下,大家应该相互关心扶持,互通心声,但是往往,却是无法深入的交流,甚至有些陌生,冷漠。仿佛大家都知道,这样一种场景和模式认识下的关系,本质是一种露水缘分,朝聚夕散,还有一种忌讳和回避。

    宋握瑜和肖克,就在这样的场景下相逢了。

    在这个三人间病房,肖克住在中间,这段时间氛围似乎不太吉利。三天之内有三个病人先后病危,其中一个今天死亡,死在肖克右侧床。当天转移走后,家属的哀嚎还震荡在耳边,带着无限的凄怆和人生的感慨。第二天,这张床又一个病人住了进来,但似乎只是挂床,基本不在。同时,左侧床的病人今天上午转移到了ICU,一个多小时以后,床单元整理消毒后,宋握瑜住了进来。

    宋握瑜带给肖克的第一印象,是个知识分子,一个与众不同的知识分子。一部分知识分子表现出来的,是充满着酸腐之气,愤世嫉俗,表面纵横捭阖,仔细一看,屁股上别了一杆秤,什么事情都要称一下,过于计较。这是在现实生活当中,无限膨胀的欲望欲求,得不到满足,产生心理落差,就像把一个气球放在一个啤酒瓶里面吹气,不管怎么吹,始终大不起来。

    人,况且是在这样的时空下脆弱无比的病人,尽管现在的年代,病人有着自己的强大人权,强大到可以毫无理由地肆意向权威的医学和绝对的诊断提出挑战,但是这并不意味这个愚蠢的行为应该引起重视,因为绝大多数情况下差不多都在否定基本的科学事实。

    两人刚见面,因为各自都有些身体不适,仅仅是礼节性地点点头。

    到了第二天,两人偶尔也抬头说说话,但是不痛不痒,不深不入,不咸不淡,对话和交流都有着一丝遮掩,似乎不愿意把内心的世界,继往的经历,家庭的背景,展示给你看,往往这样场景,这样的人才会让你真正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是现实。

    第三天,两人各自在听音乐。音乐,也许是这是世界上最廉价最易得的好东西,能很快切断恶劣的心境,成为通向美境的桥梁。人的心境存在周期节律性,有时存在受暗示性,对外界的真实感知与不冷静的思维一搅拌,就会做出看似不受自控,却是内心想做但被曾经压抑、而今厚积薄发的事情。

    第四天,当看到电视里的一档相亲真人秀节目,肖克主动就一个话题开始谈了起来。这种娱乐节目带给人的感受是很多的,但是在其中一个很专业很复杂的领域当中,两人找到了观点的共鸣。

    就节目里男嘉宾和诸多女嘉宾的关系上,两人居然聊到了相对冷僻但是伟大的内容——《论十大关系》。这是伟人在新中国建设过程中冷静的呐喊,也是在暴力革命后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的第二次结合,在血与泥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思考了重工业与轻工业、中央与地方、沿海与内地、国防与经济、集体与个人、党与非党、汉族与少数民族、革命与□□、中国与外国、是与非的关系,穿越时空,辉映当下。

    人与人交流的艺术就在于,在必要与可能之间找到桥,切中桥身的黄金分割点。恰如政治可以批评,政绩也可以争论,政见可以不同意甚至指责,但绝对不能暗中破坏,这不仅有害有毒,而且非常的危险。

    两个陌生人,开始了聊天,最终会是怎样的关系,不好说,说不好,不说好。但敞开了话匣子,两人居然深入地聊了很多,从双方的职业年龄,家庭婚恋状况,再到兴趣格调,聊到了防水性能比较高的潜水表必须要搭载一个排氦阀门装置,以及健身多做力量训练确保肌肉含量的确能增强基础代谢......

    聊得不亦乐乎两个人之间,有着一些人格的公约数和交集,也让某些瞬间自己更加认清了自己,这就是交流的魅力和价值。

    距离出院还有两天了。这天上午,宋握瑜出去检查,另一个人挂床还没来,病房里就只剩下了肖克一个人。

    肖克没想到,点点和母亲两人居然一道前来病房探望自己。

    出于礼貌也好,属于试探也罢,马老师反正精心挑选了一些精致的水果,弄成果篮放到了床头。看到这一幕,肖克除了温暖之外,有一些愧疚,更有丝紧张,毕竟除了妹妹之外,这种境况下很少能感受到脉脉温情,点点妈妈居然职业惯性地用六步洗手法洗完手后,给肖克削了苹果。肖克受宠若惊把一个苹果吃得干干净净,把核也咬碎了。

    嘱咐了几句,马老师帮着把输液的孟菲斯滴管做了一些微调后,说自己要去见一个以前的一个同事,调到这个医院来工作了,去叙叙旧,叮嘱了日常的饮食护理细节后转身离开。马老师走后,两人几乎同时吐了一口气,相视大笑起来。两人开始靠近,点点坐在床边,肖克把头放在了他腿上。

    突然,马老师折返回来推门进来,这个举动造成了当下的悲喜剧,点点马上站了起来,肖克来不及快速移动头部,脖子狠狠被扭了一下。

    撞见这一切却面无表情的马老师,慢悠悠走到床头柜旁,从刚削的一堆果皮下面翻出了自己的手机,拿起来用力地甩了甩,那一瞬间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秘的不可描述的微笑。

    她点点头,意味深长走了出去,刚推开门,恰在这时宋握瑜检查完了,被一个年迈的男护工慢慢推了进来。马老师连忙侧身一让,与宋握瑜对视了一眼。

    宋握瑜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当然,马老师看不出来眼神中露出的杀气。

    马老师没有认出来,这个是曾经自己若干年以前若干个救治的病人中一个女性患者的儿子。

    但是,宋握瑜,永远没法忘记马老师的模样。自己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当年瘦弱的可怜兮兮的母亲将塞满钞票的信封递给这个人的场景。

    “你好,老宋,这是我女朋友。”

    宋握瑜轻轻瞥了冯点点一眼,礼貌地点头微笑。

    人生有很多巧合 ,有人与人的巧合,人与事的巧合,事与事的巧合。巧合不完全是偶然,偶然有着隐隐约约的因果。

    他没看出来,回应她的冯点点,这女孩微笑的嘴角末端露出的些许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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