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潞和路尘冷战了,但从外人角度来看,又不像冷战。

    “你俩搁这玩情趣呢?”

    情哪门子的趣,没看出来吗,他们吵架了在冷战!路尘一脸“你眼睛没瞎吧”的表情看向江童,“你最近挺闲啊,老来我这晃悠,看起来不像是想约我,倒像是来躲人啊。”

    江童冷哼了一声,下巴往角落里坐着看文件的谈潞身上一抬,“我听青青说,这大爷被你拴在这好几天了,说你俩吵架了吧,他一动你这边就跟惊着的兔子一样,你这边出啥问题,他跑得比谁都快,说没吵架吧,俩人从一个地方来到一个地方去,还开俩车,怎么,一个车坐不下你俩?还一句话不说,咋,被下了哑巴咒了?”

    路尘还没说话,江童就抬手制止了她,“我还没说完呢,别急,让我猜猜你这异常行为的原因,刘辛说你前几天出工,啧啧,那一脖子,那下巴,你怎么好意思大大咧咧就那样敞开的呢,不是我说,你俩这关起门来的事,是不是有点太激烈了。措施做了吧,这个月的大姨妈来了吧,未婚先孕,路叔叔会打死你的吧,婚求了吗,啥时候结啊,谈潞可说了啊,我这份子钱是免了的。”

    “呵,可以啊,免了你的,我从杨书峪身上捞回来不就行了吗,捞他个三人份四人份的,他不给,我就让谈潞抢。”

    “……”

    江童往椅子上一靠,语气懒散,“说你的事呢,扯他干什么,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最近我太忙,没时间陪他,他不高兴。”路尘随意扯了个理由,没打算把真正原因说出来,她过后仔细想了想,谈潞生气不是因为她不同意手术,是被她后来那两句话给气着了,毕竟那两句听起来就跟一个渣男一样,对待感情玩玩就好,从不认真。而且后来他让她服软,她还没反应过来,压根就没注意自己说的话,好嘛,罪加一等。

    “……说实话,你们俩不结婚真收不了场,你惹人家一次就够了,别来第二回,谁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我都忍不住给你两巴掌。哎我手机里还有前两年你那死气沉沉的照片,给你看看。”

    “哼,姐姐就是再死气沉沉,那也是个死气沉沉的美人儿,留着你自己观赏吧。”

    江童二话不说,选择,删除,彻底删除?确定。她以后再多嘴,她就是狗。

    “叔叔阿姨怎么说?不给你介绍男人了吧。”

    路尘往谈潞那边瞥了一眼,人认认真真看着手里的文件,心无旁骛,“昨天还给我发了他们医院的一个医生的简历呢,让我考虑考虑。”

    “不会吧。”江童倒吸一口气,想问为什么,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压着声音问,“因为谈潞的手?”

    路尘嗯了一声,点点头,江童嘴唇紧抿,嘴角向下撇了半晌道:“突然好心疼这个男的,大学毕业的时候以为会跟自己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谁知道人家转脸把他甩了,自此伤心欲绝远离家乡保卫国家,怎奈天有不测风云,弄一身伤回来,好不容易又跟喜欢的人见面了吧,哎,你追我逃,好嘛,终于不逃了,手也牵了,嘴也亲了,爱也做了,心也定了,老丈人又不同意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

    路尘想了一下该怎么接这个情感,没想到,干脆手一指,“门在那,你该回家了,滚吧,慢走不送。青青!送客!”

    江童冷笑一声,看了眼时间,包一挎,头一扭,踩着小高跟头都不回地走了,她一走,路尘也没了再继续待在工作室的理由,她慢腾腾的上楼,慢腾腾的下楼,走下最后一阶楼梯,似是有所感应,谈潞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和路尘对视,而后开始把文件装包里,起身走人。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工作室,等人一走远,原本死寂的工作室立马活泛了起来。

    “交钱交钱,今天又是谁都不搭理谁的一天,赶紧交钱。”

    “明天的赌桌,现在开始下注,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我出50,赌明天还是互不搭理!”

    “我押100,赌今晚就和好!”

    “下注了啊下注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回到家,谈潞把包一放,往厨房走,也不问她吃什么,自顾自地从冰箱里拿菜。路尘在后面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好像是挺可怜的。

    啪。

    路尘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心里骂自己,清醒一点,他做个饭就可怜了?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容易被感动了,他就是比一般男人好了那么一点,可怜什么可怜,路尘,你清醒一点,清醒,他可是要你做刽子手的人。

    谈潞洗菜的时候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他估摸着距离,越来越近了,终于想明白了?要开始哄他了?现在是要从后面抱住他吗?

    三步,两步,一步……

    旁边的水龙头被打开,进来的人手里握着一个苹果,在水下冲洗,一个苹果还不够,又洗了一个西红柿,几片生菜,还有圣女果。

    “……”

    渣女!骗子!说什么不怕他生气因为她会哄,哄哪去了!

    “放回去,晚上不吃沙拉。”

    谈潞伸手去拿路尘手里的圣女果,路尘手一闪,避开了他,转头看他,“我想吃。”

    给台阶了!赶紧下啊!一会他撤走了,她想下都下不了了。

    谈潞没说话,扣住了她的手,强行把洗好的水果蔬菜都拿了过来,放到一边,然后接着洗自己的菜。

    僵局被打破以后,后面的话就好出口一些。谈潞洗菜弯着腰,路尘站在旁边虽然还是不能平时他,但比仰视好了很多,而且从侧面看,谈潞的眼睛一眨一眨,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工作室的小女生有时候会私下调侃说自己男朋友要是有谈潞这张脸,以后吵架的时候她们看着这张脸就不觉得生气了,路尘不以为然,现在倒是觉得这话说得确实有那么点道理。

    算了,眼前这人生气,本来也就是自己慌不择言导致的,她认罚。

    “对不起,我错了。”

    谈潞顿了一下,转身把洗好的菜放到案板上,“错哪了?”

    “错在表达不准确,让你误会了。”

    “……”这话是拐着弯地说他理解错了呗,没错吧。

    谈潞拿起刀,在菜上比划了一下,又放下,转头跟路尘说:“先把菜切了,切丝。”

    路尘抬眸瞅了他一眼,谈潞莫名就读懂了这一眼,没什么表情,拎起自己的手,说:“手疼,切不动。”

    行,手疼是万能利器,专克她法门。

    他们都不会在彼此切东西的时候说话,谈潞等路尘切好丝,才继续问:“说一下你想表达的意思。”

    “我爱你。”

    谈潞低头望进路尘的眼里,有那么几秒没说话,路尘这人还有一毛病,就是说情话说得太突然,而且也不是像电视剧里那样,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柔声又细语,她说的老老实实,一本正经,让他一听就知道这是开始散发她的温柔了,这可比外面那些惊天动地的告白要戳心窝子。

    谈潞压着心里的悸动,沉着声又问:“所以,即使你爱我,你也会不要我们的未来?”

    “我要。” 路尘越过谈潞,打开了燃气灶,等锅烧热,“但我不要我爸给我定好的未来,也不要你拿自己的自尊做赌注自以为我会开心的未来。”

    路尘往锅里倒油,耐心等着油温升起,谈潞的胳膊突然从她头上伸过,打开了油烟机,拿过她手里的锅铲,说:“你出去,油烟对皮肤不好,要不然你晚上又得敷好几张面膜。”

    路尘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人哄好,她从餐厅搬了个椅子坐在厨房门口,谈潞看见,把洗好的半筐圣女果给她当零嘴,“少吃点,一会吃饭了。”

    路尘拿一个递到他嘴边,“你可不可以不生气了?”

    谈潞把水果吃到嘴里,回身继续做饭,等不到回复,路尘也不说话了,坐着乖乖等饭好。

    他俩第一次吵架,谈潞第一次生气,她也是第一次哄人,业务属实是有点不太熟练,一直到吃饭结束,两人的对话都是没营养的乱聊。

    一句没哄好,那就两句。

    “我以后不会再踹你,我发誓,我错了。”

    路尘跟在谈潞后面,拽着他的衣角,数落自己的过错,“我也不再乱说话,争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准备表达我想表达的意思,绝不让你错误理解。我也不大声吼你,嗯…也不跟你冷战不跟你说话,也不跟你开两辆车,嗯…也不藏你的身份证让你没法办住院——”

    “停。”谈潞松开路尘捏自己衣角的手,脱掉围裙,擦干手,转身看她,“过来,抱我。”

    哄好了?

    路尘没有犹豫,在谈潞身体微躬的同时,手臂环上了他的腰,却在下一秒被谈潞单臂托起,“腿,环上来。”

    路尘像个树袋熊一样扒在谈潞身上,她以为她会被放下,谁知道他坐沙发,她坐他的腿。

    “……”

    不得不说,谈潞真是摸清了她的方方面面,包括这个不为人知的姿势小喜好。

    “刚才那些,说话算话吗?”

    “算。绝不再犯。”

    谈潞手放在她腰窝上,接着问:“要是再犯呢。”

    路尘没想出来,谈潞替她说了:“要是再犯,一次两回,不准哭不准踹,不管你第二天要不要工作,犯一次就是两回。”

    什么两回,路尘疑惑地看着谈潞,四目对视。

    “……”

    这不就是“要是再犯,任凭处置”的具体化含义吗,路尘心想,就凭他这一句话,她这辈子要是再犯一次,她就离家出走一次!休想便宜他!

    “…好。”

    “好,那我不生气了。”

    “……”是吗,谢谢。

    “那我的账算完了,接下来算算你的?”

    谈潞早就在看到那沓资料开始就已经后悔骗她,自觉理亏,错认得也快,但想手术的心还是没有消减,路尘沉默了很久,还是那句话,她不同意。

    气氛一时陷入僵持。

    “我们用中医慢慢调理好吗?我爸妈不是问题,我会说服他们的,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行吗。”

    “我没有开玩笑,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中医调理太慢了,路——”

    “你在急什么?宁愿冒着风险挨一刀,都不想保守治疗,谈潞,你急什么?”

    “我——” 谈潞想说他自从从路尘家回来,他就莫名地越来越慌,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他手里流失,也许是他太杯弓蛇影,也许是路尘的不安传染给了他,又或许是,他一直没有彻底忘掉路尘跟江童说的那句‘该走的时候,我会走的’。

    谈潞拉住身边人的手,右手指捏在她手上,几乎感受不到皮肤互相挤压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像魔怔了一样重复着这个动作。

    忽然,路尘反客为主,使劲捏了他的手指,皮肤跟着力度凹陷又弹回。

    “用左手,谈潞,右手不行,就用左手,一只手不行,就喊我来弄。这从来都不是问题,我就算是两只手都健全,有时候不还是需要你帮忙吗。”

    谈潞盯着被捏得透红的手,轻声问:“喊你你就会来吗?”

    “会,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是了,路尘一直在,谈潞回想跟路尘和好前后的自己,他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学会用一只手去解决吃喝住行,可依赖路尘帮忙,只用了三个月。

    他最近真的是有点过于紧张了。

    说是算账,最后还是路尘哄人哄了半天,又是说软话又是威逼利诱,总算让谈潞松了口。

    工作室的人拿他俩吵架做赌桌的事最后还是被路尘知道了,没办法实在是太不凑巧,她就是半路想起来落东西在办公室了,就回来了一趟,听到了点她不该听的,

    “啊对,青青啊,最近那谁不是要去拍一组撒哈拉沙漠的片吗,有一个算一个,都去吧,让风沙吹吹,醒醒脑子,另外,后期啥的我也不给建议了,你们交上来我直接看,一张一百块钱,技术差的我就把你这个月的工资全都扣掉!哼!让你们赌钱!一群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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