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过去,气温也正式开始迈入七月的蒸笼。

    所有的妆在高温下都顶不住太久,更何况《定山河》还是一部顶着层层包裹的古装剧作。

    所有的演员几乎都是每拍一会就要喊化妆师来补个妆。

    “陈导说让我问问你的意见,让你看看要不要把眼角那里的泪痣用粉底给遮一遮。”化妆师一边给裴琦做着白芷的造型,一边传达着陈导的话。

    白芷和白芨虽为同父同母的一对双生花,但二人除了长相以外,就再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白芨自小随父习武,性格豁达爽朗,是个英姿飒爽的巾帼女将。

    白芷则自幼熟读诗书,性格温婉大方,是个仪态端庄的大家闺秀。

    二人并称双姝,却又美得截然不同。

    如果说白芨是鲜活恣意的美,那白芷便是美得极具破碎感,让人不由得升起怜惜之情。

    别无二致的五官,却因从小体弱,自带了一丝病气。

    举止格外端庄大气,颇有风范,硬生生将明艳的长相压了下去,只觉得是个弱柳扶风的书香美人。

    裴琦对比着两人的人设,仔细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麻烦姐姐替我遮了吧。”

    眼角的泪痣既是对姐妹二人的分辨,也是她们性格命运不一样的划分。

    化妆师听从裴琦的意见,点了点头,用粉底轻轻地将她眼角的泪痣盖住。

    不一会儿,化妆师给裴琦处理好后朝她点点头,让她自己对着镜子瞧一瞧。

    镜子里的少女端庄大方,眉眼柔和,像是从古代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小姐。

    副导演来喊人拍定妆照,看见裴琦的造型连连点头:“这形象太好了!来来来,咱们去拍定妆照!”

    做好造型后的裴琦身着浅云色长裙,头发只用一半轻轻挽了个髻,钗了一支简单素雅的青玉簪,举着伞静静地站在镜头前,目光格外悠远,里面写满了期盼。

    一共十五天的假期,裴琦满打满算也就只休息了一个星期。在自己一出戏后,就立马找了仪态老师对古时的礼节、仪态等进行了一番学习。

    开玩笑,她接下来要演的可是一个大家闺秀,要是让她自由发挥,那这大家闺秀大概率可以被逐出家门了。

    白芨仪态没那么过关还可以用将军不拘小节来解释,但白芷要仪态不行该怎么解释?

    也不用解释了,就直接准备好开播被喷吧,谁让原著里描写的是气度堪比公主。

    ……

    “这可塑性可以诶!”秦霄拉着楚淮青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赞叹,“这就是该死的天赋吗?她是被点了金手指吧,演一个像一个。上一个角色还要我指点,现在这个拍个定妆照都把感觉演出来了啊。”

    楚淮青被秦霄扒拉着,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替他把翘起来的头发弄好:“你不是说了吗,她本来高中就是学表演的,走的艺考,对演戏并非完全不了解。不过确实是有天赋,属于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类型了。”

    “是啊,真的是羡慕不来。裴玦还打电话跟我说什么她假期遇到了点事,怕她情绪不是很好,非要我帮他看看。”秦霄双手环抱在胸前,翻了个白眼,“我都站着看半天了,这丫头从头到尾哪有半点心情不好的样子啊?这不是好好的吗?真是净瞎折腾人。”

    楚淮青浅笑着给不耐烦的小狼狗顺了顺毛:“好了,人家那也只是作为哥哥,不放心嘛。你嘴上不说,不也担心着呢吗?确认一下没事也能更放心啊。看到小琦这里没什么问题咱们就走吧,别打扰拍戏了。”

    ……

    “《定山河》第125场A镜第三次,A!”

    雨滴一颗颗砸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巷上,溅起水花。

    从院墙里伸出的芭蕉在雨水的冲刷下青翠欲滴。

    白芷撑着油纸伞在雨帘里走着,身旁跟着一名与她年纪相仿的丫鬟。

    厚重的雨连在一起,走在其间什么也看不清,只有灰蒙蒙的一片。

    行走之间,忽闻一阵脚步声踏雨而来。

    小巷有些窄,白芷向右轻挪一步,想给迎面跑来的人让出一条道。

    但急促奔跑的脚步却还是来不及止住,背上背着竹篓一样的东西依旧不小心带到了油纸伞的边缘。

    伞被撞落脱手,人不慎摔倒在地。

    “姑娘!”丫鬟连忙蹲下身,想要将自家姑娘扶起来,“姑娘,有没有摔着哪啊?”

    白芷摆摆手,拾起油纸伞,温声道:“我没事,你看看那位公子怎么样了?”

    丫鬟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摔在地上的人,关切地问道:“这位公子,您没事吧?”

    跌倒在地上的人爬了起来,全身都湿透了,泥水和雨水在脸上糊成了一团,完全看不出样貌。就连衣衫也染得灰一片黑一块,无法辨认原本的颜色了。

    他方一起身就朝着白芷连连道歉:“小生行走匆忙,不慎冲撞了姑娘,真是对不住。”

    白芷用帕子轻轻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看着面前的人浅浅地笑了笑:“无事,公子可有摔伤?”

    那人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正了正快要掉下来的帽子:“没事没事,多谢姑娘关心。倘若无事,小生便先行赶路了。”

    “公子,等等。”

    白芷走进丫鬟的伞下,将手里的油纸伞递了过去:“这把伞,公子先拿去用吧。纵然已经淋湿了,可现在能有一丝遮挡也是好的。亡羊补牢,也总比任其毁坏要好些。”

    灰头土脸的男子愣愣地接过伞,朝白芷弯腰致谢:“多谢姑娘。”

    白芷微微欠身,行了个礼,转回身与丫鬟一同离开。

    雨滴啪嗒啪嗒地打在油纸伞上,在空荡的小巷中不断地回响着,窈窕的身影在雨幕里渐行渐远。

    那位公子手握油纸伞,在白芷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之前急忙出声喊道:“还未请教姑娘名讳,家住何方,小生来日好将伞归还。”

    巷落里夹杂着雨声传来回应:“我家姑娘说,这把油纸伞您就收着吧,不用还了。”

    长长的小巷,逢着春雨,种下了相遇。

    ……

    “过!人工降雨可以撤了。”陈导用手里的本子拼命地扇着,试图驱逐酷暑的高温,对着两个演员喊道,“你们俩休息一会,等下转去B组拍下一场。”

    “小琦,你要不先去把衣服换了吧,湿着挺难受的。”笑笑递过来一瓶水,看着裴琦湿漉漉的戏服,皱眉对她道,“虽然现在是夏天,但这么淋雨也可能会感冒的,还是注意点好。”

    裴琦轻抿一口,从旁边抽了张纸代替帕子擦了擦嘴,浅笑着回答:“不必忧心,我这就将它更换下来。”

    说完,微微欠了欠身,迈着莲步走向休息室。

    “这这这,这也太不像我认识的裴琦了吧?!”

    笑笑在公司也待了几年了,时不时也能遇到被带来公司玩的裴琦。

    虽然是被捧着长大的小公主,但裴琦是真的没脾气,不摆架子不说,还非常接地气。

    接地气到每次一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公司的小助理、经纪人打听圈内的八卦,活像个到处挖料的狗仔。

    一脸高贵冷艳的长相却老干些让人觉得好笑的沙雕事,整个人的性格就是个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傻憨憨。

    但看着刚刚裴琦那知书达理的模样,让笑笑严重怀疑,自家艺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啊——”

    转身离开的裴琦走路时低着脑袋,没注意看周围的情况,被旁边的树枝勾住了袖子还一个劲地往前走,结果被树枝的回弹力带着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笑笑目睹了这一切,回想起自她认识以来,某人干过的撞树上、撞电线杆上等一系列种种壮举,拍了拍胸口摇摇头:“还是那个配方,看来没被掉包。”

    俗话说的好,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裴琦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对刚刚的事情毫不在意,极其自然地继续朝休息室走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社死这种事情吧,往往是死着死着就逐渐习惯了,很多时候都能很淡定地看着它发生了。

    毕竟生活中经常有一些人社死,而裴琦,一直在社死。

    ……

    所有的妆发都已经收拾好了,裴琦百无聊赖地坐在休息室里,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自己写的人物小传,寻找着感觉。

    “扣扣——”

    休息室的们被敲响。

    “请进。”

    门被推开一条不算很大的缝,一个脑袋探进来,是刚刚与裴琦搭戏的男演员:“你收拾好了吗?我们差不多去B组吧,刚刚杨副导叫人过来问了。”

    裴琦把人物小传递给笑笑,赶忙起身:“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

    “《定山河》第127场B镜第一次,A!”

    医馆里空荡荡的,只有浓浓的中草药味在空气中萦绕。

    苏木坐在柜台前捣着药,但目光却有些空直。

    “唉——”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趴在桌上,看着放在旁侧的油纸伞,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几日里他总是无法集中精力,雨巷里的姑娘总是在他脑子里晃啊晃,挥散不去。

    但苏木却毫无办法,他一不知人姓名,二不知人住所,连再想见一面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恰逢此时,一只纤纤玉手掀起门帘一角,轻轻柔柔的声音拉回苏木的思绪:“请问,医馆内可有大夫在此坐诊?”

    “有的!”苏木把柜台上的东西胡乱一扫,赶忙应声,一抬头,却愣在了原地,声音里满是惊喜,“姑娘?!”

    白芷有些疑惑,微蹙着眉问道:“这位公子认识我?”

    苏木有些激动,抱着油纸伞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多谢姑娘当日将伞借与小生。”

    那天雨势很大,苏木又摔得满脸泥水,袍子也脏兮兮的,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如今一身青色长袍,眉目清秀,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束起,在中草药味的医馆间更觉气质温润,与那日判若两人,也无怪白芷二人未将其认出。

    身旁的丫鬟接过油纸伞,白芷浅笑着回以一礼。

    “小生苏木,不知可否请教姑娘芳名?”苏木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袍的一角,缓解着自己内心的紧张。

    白芷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这个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子,居然就是在京城贵族圈里引起广泛讨论的苏木。

    此人乃是当朝首辅老来所得的嫡次子,念书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从小就享有神童的美称。

    首辅见其读书颇有功效,本欲培养其考科举,同其兄一同入官场。却不曾想,年纪轻轻的苏木对医学起了兴趣,毕生所为求悬壶济世,并果断放弃了科举,只将一门心思扑在医药之上。

    首辅本气不过要将其逐出家门,却耐不住夫人的劝,最终对苏木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不再强烈反对,但也不给予任何支持。

    好在苏木自己非常争气,自行研究医药并解决了许多疑难杂症,逐渐成长为京城里小有名气的圣医。

    “原来是苏大人家的小公子。小女子名唤白芷,靖安将军嫡次女。”

    名讳一报,苏木才想起来为何会觉得这姑娘在哪见过。

    雨巷中确实是苏木首次与白芷相遇,但早在此前,他曾在街巷旁见证过白芨的凯旋归京。

    双生姐妹,相貌相似,气质却天差地别,苏木也是在得知白芷的身份后才反应过来二人之间的联系。

    苏木虽然聪慧,却对感情一事空白不已,站在心仪的姑娘面前完全不知所措。

    白芷看着眼前少年郎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笑了,她本是冲着这牌匾上的“济世堂”走进来的,原想着这“济世”二字符合医者仁心,欲进来瞧瞧医馆主人为何人,却不想竟然如此巧合。

    风轻轻吹入堂内,惹得白芷忍不住咳了两声。

    苏木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个医者,连忙道:“姑娘请坐,让小生先给你把个脉。”

    “有劳苏公子了。”

    白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苏木,只见他轻微蹙着眉,神色格外认真,靠的近了些才隐约闻到他身上带着的清淡药草香。

    过了一会儿,苏木收回了手。

    一旁的丫鬟赶忙问道:“我家姑娘怎么样?”

    苏木拿过置于桌边的纸笔,边写边说:“你家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感了风寒,并不是很严重。我抓上几副药,每日服用即可。”

    白芨笑了笑:“多谢苏公子。”

    苏木将笔搁下,认真地看向白芷,耐心地叮嘱着:“只是姑娘身子虚,容易染病,切不可时常受风,便是夏日也不可贪凉。”

    对上苏木的目光,清楚地瞧见眼底的关切,白芷愣了愣,待身旁的丫鬟唤了声“姑娘”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多谢苏公子提点。”

    待苏木起身去抓药时,白芷用帕子掩面轻笑。

    “倘若姑娘有不适,便可差人来此唤我,不必再自己跑一趟的。”苏木一边抓药一边说,说完又觉得不对,赶忙解释着,“不是,我还是希望姑娘不要有再见到小生的时候。诶,也不是,我不是不想再见到姑娘的意思。”

    苏木越说越急,都快结巴了。

    白芷看着他有些木讷的样子,薄施脂粉的面庞映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出声替苏木解了困:“我自是明白苏公子的话并无此意,况且我体弱多病本也就是事实。只是日后便要劳烦苏公子了。”

    苏木把抓好的药放在桌上,一张白净的脸爬上了绯红,连连摆手:“不劳烦不劳烦。”

    ……

    “请你吃冰淇淋。”

    在休息的间隙,饰演苏木的罗锐递过来一支甜筒,称赞道:“真没想到你这是第一次演戏,这演技真的很不错。我太佩服你了,刚刚在片场的时候,你真的就像是古时候的那些大家闺秀。”

    裴琦被夸得有写不好意思:“没有没有,还有很多地方要向锐哥学习。”

    “别向我学习啊,我是真的不行。”罗锐笑了笑。

    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唉,其实这是我戏份第二多的一部戏了。我都快糊穿地心了,得亏陈导挑人不是根据咖位来,不然就我去试镜时看到的那些人,这个角色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陈导挑人一般是看演技来,毕竟他的名气口碑都在那了,哪怕他的作品里没有流量,也能保证票房。能被选上,说明锐哥你的演技可以啊。”

    罗锐苦笑了一下:“在这个圈里光有演技很难出来的。这次拍戏距离我上一部戏已经快一年了,要不是接到了这个角色我都打算退圈回家了。”

    “为什么没戏拍啊?”裴琦有些不解,面前的罗锐正值青年,长相在帅哥如云的娱乐圈里虽没有特别出挑,但胜在清秀耐看,加之演技也不错,不应该接不到戏啊?

    “我以前因为一个男三号小火了一下,被一个资方看中,但我拒绝了。”罗锐扇风的手顿一顿,心里有些苦涩,但又只能假装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所以我就被雪藏了。”

    裴琦愣了愣,她完全没有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事,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圈内潜规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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