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出门前，伍齐把从主卧柜子里找出的粉色礼物盒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应该是上家租户不小心拉下的。
如果人家来找，她也好快点还给人家。
周一早上，附中例行升旗，伍齐在《运动员进行曲》的音乐里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她后缩一下，回头看见是盛子宁。
快被整成ptsd了。
“我听他们说，七中男生欺负你了？”盛子宁还啃着肉包子，“怪我那天没陪你下去，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没有。”明知道那人不会在，伍齐还是环视了操场一圈，“听汪融阳说是我们学校的人帮了我。”
“还和我们是一个班的。”盛子宁像说什么惊天秘密一样靠近伍齐，低声道：“他叫赵鹤鸣，长得不是一般的帅，我们学校有三个外地来高颜值的转校生，一个是上年的状元已经考走了，还有一个在六班，长得黑黢黢的，像是换了个人种一样，不过也帅，别样的帅。”
“而他。”盛子宁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们班的，也是三个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伍齐回想了一下汪融阳对他的评价，这似乎有点差别啊。
“但是...”盛子宁欲言又止。
“但是。”伍齐猜测她接下来的话，“他不是个好人。”
“这个我不知道，他不怎么来学校，我没接触过。”盛子宁认真道。
“谁不是个好人？”
盛子宁猛地转身，掀起的马尾扫过伍齐的脸。
她往后退了一步，回头看见盛子宁口中黑得换了个人种的人。
隔壁班的队伍里，也不能说隔壁，他自己单独一列站在五班和六班的队伍中间。
没盛子宁说的那么夸张，这是一个皮肤偏黑的男生，眼睛一个单一个双看起来就好像大小不一，锃亮的褐色背发，看起来像是一个浮夸的但是在努力遵守校规的贵公子。
因为他的校服里面套了一件新的破烂风的短袖。
......
伍齐和他对视上，她先点点头。
裴有仕看了她一眼，也微微点头回应，转而跟盛子宁聊起了天，“清子姐回来了吗？”
“回来了。”盛子宁下巴往主席台的方向抬了抬，“待会儿就能看到了，我们的希望之光重回巅峰，又要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了。”
“不错，还得是我清子姐.....”
这对伍齐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和称呼，她站在队伍的最后方静静听着两人的说话。
直到学生会的人来维持纪律两人才站回各自的队伍。
“其实我跟他也不是很熟，但他们城里来的人好像跟谁都能聊上两句。”盛子宁说：“我们学校也就清子姐跟他们熟一点。”
看着伍齐迷茫的双眼，盛子宁笑了笑，解释道：“清子姐也和我们一个班，不过她上周有事没来，她成绩很好，所以总是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以后就是我们三个一起玩了。”盛子宁说。
《运动会进行曲》毕，开始升旗，然后是校长和一众领导洋洋洒洒的发言，三十分钟之后，才轮到优秀学生代表。
伍齐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基本看不到主席台，但操场两边有实时转播的电子大屏，应该是运动会用的，像素很高，上边的人可以看得很清楚。
一阵以五班为首尤其热烈的掌声过后，操场想起少女温婉的嗓音：“各位老师，同学们好，我是来自高三理科五班的郑清子。”
然后这支队伍又爆发出很突兀的掌声，台上的人也往这边看，她笑得眼睛眯起弧度，有那么一瞬伍齐觉得通过屏幕她对上了郑清子的眼。
—
第一节是黎明的课，他开完早会回来的时候脸色就很不好。
这个黎明和那个黎明没有一点关系，这是一个白衬衫永远扣到最顶上的中年真人版蜡笔小新，一头半卷不卷的短发，眼睛也不大，说话慢条斯理的。
但现在，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讲台下的人，着实有点不怒而威的意味。
“困的自觉到后面站着。”他拿着一摞文档抵在讲桌上，“周一就这状态，高三还过不过了？高考还考不考了？大学还上不上了？”
灵魂三连问，问醒了很多人。
黎明停了一会，不想在纪律上浪费时间，“两件事，第一郑清子同学上周参加的物理学科竞赛，是全校参加的学生里唯一一个拿奖的。”
黎明在全班的欢呼声中，又强调：“这也是你们高三为数不多高考可以加分的竞赛。”
“清子姐的基操啦。”盛子宁说：“清子姐可是我们五班之光。”
“你嘚瑟什么？”黎明掐腰指了指盛子宁，“也成天和别人待在一起，就不能学学人家的好，你看看你上学期末的成绩，你好意思说你也是跟在教室里从早坐到晚？”
盛子宁小声嘟囔：“怎么不好意思？我盛某人坦坦荡荡。”
“第二件事儿。”黎明翻看着手里的文件，慢慢地又皱起了眉，看来这就是让他心烦的事了，“下周，摸底考试。”
登时全班一片哀嚎。
“嚎什么嚎。”黎明敲了两下讲桌，“我比你们烦，你们自己看看上学期你们考得像...一样的成绩。”
“......”
“开学第二周了，自己调整一下状态，反省一下自己，找一下问题出在哪里。”黎明语重心长，“高三真的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咱班也有不少各科成绩拔尖的同学，在不影响人家的前提下，多学习学习人家的方式方法。”
“......”
班会占了一半，剩下的二十分钟过得飞快。
“行了，下课吧。”黎明收拾好教案，“郑清子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他走了两步有补充：“还有...伍齐，你也来一趟。”
郑清子晚到了一会，她挨个和办公室的老师打过招呼后站在了伍齐的旁边。
“hello，”郑清子先开口：“我听宁老板说了，新同学是叫伍齐对吧？”
“对，我是。”伍齐站在她旁边显得有些拘谨，“恭喜啊。”
郑清子怔愣了一下，伍齐以为她没有明白，又补充道：“那个物理竞赛，很厉害。”
说着，她又煞有其事地竖起大拇指。
郑清子看着一脸正经的伍齐，噗嗤笑出声，伍齐觉得她笑起来跟盛子宁有些像。
“谢谢，第二名而已，没有什么的。”她不是谦虚，原本她是第三名，但是公布成绩那天赛训组说第一名的个人信息都是错误的，而且也一直联系不到本人，时间有限第一名的逆天满分成绩只能作废，所以她的名次也自然而然提了一名。
郑清子的声音和她的长相一样，属于江南烟雨里的袅袅美人，她戴着一副粉透色的圆框眼镜，两支麻花辫，齐刘海，让她看起来更加文静贤淑。
“第二名。”伍齐认真道：“也很厉害。”
郑清子顿了顿，眼光粼粼，“ 对，第二名也很厉害。”
“第二名是也很厉害，但是目标要是第一名。”黎明把教案放在桌子上，顺势坐上椅子，他看向郑清子，“不是你说嘛，谁不想拿冠军？”
“不是我说的，是我崇拜的人说的。”郑清子说。
“有榜样是好事。”黎明拉开抽屉，拿出一本红皮证书和一座透明的奖杯，“竞赛的奖品寄学校了，你拿回去吧。”
郑清子接过奖杯道谢，黎明脸上掩饰不住的骄傲，“再接再厉。”
一旁的老师附和着，“黎老师真是教导有方，去年带状元，今年又教出一个竞赛生，我看明天特教评选非你莫属。”
黎明是教物理的，郑清子又是物理竞赛的奖，他自然脸上沾光，“都是学生自己争气，我们就起一个督促的作用。”
郑清子又跟老师们寒暄几句才离开办公室。
她走后，刚刚打趣的老师忍不住说：“黎老师，你们班这姑娘变化可真够大的，去年的时候还沉默寡言的。”
黎明觉得如此，他停顿一下想了想，“她经常跟我们班盛子宁待在一块，那姑娘跟土匪似的，活泼得很，可能被她带的。”
盛子宁：“。”
几个老师笑了笑，黎明转头看见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人，他顿了一下，显然是把人忘了。
伍齐：“。”
“还有你。”黎明摸了摸后脑勺，“和盛子宁在一块别学她身上的坏毛病，多学点好的。”
伍齐听着，不置可否。
“哦对了，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个特殊情况。”黎明抽出一大摞文件下的最后一张，“这是你在延...”
“延庆中学。”伍齐说。
“对，延庆中学所有的成绩记录，我看了一下，”黎明从椅背上直起身，“你以前在那边是学文的吗？”
“是在文科班。”黎明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伍齐又说：“但是黎老师，我想留在理科班。”
黎明低头又浏览了一遍她那惹眼的文科成绩，沉默了半晌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总不能说，徐璟根本就不知道她学文学理，很不负责任的给她转进了理科班，而她又不想让徐璟知道这件事，所以要硬着头皮留在理科班吧。
而且现在转班的话会很麻烦徐璟吧。
第一天开学的时候，盛子宁就说转学进附中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特别是高三，附中很少收转学生的。
比起那些难搞的公式符号，她更不知道怎样跟徐璟开口。
“因为我想学理。”她说：“而且家里人也支持。”
“但是你知不知道自己文理科的成绩差的有多少？”黎明两手相扣，看架势是要详谈：“你的数学弱势在文科的情况下还不是太明显，如果在理科班的话这些都是致命的问题。”
“高考到底还是个求稳的过程，你得先确保自己能考上大学，到那时候才有选择的余地。”他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你的文科在附中年级榜是能排进前五十的，特别是你的英语和文综是接近满分的，如果高三好好学，是可以冲一冲最顶上的那几所学校的。”
伍齐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吭声。
“我见过一科学不好的，转去学另一科的。”黎明快好奇死了，“但是你文科学这么好为什么突然要学理呢？”
“老师，学文对我来说是很容易，但是没有用。”伍齐说：“实不相瞒，我有一个梦想...”
接下来...
黎明听着她的话眉头从紧皱着到舒展开，又带着赞赏和同情望向她。
几分钟后，伍齐以一句话结束了她感慨激昂的演讲：“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风暴。”
要不是伍齐这学期才转来，黎明真的要以为盛子宁鬼扯的本事是跟她学的了。
亏他还害怕盛子宁带坏她。
.......
昨天晚上下了阵雨，今天早上温度降了不少，办公室窗外那棵梧桐树的一片残叶贴在窗户上，伍齐看得有些出神。
“黎老师，给我一次机会吧，这次月考，如果我的成绩还是不理想。”伍齐没什么语气的说：“我会再和家里人重新商量这件事，现在让我试试吧。”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
“你自己有主见是件好事，但毕竟关系到你的以后。”黎明还想说什么，就被突兀的上课铃打断，“那行你先回去上课吧，之后我给你张书单，你找时间把需要的教材和课题本买了，虽说现在的情况还说不定，但待在五班一天就要学一天的东西。”
—
趁着还不用上晚课，伍齐当天就去了书店。
夕阳漫天，伍齐这家书店藏在居民区里，旁边胡同里的苔藓茂密繁衍到外路上，还有几只猫窝在窗台的阴凉里，窗台下摆了很多盆不同种类的绿植，有些枯萎掉的还没来得及处理，这间名叫[有间书店]的书店像极了日本动漫里的对于主角来说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柜台里的躺椅上躺着一个穿着老头汗衫的男人，穿着老式布鞋的脚交叠搭着，一晃一晃的，报纸盖在脸上，很难一眼看出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伍齐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地脑补起来——大叔装扮下的会不会是一个日系的慵懒风的奶狗，要么就是留着长发带着小圆眼睛的落魄才子。
书店内部是上下两层的设计，下面除了小部分书柜之外还有烤肠机和冰淇淋机，比起上面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书店没开冷气，头顶的风扇和旁边的烤肠机转啊转，伍齐站着想啊想。
终于，男人慢悠悠地把报纸拿开，大概是被扰了清梦，语气有些许的不悦：“买书还是买东西？”
脑补失败，纯纯大叔，伍齐为自己刚才不礼貌行为感到抱歉，她把列的书单纸条递过去，问了句：“不好意思，这些书有吗？”
那人捏着纸条，视线转移到伍齐身上，上下打量着她问道：“七中高二的？”
“不是。”伍齐想起来刚刚快到书店的时候路过一所学校，不过她没仔细看，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他口中的七中，她解释：“附中高三的。”
那人的目光更赤裸裸了些，表情也复杂也起来，“附中？高三的？”
伍齐想到附中在嘉淮学校里的分量，与有荣焉地点点头：“对。”
“还对？”怎么一种黎明怪她不好好选科的语气？男人逆光站着，脸有些黑，“这些书附中的学生高二都开始刷了，你现在才来买，还‘对！’不知道在那骄傲个什么劲。”
“......”
“我知道。”伍齐硬着头皮开始胡扯：“我刷过一遍了，太无聊，再买一套，闲着没事再做一遍。”
她说完，就见老板的脸色变了变。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装，继续装，我看着你装”的无语表情。
真好。
脸丢了。
但老板并没拆穿她，弯腰在柜台里给她找书，伍齐看着男人腰弯的程度更加确信他的话——确实是早该买的书了。
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一摞书，男人照着书单一本本翻着，翻了一会儿抬头看见看着旋转的烤肠的女孩。
他继续找书，抬头，她还在看。
找完书，她还在看。
“......”
像是要把烤肠的成分表研究出来一样。
男人没忍住开口：“能看出来烤熟一根烤肠机器需要多少功率吗？”
“......”
伍齐一顿，哼哼唧唧的声音挤出一句话：“这个...差不多，应该...您知道吗？”
“我不知道。”男人理直气壮，“我又不需要高考。”
“......”
这人怎么有点不正经？
男人低着头包着书，伍齐细细看去，这也不是纯纯的大叔，他留着一小撮胡子，很像黎明的刘海儿，有点早期港台男星的痞劲，像是...低配版的黄宗泽。
“要么？”黄宗泽，不...老板突然开口。
伍齐被吓一愣，“什么？”夹杂一丝颤音。
男人抬头看她一眼，“烤肠，看那么半天不来一根？”
按道理，下半句他会说：“请你吃。”
但伍齐等了半分钟也没等到，只好问：“怎么卖？”
“三块。”
“要多的话便宜吗？”
“要多少？”
伍齐比了个耶：“两根。”
应该是上家租户不小心拉下的。
如果人家来找，她也好快点还给人家。
周一早上，附中例行升旗，伍齐在《运动员进行曲》的音乐里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她后缩一下，回头看见是盛子宁。
快被整成ptsd了。
“我听他们说，七中男生欺负你了？”盛子宁还啃着肉包子，“怪我那天没陪你下去，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没有。”明知道那人不会在，伍齐还是环视了操场一圈，“听汪融阳说是我们学校的人帮了我。”
“还和我们是一个班的。”盛子宁像说什么惊天秘密一样靠近伍齐，低声道：“他叫赵鹤鸣，长得不是一般的帅，我们学校有三个外地来高颜值的转校生，一个是上年的状元已经考走了，还有一个在六班，长得黑黢黢的，像是换了个人种一样，不过也帅，别样的帅。”
“而他。”盛子宁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们班的，也是三个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伍齐回想了一下汪融阳对他的评价，这似乎有点差别啊。
“但是...”盛子宁欲言又止。
“但是。”伍齐猜测她接下来的话，“他不是个好人。”
“这个我不知道，他不怎么来学校，我没接触过。”盛子宁认真道。
“谁不是个好人？”
盛子宁猛地转身，掀起的马尾扫过伍齐的脸。
她往后退了一步，回头看见盛子宁口中黑得换了个人种的人。
隔壁班的队伍里，也不能说隔壁，他自己单独一列站在五班和六班的队伍中间。
没盛子宁说的那么夸张，这是一个皮肤偏黑的男生，眼睛一个单一个双看起来就好像大小不一，锃亮的褐色背发，看起来像是一个浮夸的但是在努力遵守校规的贵公子。
因为他的校服里面套了一件新的破烂风的短袖。
......
伍齐和他对视上，她先点点头。
裴有仕看了她一眼，也微微点头回应，转而跟盛子宁聊起了天，“清子姐回来了吗？”
“回来了。”盛子宁下巴往主席台的方向抬了抬，“待会儿就能看到了，我们的希望之光重回巅峰，又要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了。”
“不错，还得是我清子姐.....”
这对伍齐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和称呼，她站在队伍的最后方静静听着两人的说话。
直到学生会的人来维持纪律两人才站回各自的队伍。
“其实我跟他也不是很熟，但他们城里来的人好像跟谁都能聊上两句。”盛子宁说：“我们学校也就清子姐跟他们熟一点。”
看着伍齐迷茫的双眼，盛子宁笑了笑，解释道：“清子姐也和我们一个班，不过她上周有事没来，她成绩很好，所以总是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以后就是我们三个一起玩了。”盛子宁说。
《运动会进行曲》毕，开始升旗，然后是校长和一众领导洋洋洒洒的发言，三十分钟之后，才轮到优秀学生代表。
伍齐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基本看不到主席台，但操场两边有实时转播的电子大屏，应该是运动会用的，像素很高，上边的人可以看得很清楚。
一阵以五班为首尤其热烈的掌声过后，操场想起少女温婉的嗓音：“各位老师，同学们好，我是来自高三理科五班的郑清子。”
然后这支队伍又爆发出很突兀的掌声，台上的人也往这边看，她笑得眼睛眯起弧度，有那么一瞬伍齐觉得通过屏幕她对上了郑清子的眼。
—
第一节是黎明的课，他开完早会回来的时候脸色就很不好。
这个黎明和那个黎明没有一点关系，这是一个白衬衫永远扣到最顶上的中年真人版蜡笔小新，一头半卷不卷的短发，眼睛也不大，说话慢条斯理的。
但现在，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讲台下的人，着实有点不怒而威的意味。
“困的自觉到后面站着。”他拿着一摞文档抵在讲桌上，“周一就这状态，高三还过不过了？高考还考不考了？大学还上不上了？”
灵魂三连问，问醒了很多人。
黎明停了一会，不想在纪律上浪费时间，“两件事，第一郑清子同学上周参加的物理学科竞赛，是全校参加的学生里唯一一个拿奖的。”
黎明在全班的欢呼声中，又强调：“这也是你们高三为数不多高考可以加分的竞赛。”
“清子姐的基操啦。”盛子宁说：“清子姐可是我们五班之光。”
“你嘚瑟什么？”黎明掐腰指了指盛子宁，“也成天和别人待在一起，就不能学学人家的好，你看看你上学期末的成绩，你好意思说你也是跟在教室里从早坐到晚？”
盛子宁小声嘟囔：“怎么不好意思？我盛某人坦坦荡荡。”
“第二件事儿。”黎明翻看着手里的文件，慢慢地又皱起了眉，看来这就是让他心烦的事了，“下周，摸底考试。”
登时全班一片哀嚎。
“嚎什么嚎。”黎明敲了两下讲桌，“我比你们烦，你们自己看看上学期你们考得像...一样的成绩。”
“......”
“开学第二周了，自己调整一下状态，反省一下自己，找一下问题出在哪里。”黎明语重心长，“高三真的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咱班也有不少各科成绩拔尖的同学，在不影响人家的前提下，多学习学习人家的方式方法。”
“......”
班会占了一半，剩下的二十分钟过得飞快。
“行了，下课吧。”黎明收拾好教案，“郑清子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他走了两步有补充：“还有...伍齐，你也来一趟。”
郑清子晚到了一会，她挨个和办公室的老师打过招呼后站在了伍齐的旁边。
“hello，”郑清子先开口：“我听宁老板说了，新同学是叫伍齐对吧？”
“对，我是。”伍齐站在她旁边显得有些拘谨，“恭喜啊。”
郑清子怔愣了一下，伍齐以为她没有明白，又补充道：“那个物理竞赛，很厉害。”
说着，她又煞有其事地竖起大拇指。
郑清子看着一脸正经的伍齐，噗嗤笑出声，伍齐觉得她笑起来跟盛子宁有些像。
“谢谢，第二名而已，没有什么的。”她不是谦虚，原本她是第三名，但是公布成绩那天赛训组说第一名的个人信息都是错误的，而且也一直联系不到本人，时间有限第一名的逆天满分成绩只能作废，所以她的名次也自然而然提了一名。
郑清子的声音和她的长相一样，属于江南烟雨里的袅袅美人，她戴着一副粉透色的圆框眼镜，两支麻花辫，齐刘海，让她看起来更加文静贤淑。
“第二名。”伍齐认真道：“也很厉害。”
郑清子顿了顿，眼光粼粼，“ 对，第二名也很厉害。”
“第二名是也很厉害，但是目标要是第一名。”黎明把教案放在桌子上，顺势坐上椅子，他看向郑清子，“不是你说嘛，谁不想拿冠军？”
“不是我说的，是我崇拜的人说的。”郑清子说。
“有榜样是好事。”黎明拉开抽屉，拿出一本红皮证书和一座透明的奖杯，“竞赛的奖品寄学校了，你拿回去吧。”
郑清子接过奖杯道谢，黎明脸上掩饰不住的骄傲，“再接再厉。”
一旁的老师附和着，“黎老师真是教导有方，去年带状元，今年又教出一个竞赛生，我看明天特教评选非你莫属。”
黎明是教物理的，郑清子又是物理竞赛的奖，他自然脸上沾光，“都是学生自己争气，我们就起一个督促的作用。”
郑清子又跟老师们寒暄几句才离开办公室。
她走后，刚刚打趣的老师忍不住说：“黎老师，你们班这姑娘变化可真够大的，去年的时候还沉默寡言的。”
黎明觉得如此，他停顿一下想了想，“她经常跟我们班盛子宁待在一块，那姑娘跟土匪似的，活泼得很，可能被她带的。”
盛子宁：“。”
几个老师笑了笑，黎明转头看见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人，他顿了一下，显然是把人忘了。
伍齐：“。”
“还有你。”黎明摸了摸后脑勺，“和盛子宁在一块别学她身上的坏毛病，多学点好的。”
伍齐听着，不置可否。
“哦对了，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个特殊情况。”黎明抽出一大摞文件下的最后一张，“这是你在延...”
“延庆中学。”伍齐说。
“对，延庆中学所有的成绩记录，我看了一下，”黎明从椅背上直起身，“你以前在那边是学文的吗？”
“是在文科班。”黎明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伍齐又说：“但是黎老师，我想留在理科班。”
黎明低头又浏览了一遍她那惹眼的文科成绩，沉默了半晌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总不能说，徐璟根本就不知道她学文学理，很不负责任的给她转进了理科班，而她又不想让徐璟知道这件事，所以要硬着头皮留在理科班吧。
而且现在转班的话会很麻烦徐璟吧。
第一天开学的时候，盛子宁就说转学进附中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特别是高三，附中很少收转学生的。
比起那些难搞的公式符号，她更不知道怎样跟徐璟开口。
“因为我想学理。”她说：“而且家里人也支持。”
“但是你知不知道自己文理科的成绩差的有多少？”黎明两手相扣，看架势是要详谈：“你的数学弱势在文科的情况下还不是太明显，如果在理科班的话这些都是致命的问题。”
“高考到底还是个求稳的过程，你得先确保自己能考上大学，到那时候才有选择的余地。”他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你的文科在附中年级榜是能排进前五十的，特别是你的英语和文综是接近满分的，如果高三好好学，是可以冲一冲最顶上的那几所学校的。”
伍齐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吭声。
“我见过一科学不好的，转去学另一科的。”黎明快好奇死了，“但是你文科学这么好为什么突然要学理呢？”
“老师，学文对我来说是很容易，但是没有用。”伍齐说：“实不相瞒，我有一个梦想...”
接下来...
黎明听着她的话眉头从紧皱着到舒展开，又带着赞赏和同情望向她。
几分钟后，伍齐以一句话结束了她感慨激昂的演讲：“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风暴。”
要不是伍齐这学期才转来，黎明真的要以为盛子宁鬼扯的本事是跟她学的了。
亏他还害怕盛子宁带坏她。
.......
昨天晚上下了阵雨，今天早上温度降了不少，办公室窗外那棵梧桐树的一片残叶贴在窗户上，伍齐看得有些出神。
“黎老师，给我一次机会吧，这次月考，如果我的成绩还是不理想。”伍齐没什么语气的说：“我会再和家里人重新商量这件事，现在让我试试吧。”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
“你自己有主见是件好事，但毕竟关系到你的以后。”黎明还想说什么，就被突兀的上课铃打断，“那行你先回去上课吧，之后我给你张书单，你找时间把需要的教材和课题本买了，虽说现在的情况还说不定，但待在五班一天就要学一天的东西。”
—
趁着还不用上晚课，伍齐当天就去了书店。
夕阳漫天，伍齐这家书店藏在居民区里，旁边胡同里的苔藓茂密繁衍到外路上，还有几只猫窝在窗台的阴凉里，窗台下摆了很多盆不同种类的绿植，有些枯萎掉的还没来得及处理，这间名叫[有间书店]的书店像极了日本动漫里的对于主角来说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柜台里的躺椅上躺着一个穿着老头汗衫的男人，穿着老式布鞋的脚交叠搭着，一晃一晃的，报纸盖在脸上，很难一眼看出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伍齐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地脑补起来——大叔装扮下的会不会是一个日系的慵懒风的奶狗，要么就是留着长发带着小圆眼睛的落魄才子。
书店内部是上下两层的设计，下面除了小部分书柜之外还有烤肠机和冰淇淋机，比起上面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书店没开冷气，头顶的风扇和旁边的烤肠机转啊转，伍齐站着想啊想。
终于，男人慢悠悠地把报纸拿开，大概是被扰了清梦，语气有些许的不悦：“买书还是买东西？”
脑补失败，纯纯大叔，伍齐为自己刚才不礼貌行为感到抱歉，她把列的书单纸条递过去，问了句：“不好意思，这些书有吗？”
那人捏着纸条，视线转移到伍齐身上，上下打量着她问道：“七中高二的？”
“不是。”伍齐想起来刚刚快到书店的时候路过一所学校，不过她没仔细看，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他口中的七中，她解释：“附中高三的。”
那人的目光更赤裸裸了些，表情也复杂也起来，“附中？高三的？”
伍齐想到附中在嘉淮学校里的分量，与有荣焉地点点头：“对。”
“还对？”怎么一种黎明怪她不好好选科的语气？男人逆光站着，脸有些黑，“这些书附中的学生高二都开始刷了，你现在才来买，还‘对！’不知道在那骄傲个什么劲。”
“......”
“我知道。”伍齐硬着头皮开始胡扯：“我刷过一遍了，太无聊，再买一套，闲着没事再做一遍。”
她说完，就见老板的脸色变了变。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装，继续装，我看着你装”的无语表情。
真好。
脸丢了。
但老板并没拆穿她，弯腰在柜台里给她找书，伍齐看着男人腰弯的程度更加确信他的话——确实是早该买的书了。
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一摞书，男人照着书单一本本翻着，翻了一会儿抬头看见看着旋转的烤肠的女孩。
他继续找书，抬头，她还在看。
找完书，她还在看。
“......”
像是要把烤肠的成分表研究出来一样。
男人没忍住开口：“能看出来烤熟一根烤肠机器需要多少功率吗？”
“......”
伍齐一顿，哼哼唧唧的声音挤出一句话：“这个...差不多，应该...您知道吗？”
“我不知道。”男人理直气壮，“我又不需要高考。”
“......”
这人怎么有点不正经？
男人低着头包着书，伍齐细细看去，这也不是纯纯的大叔，他留着一小撮胡子，很像黎明的刘海儿，有点早期港台男星的痞劲，像是...低配版的黄宗泽。
“要么？”黄宗泽，不...老板突然开口。
伍齐被吓一愣，“什么？”夹杂一丝颤音。
男人抬头看她一眼，“烤肠，看那么半天不来一根？”
按道理，下半句他会说：“请你吃。”
但伍齐等了半分钟也没等到，只好问：“怎么卖？”
“三块。”
“要多的话便宜吗？”
“要多少？”
伍齐比了个耶：“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