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行是可以感知到整个地下落英学校尚有死亡者的气息，虽然微弱，但正因为死亡者数量有限，所以气味格外明显。
电梯直达三楼的章晓晓跟着谢随行一路快步行走，来到了女厕所。
见谢随行脚步微动，已经有迈进去的动作。
章晓晓下意识就拉住了身为男性的谢随行，大喊：“诶诶诶！这是女厕所！”
谢随行给了章晓晓一个无语的表情，挣开章晓晓的束缚，进了女厕所。
浓烈的血腥味蔓延，章晓晓不禁捏住鼻子。
尽管整个厕所弥漫着血腥味，谢随行面色却是丝毫不变，径直朝着右侧的最后一扇门走过去。
越靠近，血迹越明显，味道越浓烈。
门吱呀一晃，一副女尸露了出来。
章晓晓庆幸自己在谢随行的后边，而不是沦为谢随行的警犬。
这是一张挂满血痕的脸，看不清死亡者的容貌，她头发杂乱，有长有短，长的最多也只堪堪掩住后颈，短的已经看到了洒满血液的头皮。五官没有一个能供仔细观看的，左边的耳垂上扎着一根粗针，挂着一直向下的细条血痕。嘴唇下有一条水痕，脖子青紫，有一条粗长的勒痕，可怖吓人。
“谢，谢，谢警官，怎么样了？”完美避开死亡者的章晓晓问。
“女的。”谢随行继续观察。
“女厕所肯定是女的啊！”章晓晓简直要被谢随行气个半死。
谢随行没应，打量起死亡者的衣服，是章晓晓身上穿的落英高中的校服，死亡者上衣被撕扯开，一直延续到肚脐眼，散布血迹。左胸处有一块巨大的空缺，谢随行只能看到沾满血迹的地板。
死亡者的心脏没了。
女孩下边的校裙不忍目睹，黏糊糊地贴在大腿上，双腿分开，右边小腿滚落着塑料瓶，瓶中摇晃着黄色的液体。
章晓晓捂着双眼，一小步一小步地往谢随行那头移去，一接触到血液滩流的女孩双脚，章晓晓眸子狠狠颤抖。
谢随行正想询问章晓晓情况，身后的章晓晓仿佛失了魂一样。
“是校园霸凌。”
谢随行看着章晓晓。
接过谢随行的目光，章晓晓同他对视，两双眼睛交换着不能言明的事实，章晓晓声音更洪亮：“是校园霸凌。”
谢随行认可地点头，离远了些，见章晓晓仍是一动不动，皱眉：“怎么？”
“她的左边？”即使在灰暗的色调下，那份被夺走的空缺依然最惹眼。
“看不了就别看，过来。”谢随行招招手。
章晓晓只觉得眼前的画面颠覆了她的认识，她算是幸存者，她没有遭遇过，也不是施予行为的人，但她不知道这种行为的受害者被伤害到这个地步。
这是活活被折磨死的，一条鲜活的、不断成长的生命，脏乱的校服铭牌上写着：王若薇，高二（七）班。
她才十七岁，她死了。
见章晓晓呆滞地站在原地，谢随行不满地喊了一声：“章晓晓。”
章晓晓缓缓抬眸，谢随行说：“过来。”
章晓晓点头，动作迟缓地朝谢随行那处移动。
谢随行拿出记录本和红笔，开始翻找王若薇。
“我以为你们地府不会知道学校里发生的这种事情的。”
“之前负责的S区域也有学校，同样出现过这样的死亡者，甚至比现在的这个死的更惨。”
所以谢随行已经对这种事情和惨状免疫了？
“死亡者王若薇，女，十七岁，死亡时间为2015年4月28日。”
“她死了两年了？”章晓晓仿佛不敢相信，流动的血液和其他在眼前存在的一切仿佛都是王若薇死亡这整件事发生不久。
谢随行解释：“模拟场规定而已，每个死亡者的死亡地都会保留在死亡时间后的三十分钟，以供负责人查案。”
“啊？”这么神奇的吗？
谢随行自顾自说：“心脏是在死亡者死后被取走的。”
“等等，我有点晕。”
“什么叫死亡者死后？”完了，章晓晓现在彻底晕乎了。
谢随行只觉章晓晓是来添麻烦的，但争吵和无视对章晓晓是没用的，谢随行好脾气地解释说：“人间体死后就是死亡者，死亡者可以轮回，死亡者的模样是死亡后的模样。而死亡者死后就是完全死亡者，完全死亡者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王若薇现在是死亡者还是完全死亡者？”
“半体死亡者。”
“？”章晓晓脑袋更晕了，“我还没弄清死亡者和完全死亡者，怎么又来一个半体死亡者？”
“灵魂尚在，但残缺，算是半体死亡者。”
鉴于之前也只是懂个大概，章晓晓开始自己理清思绪，“我懂了，□□死了，灵魂在，就是死亡者。□□死了，灵魂在，但是残缺，就是半体死亡者。□□灵魂都没有了，就是完全死亡者。”
谢随行微微点头，补充道：“□□死亡，灵魂异化，就是异化死亡者。”
突然想到了什么，章晓晓捂住脸：“等等，照你刚才说的，我现在的样子是我死后的模样？”
谢随行斜睨一眼：“不然？”
怪不得谢随行没给她一个好脸色，她是车祸死的，那肯定死的样子很丑，任谁看了都会垮个脸吧？况且，谁看了一张死人的脸会笑的？
“那个，是，是不是很丑？”章晓晓像是寻求安慰一般，食指点点自己，可怜兮兮地望向谢随行。
“还行。”谢随行赏赐般看了章晓晓一眼，很是诚恳地点头。
说着谢随行就往门口走去。
“谢，谢警官！”
“怎么了？”
“诶！我脚被缠住了！”章晓晓手指点一点脚下。
那是只有半体死亡者身体才能衍生出来的东西，整体类似水母，但更像是拥有细绳藤条触手一般的团状物，难以破缠，只要被它抓住就不会松开。
一根又一根的触手，不停黏住章晓晓，在灰色调里泛着血红的光。
谢随行嘲讽一句：“这都能被你遇到，你真是体质清奇啊。”
章晓晓欲哭无泪：“别说风凉话了！我都要死了！”那玩意儿跟针刺似的，对于章晓晓这种特别怕痛的人来说简直是种巨大的折磨。
“你本来就是个死人。”
“啊对对对，我是，我是个死人，谢警官大人有大量，救救我呗。”
谢随行来了兴趣，蹲下调侃：“叫几句好听的。”
章晓晓愣了，半晌，冒着莫大的勇气开口：“哥哥？”
“谁是你哥哥？”谢随行眉毛一皱，起身，转身就走。
“诶诶诶！”谢随行停步。
“大爷！谢大爷！求求你了！”
“行吧，看着爷爷辈的这个份，我救你一回。”
章晓晓一直以为谢随行是高冷的成熟的成年男性，这下的对话是彻底颠覆了她对谢随行的印象。
谢随行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右手掌摊开，手指微微弯起，顿时迸出蓝色的火焰，匕首烤在蓝色的火焰上，蓝色的光渐渐点缀在匕首上。
章晓晓眼睛都看直了，一边由着谢随行处理，一边搭话。
“谢警官，我看着你也不老啊，在我们这儿最多也就二十出头，像个大学生。”
“二十出头？大学生？”谢随行轻笑一声，收起火焰，割去一根赤红，说：“在地府，我就是你们人间教授级别的人物了。”
“哇，这么厉害吗？真的吗？”章晓晓不禁闪出崇拜的光，她连大学都没上过，谢随行就已经是教授了，还长得这么年轻，任谁看了都会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
谢随行语气淡淡：“当然是真的。”
“你怎么做到的啊？”
谢随行一笑，桀骜不驯，他说：“因为我是谢随行啊。”
因为我是谢随行啊。
明明是个名词，章晓晓却听出了形容词的味道。
章晓晓又问：“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
谢随行虽是不满章晓晓的好奇心，但也还是回答，避免章晓晓继续烦他，说：“因为我出生的时候花谢人死，师父看我有符合他们地府督署收人的材质，就把我从轮回之境拉回来了，培养我做督察。他想让我永远跟着他身边，就叫我随行。”
章晓晓现在知道谢随行的随行是哪两个字了。
“所以在地府，你的职位叫督察？谢督察？”
谢随行快速处理好衍生物，收起匕首，回答：“我是地府督署最年轻的督察长，明白吗？”谢随行说这话时，带着熟悉的趾高气昂。
“那你太厉害了吧。”章晓晓连连点头。她是打心眼佩服谢随行，毕竟他确实年轻有为，办事专业高效，而且自带安全感。
章晓晓想，应该没有谁会拒绝谢随行。
见谢随行要走，章晓晓喊住。
“不是说调查真相吗？”王若薇死因尚且不明，谢随行怎么就要走了？
谢随行偏头：“结果不是很明显吗？”
章晓晓皱眉，“那也得弄清楚王若薇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啊？”
“章晓晓，我不是你们人间警察局的，我是地府督署的，明白吗？”
“什么意思？”怎么每个字章晓晓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她就彻底没了理解力？
谢随行轻轻叹了口气，“人间警察是要调查人间体王若薇的死因，我的任务只是调查死亡者王若薇的死亡原因，明白？”
见章晓晓仍站在原地，谢随行丝毫不耐心地离开女厕所。
空旷并且弥漫诡异气氛的空间，回荡着章晓晓的一句话。
“可我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死的。”
迈了五六步的谢随行折返回来，再次迈进女厕所，抱臂，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语气的不耐烦已经达到顶点，谢随行的脾气也要爆发出来了。
“我”
章晓晓正说话，厕所门外突然站了一个和谢随行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男人。
是H区域前任负责人林无虞！
谢随行一个退步转身，将章晓晓护在身后，盯着林无虞的一举一动。
林无虞表现的很慌张，一句话没说，转眼人影消失。
“他跑了！”章晓晓喊道。
谢随行轻轻踏步，迈至厕所门口，走廊尽头正靠近来五个人，准确来说，是五个异化死亡者。
他们的全身散发着绿色的异化物，像是自带的干冰一样，从口里流出绿色的唾液，瞳孔通白，步伐却格外稳健。
目的明确，是冲着他们来的。
谢随行调整略微急促的呼吸，毕竟异化死亡者的攻击也算是极少见的情况，自己作战经验并不多，章晓晓要是在的话说不定会被同样异化。虽然自己不是死亡者不会有这样的威胁，但是被异化死亡者弄伤处理会很麻烦。
“这是异化死亡者，很危险，章晓晓，你先”谢随行偏头，身后的章晓晓早已跑得没影。
谢随行不可置信地笑了一声。
“胆小鬼。”
章晓晓再次庆幸自己熟悉学校环境，乖乖钻进自己的老窝，废弃的仓库果然和人间的落英高中的一模一样。
仓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谢随行吗？
门被重重推开，迅速关上。
章晓晓不敢发出声音，缩在一堆遗弃的艺术雕像的角落里，连呼吸声都是又轻又慢，甚至没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是谢随行吗？”章晓晓在心里想着。
绿色的液体渐渐发出光亮，章晓晓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祈祷着不要流到自己这边来。
仓库里的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章晓晓背紧靠着角落的墙，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双眸盯着那团身影。
是异化后的林无虞。
瞳孔渐变白色，脖子扭曲转动，嘴里流着绿色的口水。
“章晓晓？”仓库的铁门外是熟悉的声音。
是谢随行！
谢随行就是章晓晓此刻的救世主。
一声枪响，一下闷哼倒地。
“谢随行！”章晓晓从一堆瘫倒的艺术雕塑里奔跑出来，直直奔向举枪的谢随行。
快要投入谢随行的怀抱，谢随行又把枪抵在章晓晓的额头，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胆小鬼，跑得挺快。”
“我，我那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嘛！”章晓晓讨好地对谢随行露出微笑，抓住谢随行的手腕撒娇般摇来摇去。
谢随行不理章晓晓，眸子里倒映出林无虞的影子。
林无虞居然从死亡者负责人一跃而成异化死亡者。
是谁在制造林无虞这件事情？又是谁在做这一系列的事情？目的是什么？半体死亡者的心脏到底有什么用处？
谢随行脑子顿时冒出许多想法和谜团，眉间透露思索，章晓晓只觉手上黏糊的很，透过身后的绿光，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掌上全是血。
“谢随行，你受伤了吗？”
“一点小伤。”谢随行淡淡说了一句。
“这个要包扎的吧？”章晓晓问。
“走。”又望了一眼林无虞的尸体，谢随行心情复杂。
“好。”
二人一同走到楼梯口，向下继续，章晓晓问：“去哪里给你包扎？”
“交换商店。”
“什么商店？”章晓晓又是一脸不解。
“特供负责人和死亡者使用的一台机器，类似自售机。”
“这么神奇？”章晓晓完全被打开了新世界，“那交换商店在哪里啊？”
“中心点。”每个区域的负责人工作点即中心点，地府督署会以每个区域大致划分，再通过运算部门涉入交叉呈现出中心点，同时，交换商店也会自动产生。
看着谢随行一直蹙起的眉，不停滴血的手腕，章晓晓自然心里过意不去，十分抱歉地说：“谢随行，对不起，我不该”
谢随行打断她：“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你在的话，只会是我的拖油瓶。”
章晓晓的心脏狠狠颤抖了一下，可谢随行的话也确为事实，她当时逃跑也只是因为留下来是拖累，她没枪没功夫，对异化死亡者也不了解，而且自己本来就想留条小命，这是她的自私，章晓晓承认她的本能就是逃跑。但也因为她的逃跑，谢随行受伤了。
见谢随行表情不悦，章晓晓调和着气氛，说：“你之前要我低头是不是怀疑我是异化死亡者？”
“嗯。”谢随行轻轻道。
又是一阵沉默。
如谢随行所说，交换商店和人间的自动贩卖机差不多，只不过自动贩卖机的商品是用眼睛可以看到的，但交换商店是一片漆黑的机器，上面偶尔会滚动几个红色的字：交换商店。
谢随行说：“交换商店。”
机器顿时亮起红光，字句滚动。
电子女音：“欢迎光临交换商店，请问有什么需要？”
谢随行又说：“纱布。”
“请选择身份。”
下一行，列出两个身份：负责人和死亡者。
谢随行点了一下负责人，右下角不知何时现出一个小口，纸币宽度，谢随行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钱扔进里面。
一团纱布在泛着红光的玻璃门里现出，谢随行用眼神示意章晓晓帮忙，章晓晓慌忙点头，取出纱布，开始给谢随行包扎，好歹她也是学过一些医学知识的。
谢随行没想让章晓晓包扎，他只是单纯需要个人帮他取纱布而已，结果章晓晓直接就上手了，谢随行眉眼间愉悦了起来。别说，包扎的还不错。
谢随行垂眸，章晓晓认真的模样映入眼帘。
谢随行问得轻飘飘：“你当时怎么死的？”
章晓晓愣了两秒，手上动作继续，嘴里回答道：“我当时在教室留下了学习，快到门禁就离开了学校，本来是因为太饿了想去学校对面买夜宵的，结果突然来了一辆车，一下就把我给撞死了，然后我就一直留在学校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出不去。”
谢随行说：“死亡者确实只能待在死亡区域，每个死亡者尸体地都有明确的地域分界线和磁场分割点，你当时恰好就在学校下的死亡区和对面街道下的死亡区的分界线附近，应该是尸体滚落到学校区了，所以就被判定为这个区域的死亡者。”
还能这么玩？
章晓晓点头：“原来如此，你这么一说我就都懂了。”
车祸死的，倒和记录本上一模一样。额头左侧有一块伤疤，淌血，估计就是车祸留下的。脸上也有其他擦伤，膝盖也有。
谢随行待章晓晓包扎完后，又去机器面前，喊：“交换商店。”
章晓晓不理解谢随行的行为，就这样看着他，把谢随行的一切动作看在眼里。
这次谢随行没用纸币，而是掏出了一张卡。不是自己从未见过但绝对听过的黑卡，而是恰恰相反的白卡。
“过来。”谢随行招手。
章晓晓过去。
“闭眼。”
章晓晓听话闭眼。
冰凉的触感覆及面部，章晓晓下意识抬起手来，想摆脱掉覆盖在脸上的东西。
“别动。”谢随行略带威胁的话语落入章晓晓耳朵里。
“有点疼。”章晓晓有些委屈地实话实说。
“忍着。”谢随行嘴里恶狠狠说着，还把手上动作故意加重，擦拭着伤口。
这是谢随行从交换商店换取的特地用来处理死亡者伤口的药，加上柔软的特制手帕，章晓晓受的伤口很快就能好。
“滴滴！”耳熟的声音，章晓晓想起第一次看见手表时的情景，手表时针分针秒针全部跟静止一样停下，给她吓了一大跳。
手表作响，谢随行忙着处理章晓晓脸上的伤口，于是随意开口：“谁？”
“你师父！”
“师父？”谢随行语气之中有些认真和恭敬。
“谢随行！你个小崽子！是不是用了我的钱买东西了！”
“反正那钱本来也是我孝敬您的，大不了下次我多孝敬一点，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
“你一个负责人买死亡者用的特制手帕和凉洗药干什么？”
谢随行如实回答：“死亡者太丑，影响办案进程。”
章晓晓：“？”
“你这个小兔崽子！看你回来我不狠狠收拾你一顿！”
“错了错了，师父，我这边信号不好，挂了啊。”
“你！”
又是“滴滴”两声，手表继续转动运作。
不知怎的，章晓晓顿感心里暖暖的，虽然知道谢随行是嫌弃她，但她就是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关心和安慰。
可能是真的没和异性打过交道，又或者是谢随行这个人的感觉太特殊，章晓晓隐隐觉得自己对谢随行有些心动。也只是心动，这是青春期正常现象，毕竟自己到底也还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有些幻想很正常，反正到时候自己也是要轮回的，和谢随行根本没结局，想想得了。
章晓晓暗暗发誓，绝对只对谢随行保持正常的交往距离，必须掐断自己萌动的恋爱的火花。
女孩颤动的睫毛也扇动了谢随行的心，他突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草草给章晓晓又擦了两下，伤疤顿时消失，手帕取下，容貌展露。
满脸胶原蛋白，章晓晓模样并不算出挑，但青春是她最好的装饰品，整个人给谢随行的感觉就是纯情与笨蛋的结合。
谢随行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
还是自己平时见少了异性，没怎么见过章晓晓这样的异性，加上没和异性相处过，章晓晓在生死关头是个胆小鬼，但对他动手动脚这个地步上倒是格外胆大，有点奇怪的感觉也是正常。
章晓晓是个死亡者，她是要轮回的死亡者，自己是负责人，只能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不可能也不可以不允许工作之外的其他情感。
不过是两个碰巧的人在一个偶遇的时机冲撞在一起，假意被营造了只有彼此的氛围与环境，可章晓晓和谢随行都知道，他们是不能相互喜欢上对方的，只是心动，只能是心动。
“走。”
谢随行将手里的特制手帕和凉洗药随手扔在了地上。
章晓晓看到了，大声指责：“你怎么乱扔垃圾啊！”
好感-1。
谢随行睨了她一眼，吐出四个字：“无可救药。”
章晓晓还想说点什么，但扔在地上的东西竟在自己面前化成了萤火虫，正惊呼，萤火虫各自飞离章晓晓和谢随行身边。
萤火虫是通体的黄色，不停地扇动翅膀飞行。在尽暗的落英高中点亮了一片又一片区域，像是无尽黑夜之中的突然现出的光芒，顿时将害怕畏惧的阴雾驱散。
走廊里，谢随行双手插兜，脸色冷峻，章晓晓脸上露出笑容，欣喜地观赏着。
“好漂亮。”章晓晓忘我地说。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萤火虫，而且是在这种情形下遇到的第一束光。
谢随行又嘲她：“瞧你那不值钱的样。”
章晓晓气呼呼地怼过去：“人家没见过嘛！”
“胆小又幼稚。”
章晓晓哼了一声，继续跟着谢随行绕路。
“咱们去哪儿啊？”
“找王若薇。”
“找王若薇？！”章晓晓心情激动了起来，“是去调查人间体死亡的真相对吗？”
好感+10。
谢随行则是冷漠点头，“算是吧。”
他并不是因为章晓晓的原因才去调查人间体死亡的原因，只是王若薇死的确实蹊跷，死亡者一动不动，直接被挖出心脏成为半体死亡者。要是能从人间体死亡的原因里找出些线索，对查案也有帮助。
再次看了眼身侧的章晓晓，谢随行步子明显慢了些。
笨蛋？自己怎么会想出这种无聊的词？
谢随行摇摇头，继续走。
电梯直达三楼的章晓晓跟着谢随行一路快步行走，来到了女厕所。
见谢随行脚步微动，已经有迈进去的动作。
章晓晓下意识就拉住了身为男性的谢随行，大喊：“诶诶诶！这是女厕所！”
谢随行给了章晓晓一个无语的表情，挣开章晓晓的束缚，进了女厕所。
浓烈的血腥味蔓延，章晓晓不禁捏住鼻子。
尽管整个厕所弥漫着血腥味，谢随行面色却是丝毫不变，径直朝着右侧的最后一扇门走过去。
越靠近，血迹越明显，味道越浓烈。
门吱呀一晃，一副女尸露了出来。
章晓晓庆幸自己在谢随行的后边，而不是沦为谢随行的警犬。
这是一张挂满血痕的脸，看不清死亡者的容貌，她头发杂乱，有长有短，长的最多也只堪堪掩住后颈，短的已经看到了洒满血液的头皮。五官没有一个能供仔细观看的，左边的耳垂上扎着一根粗针，挂着一直向下的细条血痕。嘴唇下有一条水痕，脖子青紫，有一条粗长的勒痕，可怖吓人。
“谢，谢，谢警官，怎么样了？”完美避开死亡者的章晓晓问。
“女的。”谢随行继续观察。
“女厕所肯定是女的啊！”章晓晓简直要被谢随行气个半死。
谢随行没应，打量起死亡者的衣服，是章晓晓身上穿的落英高中的校服，死亡者上衣被撕扯开，一直延续到肚脐眼，散布血迹。左胸处有一块巨大的空缺，谢随行只能看到沾满血迹的地板。
死亡者的心脏没了。
女孩下边的校裙不忍目睹，黏糊糊地贴在大腿上，双腿分开，右边小腿滚落着塑料瓶，瓶中摇晃着黄色的液体。
章晓晓捂着双眼，一小步一小步地往谢随行那头移去，一接触到血液滩流的女孩双脚，章晓晓眸子狠狠颤抖。
谢随行正想询问章晓晓情况，身后的章晓晓仿佛失了魂一样。
“是校园霸凌。”
谢随行看着章晓晓。
接过谢随行的目光，章晓晓同他对视，两双眼睛交换着不能言明的事实，章晓晓声音更洪亮：“是校园霸凌。”
谢随行认可地点头，离远了些，见章晓晓仍是一动不动，皱眉：“怎么？”
“她的左边？”即使在灰暗的色调下，那份被夺走的空缺依然最惹眼。
“看不了就别看，过来。”谢随行招招手。
章晓晓只觉得眼前的画面颠覆了她的认识，她算是幸存者，她没有遭遇过，也不是施予行为的人，但她不知道这种行为的受害者被伤害到这个地步。
这是活活被折磨死的，一条鲜活的、不断成长的生命，脏乱的校服铭牌上写着：王若薇，高二（七）班。
她才十七岁，她死了。
见章晓晓呆滞地站在原地，谢随行不满地喊了一声：“章晓晓。”
章晓晓缓缓抬眸，谢随行说：“过来。”
章晓晓点头，动作迟缓地朝谢随行那处移动。
谢随行拿出记录本和红笔，开始翻找王若薇。
“我以为你们地府不会知道学校里发生的这种事情的。”
“之前负责的S区域也有学校，同样出现过这样的死亡者，甚至比现在的这个死的更惨。”
所以谢随行已经对这种事情和惨状免疫了？
“死亡者王若薇，女，十七岁，死亡时间为2015年4月28日。”
“她死了两年了？”章晓晓仿佛不敢相信，流动的血液和其他在眼前存在的一切仿佛都是王若薇死亡这整件事发生不久。
谢随行解释：“模拟场规定而已，每个死亡者的死亡地都会保留在死亡时间后的三十分钟，以供负责人查案。”
“啊？”这么神奇的吗？
谢随行自顾自说：“心脏是在死亡者死后被取走的。”
“等等，我有点晕。”
“什么叫死亡者死后？”完了，章晓晓现在彻底晕乎了。
谢随行只觉章晓晓是来添麻烦的，但争吵和无视对章晓晓是没用的，谢随行好脾气地解释说：“人间体死后就是死亡者，死亡者可以轮回，死亡者的模样是死亡后的模样。而死亡者死后就是完全死亡者，完全死亡者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王若薇现在是死亡者还是完全死亡者？”
“半体死亡者。”
“？”章晓晓脑袋更晕了，“我还没弄清死亡者和完全死亡者，怎么又来一个半体死亡者？”
“灵魂尚在，但残缺，算是半体死亡者。”
鉴于之前也只是懂个大概，章晓晓开始自己理清思绪，“我懂了，□□死了，灵魂在，就是死亡者。□□死了，灵魂在，但是残缺，就是半体死亡者。□□灵魂都没有了，就是完全死亡者。”
谢随行微微点头，补充道：“□□死亡，灵魂异化，就是异化死亡者。”
突然想到了什么，章晓晓捂住脸：“等等，照你刚才说的，我现在的样子是我死后的模样？”
谢随行斜睨一眼：“不然？”
怪不得谢随行没给她一个好脸色，她是车祸死的，那肯定死的样子很丑，任谁看了都会垮个脸吧？况且，谁看了一张死人的脸会笑的？
“那个，是，是不是很丑？”章晓晓像是寻求安慰一般，食指点点自己，可怜兮兮地望向谢随行。
“还行。”谢随行赏赐般看了章晓晓一眼，很是诚恳地点头。
说着谢随行就往门口走去。
“谢，谢警官！”
“怎么了？”
“诶！我脚被缠住了！”章晓晓手指点一点脚下。
那是只有半体死亡者身体才能衍生出来的东西，整体类似水母，但更像是拥有细绳藤条触手一般的团状物，难以破缠，只要被它抓住就不会松开。
一根又一根的触手，不停黏住章晓晓，在灰色调里泛着血红的光。
谢随行嘲讽一句：“这都能被你遇到，你真是体质清奇啊。”
章晓晓欲哭无泪：“别说风凉话了！我都要死了！”那玩意儿跟针刺似的，对于章晓晓这种特别怕痛的人来说简直是种巨大的折磨。
“你本来就是个死人。”
“啊对对对，我是，我是个死人，谢警官大人有大量，救救我呗。”
谢随行来了兴趣，蹲下调侃：“叫几句好听的。”
章晓晓愣了，半晌，冒着莫大的勇气开口：“哥哥？”
“谁是你哥哥？”谢随行眉毛一皱，起身，转身就走。
“诶诶诶！”谢随行停步。
“大爷！谢大爷！求求你了！”
“行吧，看着爷爷辈的这个份，我救你一回。”
章晓晓一直以为谢随行是高冷的成熟的成年男性，这下的对话是彻底颠覆了她对谢随行的印象。
谢随行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右手掌摊开，手指微微弯起，顿时迸出蓝色的火焰，匕首烤在蓝色的火焰上，蓝色的光渐渐点缀在匕首上。
章晓晓眼睛都看直了，一边由着谢随行处理，一边搭话。
“谢警官，我看着你也不老啊，在我们这儿最多也就二十出头，像个大学生。”
“二十出头？大学生？”谢随行轻笑一声，收起火焰，割去一根赤红，说：“在地府，我就是你们人间教授级别的人物了。”
“哇，这么厉害吗？真的吗？”章晓晓不禁闪出崇拜的光，她连大学都没上过，谢随行就已经是教授了，还长得这么年轻，任谁看了都会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
谢随行语气淡淡：“当然是真的。”
“你怎么做到的啊？”
谢随行一笑，桀骜不驯，他说：“因为我是谢随行啊。”
因为我是谢随行啊。
明明是个名词，章晓晓却听出了形容词的味道。
章晓晓又问：“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
谢随行虽是不满章晓晓的好奇心，但也还是回答，避免章晓晓继续烦他，说：“因为我出生的时候花谢人死，师父看我有符合他们地府督署收人的材质，就把我从轮回之境拉回来了，培养我做督察。他想让我永远跟着他身边，就叫我随行。”
章晓晓现在知道谢随行的随行是哪两个字了。
“所以在地府，你的职位叫督察？谢督察？”
谢随行快速处理好衍生物，收起匕首，回答：“我是地府督署最年轻的督察长，明白吗？”谢随行说这话时，带着熟悉的趾高气昂。
“那你太厉害了吧。”章晓晓连连点头。她是打心眼佩服谢随行，毕竟他确实年轻有为，办事专业高效，而且自带安全感。
章晓晓想，应该没有谁会拒绝谢随行。
见谢随行要走，章晓晓喊住。
“不是说调查真相吗？”王若薇死因尚且不明，谢随行怎么就要走了？
谢随行偏头：“结果不是很明显吗？”
章晓晓皱眉，“那也得弄清楚王若薇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啊？”
“章晓晓，我不是你们人间警察局的，我是地府督署的，明白吗？”
“什么意思？”怎么每个字章晓晓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她就彻底没了理解力？
谢随行轻轻叹了口气，“人间警察是要调查人间体王若薇的死因，我的任务只是调查死亡者王若薇的死亡原因，明白？”
见章晓晓仍站在原地，谢随行丝毫不耐心地离开女厕所。
空旷并且弥漫诡异气氛的空间，回荡着章晓晓的一句话。
“可我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死的。”
迈了五六步的谢随行折返回来，再次迈进女厕所，抱臂，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语气的不耐烦已经达到顶点，谢随行的脾气也要爆发出来了。
“我”
章晓晓正说话，厕所门外突然站了一个和谢随行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男人。
是H区域前任负责人林无虞！
谢随行一个退步转身，将章晓晓护在身后，盯着林无虞的一举一动。
林无虞表现的很慌张，一句话没说，转眼人影消失。
“他跑了！”章晓晓喊道。
谢随行轻轻踏步，迈至厕所门口，走廊尽头正靠近来五个人，准确来说，是五个异化死亡者。
他们的全身散发着绿色的异化物，像是自带的干冰一样，从口里流出绿色的唾液，瞳孔通白，步伐却格外稳健。
目的明确，是冲着他们来的。
谢随行调整略微急促的呼吸，毕竟异化死亡者的攻击也算是极少见的情况，自己作战经验并不多，章晓晓要是在的话说不定会被同样异化。虽然自己不是死亡者不会有这样的威胁，但是被异化死亡者弄伤处理会很麻烦。
“这是异化死亡者，很危险，章晓晓，你先”谢随行偏头，身后的章晓晓早已跑得没影。
谢随行不可置信地笑了一声。
“胆小鬼。”
章晓晓再次庆幸自己熟悉学校环境，乖乖钻进自己的老窝，废弃的仓库果然和人间的落英高中的一模一样。
仓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谢随行吗？
门被重重推开，迅速关上。
章晓晓不敢发出声音，缩在一堆遗弃的艺术雕像的角落里，连呼吸声都是又轻又慢，甚至没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是谢随行吗？”章晓晓在心里想着。
绿色的液体渐渐发出光亮，章晓晓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祈祷着不要流到自己这边来。
仓库里的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章晓晓背紧靠着角落的墙，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双眸盯着那团身影。
是异化后的林无虞。
瞳孔渐变白色，脖子扭曲转动，嘴里流着绿色的口水。
“章晓晓？”仓库的铁门外是熟悉的声音。
是谢随行！
谢随行就是章晓晓此刻的救世主。
一声枪响，一下闷哼倒地。
“谢随行！”章晓晓从一堆瘫倒的艺术雕塑里奔跑出来，直直奔向举枪的谢随行。
快要投入谢随行的怀抱，谢随行又把枪抵在章晓晓的额头，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胆小鬼，跑得挺快。”
“我，我那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嘛！”章晓晓讨好地对谢随行露出微笑，抓住谢随行的手腕撒娇般摇来摇去。
谢随行不理章晓晓，眸子里倒映出林无虞的影子。
林无虞居然从死亡者负责人一跃而成异化死亡者。
是谁在制造林无虞这件事情？又是谁在做这一系列的事情？目的是什么？半体死亡者的心脏到底有什么用处？
谢随行脑子顿时冒出许多想法和谜团，眉间透露思索，章晓晓只觉手上黏糊的很，透过身后的绿光，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掌上全是血。
“谢随行，你受伤了吗？”
“一点小伤。”谢随行淡淡说了一句。
“这个要包扎的吧？”章晓晓问。
“走。”又望了一眼林无虞的尸体，谢随行心情复杂。
“好。”
二人一同走到楼梯口，向下继续，章晓晓问：“去哪里给你包扎？”
“交换商店。”
“什么商店？”章晓晓又是一脸不解。
“特供负责人和死亡者使用的一台机器，类似自售机。”
“这么神奇？”章晓晓完全被打开了新世界，“那交换商店在哪里啊？”
“中心点。”每个区域的负责人工作点即中心点，地府督署会以每个区域大致划分，再通过运算部门涉入交叉呈现出中心点，同时，交换商店也会自动产生。
看着谢随行一直蹙起的眉，不停滴血的手腕，章晓晓自然心里过意不去，十分抱歉地说：“谢随行，对不起，我不该”
谢随行打断她：“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你在的话，只会是我的拖油瓶。”
章晓晓的心脏狠狠颤抖了一下，可谢随行的话也确为事实，她当时逃跑也只是因为留下来是拖累，她没枪没功夫，对异化死亡者也不了解，而且自己本来就想留条小命，这是她的自私，章晓晓承认她的本能就是逃跑。但也因为她的逃跑，谢随行受伤了。
见谢随行表情不悦，章晓晓调和着气氛，说：“你之前要我低头是不是怀疑我是异化死亡者？”
“嗯。”谢随行轻轻道。
又是一阵沉默。
如谢随行所说，交换商店和人间的自动贩卖机差不多，只不过自动贩卖机的商品是用眼睛可以看到的，但交换商店是一片漆黑的机器，上面偶尔会滚动几个红色的字：交换商店。
谢随行说：“交换商店。”
机器顿时亮起红光，字句滚动。
电子女音：“欢迎光临交换商店，请问有什么需要？”
谢随行又说：“纱布。”
“请选择身份。”
下一行，列出两个身份：负责人和死亡者。
谢随行点了一下负责人，右下角不知何时现出一个小口，纸币宽度，谢随行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钱扔进里面。
一团纱布在泛着红光的玻璃门里现出，谢随行用眼神示意章晓晓帮忙，章晓晓慌忙点头，取出纱布，开始给谢随行包扎，好歹她也是学过一些医学知识的。
谢随行没想让章晓晓包扎，他只是单纯需要个人帮他取纱布而已，结果章晓晓直接就上手了，谢随行眉眼间愉悦了起来。别说，包扎的还不错。
谢随行垂眸，章晓晓认真的模样映入眼帘。
谢随行问得轻飘飘：“你当时怎么死的？”
章晓晓愣了两秒，手上动作继续，嘴里回答道：“我当时在教室留下了学习，快到门禁就离开了学校，本来是因为太饿了想去学校对面买夜宵的，结果突然来了一辆车，一下就把我给撞死了，然后我就一直留在学校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出不去。”
谢随行说：“死亡者确实只能待在死亡区域，每个死亡者尸体地都有明确的地域分界线和磁场分割点，你当时恰好就在学校下的死亡区和对面街道下的死亡区的分界线附近，应该是尸体滚落到学校区了，所以就被判定为这个区域的死亡者。”
还能这么玩？
章晓晓点头：“原来如此，你这么一说我就都懂了。”
车祸死的，倒和记录本上一模一样。额头左侧有一块伤疤，淌血，估计就是车祸留下的。脸上也有其他擦伤，膝盖也有。
谢随行待章晓晓包扎完后，又去机器面前，喊：“交换商店。”
章晓晓不理解谢随行的行为，就这样看着他，把谢随行的一切动作看在眼里。
这次谢随行没用纸币，而是掏出了一张卡。不是自己从未见过但绝对听过的黑卡，而是恰恰相反的白卡。
“过来。”谢随行招手。
章晓晓过去。
“闭眼。”
章晓晓听话闭眼。
冰凉的触感覆及面部，章晓晓下意识抬起手来，想摆脱掉覆盖在脸上的东西。
“别动。”谢随行略带威胁的话语落入章晓晓耳朵里。
“有点疼。”章晓晓有些委屈地实话实说。
“忍着。”谢随行嘴里恶狠狠说着，还把手上动作故意加重，擦拭着伤口。
这是谢随行从交换商店换取的特地用来处理死亡者伤口的药，加上柔软的特制手帕，章晓晓受的伤口很快就能好。
“滴滴！”耳熟的声音，章晓晓想起第一次看见手表时的情景，手表时针分针秒针全部跟静止一样停下，给她吓了一大跳。
手表作响，谢随行忙着处理章晓晓脸上的伤口，于是随意开口：“谁？”
“你师父！”
“师父？”谢随行语气之中有些认真和恭敬。
“谢随行！你个小崽子！是不是用了我的钱买东西了！”
“反正那钱本来也是我孝敬您的，大不了下次我多孝敬一点，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
“你一个负责人买死亡者用的特制手帕和凉洗药干什么？”
谢随行如实回答：“死亡者太丑，影响办案进程。”
章晓晓：“？”
“你这个小兔崽子！看你回来我不狠狠收拾你一顿！”
“错了错了，师父，我这边信号不好，挂了啊。”
“你！”
又是“滴滴”两声，手表继续转动运作。
不知怎的，章晓晓顿感心里暖暖的，虽然知道谢随行是嫌弃她，但她就是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关心和安慰。
可能是真的没和异性打过交道，又或者是谢随行这个人的感觉太特殊，章晓晓隐隐觉得自己对谢随行有些心动。也只是心动，这是青春期正常现象，毕竟自己到底也还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有些幻想很正常，反正到时候自己也是要轮回的，和谢随行根本没结局，想想得了。
章晓晓暗暗发誓，绝对只对谢随行保持正常的交往距离，必须掐断自己萌动的恋爱的火花。
女孩颤动的睫毛也扇动了谢随行的心，他突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草草给章晓晓又擦了两下，伤疤顿时消失，手帕取下，容貌展露。
满脸胶原蛋白，章晓晓模样并不算出挑，但青春是她最好的装饰品，整个人给谢随行的感觉就是纯情与笨蛋的结合。
谢随行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
还是自己平时见少了异性，没怎么见过章晓晓这样的异性，加上没和异性相处过，章晓晓在生死关头是个胆小鬼，但对他动手动脚这个地步上倒是格外胆大，有点奇怪的感觉也是正常。
章晓晓是个死亡者，她是要轮回的死亡者，自己是负责人，只能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不可能也不可以不允许工作之外的其他情感。
不过是两个碰巧的人在一个偶遇的时机冲撞在一起，假意被营造了只有彼此的氛围与环境，可章晓晓和谢随行都知道，他们是不能相互喜欢上对方的，只是心动，只能是心动。
“走。”
谢随行将手里的特制手帕和凉洗药随手扔在了地上。
章晓晓看到了，大声指责：“你怎么乱扔垃圾啊！”
好感-1。
谢随行睨了她一眼，吐出四个字：“无可救药。”
章晓晓还想说点什么，但扔在地上的东西竟在自己面前化成了萤火虫，正惊呼，萤火虫各自飞离章晓晓和谢随行身边。
萤火虫是通体的黄色，不停地扇动翅膀飞行。在尽暗的落英高中点亮了一片又一片区域，像是无尽黑夜之中的突然现出的光芒，顿时将害怕畏惧的阴雾驱散。
走廊里，谢随行双手插兜，脸色冷峻，章晓晓脸上露出笑容，欣喜地观赏着。
“好漂亮。”章晓晓忘我地说。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萤火虫，而且是在这种情形下遇到的第一束光。
谢随行又嘲她：“瞧你那不值钱的样。”
章晓晓气呼呼地怼过去：“人家没见过嘛！”
“胆小又幼稚。”
章晓晓哼了一声，继续跟着谢随行绕路。
“咱们去哪儿啊？”
“找王若薇。”
“找王若薇？！”章晓晓心情激动了起来，“是去调查人间体死亡的真相对吗？”
好感+10。
谢随行则是冷漠点头，“算是吧。”
他并不是因为章晓晓的原因才去调查人间体死亡的原因，只是王若薇死的确实蹊跷，死亡者一动不动，直接被挖出心脏成为半体死亡者。要是能从人间体死亡的原因里找出些线索，对查案也有帮助。
再次看了眼身侧的章晓晓，谢随行步子明显慢了些。
笨蛋？自己怎么会想出这种无聊的词？
谢随行摇摇头，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