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后,卫青梅身边的位子空落落,小娘子们都挤去别的位子,生怕被她沾上。

    卫青梅就像被人孤立了一样。

    她一进厅,议论声便刹时安静下来,主位旁的唐少夫人眯着眼打量她。

    或许是想讨好唐府,一位她不认识的夫人踱步迎上来,给她难堪。

    “卫小姐脸皮可真厚,被别人笑话了还能腆着脸坐下吃吃喝喝,我要是你呀,我早就待不下去了。”

    “这位夫人如果觉得我犯了什么大罪,可以报官抓我,不然就麻烦让让,你挡到我看戏了。”

    卫青梅怡然自得地喝果饮,有人不想让她好过,那她更要膈应回去。如果她多留一会,别人脸色会更难看,那就更好了。

    “……你。”见卫青梅没有如自己想象中表情难受,大庭广众之下也说不了别的难听话,那位夫人只能悻悻离开。

    喝完一杯,卫青梅发现赵叶嘉也在。

    小郡主平时是个张扬性子,这回默不作声,所以卫青梅刚刚没发现她也在。

    小姑娘安安静静吃着点心,也不看她这个方向。

    刚刚那一顿羞辱,她应该都听到了,什么都没反驳,态度不言而喻。

    啧。

    默彤偷偷跟她咬耳朵,“您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记得给她送过去,关键时刻连句解释的话她都不帮您说,一堆好东西打了水漂!”

    卫青梅冷冷道:“以前没认清,以后认清了就行。”

    柳老夫人终于更完衣回来,柳仙依扶着老夫人一步步回了主座,行动间,手上的玻璃种翡翠镯子若隐若现,瞧着成色极好。

    知情的人打趣齐王妃。

    “王妃娘娘的镯子戴在柳小姐手上正合适呢。瞧瞧,多水灵的姑娘。要是老身的孙子再大上几岁,高低得跟博远争一争!”

    柳小姐羞红了脸庞,倚在柳老夫人怀里,用帕子遮着脸。

    “伯爵夫人喝醉了,管不住嘴,仙依莫要见怪啊。”齐王妃笑着说场面话,维护小辈的面子。

    赵叶嘉也跟着捂嘴笑。

    “一家有女初长成,百家求。伯爵夫人晚了一步,只能到时候来喝新妇的喜酒了。”

    伯爵夫人笑着走到赵叶嘉身边,拉着她的手臂,端详道。

    “没有柳小姐,这里不是还有别的小姐吗?我看这个就很好。”

    赵叶嘉立刻羞成了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甩开手,气鼓鼓地跑到齐王妃身后。

    “母妃!伯爵夫人笑话我。”

    齐王妃揽住她,把小姑娘抱在怀里,纤长的指头指着伯爵夫人。

    “你呀你,少说两句吧。”

    卫青梅待在角落里,见众人哄笑作一团。

    戏台上的锣声响起,趁大家都在看戏,卫青梅出去走了两步。

    一堆烦心的人不在眼前,好不容易舒服了一会,拐了个弯,撞见江玉堂。

    卫青梅:“……”

    小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不是冤家不聚头。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他们齐王府的人。

    江玉堂还在犹豫要不要跟她打招呼,卫青梅直接从他旁边走了过去,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江玉堂:"……”

    岂有此理。

    左川在旁边幽幽出声:“三小姐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呢。”

    江玉堂被她这么一晾,跟着不痛快,吩咐左川。

    ”去问问,席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谁欺负她了?”

    江玉堂第一反应就是她被人欺负了,卫家再富有,也只是区区商户,恐怕这些官眷给她气受。

    左川刚好听说了一件事,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属下听说,王妃当众给了柳小姐一只镯子,看来她跟四爷的亲事过了明面,快定下来了吧。三小姐难道是因为这事生气吗?”

    “是吗?”

    一对有情的苦命鸳鸯、表哥表妹,敌不过权势利诱,被迫被拆散。

    江玉堂觉得不无可能,语气顿时阴恻恻的。

    “属下只是猜测,还是查查更稳妥。”

    “不,别查了。她嫁给谁,不嫁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知道。”江玉堂扔下话,阔步回了前厅。

    走得又急又快,左川差点没跟上。

    “您慢点,等等我。”

    酒过三巡。

    厅上的人散漫地聊起天。

    江玉堂跟赵博远坐在同一桌,他是刑部的新人,六部的官员跟他敬酒,他来者不拒,众人见他豪爽,一杯又一杯地跟他喝起来。

    “虎父无犬子,江大人好酒量,哈哈哈哈!”

    左川一想到首领上次喝得烂醉如泥的样子,一张脸跟苦瓜似的,拦都拦不住。

    两个刚从地方上升上来的同僚在旁边兴奋地聊起了后院的八卦。

    蓝衣官员问:“女客的花厅里有出好戏,你听说没?”

    绿衣官员摇头:“没,你说说。”

    “唐少将军在前线打了胜仗,唐少夫人也跟着抖起来。据说在花厅里跟唐少将军成婚前私定终身的女子撞上了,明里暗里把人贬了一顿。”

    “这有什么稀奇的。”绿衣官员吃着果子,不以为意。

    “事呢,虽然不稀奇,但听说那个小娘子生得花容月貌,被人指桑骂槐说了一顿也不哭不闹。气性可真好,据说她爹还是江南首富。虽然说士农工商,但本朝商人地位也不低。嘿嘿,我都二十三了,还没娶妻呢。你说要不要找人帮我牵牵线。”蓝衣官员越想越乐,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上了。

    “你不怕惹到唐将军家吗?”

    蓝衣官员撇嘴:“这有什么好怕的,唐少将军这个怂货,订了终身又不敢履行承诺,被家里的母老虎管得死死的,把错都推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头上。我怕他作甚。”

    “有胆色,我找人帮你问问。看看能不能成就一桩好事,做一回大媒人。”绿衣官员跟他一拍即合。

    江玉堂听完放下酒杯,脸跟口锅底一样黑。

    赵博远听了个头就急急起身,又想到前几日被人拒亲时,自己有多没面子。

    她那么有本事,可以自己摆平的。

    整个人缓缓坐了回去。最后什么都没说,开始喝闷酒。

    筵席摆了一天,卫青梅出府时,天已经黑了。

    上马车时,车里意外躲了个人,披散着头发,一身黑衣缩在角落里。

    卫青梅刚要大叫,对方上来捂住她的嘴。

    “小姐,是我,云蔚。”云蔚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跪坐在车上。

    卫青梅大喘了几口气,胸前起起伏伏。

    坐好后喘匀了气,她捂着心口叱她:“有什么话要这么偷偷摸摸说,吓死我了。”

    云蔚跪得直直的,垂着头,呜咽道:“奴婢是偷跑出来的,主母看得严,一年到头不准我出府一次。如果不是今天柳家摆筵席,人多,四处乱糟糟的。我也不能来见你。”

    云蔚往上拉袖口,露出自己身上被鞭打的红痕。

    卫青梅吓得说不出话。

    云蔚双手紧紧握着卫青梅的手腕。

    “小姐,我以前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可是我已经受到惩罚了!小姐,你救救我,你救我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好不好,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云蔚越讲越激动,披着头发,行迹疯魔。

    卫青梅咽了咽口水,安抚住她。

    “你慢慢说,这五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蔚回想往事,痛悔不已。

    五年前她背主,跟唐元基勾搭在一起。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正小姐以后有孕,总是要提拔几个自己人,她只是提前了一点。

    小姐不会怪她的。

    可是唐元基这个混蛋,回京后娶了国公家的嫡女。虽然纳了她,但是少夫人眼里揉不得沙子,私下给她灌了药。这药喝了,终身不孕。

    一个背主的奴婢,没有人会替她伸张正义。

    她生不出孩子,后院的莺莺燕燕一多,唐元基就把她忘了。只有喝多了,想起小姐时,才会来找她。

    云蔚觉得很恶心。

    可她没有办法。

    后来将军府办筵席,她碰巧遇见柳尚书,他色眯眯地看了她一眼。唐元基喝多了,见此,直接把她送了出去。

    柳尚书的年纪都能做她爹了!

    柳尚书起先对她还算不错,后来她总冷着脸,柳尚书也渐渐不来她房里。柳夫人心眼小,把持着后院。见她失宠,便寻着机会作践她、打骂她。

    今日亦是,让她跪在院子里,当着仆人的面没脸。

    云蔚哭成了一个泪人,像是要把这五年委屈哭完。

    卫青梅没想到会是这样,深受震撼,心中泛起恶心,随后一阵胆寒。唐家,这就是她当年心心念念要嫁进去的地方,近乎埋葬了云蔚的半生,跟火坑何异。

    她脑子里乱乱的,一时是五年前,一时是现在。

    心情复杂,既恨云蔚背叛她,又忍不住可怜她身上的伤。

    车窗被敲了两声。

    车内的俩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日里的嬷嬷带了一帮人站在车下,阴着脸,愈发吓人。

    云蔚被人从车里拖了出去。

    卫青梅手足无措。

    嬷嬷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被放大,十分惊悚。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卫小姐就当今天什么都没看见。”

    卫青梅怔怔地点头。

    人一走,她就倒靠在车壁上,失了力气。白日里的手指伤口没有包扎,隐隐作痛。

    默彤去帮她请大夫,她先回府。

    半路上,车被人拦下来。

    “停车。”

    卫青梅咬着唇,她现在只想好好回家,安寝片刻。

    就不能放过她吗……

    “诶,车里是我们家小姐,你不能乱闯啊!”车夫想拦着来人,没拦住。

    左川拉住车夫,亲亲热热地喊:“老哥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齐王府的,我家公子跟你家小姐认识的,就说两句话,不乱来。”

    江玉堂掀帘子进去。

    见卫青梅抱臂坐着,一脸难受,手指上包了块简陋的布条。

章节目录

我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启鸣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启鸣斐并收藏我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