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攸作为一名踏踏实实、本本分分、受老将军重托的跟班,在自家公子身边多年,虽身负机要任务,深入危险局情,但庆幸公子是天降能人,运筹帷幄、苦心经营,如今在诺大的京中立下了根。虽小微险情偶有发生,但无伤身心。

    可是,就在昨天午后,被派去跟着纠缠公子良久的凌侍郎千金身边的眼线来报,那凌家小娘子被一伙歹人驾车劫掠,朝城外西边去了,人不知生死。

    于是,向来以镇定自若、处事不惊为宗旨的公子,几弹指间取来佩刀,飞身上马就夺门而出……

    要不是自己保持清醒,在最后一刻拦了马,硬将司空将军赠给公子的软甲、护臂塞给他,估计公子单枪匹马毫无防身就去闯敌营去了。

    牵挂公子安危,只得去了京中联络点君回金银铺,找人通知了梁都头,让他派人顺着公子的踪迹寻人。

    如今已过一夜,公子与那凌家小娘子不知生死,不知去向……派来寻人的分成小几拨,沿着西山寻找。

    若是出了事,如何向老将军交代?大公子一定会打瘸了自己,自己也会愧疚到死……公子啊,你为何就沉不住气呢?若是召来京中暗哨,集结后再去寻人,可不比你自己一人涉险了好啊……

    正焦急、痛苦之时,忽然听到远处一女子喊声“风攸小哥”!

    哎哟我的天哪!大罗神仙显灵了!

    风攸带人向着喊声寻过去,果然是自家公子和凌家小娘子。

    可……可两人狼狈不堪,身负重伤,衣衫不整……

    自家向来板正整洁的公子,此时胸前又是血渍又是撕裂,束发髻散乱,宛如被人轻薄了般,看着着实让人心痛……

    “你家公子受了刀伤,有些严重,你们抬着他吧,注意别扯了伤口。”

    凌言言尽管看到风攸和那位多日来偷偷出现在自己各个落脚之处的小哥,只觉天大得欢喜,恨不得当场磕头叫哥哥,可还是平复了心情以伤员为重。

    于是三人中出来两人,用胳膊搭了军中惯用的人轿,将司空谚悬空架了起来。

    “我……”司空谚有些话想说。

    “你什么你,好好坐着!别让我们所有人担心!速速下山,再耽误行程,我让舅父参你一本!”

    司空谚迅速闭紧了牙关。

    风攸看看自家公子,又看看凌家小娘子,心里鼓声擂擂,震惊与疑惑盘旋交织……

    凌言言把破布包裹递给风攸,“杀手身上有用没用的我都扒下来了,你且用你家公子的情报网查一查,看看究竟是何人所为。”

    风攸边接过包裹边点头应下,应完才心下觉出些不对劲来,这小娘子使唤公子的人竟到如此熟练的地步了!

    走了会,风攸才想起问了凌言言身子如何?是否需要人力托运?

    凌言言摆摆手,忍着疼痛,一脸淡然说到:“无碍。你家公子救我一命,我又救了他一命,相抵了。只是,你家公子你还需仔细些看顾,伤情太重。”

    风攸不知其中缘由,只觉得这小娘子果然是个辣手摧花的凶猛之人。

    风攸带着走了另外一处下山的路,山下有马车停驻。

    凌言言与司空谚上了马车。上车前,风攸给司空谚喂下了丸药,提些血气。

    马车内晃荡颠簸,司空谚精力耗尽,闭目休息中。

    凌言言悄悄掀起衣袖,胳膊肿起来大块,指腹一碰龇牙咧嘴……真是要了命了。

    “你旁边的格子里有些跌打损伤的药酒。”司空谚尽管撑不住想睡过去,但又有些不放心眼前人。昨夜经历生死共难,心中生出些自己不能理解的依赖情愫,怕一闭眼,人就消失不见……

    正偷偷瞄着她,只见一脸疼痛狰狞的表情,猜到身上的伤实则很严重,又担忧起来。

    凌言言不再逞能,拉开格子,里面放了不少药瓶、药盒,摸索研究着,不一会儿,挑出些瓶瓶罐罐,又拿了一卷白纱布,“把上衣脱了。”

    听了这一句,司空谚眉眼都自控不了了,眉头一挑,眼睛一瞪。

    “昨夜我只能简单用些草药给你止血,光是一味君药一味佐药如何能控制住伤情?你这匣子里刚好有些能用的,先把你伤口处理了,好撑到你去见郎中。”

    司空谚是真的没有力气再说话再挣扎一下了,只能平复下自己微微闭上眼。面上瞧不出来,心里却如同千军万马奔骑祁连山般,呼啸声声,鼓噪四起……

    凌言言瞧着他不反抗不言语的样子,有些好笑,这位公子哥是把自己当丫鬟使唤了?

    也是自己作死,非要去查什么案子,劳这位大驾来救自己,罢了罢了,是自己欠下的。

    于是,跪坐下来,动手去解他的上衫。经过昨夜一遭,现在动手十分娴熟,很快就扒得只见裹伤口的衣裙里子布帛了。

    夜里看不真切,全神贯注只想着救人,而此时春光乍泄,肌肤与线条坦荡荡呈现眼前。

    肩膀宽厚有起伏,胸膛宽阔有肉,虽然被伤口割的有些刺目,但两侧延伸到腰线的窄处,把凌言言的视线吸引了走……

    隔了一会,面带绯红的凌言言轻轻吐了口气,神情变得小心谨慎。轻轻揭去撕裂成条的布帛扔到一边,手指轻轻挑净草药的碎渣,伤口混合着草药渣子和外翻的皮肉边缘,触目惊心。

    “恐是要留疤了……”凌言言呢喃出声。

    司空谚本不想麻烦她处理伤口,但奈何自己已经没了气力,便随她安排去了。眼下轻盈柔软的纤指在自己肩胛、胸前的伤口周围游走,难以形容的酥麻感将刀伤的疼痛掩盖了下去。

    正在身心皆地动山摧时,听到小姑娘的声,他才缓过神来,于是心里瞬间明白,她怕是把受伤的罪都安在她自己头上了。

    “我少时在军营历练,常有受伤时,有的疤痕时间久了便会自行消。且营中男子皆有劳筋伤骨,身残、恶疾比不得命悬一线,有疤更是小事。”司空谚语速极慢,撑到现在确实已经到了极限。

    “大丈夫有疤确实不比小女子来的介意,还好没有伤着脸,不会阻你青云路的,司空员外郎。”凌言言也听出这人忍着身体的极限还想着宽慰自己,心中泛出暖意,语气温柔许多,哄他道:“你且放心着,后面事情也暂无需你劳神。养好了身子是最最紧要之事,快快安眠吧。”

    女子的温柔话语似有妖魔之力,蛊惑着人的意识,难怪自古英雄难过温柔乡……司空谚思绪模糊……

    凌言言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回顾往昔。记忆中面如冠玉的英俊挺拔之姿,谈吐间颇是胸有纵横之人,如今为了救自己险些没了命……

    若是,自己没有深陷单相思,没有擅自表露心迹,想必也不会遭遇如此险情……

    不,应是从发现他搬到同巷子的宅院时,就不该“见色起意”多番叨扰……

    也不是,应是从最一开始,去年清明时的那次路边求助,就不应该接他递来的缰绳……

    可若江河倒流,日月反复,时光重演……

    从一开始,从文帝元年殿试之日的早晨,就都是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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