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客的小厮退下,又见两名身着青色对襟窄袖,下身月牙灰袖边裙的女侍各端着一盘茶点入内,将十碟茶果摆好后,一名女侍退下,另一名走到茶案前净手点茶。

    与旧朝煎茶之艺不同,如今瀹茶兴起。

    瀹茶又称点茶,先经过采、择、蒸、榨、研、造、过黄的工序制成团茶,再经炙茶、碎茶、碾茶、罗茶、入盏、注汤、击拂、置托的步骤完成点茶,文人雅士无不追捧享受此道。

    点茶女仕完成点茶工序,将盛满茶汤的茶盏一一奉上,便退了出去。

    “诸位大人尝尝这五色水酪、酥蜜糕,都是这边独有的茶点。”廖莒抬手点了下其中两碟。

    每人拿起手边瓷碟中的小勺剜了小口水酪,又拿起牙箸叉起小块分好的酥蜜糕,细细品了一口。

    “果真是外面吃不到的风味。”孙思宗称赞道。

    “确实与我在徐州和京中尝到的茶点都不同。”胡端临也点头。

    各位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越是甜蜜的茶点越是能与苦郁的茶汤相配。

    “胡大人来京中也有月余,可逛过京中的各处?”廖莒开口引了个话题。

    “因家中老小奉旨从偏远老家茂州进京,我忙于安顿家眷,除必要采买外一直未得空游览京城之盛景。今日应赵计相之约出城,才得以见到主干道两旁街景,商铺酒楼鳞次栉比,街上行人比肩接踵,百姓尽兴出游,盛世繁都名不虚传。”

    胡端临族中居于蜀地茂州,一直在县、州任官调遣,不得机会上京。如今来到京都,一见首都之繁华,不禁感叹。

    “胡大人若想体会京中之妙趣,下官自愿奉陪。不是在下自夸,这京都城内有趣的地方我掌握七七八八,比我再多了解的人,朝内找不出来五人来。”

    “这厮……”赵缋笑着伸手点了点廖莒,“廖老是否知道自己衙内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向导?”

    众人齐笑道,气氛更轻松活跃了些。

    两盏茶的时候,女仕请示而入再次续茶,后退出。

    “我记得凌大人家中有一小子,在国子学读书?”赵缋突然问起。

    “劳赵计相记挂,确有一子,名霄,明年方行及冠之礼。”

    “那甚好啊,得刘少师关照,必然学有所成。”

    “岳丈确实治学严谨,但家中这小子是个泼皮户,当初入国子学还闹过一阵,非要学武艺,现在看来确实不是读书的料。”

    “学武也好,如今边境常有异族骚扰,若是为将,戍边立功升任到京城三衙不比磨勘考核升迁来的快?”胡端临说到。

    “不然,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如今重文轻武的局面已历两朝,难破。”

    “可不是吗?现在朝廷每年往边境方面军指派的将校……只懂兵书不会武的占了一大半,那枢密院紧盯着的可不都是武将出身的都统制(军官中最高军衔,方面军大帅),俸禄虽然比我们多一番,但是军中情况复杂,京都掣肘多,哪家会把自己族中子弟往军营里塞?”

    “跟着宗帝打天下的司空老将军如今不还是放在西北?其后生无一显名,哎,可惜了,也就一子超伦轶群,当年三元及第的状元,史上最年轻的大理寺正卿,最后还英年早逝了。这还是颇负盛名的武将一族,其他的更是不如。”这时孙思宗开了口,提及司空一族,颇为遗憾直摇头。

    其他三人也都认可地摇了摇头,无人注意到赵计相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杯身。

    “不过话说,我打听到的司空家的孙子是有些才华在身的……”

    廖莒稍微压低了点声音说道“据说看过这司空谚文章的都言其必定高中。礼部的优良赌局传统,我可听说押一甲的几乎全中,唯独单单这第一名的注几乎都押错了……押了杨稹的章员外郎被一帮输钱的堵了,硬是去会仙酒楼摆了一桌才了事。”

    “我听说是礼部尚书责训部内四司扫清浊气、肃内律己,不准许任何官员私下拿公务开玩笑。”

    凌禄想到昨日上峰张尚书告知礼部整肃纲纪,让其考量刑部是否也需要趁势整肃下的事,便补充说道。

    “礼部这帮人的赌局,往大了说就是在质疑殿试结果。要知道他们可是在贡试的时候初验了考生才能,他们集中押注一个人,可不就是妄断圣意吗?”

    “且不说礼部的事,就看殿上官家单独提问,司空谚的文采必然是入了官家了眼的。官家倒是没有特别对状元郎,甚是意外。”

    “所以胡大人你看吧,你作为文官,将来必然步步高升的。”廖莒把话又引了回来。

    “那就谢廖大人的吉言,将来有所成必找你还愿。”胡端临笑着一抱拳。

    大家又都笑了起来。

    “凌大人家中除了一子,是否还有所出?”孙思宗突然问起。

    “还有一女,过几日便要行及笄礼,名唤言言。”

    “哦?容我多嘴,令媛订亲了没?”

    “还未。其实,今日托廖小大人来,也是想仗着他识人广,了解下京中适婚俊才。”

    “凌大人果然是个公事私事分得晴明的人。”

    “哎呀,我的载文兄啊,我以为你是因我为人而亲近我,原来是为让我帮你捉婿啊!”

    “你个小子,我看你是自作多情全朝廷第一。”赵缋忍不住打趣道。

    于是大家都被这话点中了笑点,间内笑声都传了出去。

    笑完,赵缋又问道,“凌侍郎何不在这届一甲二甲中寻去,天下英才应聚于此了。”

    “那可就晚了!载文兄!别家都在放榜那日争抢女婿,历来都是榜下捉婿,等到放完榜再隔几日,上门说亲的都已经开始了,现在你们家可落后一大步了!我听说那状元郎江宁府的家的大门都被上门说亲的挤破了,那榜眼和探花一个已经婚配,一个家中已订亲,京中士族都盯着后面的人去了。”

    廖莒急得都快从凳子上跳起来了,想到记忆中那忽闪着杏眼的言言妹子,她的婚姻大事可不能耽搁了。

    “又不是你家亲妹妹,看你急的。”赵缋再次打趣道。

    “言妹妹我可是视若亲妹,刚进刑部那会儿,我就见着小不丁点的她在刑部大院里摇摇晃晃等待放衙的载文兄。后来再大点,再见便是手捧书卷,偶吟诗作赋。要我说,若是女子可科举,言妹妹必是及第之才。”

    “你这小子又混说了,哪来的女子科考?”孙思宗显然不赞同廖莒的话。

    “这小子向来如此,廖老拘不住他,和我家那小子一样,我常觉得是不是廖家后来又生了个,被内馈偷了去。”

    “哈哈哈哈,这我比较认同,赵计相家的荥宇,确是个主意大过天的。”

    胡端临因和赵计相的尊阁胡氏为同族,进京后去家中拜会过,因此知道赵计相家公子的性格。

    众人开始讨论起各个家中不省心的后辈们,其中有些谦词和委婉的,凌禄都一一听着记着,打算回去和婉娘说说。

    也不知婉娘回娘家打听的如何了,若是如廖莒所说失了先机,那这说亲的事要再耽搁了。

    另一头,刘婉娘在娘家倒是收获满满,拿着自己父亲给准备的手写册子一脸喜滋滋上了马车。

    马车轻晃,也不影响刘婉娘展开册子研究。册子上名甚、籍贯、进士名次、家中大概情况一一载明,族中出了有名望者还在一边附了说明。

    翻到一页司空谚的名字,刘婉娘想到父亲说的关于司空家的话,微微愁了一下,打定主意回去和夫君好好商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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