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了岸，有岸上待命的刘府家丁赶着马车过来接应姑娘们。
领头的约四十岁的中年管事给刘卉茹为首的姑娘行礼，说“二爷吩咐我等在岸上迎姑娘们，说若是姑娘下船赏花，便带上点心和几个护院随着，剩下的继续赶车沿着河边待命。”
“那就按照父亲吩咐的安排。家里的小厮和我们一行有些距离跟着便可，不必打搅姑娘们的赏花游春的雅兴，我们房中伺候的丫头们都叫了来，随着我们身边伺候。”
领了刘卉茹的话，管事便安排下去了。
“卉茹姐姐，你瞧那处山丘，开了遍地的花，还有亭子，不如我们去那边吧。”姑娘群中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兴奋地扯了扯刘卉茹的袖子。
大家抬头看了不远处的小山丘，确实桃花灼灼，拥红堆雪，花海蒙蒙中有一处八角亭。
地方不仅美，还不是什么僻幽之处，距离湖边主路和回城的驿道都不远。
“各位姊妹有其他想法吗？没有的话我们便先去那边吧。”
姑娘们一一应允。
走上去的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边都是各种花草，姑娘们边游玩边往亭子处走。
路上有摘花往其他姑娘发髻上簪的，有举扇扑蝶的，有嬉笑着谈天说地的，好不热闹。
到了八角亭，婢子已经擦干净了石凳、石椅，在摆点心和茶水。
亭子皆是木质结构，木柱子竖立在圆石墩上，不畏风雨。
亭子西面是可以直视湖面山水的，正东面可以远眺都城方向，北面靠山。
“我竟觉得这野山野花的比那园林更有滋味。”
“因我们立于亭中，却见天地山川湖海。”刘乔宜说到，“金明池琼林苑是人工雕琢之器，迎合众人赏味，置于一隅。这一处春日风光，却是我们自己寻得，登高博见，赏心豁目。”
凌言言赞许，瞧着刘乔宜越发有志趣相投之感了。
姑娘们聚到一处桃树下争相要比诗词，有人提议一人仅赋一句，直接亮出自己压箱底的金句。
“我先来”一位着绿衫藕色裙的姑娘先兴奋了起来，“桃花映红，犹似纱暖光。”
“我来我来，丘有山桃绿葱茏，湖光春水逐芳流。”
“我也有一句……”
姑娘们你来我往蹦出来许多诗句，不比那文人雅士缺了风流。
后来有姑娘已经不满于凉亭周边的玩耍，往花丛中去了。
有些叫不上名的野花瞧着也是好看，摘来带回去养在瓶中也好看……
突然，一声尖锐且惊悚的喊叫声从不远处的花丛里传出。周边玩闹的姑娘都一个激灵，亭子里的坐着的凌言言站了起来。
“蛇！有蛇……啊……杨儿被咬了！”一个姑娘带着被吓到的哭腔喊道。
所有人都慌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
“你们几个快捡旁边的干树枝子，打周边的草丛，防止还有蛇蝎！一路探过去把人接来亭子！”凌言言冷静下来，指使傻站着几个丫鬟。
被凌言言突然凛冽的声音拉回神，几个丫鬟赶紧跳下亭子石台阶，或捡或撇了长树枝边恐惧地捶打花草丛，边朝着哭声而去。
其他姑娘也都恐惧地扔下手中花，奔上亭子台阶。
不一会儿，丫鬟带回了哭得抽噎的那个提议来亭子的双丫髻的姑娘，和一个脸色惨白，还未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的被蛇咬的姑娘。
凌言言问：“哪里被蛇咬了？看清楚是什么颜色的蛇了吗？”
惨白小脸的姑娘眼含泪水，睁大双眼，竟然说不出话来，受的惊吓不小。
“好……好像是咬了杨儿的右小腿，我……我正巧……低头捡……捡花，就看到一条……褐色的……从她脚边……蹿走。”
凌言言听到右小腿，便赶紧低身下去，掀开刘华杨的裙子，解开袜绳，将中裤卷到膝盖，果然右小腿腹处有两个尖尖的血洞。
此时刘华杨反应了个过来，夹杂着恐惧嚎啕大哭。
旁边的姑娘们或惊恐伫立，或依偎发抖，或不知如何是好。
刘乔宜已经冲丘下喊来了护院，问了些又吩咐了几句，跑了几步回到亭子，“言姐姐，解蛇毒的药丸在马车上，马车随着游船往北边走了，我让小厮去追马车了。”
凌言言听了眉头更是一皱，抬眼看向刘华杨，“不要哭了，心情起伏剧烈，可能会加快蛇毒扩散。有我们在，绝不会让你出事！”
刘华杨抽泣、呜咽，哭得止不住。
凌言言从其他姑娘要来帕巾，勒住膝盖以下位置，指挥刘卉茹拿来水，然后跪坐俯身靠近刘华杨的伤口。刘华杨边哭边一个颤栗，下意识腿缩了缩。
凌言言也顾不得了，“你忍一下，我需要把蛇毒挤压出来。”说着对着伤口使劲挤压，将血逼出来些，再用水冲洗伤口。
然后起身捡起刚刚婢女扔在一旁的木枝跳入草丛中，边敲击探寻花草，边弯腰曲背搜寻。
刘卉茹见状想要喊凌言言回来，被刘乔宜拽住衣袖，“言姐姐自有主意。”
不一会儿，凌言言拎着拔根而起的花草跳上亭子台阶，稍微分拣了一下，取了几根带着小黄花的草株，喊来丫鬟细流倒水，她在水流下清洗花草。
洗净泥土后，放入茶碗，拽下悬在腰上的雕着蟠桃仙树的椭圆玉石头，在茶碗中捣杵着，而后将捣出汁水的碎草团敷在蛇咬出的口子上。
“言姐姐，这黄花有何用？”
“这是小花黄堇，本草药书中记载可全草入药，有解毒蛇咬伤之用，蜀地百姓称之为断肠草，常用此草治疗蛇毒。民间有说法，五毒现身之地，七步以内有解药。真是运气好，那边恰好有草茂阴湿之地长了这草。”
敷完草药，凌言言想了想说到“卉茹、乔宜妹妹，你俩看顾好这里，我去寻药。”
“言姐姐你如何去追马车？我已经叫人去了，你难道还能跑得过壮丁吗？”
“我下去驿道寻人借马！注意不要让帕子勒她的腿太紧淤住了血。”
“好的姐姐，交给我吧。”刘卉茹也已经冷静了下来。
说罢，凌言言便提起裙角，往丘下跑去，一鼓气就冲到了驿道上。
凌言言想着的是，今日清明出游人多，驿道上来来往往必然有人，报了府上名字借来马车，不比那小厮徒步追马车来的快。
凌言言往驿道前后看去，果然不远处有一行骑马的公子哥们往这边而来。
凌言言擦了擦嘴边，恐有茶水痕渍，把裙角松下来抚了抚裙身。何时都不能丢了凌家女子姿态。
骑马的是四个及冠年的年轻男子，有穿着圆领儒衫，有穿着窄袖紧身缺胯衫的，瞧着都是士族官宦人家的模样。
马背上几人很快留意到一身着云峰白窄袖上衣，靛青色裙，叠穿蘆灰绣花单襦，头戴白冠玉簪的姑娘立于驿道边，再近了一瞧，模样清丽，螓首蛾眉之姿。
见到骑马走近的本来互相聊天现在却只顾着偷瞧自己的几人，凌言言往驿道中央走了两步，对着几人一个福礼。
四名男子勒了缰绳，都跳下马来，回礼。
不等他们开口，凌言言赶紧先开口：“小女子唐突了，事出有因，还望各位官人相助。刘家姊妹出游，经过一处山丘，妹妹们深入林中采花，不料春日毒蛇复苏，将舍妹咬伤。家中长辈随船游湖，奴仆驾马追随，解蛇毒的药丸在马车上。救舍妹心切，敢请古道热肠之士借马一用，助小女子取了药丸，家中必有酬谢。”
其中一雪青色窄袖紧身缺胯衫的男子立刻递上了缰绳，凌言言刚说话时全程微低垂着脸，此刻被这干净利索的一递，讶异地抬眼一看。
突然脑子中乍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岩岩若孤松之独立”……若是他醉了，岂不是“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还有何顾忌？”男子目光坦然，看着凌言言有些许走神的样子，问到。
凌言言心下一顿，动作上却不迟疑地将头微低，说：“事成之后如何将马匹归还？如何酬谢官人？”
“小娘子先去救人，我们无妨，若是回来了遣人沿湖边往北边寻我们便可找到。”另一花青色窄袖紧身缺胯衫的男子说到。
凌言言不敢再耽搁，再次一个福礼，接过缰绳，左脚踩上马蹬，熟练地翻身上马，驰骋而去。
凌言言不知道是，她一跃上马的洒脱姿势，配合着飞扬的裤裙角，阳光下侧脸鬓角和额前的稀疏碎发笼罩着柔和的光晕，刚好一阵春风卷夹着落英纷飞于马前……
弹指间，在某个人心里如一只禽鸟展翅飞过苍穹，留下了一抹白晕般，倏地一闪而过……
领头的约四十岁的中年管事给刘卉茹为首的姑娘行礼，说“二爷吩咐我等在岸上迎姑娘们，说若是姑娘下船赏花，便带上点心和几个护院随着，剩下的继续赶车沿着河边待命。”
“那就按照父亲吩咐的安排。家里的小厮和我们一行有些距离跟着便可，不必打搅姑娘们的赏花游春的雅兴，我们房中伺候的丫头们都叫了来，随着我们身边伺候。”
领了刘卉茹的话，管事便安排下去了。
“卉茹姐姐，你瞧那处山丘，开了遍地的花，还有亭子，不如我们去那边吧。”姑娘群中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兴奋地扯了扯刘卉茹的袖子。
大家抬头看了不远处的小山丘，确实桃花灼灼，拥红堆雪，花海蒙蒙中有一处八角亭。
地方不仅美，还不是什么僻幽之处，距离湖边主路和回城的驿道都不远。
“各位姊妹有其他想法吗？没有的话我们便先去那边吧。”
姑娘们一一应允。
走上去的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边都是各种花草，姑娘们边游玩边往亭子处走。
路上有摘花往其他姑娘发髻上簪的，有举扇扑蝶的，有嬉笑着谈天说地的，好不热闹。
到了八角亭，婢子已经擦干净了石凳、石椅，在摆点心和茶水。
亭子皆是木质结构，木柱子竖立在圆石墩上，不畏风雨。
亭子西面是可以直视湖面山水的，正东面可以远眺都城方向，北面靠山。
“我竟觉得这野山野花的比那园林更有滋味。”
“因我们立于亭中，却见天地山川湖海。”刘乔宜说到，“金明池琼林苑是人工雕琢之器，迎合众人赏味，置于一隅。这一处春日风光，却是我们自己寻得，登高博见，赏心豁目。”
凌言言赞许，瞧着刘乔宜越发有志趣相投之感了。
姑娘们聚到一处桃树下争相要比诗词，有人提议一人仅赋一句，直接亮出自己压箱底的金句。
“我先来”一位着绿衫藕色裙的姑娘先兴奋了起来，“桃花映红，犹似纱暖光。”
“我来我来，丘有山桃绿葱茏，湖光春水逐芳流。”
“我也有一句……”
姑娘们你来我往蹦出来许多诗句，不比那文人雅士缺了风流。
后来有姑娘已经不满于凉亭周边的玩耍，往花丛中去了。
有些叫不上名的野花瞧着也是好看，摘来带回去养在瓶中也好看……
突然，一声尖锐且惊悚的喊叫声从不远处的花丛里传出。周边玩闹的姑娘都一个激灵，亭子里的坐着的凌言言站了起来。
“蛇！有蛇……啊……杨儿被咬了！”一个姑娘带着被吓到的哭腔喊道。
所有人都慌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
“你们几个快捡旁边的干树枝子，打周边的草丛，防止还有蛇蝎！一路探过去把人接来亭子！”凌言言冷静下来，指使傻站着几个丫鬟。
被凌言言突然凛冽的声音拉回神，几个丫鬟赶紧跳下亭子石台阶，或捡或撇了长树枝边恐惧地捶打花草丛，边朝着哭声而去。
其他姑娘也都恐惧地扔下手中花，奔上亭子台阶。
不一会儿，丫鬟带回了哭得抽噎的那个提议来亭子的双丫髻的姑娘，和一个脸色惨白，还未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的被蛇咬的姑娘。
凌言言问：“哪里被蛇咬了？看清楚是什么颜色的蛇了吗？”
惨白小脸的姑娘眼含泪水，睁大双眼，竟然说不出话来，受的惊吓不小。
“好……好像是咬了杨儿的右小腿，我……我正巧……低头捡……捡花，就看到一条……褐色的……从她脚边……蹿走。”
凌言言听到右小腿，便赶紧低身下去，掀开刘华杨的裙子，解开袜绳，将中裤卷到膝盖，果然右小腿腹处有两个尖尖的血洞。
此时刘华杨反应了个过来，夹杂着恐惧嚎啕大哭。
旁边的姑娘们或惊恐伫立，或依偎发抖，或不知如何是好。
刘乔宜已经冲丘下喊来了护院，问了些又吩咐了几句，跑了几步回到亭子，“言姐姐，解蛇毒的药丸在马车上，马车随着游船往北边走了，我让小厮去追马车了。”
凌言言听了眉头更是一皱，抬眼看向刘华杨，“不要哭了，心情起伏剧烈，可能会加快蛇毒扩散。有我们在，绝不会让你出事！”
刘华杨抽泣、呜咽，哭得止不住。
凌言言从其他姑娘要来帕巾，勒住膝盖以下位置，指挥刘卉茹拿来水，然后跪坐俯身靠近刘华杨的伤口。刘华杨边哭边一个颤栗，下意识腿缩了缩。
凌言言也顾不得了，“你忍一下，我需要把蛇毒挤压出来。”说着对着伤口使劲挤压，将血逼出来些，再用水冲洗伤口。
然后起身捡起刚刚婢女扔在一旁的木枝跳入草丛中，边敲击探寻花草，边弯腰曲背搜寻。
刘卉茹见状想要喊凌言言回来，被刘乔宜拽住衣袖，“言姐姐自有主意。”
不一会儿，凌言言拎着拔根而起的花草跳上亭子台阶，稍微分拣了一下，取了几根带着小黄花的草株，喊来丫鬟细流倒水，她在水流下清洗花草。
洗净泥土后，放入茶碗，拽下悬在腰上的雕着蟠桃仙树的椭圆玉石头，在茶碗中捣杵着，而后将捣出汁水的碎草团敷在蛇咬出的口子上。
“言姐姐，这黄花有何用？”
“这是小花黄堇，本草药书中记载可全草入药，有解毒蛇咬伤之用，蜀地百姓称之为断肠草，常用此草治疗蛇毒。民间有说法，五毒现身之地，七步以内有解药。真是运气好，那边恰好有草茂阴湿之地长了这草。”
敷完草药，凌言言想了想说到“卉茹、乔宜妹妹，你俩看顾好这里，我去寻药。”
“言姐姐你如何去追马车？我已经叫人去了，你难道还能跑得过壮丁吗？”
“我下去驿道寻人借马！注意不要让帕子勒她的腿太紧淤住了血。”
“好的姐姐，交给我吧。”刘卉茹也已经冷静了下来。
说罢，凌言言便提起裙角，往丘下跑去，一鼓气就冲到了驿道上。
凌言言想着的是，今日清明出游人多，驿道上来来往往必然有人，报了府上名字借来马车，不比那小厮徒步追马车来的快。
凌言言往驿道前后看去，果然不远处有一行骑马的公子哥们往这边而来。
凌言言擦了擦嘴边，恐有茶水痕渍，把裙角松下来抚了抚裙身。何时都不能丢了凌家女子姿态。
骑马的是四个及冠年的年轻男子，有穿着圆领儒衫，有穿着窄袖紧身缺胯衫的，瞧着都是士族官宦人家的模样。
马背上几人很快留意到一身着云峰白窄袖上衣，靛青色裙，叠穿蘆灰绣花单襦，头戴白冠玉簪的姑娘立于驿道边，再近了一瞧，模样清丽，螓首蛾眉之姿。
见到骑马走近的本来互相聊天现在却只顾着偷瞧自己的几人，凌言言往驿道中央走了两步，对着几人一个福礼。
四名男子勒了缰绳，都跳下马来，回礼。
不等他们开口，凌言言赶紧先开口：“小女子唐突了，事出有因，还望各位官人相助。刘家姊妹出游，经过一处山丘，妹妹们深入林中采花，不料春日毒蛇复苏，将舍妹咬伤。家中长辈随船游湖，奴仆驾马追随，解蛇毒的药丸在马车上。救舍妹心切，敢请古道热肠之士借马一用，助小女子取了药丸，家中必有酬谢。”
其中一雪青色窄袖紧身缺胯衫的男子立刻递上了缰绳，凌言言刚说话时全程微低垂着脸，此刻被这干净利索的一递，讶异地抬眼一看。
突然脑子中乍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岩岩若孤松之独立”……若是他醉了，岂不是“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还有何顾忌？”男子目光坦然，看着凌言言有些许走神的样子，问到。
凌言言心下一顿，动作上却不迟疑地将头微低，说：“事成之后如何将马匹归还？如何酬谢官人？”
“小娘子先去救人，我们无妨，若是回来了遣人沿湖边往北边寻我们便可找到。”另一花青色窄袖紧身缺胯衫的男子说到。
凌言言不敢再耽搁，再次一个福礼，接过缰绳，左脚踩上马蹬，熟练地翻身上马，驰骋而去。
凌言言不知道是，她一跃上马的洒脱姿势，配合着飞扬的裤裙角，阳光下侧脸鬓角和额前的稀疏碎发笼罩着柔和的光晕，刚好一阵春风卷夹着落英纷飞于马前……
弹指间，在某个人心里如一只禽鸟展翅飞过苍穹，留下了一抹白晕般，倏地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