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和凌言言一路聊着、瞧着、闹着，穿过热闹的酒肆瓦市。
路过了城中搭建华丽彩楼欢门的丰乐楼，这里到了夜间便会灯火辉煌，有浓妆巧笑的卖酒女聚在绮寮前迎来送往。
丰乐楼和三元酒楼、会仙酒楼号称“京城三楼”，盛世繁华便是酒色大肆其道。
到了州桥东面的羊正分茶店，挑了二楼窗边小间，向拿着纸笔的侍者点了兄妹两心心念念的茶饭来。
外头一楼有主动给客人斟酒倒茶、唱小曲的厮波，临了还会送客人水果、小香袋的。有小厮身穿白布罩衫，带着青花布手巾，举托着盘子售卖各种水果干、酱料、小菜的。
点完菜，有小厮送上一套温酒的注碗，两套盘盏，以及六个果菜小碟子、五个水菜碗。
凌霄叫了托着盘子走动贩卖的小厮，买了些果菜，小厮热情笑着，熟练地将盘中小碟菜倒入桌上的碟子里，把空碟子垒在大托盘的一角，遂招呼着退下了。
凌霄举壶温起酒来，凌言言收回俯瞰窗外市井的目光，夹起一片炙鸡肉，嚼着很香，又夹了梨圈来点甜。
“你又不吃酒，一口肉一口甜的，舌头上滋味杂了。”
“你跟州桥的张家酒楼和开封府边上的万家酒楼一样，他们不许跑腿给客人使唤的闲汉、端菜叫卖的厮波、陪酒唱曲的□□打酒坐们入内，只逮着客人卖贵重上好的酒菜，路子走窄了。”凌言言又夹起旋切莴苣吃起来。
“哟，你个小丫头了解的挺多啊，脚店经营情况都门清。”凌霄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桑葚果儿泡的酒，在国子监很难如此爽快饮酒，偷摸饮着还有被抓的风险。
“比我年长了三岁，看你这架势硬是比我长了十岁，嘴巴上占便宜的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
“
“三岁也是长，怎么跟你兄长说话呢？别人面前的矜持稳重的大家闺秀风范，到我面前就是个泼皮猴了。”
“瞧你这话说的，长兄如父，子不教父之过，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若是泼皮，你这长兄又是什么呢。”
凌霄把酒杯一放，“这饭钱你付了，我才不愿拿自己劳神动念换来的银钱喂你这小白眼狼。”
“若是你敢不付钱出了这包间，我就敢哭着抱你大腿大骂负心郎。凌家脸面你若不要，我也不能怎么你，大不了让爹爹娘亲拿钱来店里赎我们，想必他们也没法子弃了两棵苗。”
凌言言笑呵呵夹起辣芥瓜，瞧了又瞧，看不出是啥，没多想往嘴里一放。
“我上辈子作了孽，以为是给父母报恩，结果是给你这小丫头驮功绩碑呢！”
期间凌霄撇了一眼凌言言手头的动作。
“啊！呸呸呸……”凌言言不顾形象吐出来嘴里的东西，又辣又冲的气味让她眼睛都呛出了水。
“哈哈哈哈，报应啊报应！”凌霄笑哈哈，脑袋晃来晃去，等的就是这一刻。
凌言言愤怒盯着在外粉饰得轩轩韶举，实则言语毒辣心思狡黠的兄长，灌下一杯茶水。
“民以食为天，这么好的东西，让你给糟蹋了。”凌霄夹起一片辣芥瓜丢进嘴里，又酌了一口酒。
“好个鬼，难以下咽！”
“这搭着酒啊，滋味加倍。”
端了热菜的小厮入内上了菜肴，临走的时候放下了门上卷帘，这样包间就绝对私密了，外头就彻底听不见里面的声响。
此时，隔壁未放下卷帘的间内，一身着鸦羽青色，上绣流烟纹饰的缎面襕衫男子轻笑着放下手中茶盏，方才兄妹二人从点菜就互相添堵到吃菜斗嘴的全部经过，他都听得仔细。
林家？凌家？年轻一辈只有兄妹两……或许是凌侍郎家？
这时，一身着毛灰色缎面交领袍，头戴帏帽的男子入间内，“公子。”
坐上男子眼神示意，刚入间的男子立刻会意放下卷帘。
凌言言尝了尝石肚羹，抬眼看了下美滋滋吸溜着酒杯的凌霄，说：“斋舍与你同宿的李元书，你瞧着是有什么不妥？”
凌霄丹凤漆目一转，嘴角上扬，“你不都听父亲说了吗？我排挤他，排挤不需要妥不妥当，全凭小爷兴致。”
“你在我面前无需掩饰，你向来善与人交，哪怕是杵臼之交，你也以礼相待。更何况那李元书是枢密副使李密的孙子，招惹谁你也不会招惹他。”
“知兄莫若妹，这其中是有些缘由，也确实有些不妥当，但是这结果是我想要的。”
“就为了换个志同道合的禁军武将之子？”
“换谁也别让李元书那个手无缚鸡之力，龌蹉小人在我面前晃，否则我徒手撇断他胳膊肘子。”
“听闻李元书庸碌无为，说得难听点品行不端、游手好闲，但哥哥不是向来在芝兰之室与鲍鱼之肆间皆能圆滑游走吗？”
凌言言夹起软羊面吸溜了一口，羊肉特有的味道直冲齿口间。
“我是看不上那李元书吗？我是看不上他们李家全家！”
“打了败仗而已，更何况先帝都没怎么问责。”
“笑话，如果真的被严厉问责了，这算是他罪有应得，可错就错在先帝重罚的是带兵但不领兵的司空将军，兵符出于枢密，兵众隶于三衙，调兵、掌兵皆为中央官宦。西凉之战全国上下皆知是那中央派去的李密等人，一个个读了几本兵书的文官、宦官，去前线一通乱指挥，而延误了最佳用兵之机，才使得党项、北辽同时施压我南吴，被迫和北辽签了屈辱的条约。这种废物，回来了还能一路高升，做到枢密院副使，并且依旧可以执掌全国军事机要，真的是让人赫然而怒、怒气填胸、胸……胸……”
“胸有沟壑。”
“你这接的不妥，应是抒发愤怒之意，你输了，这顿你请。”
“霄郎，你好狠的心呐……”凌言言掩面。
“你给我收着，哎哎哎，玩笑话，我付我付……叫人瞧见了不丢人啊！”
凌言言弹指间变回正常，说：“我的荔枝膏呢？快叫个闲汉帮忙去买啊。”
凌霄一个白眼，起身边掀帘子边说：“乡野肥猪都没你吃的多！”又喊到：“来个跑腿的。”
心满意足吃完荔枝膏，这顿饭是齐全了，凌言言抚了下明显鼓囊的肚子，瞧着凌霄正在净手，用酒楼的棉帕巾擦拭手指，于是说到：“娘亲用完午饭，估摸着一会就到家了，父亲那边不好说，之前难得休息都在家中，这一个月余得了空就被廖家哥哥约了出去，时而午饭后归，时而入夜方归。”
“文人骚客，游舟看花，吟诗品酒。不过……”凌霄突然眉眼一皱，正色道“父亲不会流连烟花之地吧？”
“父亲绝不是那样的人，你再敢胡说，回家我便告父亲去。”
“刚吃饱就翻脸不认了？再说了我是不相信父亲为人吗？我这是在时刻警醒……”
这时从隔壁间躬身退出，拿了菜单的小厮卷帘入内，“官人，这是帐台算的帐单，请您过目。”
凌霄看了一下，递上一吊钱。
“赏光了您。官人，饭菜可还行？”
“不错，比之前更是有些滋味。”
“哎哟，官人是老食客了！确实有些许变化，我们前个刚从西北请来了善料羊肉的着案，调整了卤料方子。您说好便是真的好，贵客再来！”
小厮退下，收起卷帘，叫来人给两人续了热茶。
“方才说到哪了？哦，对了，如今盛世之象，市井间各种商业百花齐放，官府也很难应付层出不穷的新问题。天下之盛更是在这京师里，若是可为之人，便能尽显才能，若是本就心志不坚、胡乱作为之人，沉沦只在一念间。如今这繁荣浮华，瞧着尽是机会，实则皆是陷阱，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呢？所以如今之势，居安思危，从上至下除仁德以外应宣扬刑罚、强兵的正气，上行下效之外，还应重典治吏。对待官吏，分权固然重要，但是不得操之过急，更不能走入极端。应如愚公移山，不似河曲智叟眼高手低，不似村民逆来顺受固步自封，也不似愚公之妻是古非今，若是正道大义，必然七八孩童也会来相助，则终有惊世之变。”
正巧，厢门口闪过一抹鸦青色，停顿了几弹指，循着楼梯下楼去了。
路过了城中搭建华丽彩楼欢门的丰乐楼，这里到了夜间便会灯火辉煌，有浓妆巧笑的卖酒女聚在绮寮前迎来送往。
丰乐楼和三元酒楼、会仙酒楼号称“京城三楼”，盛世繁华便是酒色大肆其道。
到了州桥东面的羊正分茶店，挑了二楼窗边小间，向拿着纸笔的侍者点了兄妹两心心念念的茶饭来。
外头一楼有主动给客人斟酒倒茶、唱小曲的厮波，临了还会送客人水果、小香袋的。有小厮身穿白布罩衫，带着青花布手巾，举托着盘子售卖各种水果干、酱料、小菜的。
点完菜，有小厮送上一套温酒的注碗，两套盘盏，以及六个果菜小碟子、五个水菜碗。
凌霄叫了托着盘子走动贩卖的小厮，买了些果菜，小厮热情笑着，熟练地将盘中小碟菜倒入桌上的碟子里，把空碟子垒在大托盘的一角，遂招呼着退下了。
凌霄举壶温起酒来，凌言言收回俯瞰窗外市井的目光，夹起一片炙鸡肉，嚼着很香，又夹了梨圈来点甜。
“你又不吃酒，一口肉一口甜的，舌头上滋味杂了。”
“你跟州桥的张家酒楼和开封府边上的万家酒楼一样，他们不许跑腿给客人使唤的闲汉、端菜叫卖的厮波、陪酒唱曲的□□打酒坐们入内，只逮着客人卖贵重上好的酒菜，路子走窄了。”凌言言又夹起旋切莴苣吃起来。
“哟，你个小丫头了解的挺多啊，脚店经营情况都门清。”凌霄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桑葚果儿泡的酒，在国子监很难如此爽快饮酒，偷摸饮着还有被抓的风险。
“比我年长了三岁，看你这架势硬是比我长了十岁，嘴巴上占便宜的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
“
“三岁也是长，怎么跟你兄长说话呢？别人面前的矜持稳重的大家闺秀风范，到我面前就是个泼皮猴了。”
“瞧你这话说的，长兄如父，子不教父之过，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若是泼皮，你这长兄又是什么呢。”
凌霄把酒杯一放，“这饭钱你付了，我才不愿拿自己劳神动念换来的银钱喂你这小白眼狼。”
“若是你敢不付钱出了这包间，我就敢哭着抱你大腿大骂负心郎。凌家脸面你若不要，我也不能怎么你，大不了让爹爹娘亲拿钱来店里赎我们，想必他们也没法子弃了两棵苗。”
凌言言笑呵呵夹起辣芥瓜，瞧了又瞧，看不出是啥，没多想往嘴里一放。
“我上辈子作了孽，以为是给父母报恩，结果是给你这小丫头驮功绩碑呢！”
期间凌霄撇了一眼凌言言手头的动作。
“啊！呸呸呸……”凌言言不顾形象吐出来嘴里的东西，又辣又冲的气味让她眼睛都呛出了水。
“哈哈哈哈，报应啊报应！”凌霄笑哈哈，脑袋晃来晃去，等的就是这一刻。
凌言言愤怒盯着在外粉饰得轩轩韶举，实则言语毒辣心思狡黠的兄长，灌下一杯茶水。
“民以食为天，这么好的东西，让你给糟蹋了。”凌霄夹起一片辣芥瓜丢进嘴里，又酌了一口酒。
“好个鬼，难以下咽！”
“这搭着酒啊，滋味加倍。”
端了热菜的小厮入内上了菜肴，临走的时候放下了门上卷帘，这样包间就绝对私密了，外头就彻底听不见里面的声响。
此时，隔壁未放下卷帘的间内，一身着鸦羽青色，上绣流烟纹饰的缎面襕衫男子轻笑着放下手中茶盏，方才兄妹二人从点菜就互相添堵到吃菜斗嘴的全部经过，他都听得仔细。
林家？凌家？年轻一辈只有兄妹两……或许是凌侍郎家？
这时，一身着毛灰色缎面交领袍，头戴帏帽的男子入间内，“公子。”
坐上男子眼神示意，刚入间的男子立刻会意放下卷帘。
凌言言尝了尝石肚羹，抬眼看了下美滋滋吸溜着酒杯的凌霄，说：“斋舍与你同宿的李元书，你瞧着是有什么不妥？”
凌霄丹凤漆目一转，嘴角上扬，“你不都听父亲说了吗？我排挤他，排挤不需要妥不妥当，全凭小爷兴致。”
“你在我面前无需掩饰，你向来善与人交，哪怕是杵臼之交，你也以礼相待。更何况那李元书是枢密副使李密的孙子，招惹谁你也不会招惹他。”
“知兄莫若妹，这其中是有些缘由，也确实有些不妥当，但是这结果是我想要的。”
“就为了换个志同道合的禁军武将之子？”
“换谁也别让李元书那个手无缚鸡之力，龌蹉小人在我面前晃，否则我徒手撇断他胳膊肘子。”
“听闻李元书庸碌无为，说得难听点品行不端、游手好闲，但哥哥不是向来在芝兰之室与鲍鱼之肆间皆能圆滑游走吗？”
凌言言夹起软羊面吸溜了一口，羊肉特有的味道直冲齿口间。
“我是看不上那李元书吗？我是看不上他们李家全家！”
“打了败仗而已，更何况先帝都没怎么问责。”
“笑话，如果真的被严厉问责了，这算是他罪有应得，可错就错在先帝重罚的是带兵但不领兵的司空将军，兵符出于枢密，兵众隶于三衙，调兵、掌兵皆为中央官宦。西凉之战全国上下皆知是那中央派去的李密等人，一个个读了几本兵书的文官、宦官，去前线一通乱指挥，而延误了最佳用兵之机，才使得党项、北辽同时施压我南吴，被迫和北辽签了屈辱的条约。这种废物，回来了还能一路高升，做到枢密院副使，并且依旧可以执掌全国军事机要，真的是让人赫然而怒、怒气填胸、胸……胸……”
“胸有沟壑。”
“你这接的不妥，应是抒发愤怒之意，你输了，这顿你请。”
“霄郎，你好狠的心呐……”凌言言掩面。
“你给我收着，哎哎哎，玩笑话，我付我付……叫人瞧见了不丢人啊！”
凌言言弹指间变回正常，说：“我的荔枝膏呢？快叫个闲汉帮忙去买啊。”
凌霄一个白眼，起身边掀帘子边说：“乡野肥猪都没你吃的多！”又喊到：“来个跑腿的。”
心满意足吃完荔枝膏，这顿饭是齐全了，凌言言抚了下明显鼓囊的肚子，瞧着凌霄正在净手，用酒楼的棉帕巾擦拭手指，于是说到：“娘亲用完午饭，估摸着一会就到家了，父亲那边不好说，之前难得休息都在家中，这一个月余得了空就被廖家哥哥约了出去，时而午饭后归，时而入夜方归。”
“文人骚客，游舟看花，吟诗品酒。不过……”凌霄突然眉眼一皱，正色道“父亲不会流连烟花之地吧？”
“父亲绝不是那样的人，你再敢胡说，回家我便告父亲去。”
“刚吃饱就翻脸不认了？再说了我是不相信父亲为人吗？我这是在时刻警醒……”
这时从隔壁间躬身退出，拿了菜单的小厮卷帘入内，“官人，这是帐台算的帐单，请您过目。”
凌霄看了一下，递上一吊钱。
“赏光了您。官人，饭菜可还行？”
“不错，比之前更是有些滋味。”
“哎哟，官人是老食客了！确实有些许变化，我们前个刚从西北请来了善料羊肉的着案，调整了卤料方子。您说好便是真的好，贵客再来！”
小厮退下，收起卷帘，叫来人给两人续了热茶。
“方才说到哪了？哦，对了，如今盛世之象，市井间各种商业百花齐放，官府也很难应付层出不穷的新问题。天下之盛更是在这京师里，若是可为之人，便能尽显才能，若是本就心志不坚、胡乱作为之人，沉沦只在一念间。如今这繁荣浮华，瞧着尽是机会，实则皆是陷阱，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呢？所以如今之势，居安思危，从上至下除仁德以外应宣扬刑罚、强兵的正气，上行下效之外，还应重典治吏。对待官吏，分权固然重要，但是不得操之过急，更不能走入极端。应如愚公移山，不似河曲智叟眼高手低，不似村民逆来顺受固步自封，也不似愚公之妻是古非今，若是正道大义，必然七八孩童也会来相助，则终有惊世之变。”
正巧，厢门口闪过一抹鸦青色，停顿了几弹指，循着楼梯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