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华阁内孟琇莹已至东厢房,从手里拿着的游记看来已是等了一会了。沈念安上前躬身行礼后还未说其他,孟先生率先开口叫她把今日考题和她所写答案写在纸上。

    待写完后孟琇莹拿起一看试题,心中安定下来,再看沈念安答的内容,更觉稳妥。

    “先生,此次考题不是太难,答题容易程度在我预期以外,这是我太过大意还是确实如此?”

    沈念安也是老师过来的,自然察觉此次考题比以往孟先生出的题目更容易些,但古代考卷简易程度她的确不太清楚。拿到考卷她心中就有疑惑,现在对着自己先生问了出来。

    “此次是正常考卷,你觉得此题不难,是因为往常多做了一些府试考题。”孟琇莹脸上一派淡定,对于沈念安的问题既不惊讶也不回避,直接道出她的“用苦良心”。

    沈念安张大嘴巴不知作何反应,想要说句脏话,开口话在嘴里转换一圈还是说了句:“多谢先生。”

    孟先生这操作宛如什么,就像现代学生要考小升初,带她的老师默默让她做了许多中考试卷外加背了许多中学课本,考试完后学生觉得自己好聪明,试卷如此简单,最后咨询了老师,对方说你觉得小升初简单是正常的,因为你做多了中考试卷。

    但她能说什么呢?难得一位先生为自己思虑良多,甚至都在为她准备后面考试。她的先生没有把她的科举之说当成小儿玩笑,而是在认真对待,这完全值得她衷心感谢和敬佩。

    这日下午师生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其中包括县试下场内容、长安和万年县县令、为她作保的吴子贤,甚至吏部尚书李大人和他的内侄孙。

    直到酉时时分,英华阁内迎来了季春,两人才停下谈话。

    季春一脸喜气来了英华阁,先在东厢门处对着菊月道了一番喜,随后跟着菊月进了内室,见屋内坐着的孟先生和大姑娘,先行了礼又笑着又道了一句喜:“见过孟先生,大姑娘!恭喜孟先生、大姑娘!姑娘县试第一场过了!刚已有官府的人来府中报了消息,老太太听了赶快叫了我过来禀告。”

    这话说完就见孟琇莹脸上有了笑容,沈念安心中虽有预测,但当时考场外意外也让她担心会有变故,如今听了面上不禁也咧开嘴笑了起来,屋内菊月这才反应过来,此前季春贺喜她还未明白是何事,此刻听明白后一拍手轻笑几声,也激动地道:“恭喜孟先生!恭喜姑娘了!”

    季春脸上笑眯眯:“老太太也是高兴得不行,来之前已叫了厨房备好了晚食,还吩咐一定请孟先生一道去福泽堂用饭。”

    孟琇莹心中高兴,这是她亲教的第一位学生,在她的教导下靠自己入场参加县试并考过第一场,最主要的,这是她的女学生。

    “老太太开口当然不能辜负,既如此,现在就去老太太处用饭吧。”孟先生开口,沈念安毫不迟疑点头,季春在前面为孟先生带路,沈念安身后跟着菊月和兰草走在孟先生后面,去了福泽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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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泽堂内已是一番热闹,季春在门口禀了话后孟琇莹带着沈念安走了进去,屋中老太太披着薄毯卧在六柱万字镶楠木床塌上,下方坐着二太太谢氏和温景舟,温礼和秋姨娘倒是没在福泽堂。

    “孟先生来了,快坐看茶。”二太太见了孟琇莹对她开口笑吟吟道。

    “二太太客气了。”孟琇莹对老太太请了安,又和二太太问了好,坐下后脸上浅笑。

    “倒是多亏琇莹教导念安这丫头,她才有如今这般境地。”老太太脸上笑意显露,对着孟琇莹说完后,慈爱看着旁侧端坐着沈念安,“这孩子自小身体不好,病恹恹的,我还总是担忧她药罐子般养大可怎么办才好。谁知跨过五岁那一道坎,身子慢慢养起来,竟如康健孩子一般,后面还跟着你念书,到如今竟都下场县试了。

    “老太太折煞我了,念安聪慧,一点即透,如今入场过了第一试倒是不意外的。”孟琇莹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学生,向老太太回。

    这倒不是客套话,孟琇莹知道自己这位学生什么资质,念书背书、答题做论、除却诗赋,其余皆是博闻强记的。

    老太太心中熨帖,虽心知沈念安如今入场必然少不了孟琇莹的挚诚教导,但听了这话也不由再高兴了几分。

    “我倒没想到念安会入场县试,看来我们府中要出两个秀才了。”二太太笑着对老太太说完瞧了温景舟一眼又再看着对面的沈念安,心内情绪莫名,胸中酸涩之感不停翻滚。

    对面女童今日如男子般入场考了县试,看着她笑得眼角弯弯模样,谢氏在心中想到了她的云姐儿,若是她的云姐儿还活着,可在亲祖母怀里撒娇;也可跟着先生识字念书;不求她生得国色天香,也不求像沈念安一眼下场考试,就是平安长大。可这如此简单的愿望老天爷都不愿让她得到。

    “念安过了第一场,后面还有四场呢。景舟的话,下场待看舒先生意下如何。”老太太倒是也想自己孙儿快些下场过了县试,但舒先生和温景舟两人看起来都还不着急的样子,她也就随他们去了,该下场时自会下。

    不过老二媳妇这话说出来,她听了心中自然欢喜。

    沈念安看了对面温景舟,虽然他表情正常无异样,但她还是开口鼓励道:“景舟哥哥念书很是厉害,都考入国子学了,入场考试自是小菜一碟。”

    温景舟微狭长眼眸里有点点笑意,唇角微扬:“承念安吉言。”

    如此说着话待饭厅摆了饭,老太太就起身携着几人往饭厅去,一一坐下后,众人开始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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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桌上菜色十分丰盛,想来老太太的确十分高兴,沈念安旁侧仍是坐着温景舟,她正从面前一道盐水鸭方里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就听到旁边清朗男声问她:“为何想到入场科考呢?”

    沈念安抬眼看向对方,她可以看到他瞳仁是微琥珀色·,眼珠稍浅,眉正睫长。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轻声道:“就想入场试一次。”

    “所以这半年如此繁忙。”

    他听了她说的话,没有再次问缘由,也好似没有怀疑,语气认真。

    沈念安心里反而觉得自己不够真诚,想了想,还是重新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想要入场考试,起因是陆二,终究结底是因为我自己。”

    她回想起那日她触摸到陆二皮肤,心里感受到他心中所想,知晓了他想要读书科举。可他却连这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在自学识字,因为想要参加科考,我当时知晓之后,心中其实颇为震撼。我知道陆二家中并不富裕,他为家里赚钱补贴家用还抽空偷偷识字,只为参加科考。”沈念安低头看着桌上的木筷,“我和他相识是因为我听到他在墙脚哭,过去问他之后才知道是因为他父母亲待他不好,但他并没有气馁,知道我在认书识字之后,小心翼翼问我是否可以给他练字的纸张。”

    当时沈念安问他要回了擦眼泪的帕子,听了他提的请求,随口就答应了。谁知陆二就说每日为她送糖水,沈念安当然不肯,随即想到让他帮助自己收集眼泪,不必太多,只要有一点就行,也不拘泥是谁,只要是泪水就行。作为交换,她把练笔纸张换成她自己的抄写的书本。

    温景舟静静听她说话,脸上表情认真,听到这里轻轻应答一声。沈念安看他一眼,继续开口:“他想要科考,我也想要让他这样认真对待书本的人参加科考。可他没有先生教导,是很难入场考试的。所以我就想,我既然念了书,学以致用的话,我可以教他。”

    没有办法,作为教师的使命感就是如此强烈,她真的很想要这种爱读书的人走上读书之路,但她不知能否让陆二相信她的能力。她是老师,但她是现代老师,不是古代先生。

    “可我不知能不能胜任。如果我要让一个人走上一条路,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先走上那条道。所以我问了孟先生我是否可以科考,她说没有这样的先例。”沈念安想起轻笑,漆黑的眼珠里居然笑意满满。

    温景舟听到此话心中一震,抬眼认真凝视了对面她的笑脸,觉得好似以往没有真实了解过她一般。

    沈念安没有注意到温景舟的眼神,脑中想到那日孟先生的言辞,再想到在县试考场北门处听到的话语,语气坚定:“没有这样的先例我就要做这样的先例。如果原来入场只是为了让陆二看到自己,后面就是想让世人见识自己。我进了考场考了县试,我不仅考县试,以后我还要考府试、院试。”

    “甚好。”温景舟听了点头,眼中也有细碎光芒,“做你想做的事,‘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沈念安说罢心中忐忑,既担心他不能理解她心中之想,又怕他以偏见之心看待女子念书下场考试。直到听温景舟说君子道生,她就知道他懂她了。

    于是她看着他咧嘴一笑,温景舟面上和缓,清冷面目少见有了温润之色,两人之间并未挨近,但关系好似比以前密切几分。

    坐在上方老太太看到这一幕,心中有想法一晃而过。

    第二日沈念安照例带着菊月、兰草去了考场,这次门口倒是没有遇到阻拦她的人,但见她到来议论之声此起披伏,甚至听菊月说,上京城内还有专门从城外来看是哪位女子参考县试的。

    沈念安没有花过多心思注意,她接下来三天考四场,加上第一场,此次县试考了五场。

    自第二场开始,考四书文一篇,孝经论一篇,默写《梁谕广训》其中片段;第三场考四书文一篇,律赋一篇,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第四场和第五场是连考,考的考经文、诗赋、经文、姘文。

    考试完毕后她心中一片轻松,和孟先生写下题目对了答案,令她惊讶的是,温景舟还从别处为她拿来他人默下的答案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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