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情急之中石於向逆髓提议逃往北疆,去往雪域或还能有一线生机。逆髓遂带领一众妖兽北上逃亡,可毕竟势单力薄,刚行至皑霜城就被仙族士兵围困城中,残余的妖兽也面临灭顶之灾。

    逆髓让石於护住城中的百个妖兽,自己独立城门楼上,思绪万千,自语道:“想我身为圣兽化为人形已有数百年,却活得尽是糊涂,自己毁神灭魂倒也罢了,正好身归乾坤涤清罪孽,可却连累困于城中的一众部族,况且城中还有龙族遗孤......”想到受禄帝欺骗屠杀同为圣兽的龙族,逆髓更是锥心之痛。

    如今,禄帝虽派了千余仙将前来击杀,可逆髓身为圣兽,想要毁其元神灭其魂魄也绝非易事,逆髓抱着必死之心,决意以一己之躯抵挡禄朝千军,誓要拼尽最后一口气护住城中妖兽,赎清自己的罪业。

    转瞬间,千余仙兵天将飞身至皑霜城外,见逆髓手持长戟独立城楼之上,为首的仙将先是虚伪地问道:“逆髓,你若现在投降交出城中妖兽,帝神念在往日情分还会留你全尸。”

    逆髓不屑道:“就算我逆髓神魂俱灭、永堕轮回也绝不再信禄徽那个卑鄙小人!”

    禄帝早有诏令,砍下逆髓头颅毁其元神者可获赐进阶百级之荣。仙兵听得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齐齐挥动刀枪剑戟向逆髓攻去。不及半刻逆髓就已遍体鳞伤,他随即化成真身夔牛,冲开眼前的一众仙兵,可禄朝军又前仆后继朝他奔来。石於见逆髓寡不敌众,跃下城楼显出真身,以飞马之形助其应战。他奔蹄冲入人群,嘶鸣阵阵,时而凌空腾起,时而俯冲向下,马蹄踏处战刀挥舞,石於亦渐渐力竭,不敌泱泱仙兵,一个躲闪不及,左翅便被砍出个血窟窿,自半空跌落下来。

    眼见石於身中数刀,逆髓拼尽全力厮杀,悲怆万分怒吼道:“若不是我庸碌无能又怎会害了这么多性命。”

    说话间又一利刃自逆髓身后插入,直穿胸膛。亏得逆髓和石於已是圣兽之躯,虽被杀得血肉模糊,却因并未身首异处而依然受元神护佑,没有断了性命。此刻,二人撑着所剩不多的气力背靠着背动弹不得,逆髓怒吼一声振聋发聩,喝退了围困于眼前的仙兵,仙兵们举着刀枪亦不敢再上前,只待逆髓力竭之时伺机朝其头颅砍去。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自灵崖山方向一道青色的光芒闪现。皑霜城瞬间黑云压顶,狂风大作,雷电齐鸣。一白衣少年周身泛着青光,自乌云中腾空而出,落在了城门楼上。

    众人皆为眼前景象惊愕不已,不觉停下了厮杀齐齐看向城楼。只见那少年风骨非凡,虽只着一身素色白衣,却威严可畏,气势逼人,用不可一世的语气开口问逆髓:“老牛,你当真宁死不降?城里可还有你的部下呢!”

    逆髓拼尽全力,吼道:“就算死也不降,不叫他们做禄徽的狗!”

    那少年似是得了满意的答复,邪魅一笑:“好!”说罢便变出个玉瓶,定身施术。

    “去!”随他一声令下,电闪雷鸣,狂风骤停,乌云聚于城楼之上。

    待雷电骤停,万籁俱寂,乌云所聚之处亦不见雨滴落下,空气中恐怖的氛围却愈加浓烈,仙兵们惶恐不知所以。就在此时,一仙兵看见半空中一鹅毛大的雪花悠悠飘落,落在了自己的肩铠之上。起先那仙兵并未在意,可这雪花刚一沾身,便似火种般燃起青色的炙焰,那仙兵想要扑打可青火又烧到了手上继而遍布全身,仙兵疼得哇哇直叫,身上的铠甲不仅形同虚设,还成了助燃之物。他连滚带爬却怎么也无法熄灭,顷刻间整个身躯就被烧成了焦炭,变成了飞灰,元神化作一光团离了尸灰便飘散开来。众人还来不及弄清原因,千万片鹅毛般的大雪就自乌云之下飘落,所落之处便燃起熊熊青火,一瞬间战场上火光冲天,神焦鬼烂,仙兵惨叫连连却无处可避。但说来奇怪,被团团围住的逆髓和石於却似乎并不受此雪影响,见仙兵四散奔逃,趁机退到了城门内。

    未及半刻,聚在城楼下的百余个仙兵皆变成了飞灰,百个元神漂浮在半空。白衣少年站在城楼,挥袖施术,便将散着微光的元神尽数收于玉瓶之中。

    后方的仙兵见此情状皆连连后退,纷纷躲藏,退到乌云未及之地不敢再近前一步。大约过了半晌,乌云渐渐散去,柳絮般飘落的雪片不再掉落,仙兵这才敢靠近城门。可当众仙冲入皑霜城时,城内早已没了逆髓及一众妖兽的踪影。

    逆髓、石於等一众妖兽自卑城北门逃出,而后便一路跟着白衣少年。少年不慌不忙,带着众人继续北上向灵崖山行进。

    逆髓上山前有些迟疑,石於看出其心思道:“主上,山上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畏寒嗜暖的人族自然上不了,寻常的仙族怕也难以攻上来,或能寻得一条活路。”

    逆髓看着身后的部族,忧心忡忡道:“话虽如此,可山上的严寒就连你我也难以抵御,更何况那些修为低微的妖兽。”

    “如今已是穷途末路,禄朝容不下我们,想要活命也只能上山一搏了。”石於拖着残翅化为人形,搀扶着逆髓。

    逆髓见山脚下几只尚未修成人形的鼠妖探头探脑,想着或许真能有一线生机,于是招呼一众部族继续跟随那少年上山。

    荒凉的雪山之上少年一袭素衣白裳似与天地融为一体,他脚步未停亦未曾开口,众妖不敢多言只跟随在其后。这些死里逃生之徒在雪皑皑、野茫茫之地上留下片片足印,前往灭迹之地寻找仙族、人族从未涉足也不会来犯的世外桃源。

    越靠近山顶,寒风就肆虐得越发凶猛,那少年有极为深厚的修为护体,依旧从容不迫踏冰雪向上而行,就连倾泻如墨、半束及腰的发丝都不曾被吹乱。逆髓带着一众部下跟随他的步伐,却走得十分艰难,稍不留神离少年远了些,眼见队伍最末的小妖就要在呼啸的寒风中被卷走而湮没踪迹。

    那少年头也没回道:“跟紧些!”

    逆髓立即明白他们能行到此处都是得那少年一路用灵力庇护,抵过了大半的寒气风霜,赶紧叫部下走得紧些切莫掉了队。逆髓不禁惊讶于少年修为的深不可测,他深知哪怕自己未曾受伤,在如此极寒之地自保也要耗费不少修为,更别说还要护着身后的百人。

    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人终于到了灵压之巅。就在接近山顶之时寒风戛然而止,可周围依旧是透骨奇寒,更加是一片死寂,像是连风都因畏惧于眼前的天堑而止息不前。

    自山顶向下望去是悬崖绝壁,崖底是一条深不可测,足有千丈之宽又绵延万里的寒水袭江,江水泓然无底却暗流涌动因而并未结冰,这便是仙族都望而却步的天堑。

    天堑所在之处极其寒冷,寻常小仙及修为低下的妖族很难一面用灵力抵御极寒一面飞身腾空横渡江面而过,若是飞到一半灵力耗尽,不等跌落寒江而亡就得冻死在半空。

    透过雪雾,对岸一座巍然屹立的雪山隐隐若现,想来也如灵崖山一般冷冽,若能过得了天堑,妖兽在那里确实也能勉强为生,不失为个避世的好去处。可难以逾越的天堑横在眼前,因而再无法前行一步。正是一步深渊,两侧生天。

    少年面朝天堑之渊停下脚步,背身而立。逆髓满身是伤,见此刻少年不再向前,恐也是过不了天堑,与石於互相搀扶着到少年面前,单膝跪地,抱拳谢道:“尊驾救我等于危难之际,请受逆髓一拜,只是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少年淡淡回道:“我叫巳一朝,本无意卷入你们的纷争,只是见你誓死不降有些感触才出手。”

    “恩公大恩无以为报,逆髓身为圣兽愿从此追随恩公,为恩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逆髓顾不上伤痛就要跪拜。

    巳一朝一把将他扶起,轻描淡写道:“我不用你报答,也无需追随我,过了天堑便是雪域,人族和寻常仙族都去不得,你带你的部族以后在那儿求生吧。”

    逆髓看着天堑眉头紧皱,石於忍不住上前追问巳一朝:“恩公,我与主上虽为修习多年的圣兽,无伤无痛时拼尽全力或可勉强过这天堑。可如今我二人重伤在身,且部下大多修为低微,没有元神护体,亦不是那擅长水性的鱼妖,怎能过得了这天堑?”

    巳一朝瞥了一眼静水流深的袭江,道:“尔等且先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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