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何向初被罗天拉着去参加同学会,何向初拗不过,只好跟着去。

    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除了罗天以外也没有特别熟的还在联系的同学。酒过三巡开始瞎吹牛后没多久,何向初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找了个不太显眼的靠窗位置坐下,一口一个吃着点心,淡然的看另一边酒色喧哗。

    透过窗看着有些熟悉的街道,吃完糕点的何向初开始发呆。

    当窗外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交替了四次之后,耳边传来了有规律的高跟鞋踩地的轻响。何向初回过神来,正想离开,站起来却注意到了走近的女人。

    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清纯中带着典雅,算不上绝色天资,但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怎么还是这么漂亮,何向初喃喃,下意识的拿过一张纸巾擦手。她来肯定是有事的,至于是什么事,没想,也不愿想。

    虽然这边只有他一人,虽然这边也没有卫生间,虽然再往前走就是死角了,但向初还是希望她只是路过。

    何向初看了一眼便将头浅浅的埋下,就像遇到危险的鸵鸟。

    女人临近后停下,显得很拘谨,看着心不在焉的何向初,缓缓的道:“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次参加同学会吧。”

    没有多年见面后矫情切煽动人心的问候,只是寒暄般客套的问语。

    何向初始终没有直视面前的女人,像是熟人之间不遮拦的措辞,却又能感受到那遥不可及的距离。

    “嗯,是吧。”何向初很仔细的擦着手,很有仪式感一般,似乎在为什么做准备。

    女人没有再说话,何向初也沉默着。时间好像被冻结,两人却相隔了很远,远到早已追不上对方了。

    其实何向初早就注意到了女人手里紧紧捏住的信封一般洁白的东西,也一直注意着。

    女人抿了抿嘴,还是颔首轻声开口:“下周六,我结婚。”话毕有些不自然的单手递过请柬。

    当故事的发生已经从必然到必然,唯一能做的,好像也只有缅怀。那些该说的该做的,也没有任何意义。能预示结果的故事,才算最悲哀。

    将已经快擦烂的纸巾扔在垃圾桶,何向初接过请柬,望了女人一眼,眼神很复杂,然后做了个奇怪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女人瞟了一眼,以为只是礼节性的微笑,便如释重负般将手背在身后,挂上不露牙的笑容,像个小女生一样快步退走,向另一边走去。

    何向初看着女人的背影,张了张嘴,又半合上。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有无数句话想要说出口,最后却只说出只有向初自己能听到的一个字“好。”

    将请柬重重的拿在手里,看向窗外,雨幕不知何时降下,将窗户打的淋昔模糊,朦胧中,有无声的喃喃:“陈南栀。”

    之后何向初大多时间都待在酒店里,时不时去滨江路走一走。看看晚上的霓虹夜景,充满凉意的风中,好像在向这个迟归的游子诉说着什么,闭眼间,混混沌沌,什么也听不见。

    何向初还去了市一中,这个满地回忆的地方,漫步其间,竟是陌生。唯有一股沧舆,萦绕于左右,与这朝气的校园格格不入,原以为还会觅得些许曾经,回头来,只是空空如也,满目疮痍。

    习惯悲伤的人总是要苍老一些,因为时间的痕迹在他们的身上无处遁形,总是格外显眼。

    何向初去了很多地方,几乎将这座城市走了个遍,并没有找到他想要寻找的,他也不恼,有时端一杯白开水,坐在窗前,看着它从腾腾热气变成冰凉,就像人一样。

    以前总是回忆在这座城市的种种,但当真的又站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又好像没那么强烈了。人啊,很多时候并不是纠结于一个地方,一个人。而是对过去的那一段回忆,还充满了执念没有放下罢了。

    从那天下午之后何向初莫名养成了抽烟的毛病,走在街上,实在忍不住买一包揣在身上,有时迎着江风点燃一支,感受尼古丁沸腾的同时,看着烟雾,一晃而散,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这座城市还有什么好留念的呢?想不起来了,得与失,是与非,早已经成为了小孩子的较真。

    这个看起还些许稚嫩的男人,皱眉烟雾间,满是垂暮之气。

    生活不止有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而何向初现在,也只剩下苟且了,不至于偷生,却活的潦草。

    何向初甚至买了一套看起来还算体面的西装,他在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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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一天天接近,不快也不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做无声的倒数。当你知道结局不会改变,当你自己不报任何的希望的时候,你会变的很坦然。你不会去责怪时间的无情飞逝,也不会怨天尤人。可能仅存的,只有一份简单的执念了。

    军训的日子很苦,但还能忍受。那个不太高的女生一直在何向初的悄悄注意下,那一眼的眸深似水,目若含情,深深的印在了何向初的脑海里。

    女生并没有特别的漂亮,但总让人看了一眼后忍不住多看一眼,一眼又一眼。有时女生也会注意到何向初毫无避讳的眼神,直视回去,然后一两秒后,何向初便会装作若无其事般将视线移开。

    军训完后正式开学,班主任开始编排座位,将全班人一齐在走廊上男女分开站好,一个一个安排位置。

    由于按照身高排列,何向初在男生中相对偏矮,排在前面部分,但何向初还是悄悄换到了最前面的几个位置。

    将女生全部编排好之后,很快轮到何向初。先是进门大致看了一眼,一眼锁定那个女生的位置,靠窗第四排里面,看到前面两个男生都被安排在靠窗那边,何向初心中一定,舒了口气。

    可是随后班主任便把何向初安排在了第五排。何向初心底暗骂一句,却趁班主任出去喊人的空当,不动声色的坐在了第四排的位置,那个之前桌上放了束栀子的女生旁。

    班主任是男的,30岁左右,也不知道发没发现何向初并没有坐在他钦点的位置上。因为何向初为了掩饰心虚,装作看着窗外的风景。

    只听到班主任的一声轻“咦”,过了一会才把那个男生排好位置。

    教室里一片安静,只有班主任安排座位的声音。

    何向初心中一定,松了口气,在班主任安排余下位次的时候,从抽屉里翻出一个草稿本,也不管原主人是谁,翻到新的一页,郑重的写下自己的名字,放在同桌女生桌上。

    女生有点诧异,何向初指了指自己。

    “你坐错了。“女生这样写下。

    “我知道。”

    女生抿嘴轻笑,将本子递回,何向初看的目不转睛。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何向初不依不饶,努力把字写的好看一些。

    女生犹豫了一下,写下三个娟秀的字。

    “陈南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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