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粒粒踩着点冲进公司大门时，坐在靠门口的同事们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扭过头去窸窸窣窣地说着什么，不时发出不太明显的笑声。
李粒粒刚把包放下，隔壁工位的女同事就滑着椅子侧过身来，眼睛像探灯一样在她的裙子上由下而下地扫视了一圈，然后举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笑盈盈地问道：“粒粒，你这条裙子，是网上买的还是店里买的啊？”
李粒粒一愣，不知道这个平素不太爱搭理人的同事为什么突然要和她说话。
“商场里买的，怎么啦？”
女同事嘴巴张圆，做了一个哦的口型，没什么感情地回道：“你穿着真好看，年轻就是好。”
说完，她腰一扭，将椅子滑回了办公桌前，手指开始噼啪噼啪地打字，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李粒粒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生活里的这一点变化，变成了这个无趣的小公司里同事们的话题。
他们也未必是真的好奇，未必是真的在乎。
只是格子间里每年每月每天同样的重复性工作太过无聊，任何一点小事都能像扔进鱼池的鱼食一样，让水面沸腾起来。
现在自己就成了这块鱼食。
她一直是很害怕被人过多关注的，旁人的视线，旁人的议论，无论是夸奖还是指责都让她紧张不安，像是被枪口指着一样。
但她现在并没有那么害怕。
或许是陈程程那种毫不在乎的爱意感染了她，或许是昨天在镜子里见到的那个漂亮女孩让她有了自信，又或许，只是她想到自己的未来，并不在A城，并不在这家公司，她的未来在C城，在律所，在她会和陈程程相遇的地方。
她分不清是哪一件事更有力量，但她此时，面对着同事们好奇的注视，并没有感到害怕。
李粒粒将背挺得更直，开始处理手头的工作。
到了下班时间，经理再度叫住了她。
陈经理站在小会议室门口，两眼快速打量了一遍李粒粒的衣着妆容，试探地问道：“小李，等下跟小刘一起，我们开个三人会议吧？”
李粒粒犹豫了一下，想起自己承诺过今晚会和昨晚一样的时间回家，想起陈程程昨晚在沙发上难受的睡姿，昨天说好了要给他买个折叠床的。
“陈总，我今天有事，工作的会明天再开吧。”
她说完，等待着陈经理的进一步劝说，脑海里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流程，但经理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往常拖她下班都非常积极的陈经理，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李粒粒一边惊讶，一边快速挤进了下行的电梯。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她回忆着过往的每一次加班，回忆着这几年陈经理对她的态度，她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其实她的工作没有那么重要，项目时间也没有那么紧张，每天晚上的开会和加班都不是必须的，陈经理也并不在乎。
她一直以来都可以拒绝，她只是没有拒绝。
买完折叠床回家的路上，陈程程突然问她：“姐姐，A城的江滩是不是很出名。”
“嗯，网红江滩哦。”
A城的网红江滩是前些年跟着短视频平台一起流行起来的，在出了几个红遍全网的氛围感视频之后，迅速变成了情侣们必须体验的热门打卡点。
听到陈程程突然提起这个，李粒粒突然猜到了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果然，陈程程接着说道：“姐姐，我们也去吧。”
“今天吗？”
李粒粒有些犹豫，因为陈程程的关系，她有两个晚上没有好好看书了，法考只剩下三个月，她原本计划今晚买完床就回去看书的。
虽然陈程程告诉过她，未来的结果是她通过了法考，但此时此刻，她依旧不敢十分确定。
“姐姐，我是不属于这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了，”陈程程说着，声音有些失落，“姐姐不想多陪我一会儿吗？”
他这几天一直都特别懂事又体贴，没有表现过任何负面情绪，也没有主动为自己要求过什么，李粒粒看着他失落的神色，内心大幅动摇了。
“好，我们一起去。”
她说着，主动在大马路上牵起了陈程程的手。
陈程程自然地侧过头来，在她发侧亲了一下，低声说道：“谢谢姐姐，跟姐姐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
李粒粒耳朵发烫，小声回道：“我也很开心。”
黄江从A城中间横贯而过，网红江滩就在江边靠近东城的位置。
李粒粒和陈程程搭乘的的士只肯送到一条街外的距离，就再也不肯往里走。
“里面太堵了，开车进出至少要一个小时。”
司机说着，把车停在了路边，示意他们下车。
这里是东城最热闹的地段了，这个时间点，到处都是出来玩的年轻人，陈程程拉着李粒粒的手，两人慢悠悠地在人群中穿行，时不时看到拿着手机在直播的主播，拍抖音的网红，还有特产店门口大声砍价的带货主播。
李粒粒买了两支冰淇淋，和陈程程一起坐到路边的条凳上。
陈程程问她：“姐姐来过很多次了吧？”
“嗯……也没有很多次。”
其实是一次也没来过。
说出来可能没有人相信，但是她在A城工作好几年，却一次也没有踏足过A城那些著名的景区，她看着人群，看着热闹，看着灯火，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感到快乐。
但是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她牵着陈程程的手，坐在这里吃一支化得很快的冰淇淋，听着男孩在她耳边大惊小怪地形容着走过的行人和路边的店铺，时不时被他夸张的形容逗得哈哈大笑。
路灯的光照在她脸上，照出一些真实的快乐。
吃完冰淇淋，他们继续往江滩去，很快就到了著名的网红情侣打卡点。
有人在这里放置了一个爱心形状的台阶，旁边放着一株姻缘树，一对对的情侣在上面打卡拍照，然后在姻缘树上挂上写着两人名字的红线。
或许是因为一旁有24小时直播摄像的关系，即使是这个时间了，在这里的人们也还是很有秩序，情侣们排了一条长龙等候拍照，没有人一拥而上。
李粒粒看着那株姻缘树，心里突然有种冲动，她轻轻摇了一下陈程程的手，陈程程低头看向她，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株姻缘树。
“姐姐想和我把名字挂上去吗？”
“嗯……”
她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还是顽强地说了出来。
“那我们要赶紧过去排队了。”
陈程程指着队伍末尾的位置，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里，又有好几对情侣排过去了。
是哦，队伍已经这么长了，李粒粒下意识地跑了起来。
她此时已经完全忘了要看书备考，忘了明天还要上班，她踩着小凉鞋，拉着陈程程的手，一路小跑向着队伍末端冲过去，一边跑，她一边笑了出来。
两人刚站到队伍末尾，后面立马又有情侣接上了队伍，与此时同，前头的队伍也在缓慢地前进。
陈程程从身后搂住她，两人一起慢慢向前挪，“姐姐今天特别活泼呢。”
“有吗？”
“比前两天活泼很多。”
“比你认识我的时候呢？”
“……我认识姐姐的时候，姐姐超酷的，现在反而更可爱呢。”
听到陈程程说现在的自己比他们相遇时的自己更可爱，李粒粒竟生出一种自得来。
而后她醒悟过来，自己居然在和未来的自己攀比，也太可笑了。
漫长的队伍走得很慢，李粒粒放任自己身体后倾，靠在男孩的胸口上。
不知道陈程程有没有在健身，但是身材真的很好的感觉，胸膛和手臂稳稳地托着她的体重，这样近的距离，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和自己每天用的一样的味道。
李粒粒不再说话，认真地听着男孩胸口的心跳声。
长长的队伍缓缓移动，终于轮到了他们。
陈程程先一步站到了台阶上，然后手掌托在李粒粒腰间，把她抱了上去。
“我来写名字，姐姐来挂。”
他松开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张红缎带，把两人的名字写了上去，然后递给陈程程。
陈程程接过那个写着两人名字的红缎带，小心翼翼地系在了后面的姻缘树上。
然后她靠上前去，试探地抱住了陈程程，拿出手机，准备拍照。
陈程程两只手回抱住她，将脸对着镜头，笑出两排雪白的牙。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声，天空猛地亮起又暗了下去。
李粒粒本能地顺着人们的视线转过头去，只见江对岸整排的高楼突然换上了集体的灯光秀，如同舞台上的霓虹灯一般，同时有巨大的烟花在对岸的河滩边亮起，漫天的烟花像近在咫尺的星光，照在所有人脸上。
李粒粒心中突然有所触动，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气氛，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来，面向着陈程程，而陈程程此时也正收回了目光，垂眼看着她。
她脸上发热，本能地仰起脸来，闭上了眼睛，耳边是江对岸不断响起的烟花炸裂声与人群的欢呼，但是她的心跳比这些声音更大，让她几乎有些不敢面对。
她等了几秒，最终等到了陈程程落在她额际的一吻。
陈程程低声说：“姐姐，你忘记拍照了。”
“啊？……嗯。”
李粒粒连忙举起手机，手指抖得抓不稳手机，连着拍了几张都糊得要命，最后是陈程程抓住了她的手才拍完。
走下台阶时，李粒粒手指翻动着相册里的那几张合照，陈程程笑得很可爱，她的表情却有点僵硬。
她回忆着那额际的轻轻一吻，心中几乎是失落的。
李粒粒刚把包放下，隔壁工位的女同事就滑着椅子侧过身来，眼睛像探灯一样在她的裙子上由下而下地扫视了一圈，然后举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笑盈盈地问道：“粒粒，你这条裙子，是网上买的还是店里买的啊？”
李粒粒一愣，不知道这个平素不太爱搭理人的同事为什么突然要和她说话。
“商场里买的，怎么啦？”
女同事嘴巴张圆，做了一个哦的口型，没什么感情地回道：“你穿着真好看，年轻就是好。”
说完，她腰一扭，将椅子滑回了办公桌前，手指开始噼啪噼啪地打字，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李粒粒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生活里的这一点变化，变成了这个无趣的小公司里同事们的话题。
他们也未必是真的好奇，未必是真的在乎。
只是格子间里每年每月每天同样的重复性工作太过无聊，任何一点小事都能像扔进鱼池的鱼食一样，让水面沸腾起来。
现在自己就成了这块鱼食。
她一直是很害怕被人过多关注的，旁人的视线，旁人的议论，无论是夸奖还是指责都让她紧张不安，像是被枪口指着一样。
但她现在并没有那么害怕。
或许是陈程程那种毫不在乎的爱意感染了她，或许是昨天在镜子里见到的那个漂亮女孩让她有了自信，又或许，只是她想到自己的未来，并不在A城，并不在这家公司，她的未来在C城，在律所，在她会和陈程程相遇的地方。
她分不清是哪一件事更有力量，但她此时，面对着同事们好奇的注视，并没有感到害怕。
李粒粒将背挺得更直，开始处理手头的工作。
到了下班时间，经理再度叫住了她。
陈经理站在小会议室门口，两眼快速打量了一遍李粒粒的衣着妆容，试探地问道：“小李，等下跟小刘一起，我们开个三人会议吧？”
李粒粒犹豫了一下，想起自己承诺过今晚会和昨晚一样的时间回家，想起陈程程昨晚在沙发上难受的睡姿，昨天说好了要给他买个折叠床的。
“陈总，我今天有事，工作的会明天再开吧。”
她说完，等待着陈经理的进一步劝说，脑海里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流程，但经理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往常拖她下班都非常积极的陈经理，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李粒粒一边惊讶，一边快速挤进了下行的电梯。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她回忆着过往的每一次加班，回忆着这几年陈经理对她的态度，她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其实她的工作没有那么重要，项目时间也没有那么紧张，每天晚上的开会和加班都不是必须的，陈经理也并不在乎。
她一直以来都可以拒绝，她只是没有拒绝。
买完折叠床回家的路上，陈程程突然问她：“姐姐，A城的江滩是不是很出名。”
“嗯，网红江滩哦。”
A城的网红江滩是前些年跟着短视频平台一起流行起来的，在出了几个红遍全网的氛围感视频之后，迅速变成了情侣们必须体验的热门打卡点。
听到陈程程突然提起这个，李粒粒突然猜到了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果然，陈程程接着说道：“姐姐，我们也去吧。”
“今天吗？”
李粒粒有些犹豫，因为陈程程的关系，她有两个晚上没有好好看书了，法考只剩下三个月，她原本计划今晚买完床就回去看书的。
虽然陈程程告诉过她，未来的结果是她通过了法考，但此时此刻，她依旧不敢十分确定。
“姐姐，我是不属于这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了，”陈程程说着，声音有些失落，“姐姐不想多陪我一会儿吗？”
他这几天一直都特别懂事又体贴，没有表现过任何负面情绪，也没有主动为自己要求过什么，李粒粒看着他失落的神色，内心大幅动摇了。
“好，我们一起去。”
她说着，主动在大马路上牵起了陈程程的手。
陈程程自然地侧过头来，在她发侧亲了一下，低声说道：“谢谢姐姐，跟姐姐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
李粒粒耳朵发烫，小声回道：“我也很开心。”
黄江从A城中间横贯而过，网红江滩就在江边靠近东城的位置。
李粒粒和陈程程搭乘的的士只肯送到一条街外的距离，就再也不肯往里走。
“里面太堵了，开车进出至少要一个小时。”
司机说着，把车停在了路边，示意他们下车。
这里是东城最热闹的地段了，这个时间点，到处都是出来玩的年轻人，陈程程拉着李粒粒的手，两人慢悠悠地在人群中穿行，时不时看到拿着手机在直播的主播，拍抖音的网红，还有特产店门口大声砍价的带货主播。
李粒粒买了两支冰淇淋，和陈程程一起坐到路边的条凳上。
陈程程问她：“姐姐来过很多次了吧？”
“嗯……也没有很多次。”
其实是一次也没来过。
说出来可能没有人相信，但是她在A城工作好几年，却一次也没有踏足过A城那些著名的景区，她看着人群，看着热闹，看着灯火，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感到快乐。
但是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她牵着陈程程的手，坐在这里吃一支化得很快的冰淇淋，听着男孩在她耳边大惊小怪地形容着走过的行人和路边的店铺，时不时被他夸张的形容逗得哈哈大笑。
路灯的光照在她脸上，照出一些真实的快乐。
吃完冰淇淋，他们继续往江滩去，很快就到了著名的网红情侣打卡点。
有人在这里放置了一个爱心形状的台阶，旁边放着一株姻缘树，一对对的情侣在上面打卡拍照，然后在姻缘树上挂上写着两人名字的红线。
或许是因为一旁有24小时直播摄像的关系，即使是这个时间了，在这里的人们也还是很有秩序，情侣们排了一条长龙等候拍照，没有人一拥而上。
李粒粒看着那株姻缘树，心里突然有种冲动，她轻轻摇了一下陈程程的手，陈程程低头看向她，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株姻缘树。
“姐姐想和我把名字挂上去吗？”
“嗯……”
她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还是顽强地说了出来。
“那我们要赶紧过去排队了。”
陈程程指着队伍末尾的位置，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里，又有好几对情侣排过去了。
是哦，队伍已经这么长了，李粒粒下意识地跑了起来。
她此时已经完全忘了要看书备考，忘了明天还要上班，她踩着小凉鞋，拉着陈程程的手，一路小跑向着队伍末端冲过去，一边跑，她一边笑了出来。
两人刚站到队伍末尾，后面立马又有情侣接上了队伍，与此时同，前头的队伍也在缓慢地前进。
陈程程从身后搂住她，两人一起慢慢向前挪，“姐姐今天特别活泼呢。”
“有吗？”
“比前两天活泼很多。”
“比你认识我的时候呢？”
“……我认识姐姐的时候，姐姐超酷的，现在反而更可爱呢。”
听到陈程程说现在的自己比他们相遇时的自己更可爱，李粒粒竟生出一种自得来。
而后她醒悟过来，自己居然在和未来的自己攀比，也太可笑了。
漫长的队伍走得很慢，李粒粒放任自己身体后倾，靠在男孩的胸口上。
不知道陈程程有没有在健身，但是身材真的很好的感觉，胸膛和手臂稳稳地托着她的体重，这样近的距离，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和自己每天用的一样的味道。
李粒粒不再说话，认真地听着男孩胸口的心跳声。
长长的队伍缓缓移动，终于轮到了他们。
陈程程先一步站到了台阶上，然后手掌托在李粒粒腰间，把她抱了上去。
“我来写名字，姐姐来挂。”
他松开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张红缎带，把两人的名字写了上去，然后递给陈程程。
陈程程接过那个写着两人名字的红缎带，小心翼翼地系在了后面的姻缘树上。
然后她靠上前去，试探地抱住了陈程程，拿出手机，准备拍照。
陈程程两只手回抱住她，将脸对着镜头，笑出两排雪白的牙。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声，天空猛地亮起又暗了下去。
李粒粒本能地顺着人们的视线转过头去，只见江对岸整排的高楼突然换上了集体的灯光秀，如同舞台上的霓虹灯一般，同时有巨大的烟花在对岸的河滩边亮起，漫天的烟花像近在咫尺的星光，照在所有人脸上。
李粒粒心中突然有所触动，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气氛，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来，面向着陈程程，而陈程程此时也正收回了目光，垂眼看着她。
她脸上发热，本能地仰起脸来，闭上了眼睛，耳边是江对岸不断响起的烟花炸裂声与人群的欢呼，但是她的心跳比这些声音更大，让她几乎有些不敢面对。
她等了几秒，最终等到了陈程程落在她额际的一吻。
陈程程低声说：“姐姐，你忘记拍照了。”
“啊？……嗯。”
李粒粒连忙举起手机，手指抖得抓不稳手机，连着拍了几张都糊得要命，最后是陈程程抓住了她的手才拍完。
走下台阶时，李粒粒手指翻动着相册里的那几张合照，陈程程笑得很可爱，她的表情却有点僵硬。
她回忆着那额际的轻轻一吻，心中几乎是失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