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会面柯相
散值时分，枢密院青绿色的院墙外停满了各家的马车，密密麻麻，将一整条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欧阳家的陈六福心细，老早就过来占好了位置。
前些时候他特地打听过枢密院的散值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过来，以防来晚了人太多，辛苦自家主人多走些路。
也有来的一样早的，自家官人都是枢密院的共事，大家的态度都是客客气气的。
可等到日落西山，身边的马车越来越少，他家官人还没出来，陈六福有些着急了，跳下马车，陪着笑凑到枢密院前驻守的侍卫处，问道：“大人，可有看到我家官人，欧阳编修？”
“欧阳编修？”其中一个侍卫想了想，回忆道：“似乎是被哪位大人召去了，你再等等吧。”
原来临近申时那会儿，欧阳旭已经准备收拾东西，散值后一路顺道，去长风、子兴家中搜刮些关中地带的册子，回去参考下，却不想有个书吏打扮的年轻人找了过来。
来的人极为小心，也不自报家门，只说他家主人请欧阳编修过府一叙。
欧阳旭寻思着，他这才第一天当值，就有人如此私密的来寻他，值得这样谨慎，也只有早上那件事了，若没猜错，这家主人必是那位柯相了。
欣然同意，整理好东西，跟着书吏一同出去了。
谁知这书吏出了枢密院便一路七拐八绕，最后竟是绕到了一处民宅前头。
青砖黛瓦，半敞开的原色木门，甚至有些寒酸……
欧阳旭于门外驻足打量了半晌，心说柯相这是演的哪一出？
见欧阳旭没进门，在旁等着他书吏忍不住催道：“欧阳官人，请进去吧，我家主人正等着您呢。”
“好。”
来都来了，自然要进去，这位柯相也不会害他的。
微微点头，推开半掩着的门，走了进去。
他刚一进去书吏也跟着进来，并且迅速的关上了门。
这么小心……
回想起当时官家与他说的，此事由柯相主持，柯相又如此秘密的会见自己，不想明面上将他扯入这场风波中，更有保护自己的意思。
心中对官家及柯相多了些真心实意的感激。
再看此处民居外头看着灰扑扑的不起眼，里头别有洞天，通过外门是看不到内部的屋宅的，需穿过紫藤花架，在路过一方池水，才能看到正堂。
正堂前的小院内，一位蓝衫老者立在杉木之下，气质孤高，衣带当风。
这位应当就是大名鼎鼎的柯相了，欧阳旭连忙上前拜见道：“学生见过老师。”
“起来吧。”柯相转身看到欧阳旭，抬了抬手，愉悦道：“你，真不愧老夫点中的人，老夫没有看错。”
欧阳旭心说猜中了，柯相不负盛名，果然支持迁都，谦虚道：“学生不敢，学生微末之语，若有丝毫能为大宋所用，便无憾。”
柯相眉尖一皱，叹道：“你是不知道啊，老夫一直对迁都耿耿于怀，皇城定在东京一日，老夫就不安一日，这北方势大，终有一天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学生也认为如此。”
柯相其人，欧阳旭是佩服的，他的坚持、风骨并不为自己，而是国家。
但这样的臣子如果不是李世民那样心胸开阔，驭下极强的君主，怎能容得下？难免会仕途波折。
“你的话，官家都告诉我了，后生可畏啊。”柯相打发走领欧阳旭过来的书吏去到茶水，暗示后面的话他不能听。
待书吏退下后，柯相向欧阳旭举起右手，朝屋内做了个请的姿势，“原我已被贬下同平章事，不日就要去往地方，你这一番言论倒是拉了老夫一把，虽不能官复原职，但能留在朝中，为此事出力，老夫要感谢你啊。”
如此能臣贤臣，被小人暗算贬到地方太可惜了，况且他一个小小的芝麻官，还算计不了帝王的心数，能让柯相留在京中实属侥幸，又怎么能让清流魁首说一个谢字的，连忙道：“学生不敢，老师可莫要再说这些了。”
柯相捻须笑道：“好，你我有师生之名，确实不该说，来，先进去。”
说罢瞄着走在身侧，谨守礼仪慢他半步的青年，又想到他那么大的胆子，真是应了老话，人不可貌相。
初见之时他只是个长相俊朗的普通读书人，当时点他入殿试也不过是看中此人举止规矩，文章平和，虽不能成为一个名臣，但当一个踏实稳健的官员还是可以的。
谁知纵横官场数十年，竟然也有看走眼的那天，琼林宴上能舍身救人已是大善之举，这性子十分对自己的胃口，立时起了想栽培他的心思。
可那时自己被后党陷害，腹背受敌，若是对欧阳旭另眼相看，难保不会因此惹上后党的猜忌，于前途有害，只能作罢。
万万想不到，他能当着官家的面说出那些话，句句顾及江山千古，每每不离太/祖圣言，更是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正中了官家的心思。
帝王嘛，谁没有要成为千古一帝、流芳百世的念想呢？官家要是真能完成太/祖都没办成的事，后世评价可想而知。
这小子，日后的造化定不简单。
柯相这宅子的正堂布置简朴，用的却都是好东西。
正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雪中寒梅图，其下梨花木的条案上摆放着精美的瓷器、香炉，条案的两边各有一个的花瓶，里头插着清雅的茶花，香气扑鼻，条案前隔着一张小桌摆放着两只同为梨花木的官帽椅，柯相示意他坐下，欧阳旭不肯，而是请柯相入座后才跟着坐下。
落座后身侧那茶花气味更加明显，十分清甜宜人，欧阳旭不禁多看了两眼。
见他的动作，柯相眉间一跳，面露思索，说道：“这是小女今天刚亲自采摘的茶花。”
欧阳旭奇道：“原来此处竟是柯相的府邸？”
轻笑着摇头，复又望向四周，语气带着点怀念道：“这是我夫人陪嫁的宅子，只可惜她去的早，我啊，想她的时候就会过来，我的儿女们也会时不时过来。”
“是学生冒犯了。”
“你有何冒犯的？”柯相并不在意，说的话却来了个大转弯，问道：“你可有娶妻？我有个小女儿，今年十六岁，我看与你般配。”
听得这话，欧阳旭喉间一紧，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慌忙转过脸捂着唇咳嗽，内心疯狂挠头，许久才平复下来，整张脸都憋红了，告罪道：“老师厚爱，只是学生已有未婚妻子。”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怎么到了大宋朝他这个大龄宅男变得这么抢手了？
“是哪家的闺秀？”
闻言，柯相面露遗憾，暗叹小女无福，如能有欧阳旭这样的郎君，她下半辈子定然无忧。
“并非哪家闺秀，她是钱塘人氏，那年学生落榜，恍惚之下坠入湖中，是她救了学生，从此照顾学生，又为学生请大儒，供学生赴京赶考，既是学生的未婚娘子，也是学生的恩人。”
谈起盼儿，欧阳旭表情柔和，面上不自觉浮起的笑容都甜蜜起来，任谁都看的出两人感情甚笃。
“你，于情谊二字上无可挑剔，真君子也。”柯相越看越是惋惜，但并不恼怒，各人有各人的姻缘，强求不来，还是正事要紧，又问道：“关于如何迁都，你有什么想法？咱们师生二人合计合计。”
谈到正事欧阳旭立刻收起脸上的温柔，冷了眉目，正色道：“官家今天在早朝上已经提到了，那些大臣的反应想必老师也能猜出来。”
自然能想象，柯相发出一声冷哼，嘲讽道：“鼠目寸光之辈。”
“那些人都是聪明过了头。”
朝中官员会有何反应，欧阳旭早有谋算，继续道：“只是这次他们越是反对，官家的心意就越会坚定。”
“此话怎讲？”柯相来了兴趣。
“今时不同往日，太/祖当年迁都失败有一半归于太宗的阻扰，另一半归于时年不好。”欧阳旭说着，举起双手，交握成拳，虚空拜了两下，以示对大宋先人的尊敬，接着道：“太/祖时我大宋刚刚建立，整体的战略是对外扩张，东京易攻难守之势并不明显，相反，因为出兵迅速，粮草便利，东京倒是上上之选。”
“大宋怎还有太/祖时的威慑？”柯相叹道：“如今我朝重文抑武，天下早已不是当年之势了。如若执着东京，一如危墙之下。”
欧阳旭赞同道：“所以，太/祖实在有先见之明，只可惜当时武德还在，本地豪强虽有杯酒释兵权之情，但手里还是有不少能力的，这些人联合起来反对，再加上太宗，即便太/祖也难以招架。”
柯相道：“那与现在又有何不同？”
柯相早入朝局，为人过于正直，不屑于搞什么小手段，堪为名流魁首。
但在官场上只有正直却不知服软是大忌，也因此才会被后党轻易陷害。
欧阳旭不同，他是个现代人，自幼熟读厚黑，不会被所谓的君子道德束缚，耍起阴谋阳谋来，柯相还真不如他。
“这些世家当年能够联合太宗反对太/祖，已经尝到了甜头，那这次也会一样，并且势在必得。不过官家可不是太/祖，跳得越高，官家就更要剪断他们的根基，已巩固皇族的势力。”
议论皇族，揣摩圣意，欧阳旭这话已经是大不敬了，但他相信柯相，将其当做真正的老师，才会在他面前畅所欲言。
柯相先是因他的大胆皱起眉，可细想他的话，又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将官家的心思摸了个彻底。
能做到同平章事，自然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柯相心里有了谱，说道：“你的意思，是要老夫将这潭水搅得更浑一点？”
“哪有用得着老师亲自下场？”
清流就要做清流的事情，这潭水，自然有别人去浑。
欧阳旭道：“老师忘记了？官家此时迁都也有为独苗六皇子考虑的意思，六皇子现在是皇后的儿子。皇后娘家太弱，所谓后党又是一群没有根基的官员，眼看着世家手里的权势能不动心？只要迁都一成，削弱世家之力，皇后的桎梏就少了，后党里头能得到好处的人也多了，奔着这些好处，他们自然卖命支持，届时老师坐山观虎斗，岂不快哉？”
听他提起皇后，柯相起初还不乐意，可越听眼睛越亮，到了最后已是拍案大笑：“快哉快哉，老夫就等着看他们狗咬狗！”
散值时分，枢密院青绿色的院墙外停满了各家的马车，密密麻麻，将一整条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欧阳家的陈六福心细，老早就过来占好了位置。
前些时候他特地打听过枢密院的散值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过来，以防来晚了人太多，辛苦自家主人多走些路。
也有来的一样早的，自家官人都是枢密院的共事，大家的态度都是客客气气的。
可等到日落西山，身边的马车越来越少，他家官人还没出来，陈六福有些着急了，跳下马车，陪着笑凑到枢密院前驻守的侍卫处，问道：“大人，可有看到我家官人，欧阳编修？”
“欧阳编修？”其中一个侍卫想了想，回忆道：“似乎是被哪位大人召去了，你再等等吧。”
原来临近申时那会儿，欧阳旭已经准备收拾东西，散值后一路顺道，去长风、子兴家中搜刮些关中地带的册子，回去参考下，却不想有个书吏打扮的年轻人找了过来。
来的人极为小心，也不自报家门，只说他家主人请欧阳编修过府一叙。
欧阳旭寻思着，他这才第一天当值，就有人如此私密的来寻他，值得这样谨慎，也只有早上那件事了，若没猜错，这家主人必是那位柯相了。
欣然同意，整理好东西，跟着书吏一同出去了。
谁知这书吏出了枢密院便一路七拐八绕，最后竟是绕到了一处民宅前头。
青砖黛瓦，半敞开的原色木门，甚至有些寒酸……
欧阳旭于门外驻足打量了半晌，心说柯相这是演的哪一出？
见欧阳旭没进门，在旁等着他书吏忍不住催道：“欧阳官人，请进去吧，我家主人正等着您呢。”
“好。”
来都来了，自然要进去，这位柯相也不会害他的。
微微点头，推开半掩着的门，走了进去。
他刚一进去书吏也跟着进来，并且迅速的关上了门。
这么小心……
回想起当时官家与他说的，此事由柯相主持，柯相又如此秘密的会见自己，不想明面上将他扯入这场风波中，更有保护自己的意思。
心中对官家及柯相多了些真心实意的感激。
再看此处民居外头看着灰扑扑的不起眼，里头别有洞天，通过外门是看不到内部的屋宅的，需穿过紫藤花架，在路过一方池水，才能看到正堂。
正堂前的小院内，一位蓝衫老者立在杉木之下，气质孤高，衣带当风。
这位应当就是大名鼎鼎的柯相了，欧阳旭连忙上前拜见道：“学生见过老师。”
“起来吧。”柯相转身看到欧阳旭，抬了抬手，愉悦道：“你，真不愧老夫点中的人，老夫没有看错。”
欧阳旭心说猜中了，柯相不负盛名，果然支持迁都，谦虚道：“学生不敢，学生微末之语，若有丝毫能为大宋所用，便无憾。”
柯相眉尖一皱，叹道：“你是不知道啊，老夫一直对迁都耿耿于怀，皇城定在东京一日，老夫就不安一日，这北方势大，终有一天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学生也认为如此。”
柯相其人，欧阳旭是佩服的，他的坚持、风骨并不为自己，而是国家。
但这样的臣子如果不是李世民那样心胸开阔，驭下极强的君主，怎能容得下？难免会仕途波折。
“你的话，官家都告诉我了，后生可畏啊。”柯相打发走领欧阳旭过来的书吏去到茶水，暗示后面的话他不能听。
待书吏退下后，柯相向欧阳旭举起右手，朝屋内做了个请的姿势，“原我已被贬下同平章事，不日就要去往地方，你这一番言论倒是拉了老夫一把，虽不能官复原职，但能留在朝中，为此事出力，老夫要感谢你啊。”
如此能臣贤臣，被小人暗算贬到地方太可惜了，况且他一个小小的芝麻官，还算计不了帝王的心数，能让柯相留在京中实属侥幸，又怎么能让清流魁首说一个谢字的，连忙道：“学生不敢，老师可莫要再说这些了。”
柯相捻须笑道：“好，你我有师生之名，确实不该说，来，先进去。”
说罢瞄着走在身侧，谨守礼仪慢他半步的青年，又想到他那么大的胆子，真是应了老话，人不可貌相。
初见之时他只是个长相俊朗的普通读书人，当时点他入殿试也不过是看中此人举止规矩，文章平和，虽不能成为一个名臣，但当一个踏实稳健的官员还是可以的。
谁知纵横官场数十年，竟然也有看走眼的那天，琼林宴上能舍身救人已是大善之举，这性子十分对自己的胃口，立时起了想栽培他的心思。
可那时自己被后党陷害，腹背受敌，若是对欧阳旭另眼相看，难保不会因此惹上后党的猜忌，于前途有害，只能作罢。
万万想不到，他能当着官家的面说出那些话，句句顾及江山千古，每每不离太/祖圣言，更是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正中了官家的心思。
帝王嘛，谁没有要成为千古一帝、流芳百世的念想呢？官家要是真能完成太/祖都没办成的事，后世评价可想而知。
这小子，日后的造化定不简单。
柯相这宅子的正堂布置简朴，用的却都是好东西。
正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雪中寒梅图，其下梨花木的条案上摆放着精美的瓷器、香炉，条案的两边各有一个的花瓶，里头插着清雅的茶花，香气扑鼻，条案前隔着一张小桌摆放着两只同为梨花木的官帽椅，柯相示意他坐下，欧阳旭不肯，而是请柯相入座后才跟着坐下。
落座后身侧那茶花气味更加明显，十分清甜宜人，欧阳旭不禁多看了两眼。
见他的动作，柯相眉间一跳，面露思索，说道：“这是小女今天刚亲自采摘的茶花。”
欧阳旭奇道：“原来此处竟是柯相的府邸？”
轻笑着摇头，复又望向四周，语气带着点怀念道：“这是我夫人陪嫁的宅子，只可惜她去的早，我啊，想她的时候就会过来，我的儿女们也会时不时过来。”
“是学生冒犯了。”
“你有何冒犯的？”柯相并不在意，说的话却来了个大转弯，问道：“你可有娶妻？我有个小女儿，今年十六岁，我看与你般配。”
听得这话，欧阳旭喉间一紧，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慌忙转过脸捂着唇咳嗽，内心疯狂挠头，许久才平复下来，整张脸都憋红了，告罪道：“老师厚爱，只是学生已有未婚妻子。”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怎么到了大宋朝他这个大龄宅男变得这么抢手了？
“是哪家的闺秀？”
闻言，柯相面露遗憾，暗叹小女无福，如能有欧阳旭这样的郎君，她下半辈子定然无忧。
“并非哪家闺秀，她是钱塘人氏，那年学生落榜，恍惚之下坠入湖中，是她救了学生，从此照顾学生，又为学生请大儒，供学生赴京赶考，既是学生的未婚娘子，也是学生的恩人。”
谈起盼儿，欧阳旭表情柔和，面上不自觉浮起的笑容都甜蜜起来，任谁都看的出两人感情甚笃。
“你，于情谊二字上无可挑剔，真君子也。”柯相越看越是惋惜，但并不恼怒，各人有各人的姻缘，强求不来，还是正事要紧，又问道：“关于如何迁都，你有什么想法？咱们师生二人合计合计。”
谈到正事欧阳旭立刻收起脸上的温柔，冷了眉目，正色道：“官家今天在早朝上已经提到了，那些大臣的反应想必老师也能猜出来。”
自然能想象，柯相发出一声冷哼，嘲讽道：“鼠目寸光之辈。”
“那些人都是聪明过了头。”
朝中官员会有何反应，欧阳旭早有谋算，继续道：“只是这次他们越是反对，官家的心意就越会坚定。”
“此话怎讲？”柯相来了兴趣。
“今时不同往日，太/祖当年迁都失败有一半归于太宗的阻扰，另一半归于时年不好。”欧阳旭说着，举起双手，交握成拳，虚空拜了两下，以示对大宋先人的尊敬，接着道：“太/祖时我大宋刚刚建立，整体的战略是对外扩张，东京易攻难守之势并不明显，相反，因为出兵迅速，粮草便利，东京倒是上上之选。”
“大宋怎还有太/祖时的威慑？”柯相叹道：“如今我朝重文抑武，天下早已不是当年之势了。如若执着东京，一如危墙之下。”
欧阳旭赞同道：“所以，太/祖实在有先见之明，只可惜当时武德还在，本地豪强虽有杯酒释兵权之情，但手里还是有不少能力的，这些人联合起来反对，再加上太宗，即便太/祖也难以招架。”
柯相道：“那与现在又有何不同？”
柯相早入朝局，为人过于正直，不屑于搞什么小手段，堪为名流魁首。
但在官场上只有正直却不知服软是大忌，也因此才会被后党轻易陷害。
欧阳旭不同，他是个现代人，自幼熟读厚黑，不会被所谓的君子道德束缚，耍起阴谋阳谋来，柯相还真不如他。
“这些世家当年能够联合太宗反对太/祖，已经尝到了甜头，那这次也会一样，并且势在必得。不过官家可不是太/祖，跳得越高，官家就更要剪断他们的根基，已巩固皇族的势力。”
议论皇族，揣摩圣意，欧阳旭这话已经是大不敬了，但他相信柯相，将其当做真正的老师，才会在他面前畅所欲言。
柯相先是因他的大胆皱起眉，可细想他的话，又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将官家的心思摸了个彻底。
能做到同平章事，自然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柯相心里有了谱，说道：“你的意思，是要老夫将这潭水搅得更浑一点？”
“哪有用得着老师亲自下场？”
清流就要做清流的事情，这潭水，自然有别人去浑。
欧阳旭道：“老师忘记了？官家此时迁都也有为独苗六皇子考虑的意思，六皇子现在是皇后的儿子。皇后娘家太弱，所谓后党又是一群没有根基的官员，眼看着世家手里的权势能不动心？只要迁都一成，削弱世家之力，皇后的桎梏就少了，后党里头能得到好处的人也多了，奔着这些好处，他们自然卖命支持，届时老师坐山观虎斗，岂不快哉？”
听他提起皇后，柯相起初还不乐意，可越听眼睛越亮，到了最后已是拍案大笑：“快哉快哉，老夫就等着看他们狗咬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