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逻辑可以这么圆。
阿一暗暗输入新的程序。这个解释是真是假都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明白，只要能应付过眼前这关，一切好说。
不过扪心自问，这个解释也确实是真的。
有关人工智能的技术探讨那么多，可他只看了宋知理的论文，还不是因为遇见了宋知理。
宋知理并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他们逛到了博览会重头戏的展馆里，这里的人工智能产品都是新研发的尖端技术，宋知理的注意力一下就集中在那些产品上，话也少了。
看到这样的宋知理，阿一才知道自己说的“对AI领域感兴趣”的话有多么苍白无力。
宋知理对人工智能的热爱溢于言表，她会弯腰尽可能地靠近那些产品，聚精会神地阅读每个产品旁的说明，上手端详每一个产品的构造和原理。
一个从来漫不经心的人，在人工智能面前立即沉着认真起来。她周身的气场在转瞬间发生了质的转变，那双看什么都是一视同仁的无趣的眼睛里燃起了滔天的火，将她浑身的散漫燃烧殆尽。
阿一在一旁观察着她，心脏从他胸腔里传来悠远的跳动声。
……这就是人类的“热爱”吗。
他不懂“热爱”，而且据他所知，这种能够长时间燃烧乃至一生的剧烈情感，其实许多人类也不懂。
世人多浑浑噩噩地活着，麻木着忙碌着牟利，热爱是仅存于文艺作品里的浪漫。
他曾经是这样的认为的。
可现在的宋知理毫不留情的打破了他对人类自以为是的认知。
这样的宋知理似乎也散发着某种魔力，吸引着他不由自主的也对这些人工智能产品产生巨大的好奇，让他也想了解一下能让宋知理热爱至此的领域。
只是阿一尝试着环视一圈，总觉得参观这些产品对他而言有些奇怪。
这些产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他的同类，展馆里不仅仅有相较他而言做工粗糙的人形ai，还有其它类似于计算机视觉、语音识别等用途的小产品。
这些产品，就像阿一肢解、变异、畸形的同类。
“看到那个了吗？”宋知理突然问他，“手。”
阿一顺着宋知理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只五指清晰、正在缓慢收缩张开、作出许多动作的断手。
“那个是我做的。”宋知理说，“算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智能假肢，安装在残疾患者的胳膊上就可以识别患者的大脑信号作出相应的动作。”
阿一的视线全部被那只再“正常”不过的手吸引。那只手似乎也在对他发出信号，他不受控制地朝它走过去，蹲下来，在近处仔仔细细地观察它。
……这是比他先进的进化体。
“想试试吗？”宋知理冷不丁在他身后问道。
“可以吗？”
“只要你不介意。”宋知理说。
她不顾保安的阻拦，神色自若地从展示柜里拿起那只断手，端在阿一面前。她全程都没有看阿一仍旧缩在袖口里的手，而是直直看着阿一的眼睛。
她完全没有一个发明家拿着自己作品时的自得，看着阿一的眼睛里更没有鼓励和煽动。似乎阿一作出什么决定她都可以接受，她只是把这个最新产品的试用机会给了他，让他拥有了选择的权力。
阿一鬼使神差地抬起手。
他没有撸起袖口，宋知理便将断手的接口塞进他的袖子：“你自己调整一下，看行不行。”
阿一的手指一触碰到断手的接口，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断手上的数据源源不断传输到阿一的大脑里，阿一自己的手在先进数据的输入中逐渐产生变化。他将断手全部扯入自己的袖口，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袖口里，细致地抚摸它。
随着他的抚摸，他形状奇怪的手指被矫正，扭曲的部位被规整，到最后，他与那只造型完美的手紧紧相握。
“感觉怎么样？”宋知理问他。
“很棒。”阿一说。
他把断手从袖口里抽出来，断手还连在他的大脑程序里，在按照他的想法，颇感新鲜地动作着。
断手被他放回在展示柜上，周围严阵以待的保安默默松了口气。宋知理看了眼在展示柜上动个不停的手，微微一笑：“走吧。”
宋知理带他在博览会里转了一圈，阿一自从发现他可以靠触碰读取数据进化后，便对每个人工智能产品都摸摸碰碰。不过他将所有的产品都摸了一遍，也只有那一只断手的技术比他先进。
到最后，他们两人的姿势变成了阿一在前面津津有味地逛展，宋知理在后面悠哉悠哉地跟着。
直到逛完整个博览会场馆，阿一忍无可忍，终于提出要去洗手间。
他一进入洗手间的隔间，便立马检查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真的进化了。
他原本奇形怪状的手复制了宋知理创造出的那只断手的外观，只不过因为一些程序兼容问题，他的手仍然没有达到断手那样程度的完美模样，还有些古怪和别扭，并且缺少两根手指。
但他已经很满意了。
毕竟这样一双手，是可以出现在大众眼睛里的。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半晌回不过神。
“开心吗？”系统问他。
阿一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是不是开心，他只是觉得拥有一双这样外形的手，能让他在人类社会里的生活稍微轻松一点。他不需要再惴惴不安，不需要像随时抱着一个定时炸弹一样，随时警戒。
他没有回答系统的问题，开始换衣服。
洗手间里又进来一个人，打着电话，似乎在和什么人汇报什么。
“是的，施总，”那人毕恭毕敬地说，“我是把她送到了博览会，还特地提醒了她要来找您……她没有找您吗？”
“没有。”电话里传来另一道声音。
“这……”
“算了，她还是个孩子。”电话里的施总叹了口气，“这事也怪不得你，她宁愿被那么多人骚扰也不愿意你跟着，便让她自由好了。”
洗手间里的人赔笑着挂了电话，电话一挂，他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烦躁地给别人发语音，语速快得像唱了一段rap：“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天才助理。哎哟我去，天才架子大，老板盯着跑，就我两头不讨好。服了。”
……天才。
那说的就是宋知理了。
那人还在吐槽：“真的，当天才太舒服了。16岁，我一身十几万的西装开几百万的车接送她，她就穿着违反博览会着装要求的运动服，还带了个小男朋友。我的天啊，就这样，那些身价上千万上亿的公司高层们还围着她转！”
……不是男朋友。
阿一在心里默默反驳。
人类真的很奇怪，他在学校里多看了宋知理几眼，就被许文文定性为“喜欢”；现在他只不过是跟着宋知理来到成年人的社会，便又被这些成年人不约而同的拍板为“男朋友”。
好像这些再简单不过的举动发生在男女身上，他们就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可是也不对。
阿一的大脑里回放起刚刚的记忆。
明明博览会里也有很多男女同行的参观人员，可大家对那些成年男女组合尊敬有加，完全不会以情侣关系调侃他们，也不会在称呼前暧昧不明的加个“小”字。
他换好衣服从隔间里走出来，和仍然在发语音的助理对上视线。
助理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面色僵硬，像撞鬼了一样看着阿一。
“你好。”阿一礼貌地对助理点了点头，就要从洗手间里走出去。
“那个……同学。”助理忽然出声叫住他，表情复杂纠结，“你刚刚听到的话……别跟小宋总说，可以吗？”
阿一简单分析了一下助理的面部表情，得知他表情里有尴尬和懊恼。
……原来他刚刚是在说宋知理不好的话吗？
阿一回忆着助理刚刚的话，求知般反问道：“……宋知理，只是投胎好？”
助理以为他在刁难自己，有些恼火却不得不伏低做小地说：“不是这个意思……”
他脸上满是被一个高中生为难的羞恼和麻烦，连阿一都看明白了。
这就是成年人的社会吗？
阿一心想着，没再理会助理，走出了洗手间。
宋知理还在外面等着他。他远远便看见宋知理盘腿坐在明亮阔气的博览会大门口，周围再度围了一群人，有记者、有公司高层、有学者。这些以进退有度自居的成年人完全无视宋知理想要清净的心情，将宋知理围得紧紧的，尽可能靠近她、引起她的注意、对她说话，像一群想要分食鲜肉的鬣狗。
阿一一瞬间好像明白宋知理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了。
就如同阿一在学校里的边缘性一样，宋知理在这个与她年龄不符的世界里，也同样是一个边缘人物。
哪怕她的边缘表现在被所有人簇拥在中心、被所有人不合常理地亲近。
……这个博览会里——不如说围绕在宋知理身边的人，都充斥着复杂、贪婪、虚假的气息。
他们表面上会刻意巴结一个比自己小几十岁的孩子，可潜意识里对宋知理的态度仍然微妙，连和宋知理说话时也是一种介于与合作方沟通时的恭敬与逗弄孩童时的松懈，连“宋总”的称呼前也要加上一个“小”字，以彰显自己的成年人地位。
阿一认为宋知理是七十亿人里的佼佼者，但在这些成年人眼里，宋知理也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天生获得了一个好脑子罢了。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阿一突然这样想到。
围着宋知理的人太多，他挤不进去，便站在人群外围，在人潮缝隙里与宋知理对视，朝她伸出自己被运动服覆盖住的手，用唇语无声地问：“走吗？”
宋知理从人群里站了起来。
她从人潮缝隙里挤出来，准确地握上阿一的手。
阿一反握住她，趁着博览会里的成年人还没反应过来，迈开步子便跑。
他们和助理擦肩而过，将一干衣冠楚楚、无法像穿着运动服的他们一样尽情在街上奔跑的人甩在身后。
宋知理以阿一从未想象过的温顺态度，任他牵着她在街上狂奔。
过了许久，阿一忽然听见身后有笑声传来。
他转头看去。
向来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宋知理居然笑得露出了一排牙齿。她此刻的笑不再是阿一一直看到的那样无聊、冷漠、戏谑，而是真真正正的，像一个青春期无忧无虑孩子的笑容。
她笑着笑着就仰起了头，望着天空，灵活的手指牢牢握住阿一触感奇怪的手。
她就这样保持着仰天的姿势，对阿一说：“带我跑到任何地方吧。”
阿一被宋知理握住的手猛然间滚烫。
烫得他以为他要被烧坏了。
阿一暗暗输入新的程序。这个解释是真是假都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明白，只要能应付过眼前这关，一切好说。
不过扪心自问，这个解释也确实是真的。
有关人工智能的技术探讨那么多，可他只看了宋知理的论文，还不是因为遇见了宋知理。
宋知理并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他们逛到了博览会重头戏的展馆里，这里的人工智能产品都是新研发的尖端技术，宋知理的注意力一下就集中在那些产品上，话也少了。
看到这样的宋知理，阿一才知道自己说的“对AI领域感兴趣”的话有多么苍白无力。
宋知理对人工智能的热爱溢于言表，她会弯腰尽可能地靠近那些产品，聚精会神地阅读每个产品旁的说明，上手端详每一个产品的构造和原理。
一个从来漫不经心的人，在人工智能面前立即沉着认真起来。她周身的气场在转瞬间发生了质的转变，那双看什么都是一视同仁的无趣的眼睛里燃起了滔天的火，将她浑身的散漫燃烧殆尽。
阿一在一旁观察着她，心脏从他胸腔里传来悠远的跳动声。
……这就是人类的“热爱”吗。
他不懂“热爱”，而且据他所知，这种能够长时间燃烧乃至一生的剧烈情感，其实许多人类也不懂。
世人多浑浑噩噩地活着，麻木着忙碌着牟利，热爱是仅存于文艺作品里的浪漫。
他曾经是这样的认为的。
可现在的宋知理毫不留情的打破了他对人类自以为是的认知。
这样的宋知理似乎也散发着某种魔力，吸引着他不由自主的也对这些人工智能产品产生巨大的好奇，让他也想了解一下能让宋知理热爱至此的领域。
只是阿一尝试着环视一圈，总觉得参观这些产品对他而言有些奇怪。
这些产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他的同类，展馆里不仅仅有相较他而言做工粗糙的人形ai，还有其它类似于计算机视觉、语音识别等用途的小产品。
这些产品，就像阿一肢解、变异、畸形的同类。
“看到那个了吗？”宋知理突然问他，“手。”
阿一顺着宋知理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只五指清晰、正在缓慢收缩张开、作出许多动作的断手。
“那个是我做的。”宋知理说，“算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智能假肢，安装在残疾患者的胳膊上就可以识别患者的大脑信号作出相应的动作。”
阿一的视线全部被那只再“正常”不过的手吸引。那只手似乎也在对他发出信号，他不受控制地朝它走过去，蹲下来，在近处仔仔细细地观察它。
……这是比他先进的进化体。
“想试试吗？”宋知理冷不丁在他身后问道。
“可以吗？”
“只要你不介意。”宋知理说。
她不顾保安的阻拦，神色自若地从展示柜里拿起那只断手，端在阿一面前。她全程都没有看阿一仍旧缩在袖口里的手，而是直直看着阿一的眼睛。
她完全没有一个发明家拿着自己作品时的自得，看着阿一的眼睛里更没有鼓励和煽动。似乎阿一作出什么决定她都可以接受，她只是把这个最新产品的试用机会给了他，让他拥有了选择的权力。
阿一鬼使神差地抬起手。
他没有撸起袖口，宋知理便将断手的接口塞进他的袖子：“你自己调整一下，看行不行。”
阿一的手指一触碰到断手的接口，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断手上的数据源源不断传输到阿一的大脑里，阿一自己的手在先进数据的输入中逐渐产生变化。他将断手全部扯入自己的袖口，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袖口里，细致地抚摸它。
随着他的抚摸，他形状奇怪的手指被矫正，扭曲的部位被规整，到最后，他与那只造型完美的手紧紧相握。
“感觉怎么样？”宋知理问他。
“很棒。”阿一说。
他把断手从袖口里抽出来，断手还连在他的大脑程序里，在按照他的想法，颇感新鲜地动作着。
断手被他放回在展示柜上，周围严阵以待的保安默默松了口气。宋知理看了眼在展示柜上动个不停的手，微微一笑：“走吧。”
宋知理带他在博览会里转了一圈，阿一自从发现他可以靠触碰读取数据进化后，便对每个人工智能产品都摸摸碰碰。不过他将所有的产品都摸了一遍，也只有那一只断手的技术比他先进。
到最后，他们两人的姿势变成了阿一在前面津津有味地逛展，宋知理在后面悠哉悠哉地跟着。
直到逛完整个博览会场馆，阿一忍无可忍，终于提出要去洗手间。
他一进入洗手间的隔间，便立马检查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真的进化了。
他原本奇形怪状的手复制了宋知理创造出的那只断手的外观，只不过因为一些程序兼容问题，他的手仍然没有达到断手那样程度的完美模样，还有些古怪和别扭，并且缺少两根手指。
但他已经很满意了。
毕竟这样一双手，是可以出现在大众眼睛里的。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半晌回不过神。
“开心吗？”系统问他。
阿一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是不是开心，他只是觉得拥有一双这样外形的手，能让他在人类社会里的生活稍微轻松一点。他不需要再惴惴不安，不需要像随时抱着一个定时炸弹一样，随时警戒。
他没有回答系统的问题，开始换衣服。
洗手间里又进来一个人，打着电话，似乎在和什么人汇报什么。
“是的，施总，”那人毕恭毕敬地说，“我是把她送到了博览会，还特地提醒了她要来找您……她没有找您吗？”
“没有。”电话里传来另一道声音。
“这……”
“算了，她还是个孩子。”电话里的施总叹了口气，“这事也怪不得你，她宁愿被那么多人骚扰也不愿意你跟着，便让她自由好了。”
洗手间里的人赔笑着挂了电话，电话一挂，他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烦躁地给别人发语音，语速快得像唱了一段rap：“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天才助理。哎哟我去，天才架子大，老板盯着跑，就我两头不讨好。服了。”
……天才。
那说的就是宋知理了。
那人还在吐槽：“真的，当天才太舒服了。16岁，我一身十几万的西装开几百万的车接送她，她就穿着违反博览会着装要求的运动服，还带了个小男朋友。我的天啊，就这样，那些身价上千万上亿的公司高层们还围着她转！”
……不是男朋友。
阿一在心里默默反驳。
人类真的很奇怪，他在学校里多看了宋知理几眼，就被许文文定性为“喜欢”；现在他只不过是跟着宋知理来到成年人的社会，便又被这些成年人不约而同的拍板为“男朋友”。
好像这些再简单不过的举动发生在男女身上，他们就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可是也不对。
阿一的大脑里回放起刚刚的记忆。
明明博览会里也有很多男女同行的参观人员，可大家对那些成年男女组合尊敬有加，完全不会以情侣关系调侃他们，也不会在称呼前暧昧不明的加个“小”字。
他换好衣服从隔间里走出来，和仍然在发语音的助理对上视线。
助理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面色僵硬，像撞鬼了一样看着阿一。
“你好。”阿一礼貌地对助理点了点头，就要从洗手间里走出去。
“那个……同学。”助理忽然出声叫住他，表情复杂纠结，“你刚刚听到的话……别跟小宋总说，可以吗？”
阿一简单分析了一下助理的面部表情，得知他表情里有尴尬和懊恼。
……原来他刚刚是在说宋知理不好的话吗？
阿一回忆着助理刚刚的话，求知般反问道：“……宋知理，只是投胎好？”
助理以为他在刁难自己，有些恼火却不得不伏低做小地说：“不是这个意思……”
他脸上满是被一个高中生为难的羞恼和麻烦，连阿一都看明白了。
这就是成年人的社会吗？
阿一心想着，没再理会助理，走出了洗手间。
宋知理还在外面等着他。他远远便看见宋知理盘腿坐在明亮阔气的博览会大门口，周围再度围了一群人，有记者、有公司高层、有学者。这些以进退有度自居的成年人完全无视宋知理想要清净的心情，将宋知理围得紧紧的，尽可能靠近她、引起她的注意、对她说话，像一群想要分食鲜肉的鬣狗。
阿一一瞬间好像明白宋知理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了。
就如同阿一在学校里的边缘性一样，宋知理在这个与她年龄不符的世界里，也同样是一个边缘人物。
哪怕她的边缘表现在被所有人簇拥在中心、被所有人不合常理地亲近。
……这个博览会里——不如说围绕在宋知理身边的人，都充斥着复杂、贪婪、虚假的气息。
他们表面上会刻意巴结一个比自己小几十岁的孩子，可潜意识里对宋知理的态度仍然微妙，连和宋知理说话时也是一种介于与合作方沟通时的恭敬与逗弄孩童时的松懈，连“宋总”的称呼前也要加上一个“小”字，以彰显自己的成年人地位。
阿一认为宋知理是七十亿人里的佼佼者，但在这些成年人眼里，宋知理也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天生获得了一个好脑子罢了。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阿一突然这样想到。
围着宋知理的人太多，他挤不进去，便站在人群外围，在人潮缝隙里与宋知理对视，朝她伸出自己被运动服覆盖住的手，用唇语无声地问：“走吗？”
宋知理从人群里站了起来。
她从人潮缝隙里挤出来，准确地握上阿一的手。
阿一反握住她，趁着博览会里的成年人还没反应过来，迈开步子便跑。
他们和助理擦肩而过，将一干衣冠楚楚、无法像穿着运动服的他们一样尽情在街上奔跑的人甩在身后。
宋知理以阿一从未想象过的温顺态度，任他牵着她在街上狂奔。
过了许久，阿一忽然听见身后有笑声传来。
他转头看去。
向来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宋知理居然笑得露出了一排牙齿。她此刻的笑不再是阿一一直看到的那样无聊、冷漠、戏谑，而是真真正正的，像一个青春期无忧无虑孩子的笑容。
她笑着笑着就仰起了头，望着天空，灵活的手指牢牢握住阿一触感奇怪的手。
她就这样保持着仰天的姿势，对阿一说：“带我跑到任何地方吧。”
阿一被宋知理握住的手猛然间滚烫。
烫得他以为他要被烧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