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理虽然让他带她跑到任何地方，可阿一不知道该带宋知理去哪里。
以他目前的功能，他没办法处理这种目的不明确的指令。最后他带着宋知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把宋知理都走累了。
“你没地方去吗？”宋知理无奈问他。
阿一摇摇头。
宋知理对他有违常人的思考模式并不感到意外，她“哦”了一声，松开他，从他的身后走到前方，到路边挥手叫停了一辆的士：“那跟我走吧。”
阿一没有多想，宋知理叫他跟她走，他就跟她走。他只是在宋知理松开他后下意识勾起手指，像是想要挽留什么。
的士开了一个多小时，从繁华的市区驶向清冷的郊区，最后停在一栋平平无奇的小房子外。
阿一下了车，终于想起来要问一句：“这里是……？”
“我的科研楼。”
阿一怎么也没想到宋知理会直接把他带到科研楼来。
宋知理的科研楼……不就是研究AI的地方吗？
阿一不由后退两步：“我今天还是……”
“怕什么？不会吃了你的。”宋知理不明所以地瞥他一眼，显得他反应过激，“就是想和你聊聊佩戴那个假肢的感受，看能不能对它进行进一步的性能提升。”
“……只是聊聊吗？”
宋知理懒得回他这个问题，给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就往科研楼的大门口走去。
阿一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宋知理的科研楼不是电视里经常会出现的那种充斥着现代科技感的高楼。它外观古朴，青砖外墙上爬山虎随风微微摇晃，一支歪斜的枝桠从院落里探出头来，带出几朵零星的粉色小花。
伴随着一句机械的“欢迎回家”，大门自动打开。
阿一跟在宋知理身后，整个身体刚踩进玄关，自动打开的门就在他身后“啪”一声自动关上。
宋知理熟门熟路地走上楼梯，阿一则好奇地打量这个传说中的科研楼。
楼梯边上的展示柜放着许多完成度很高的高科技产品，有音箱模样的东西在阿一路过时自动发出声音，说“客人来了”；有头盔模样的东西在阿一路过时自动转化成阿一的长相，对阿一露出一个扭曲的鬼脸。
阿一下意识也想跟着头盔做一个这样的鬼脸，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出来。
他伸手便想摸摸这个更先进的智能产品。
“干什么呢？”宋知理的声音突然响起。
阿一做贼似的收回手。
宋知理带他到了二楼的会客室。会客室里的科技感和这栋房子的外观截然不同，AI机器人在会客室的角落等候，扫描到他们二人的身影后，立刻问道：“欢迎客人，请问您要喝什么？”
“啊，什么都不用……”阿一赶忙推拒。
“水吧。”宋知理代替他回答。
“您也还是老样子吗？”机器人转而问宋知理。
“嗯。”
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机械臂夹着两只杯子分别放在他们二人面前。
阿一拘束地捧起杯子，宋知理掏出平板，半点做主人要和客人闲聊一下的意识都没有，开门见山便公式化的问阿一有关假肢的佩戴问题。
“你觉得那只假肢方便佩戴吗？”
“佩戴上有没有不适感？”
“大脑操控灵敏度怎么样？”
阿一其实并不知道他的情况能不能给宋知理做体验参考。
他怕自己的答案混淆宋知理的研究，只能把每个问题都含糊过去，然后在宋知理的眉毛越皱越紧时，见缝插针解释道：“我手的情况可能不是很匹配那只假肢的目标人群。”
宋知理的眉毛微松：“那你的手是什么情况？”
简单的一个问题，却让阿一放在膝上的手指蜷缩了起来。
……告诉宋知理，是没有问题的吧。
宋知理是近乎于神一样的存在。平民装作体贴地对他的手视而不见，却在暗处滋生偏见；而宋知理会和他面对面，直视他，直言问他手是什么情况。
他的喉结动了动，说道：“我的手……只是缺少两根手指而已。”
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手的情况告诉什么人。
“那更好办了。”宋知理一拍手。
她这个反应让阿一摸不着头脑，她继续说：“两只手指的假肢比五只手指的假肢好做很多。”
阿一还是没太理解宋知理的意思。
见他还是傻乎乎的没反应，宋知理撑着沙发凑到他面前，嘴唇微微弯起，一字一顿地问：“想要吗？”
阿一以为自己听错了。
“假肢……？你……要做给我吗？”
他的震惊得到了宋知理一个随意的颔首。
“假肢？……我？量身定做？”阿一结巴的厉害，他本来就不善于对付突发情况，更何况制造出这个突发情况的人还是宋知理，“为什么？我……”
宋知理想了想，随口说：“没什么，就是看你挺可怜的。”
……可怜。
这就是宋知理眼里他的样子。
不过想来也是，他在班级里每天如履薄冰地缩着手，沉默寡言，没有朋友，除了学习一无是处。他被隔绝在只有一人的座位里，竭力避免残缺的身体被发现，可不就是可怜吗？
阿一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但如果这副在别人看来可怜的模样可以让他进入宋知理眼里，让他得到宋知理另眼相待的垂怜的话，他很乐意继续保持这副可怜低贱的特征。
“量身定做……要做什么？”
“不需要你做什么。”宋知理想了想，“不过需要你配合我。”
她说：“首先，你要给我看看你的手。”
阿一条件反射地将手往回缩了一点。
宋知理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她往后靠进舒服的沙发里，给足阿一自我防备空间：“你想一想，想好了再给我答复。我帮你叫辆车，你今天就先回去吧。”
她转身对AI机器人招了招手，让AI机器人叫一辆的士。
阿一望着宋知理身影，居然不太想宋知理将注意力放在那只在他看来不过是低等AI的机器人身上。
他想让宋知理像刚刚那样，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直视他、和他说话。
可是……把残疾的手露给宋知理……
他双手紧握成拳。
他一直以为抛开任务而言，自己是不在意暴露双手的，可现在看来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今天谢谢你。”他不由自主地出声，说出一句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话，“我很开心。”
宋知理终于转头再次看向他。
阿一学着人类微笑的样子，在她的视线里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把我从学校里拯救出来，带我到这里，我很开心。”
“我没有要拯救你的意思。”
“嗯，我知道。” 阿一说，“但你确实一直在拯救我。”
从把他从学校里带出来，到让他试戴假肢，再到现在主动提出要给他做一副假肢。即便这些举动对宋知理而言也许只是一时兴起，可对阿一来说，这就是拯救。
宋知理不由多看了阿一一眼。
阿一刘海后的眼睛仍然显得阴郁，内里的情感却是全然不同的纯粹。他似乎不懂人类社会里社交礼仪上适时的进退和避让，不知道在人类世界里这样直白的表达稀少且沉重，几乎不会出现在见面不过几次的人之间；正如他不知道他其实不应该跟着她一起穿运动服出入博览会那样的场合、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她从博览会现场里拉走一样。
宋知理移开目光。
“你知道什么啊。”为了挽回自己的气势，她说道。
他们的谈话再次戛然而止，AI机器人说：“已经叫到车了，距离我们500米，客人可以先行下去等待。”
阿一终于意识到他要离开宋知理了，他即将从短暂的美梦里醒来，回归枯燥往复的现实世界。
他的大脑程序在这个节骨眼飞快运作，搜刮还有什么话题能再让他短暂在宋知理面前停留。
“那个……”他脱口而出，“名片，是给我的。”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宋知理回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一找她要的是什么名片。
“你要那个干什么？”她问。
“那个是给我的。”阿一重复道。
给他名片的那个男人既油腔滑调又见风使舵，看上去就不是什么靠谱的人。宋知理帮他解了围，他不想宋知理还要勉为其难联系那人。
宋知理不能理解他的坚持。被硬塞名片的场合对她来说不少，她哪怕收再多名片，也不会联系那些名片上的人。
不过看到阿一认真的样子，她突然就起了坏心眼：“给你就是了。”
她从口袋里夹出名片，递到阿一眼前。
要宋知理把名片给他的是阿一，但真的看到宋知理用那只好看的手夹着名片递到自己面前时，阿一忽地又慌张了。
他不愿意露手，便隔着袖子拉开自己外套的口袋，微微侧身对着宋知理，想让宋知理把名片放进口袋里。
宋知理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似的，维持着自己的姿势，没有任何动作。
阿一更仓皇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可以把名片……放进来吗？”
宋知理无视了他，说：“张嘴。”
阿一听话地张开嘴。
宋知理终于笑了一声。她抬手扬起名片，将它放进了阿一的唇间。
阿一下意识咬住那片薄薄的纸。
他的嘴唇好像碰到了宋知理的指尖，一种异样的酥麻感从他碰到宋知理的位置升起，蔓延至他的大脑，宛若一束出了故障而无端冒出的电流。
“对，叼好了，真乖。”宋知理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她的眼睛带上了笑，映在阿一眼里刺目如一场电子爆炸。
她抽回手，阿一的上半身本能地朝她前倾一些，像想挽留她。
宋知理并没有发现他的留恋。她看了看阿一叼着名片一动也不敢动的样子，忽然说：“假肢，我挺想给你做的，你可要好好考虑。”
她的目光坦然、平静，既没有故作的体贴和同情，也没有自大的施舍和恩赐感——哪怕在他直白说了“被拯救”后。
在这个瞬间，阿一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和宋知理对视。
……她哪里觉得他可怜啊。
她的言行根本不一致，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干净如空白文档，别说怜悯了，里面连一丝杂质都没有。
她仿佛从人类的本性里跳了出来，在一个精神层面绝对俯视的高度上，独立于人类千百年都没能摒弃的卑劣和浑噩。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真的有神性的话，估计就是这样了吧。
阿一恍惚地心想。
以他目前的功能，他没办法处理这种目的不明确的指令。最后他带着宋知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把宋知理都走累了。
“你没地方去吗？”宋知理无奈问他。
阿一摇摇头。
宋知理对他有违常人的思考模式并不感到意外，她“哦”了一声，松开他，从他的身后走到前方，到路边挥手叫停了一辆的士：“那跟我走吧。”
阿一没有多想，宋知理叫他跟她走，他就跟她走。他只是在宋知理松开他后下意识勾起手指，像是想要挽留什么。
的士开了一个多小时，从繁华的市区驶向清冷的郊区，最后停在一栋平平无奇的小房子外。
阿一下了车，终于想起来要问一句：“这里是……？”
“我的科研楼。”
阿一怎么也没想到宋知理会直接把他带到科研楼来。
宋知理的科研楼……不就是研究AI的地方吗？
阿一不由后退两步：“我今天还是……”
“怕什么？不会吃了你的。”宋知理不明所以地瞥他一眼，显得他反应过激，“就是想和你聊聊佩戴那个假肢的感受，看能不能对它进行进一步的性能提升。”
“……只是聊聊吗？”
宋知理懒得回他这个问题，给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就往科研楼的大门口走去。
阿一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宋知理的科研楼不是电视里经常会出现的那种充斥着现代科技感的高楼。它外观古朴，青砖外墙上爬山虎随风微微摇晃，一支歪斜的枝桠从院落里探出头来，带出几朵零星的粉色小花。
伴随着一句机械的“欢迎回家”，大门自动打开。
阿一跟在宋知理身后，整个身体刚踩进玄关，自动打开的门就在他身后“啪”一声自动关上。
宋知理熟门熟路地走上楼梯，阿一则好奇地打量这个传说中的科研楼。
楼梯边上的展示柜放着许多完成度很高的高科技产品，有音箱模样的东西在阿一路过时自动发出声音，说“客人来了”；有头盔模样的东西在阿一路过时自动转化成阿一的长相，对阿一露出一个扭曲的鬼脸。
阿一下意识也想跟着头盔做一个这样的鬼脸，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出来。
他伸手便想摸摸这个更先进的智能产品。
“干什么呢？”宋知理的声音突然响起。
阿一做贼似的收回手。
宋知理带他到了二楼的会客室。会客室里的科技感和这栋房子的外观截然不同，AI机器人在会客室的角落等候，扫描到他们二人的身影后，立刻问道：“欢迎客人，请问您要喝什么？”
“啊，什么都不用……”阿一赶忙推拒。
“水吧。”宋知理代替他回答。
“您也还是老样子吗？”机器人转而问宋知理。
“嗯。”
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机械臂夹着两只杯子分别放在他们二人面前。
阿一拘束地捧起杯子，宋知理掏出平板，半点做主人要和客人闲聊一下的意识都没有，开门见山便公式化的问阿一有关假肢的佩戴问题。
“你觉得那只假肢方便佩戴吗？”
“佩戴上有没有不适感？”
“大脑操控灵敏度怎么样？”
阿一其实并不知道他的情况能不能给宋知理做体验参考。
他怕自己的答案混淆宋知理的研究，只能把每个问题都含糊过去，然后在宋知理的眉毛越皱越紧时，见缝插针解释道：“我手的情况可能不是很匹配那只假肢的目标人群。”
宋知理的眉毛微松：“那你的手是什么情况？”
简单的一个问题，却让阿一放在膝上的手指蜷缩了起来。
……告诉宋知理，是没有问题的吧。
宋知理是近乎于神一样的存在。平民装作体贴地对他的手视而不见，却在暗处滋生偏见；而宋知理会和他面对面，直视他，直言问他手是什么情况。
他的喉结动了动，说道：“我的手……只是缺少两根手指而已。”
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手的情况告诉什么人。
“那更好办了。”宋知理一拍手。
她这个反应让阿一摸不着头脑，她继续说：“两只手指的假肢比五只手指的假肢好做很多。”
阿一还是没太理解宋知理的意思。
见他还是傻乎乎的没反应，宋知理撑着沙发凑到他面前，嘴唇微微弯起，一字一顿地问：“想要吗？”
阿一以为自己听错了。
“假肢……？你……要做给我吗？”
他的震惊得到了宋知理一个随意的颔首。
“假肢？……我？量身定做？”阿一结巴的厉害，他本来就不善于对付突发情况，更何况制造出这个突发情况的人还是宋知理，“为什么？我……”
宋知理想了想，随口说：“没什么，就是看你挺可怜的。”
……可怜。
这就是宋知理眼里他的样子。
不过想来也是，他在班级里每天如履薄冰地缩着手，沉默寡言，没有朋友，除了学习一无是处。他被隔绝在只有一人的座位里，竭力避免残缺的身体被发现，可不就是可怜吗？
阿一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但如果这副在别人看来可怜的模样可以让他进入宋知理眼里，让他得到宋知理另眼相待的垂怜的话，他很乐意继续保持这副可怜低贱的特征。
“量身定做……要做什么？”
“不需要你做什么。”宋知理想了想，“不过需要你配合我。”
她说：“首先，你要给我看看你的手。”
阿一条件反射地将手往回缩了一点。
宋知理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她往后靠进舒服的沙发里，给足阿一自我防备空间：“你想一想，想好了再给我答复。我帮你叫辆车，你今天就先回去吧。”
她转身对AI机器人招了招手，让AI机器人叫一辆的士。
阿一望着宋知理身影，居然不太想宋知理将注意力放在那只在他看来不过是低等AI的机器人身上。
他想让宋知理像刚刚那样，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直视他、和他说话。
可是……把残疾的手露给宋知理……
他双手紧握成拳。
他一直以为抛开任务而言，自己是不在意暴露双手的，可现在看来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今天谢谢你。”他不由自主地出声，说出一句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话，“我很开心。”
宋知理终于转头再次看向他。
阿一学着人类微笑的样子，在她的视线里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把我从学校里拯救出来，带我到这里，我很开心。”
“我没有要拯救你的意思。”
“嗯，我知道。” 阿一说，“但你确实一直在拯救我。”
从把他从学校里带出来，到让他试戴假肢，再到现在主动提出要给他做一副假肢。即便这些举动对宋知理而言也许只是一时兴起，可对阿一来说，这就是拯救。
宋知理不由多看了阿一一眼。
阿一刘海后的眼睛仍然显得阴郁，内里的情感却是全然不同的纯粹。他似乎不懂人类社会里社交礼仪上适时的进退和避让，不知道在人类世界里这样直白的表达稀少且沉重，几乎不会出现在见面不过几次的人之间；正如他不知道他其实不应该跟着她一起穿运动服出入博览会那样的场合、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她从博览会现场里拉走一样。
宋知理移开目光。
“你知道什么啊。”为了挽回自己的气势，她说道。
他们的谈话再次戛然而止，AI机器人说：“已经叫到车了，距离我们500米，客人可以先行下去等待。”
阿一终于意识到他要离开宋知理了，他即将从短暂的美梦里醒来，回归枯燥往复的现实世界。
他的大脑程序在这个节骨眼飞快运作，搜刮还有什么话题能再让他短暂在宋知理面前停留。
“那个……”他脱口而出，“名片，是给我的。”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宋知理回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一找她要的是什么名片。
“你要那个干什么？”她问。
“那个是给我的。”阿一重复道。
给他名片的那个男人既油腔滑调又见风使舵，看上去就不是什么靠谱的人。宋知理帮他解了围，他不想宋知理还要勉为其难联系那人。
宋知理不能理解他的坚持。被硬塞名片的场合对她来说不少，她哪怕收再多名片，也不会联系那些名片上的人。
不过看到阿一认真的样子，她突然就起了坏心眼：“给你就是了。”
她从口袋里夹出名片，递到阿一眼前。
要宋知理把名片给他的是阿一，但真的看到宋知理用那只好看的手夹着名片递到自己面前时，阿一忽地又慌张了。
他不愿意露手，便隔着袖子拉开自己外套的口袋，微微侧身对着宋知理，想让宋知理把名片放进口袋里。
宋知理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似的，维持着自己的姿势，没有任何动作。
阿一更仓皇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可以把名片……放进来吗？”
宋知理无视了他，说：“张嘴。”
阿一听话地张开嘴。
宋知理终于笑了一声。她抬手扬起名片，将它放进了阿一的唇间。
阿一下意识咬住那片薄薄的纸。
他的嘴唇好像碰到了宋知理的指尖，一种异样的酥麻感从他碰到宋知理的位置升起，蔓延至他的大脑，宛若一束出了故障而无端冒出的电流。
“对，叼好了，真乖。”宋知理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她的眼睛带上了笑，映在阿一眼里刺目如一场电子爆炸。
她抽回手，阿一的上半身本能地朝她前倾一些，像想挽留她。
宋知理并没有发现他的留恋。她看了看阿一叼着名片一动也不敢动的样子，忽然说：“假肢，我挺想给你做的，你可要好好考虑。”
她的目光坦然、平静，既没有故作的体贴和同情，也没有自大的施舍和恩赐感——哪怕在他直白说了“被拯救”后。
在这个瞬间，阿一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和宋知理对视。
……她哪里觉得他可怜啊。
她的言行根本不一致，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干净如空白文档，别说怜悯了，里面连一丝杂质都没有。
她仿佛从人类的本性里跳了出来，在一个精神层面绝对俯视的高度上，独立于人类千百年都没能摒弃的卑劣和浑噩。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真的有神性的话，估计就是这样了吧。
阿一恍惚地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