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溯苑
陆榕回到自己院中，另一位大丫鬟含黛便开始汇报，这三年陆榕不在，都是她打理的。含黛话少，只说该说的，不到片刻就精简完了，“就书房东侧那幅画有些磨损，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替换。”
她知道自家主子极为爱惜这些，所以打理起来也是小心翼翼，再谨慎不过。
陆榕琢磨了一下，“我得闲了出去到店里寻一幅。”
她坐这么会儿也累了，揉了揉眉心，“明儿再把单子给我，你出去给听青和陈嬷嬷知会一声，让她俩搬完行李就休息，明儿再清点也不迟。”
“是。”
含黛应了一声，将内室的帘子放下，卸掉陆榕头上的珠钗，“那您徽平带来的小丫鬟怎么安置？”
陆榕随手轻拂放下来的青丝，看着铜镜中的人，道：
“那个，倒也是个可怜见儿的，嫁的人家一窝子铁石心肠，夫君没了，便说是克死的。待休回娘家，谁知兄嫂也嫌弃，想将她卖给老汉做妾。她逼得没去处了，不得已求上我，我便琢磨着愿意来京的话便带上。”
她知道含黛虽话少，但是心软，知道那丫头这么个情况，自然也会平日里多照顾些。
“她模样周正，人也灵巧，我想着索性随了你的头一个字，叫含霁。”
含黛握住木梳细细打理头发，“好名字。”
“可不是嘛，当初听了这名儿我都嫉妒了，都想让娘子什么时候给我换一个。”听青推门进来，刚好听到最后一句，打趣道：“我们这名儿一成片的颜色，哪有那丫头这么好的福气。”
陆榕也笑了，“不满意？宜乐堂的丫鬟倒是个个好福气，把你给过去，叫那吉儿祥儿什么的，也好听。”
宜乐堂是周老太君的院落，老人家就图个福气吉利，进去的小丫鬟们名字自然随大流，就叫瑞儿，福儿。
听青连忙求饶，“好娘子，莫要调笑奴了。”
陆榕摇头笑笑，一边起身走向床榻，一边冲身后两个丫鬟挥手，“行了，你俩都下去吧。”
两人一并应声，退出屋子。
屋外的素衣女子见到来人急忙紧张地站起来，刚才陈嬷嬷已经专门叮嘱过了，她自然认得这两位，“含黛姐姐，听青姐姐。”
听青两人也都不是傻子，知道这位是娘子亲赐的名儿，还随了含黛，明显就是当成未来掌事丫鬟培养的。
如今娘子也快及笄，出阁紧跟着就在后头，这当女儿家自是闲事不理，两个丫鬟足够。但是一旦出阁管家，显然就人手不足了。
“快别这么客气。”听青连忙扶起含霁，“以后都是一块儿共事的。”
含霁乖乖应了一声，她虽说经历复杂，但性子却是个跳脱的，想到有些令人不解的情况，急忙请教。
“两位好姐姐，快跟我说说陆家的情况，我这两眼一摸黑的，若是等后日随着去了伯府，也怕冲撞了人不是……”
说到这儿她突然压低声线，“这其他房的娘子们又都是个什么性子？”
听青想了想，拉着她的胳膊走到角落，“倒真要同你说道说道，免得出了差子。”
含霁闻言眸子亮了，娇俏地摇了摇听青的肩，“谢谢两位好姐姐了！”
听青敲了下含霁的头，娓娓道来，“咱们老太君生了两个儿子，是长房和五房。其余三个，都是庶出，咱们郎主行四。侯爷去世后就分家了，都是各过各的，联系少了不少。
长房如今就剩八娘子一个，她生母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生下她就殁了，从小养在大夫人身边，算是顶顶尊贵的，她性冷话少，身子骨也不好，伯府上下都宠着。
二房的三娘子，那可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主儿，精明能干，可惜不是二夫人肚里爬出来的。二夫人生的是九娘子，那位娇纵脾气大，不好伺候，但模样却是娘子中最好的。因着王姨娘受宠，生的三娘还将九娘比下去了，二夫人是个善妒的，自然不乐意。二房这些年一直不太安宁，净闹笑话。剩下一个五娘子也是庶出，性子腼腆。
三房早年北上做生意，我也不曾见过，倒是五房我知晓，有个十娘子颇得老太君喜欢，性子乖巧。五夫人是老太君的内侄女，她的女儿自然也偏向了些，不过五房也是外调了，估摸着过些年才回来。”
含霁慢慢消化了一下，“那咱们娘子同哪位最亲？”
她也清楚自家四房的事儿，娘子和七娘子虽说是同胞妹妹，但却生疏得紧。
含黛摇头接话，“倒是不在听青上面说的这几位中。”
“那是？”
“是已出阁的大娘子。”
含霁一下子愣住，倒抽一口冷气，“可是平川顾氏的五夫人？那位可是三姝之一，名动京城的玉茗娘子。”
便是她这个小人物也听过那位的名号。
听青点头，回想起当初的画面。当初顾家下聘嫡媳，陆家族长和老一辈都惊动了，族人都不远千里赶过来送嫁，那场面，平生只见过这一次。
她感慨道：“大娘子是大夫人头一个孩子，也是咱们陆家这一辈中第一个。那些年侯爷还在世，大娘子自小养在侯爷太君身边，手把手教养长大，连大郎君都没这待遇，同辈中没谁比得过，可是极为出挑。”
含黛赞同，“二老身边养大的，自是不一般。”
侯爷读书差，另谋了武将的路子，随着成国公平定黔州有功，赐定远县开国侯。他性格爽朗广交诸友，而周老太君则是江原周氏的嫡女，当时人称“女中尧舜”。宁阳陆氏因着这两位才渐渐起来了些，可惜子孙都不怎么成器。
“那位出阁时，咱们娘子还小吧，这两位怎么……”
含黛不动声色打断，“这些就不是我们知晓的了，日头也不早了，今儿还是养足精神，回去休息。”
含霁应了声，遂分散开来。
含黛和听青待人走后极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她们还是猜到了点内情的。
当年娘子极为喜欢柳大儒的字，连着堵了三个月，虽说最终被拒了，但却和大儒的弟子江郎君熟识起来，而大娘子也是那时候关系走近的。
不过这般揣测也实属不该，毕竟再多的事，再多掩于晦涩抱憾而逝的东西，都已落入尘埃。
鸣玉轩
“没说什么？”陆槿立在窗边，随意揪了揪芍药的花瓣，随意撇在地上，弹了弹指甲。
画影恭敬垂头，“六娘子只待了两刻钟。”
陆槿嗤笑，“真有意思呢……不愧是母女。”她听完便也不在意了，对于这位姐姐，虽说不算极为了解，但也清楚她性子，知道后续也不会影响到什么计划。
四房可就出了她一个心思深的呢……
“父亲的安排也快下来了？应该不会再外调。”
陆槿想到这儿，言语中有些讥讽，“她也是个蠢的，也不想想父亲的老师是什么身份？父亲再怎么被贬，也不会吃什么苦的，何必闹得如此不堪，如今人回来了，我倒想看看撕破脸后他们怎么相处。”
这话中说的便是孟氏了。
当年临走之前孟氏甚至冷冷旁观道出可抬个侧室的风凉话。陆泽纯外贬，这时抬个侧室，自然意思是跟着他去徽平，侧室身份可不低，在外无嫡妻，自可做住，都算是平妻了。
孟氏这是巴不得四房家宅不宁，也就陆泽纯拎得清，懒得理会孟氏的胡言乱语，若不然……陆槿垂着眸，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画影低头等了一会儿，见陆槿没再说话，又回禀起了另一件事情，“那位说韦少夫人生辰宴要到了，让您得空了出去一趟。”
凉风入屋，将木窗吹得吱吱作响，陆槿随手拨了拨帘上的串珠子，道：“周家出了丑事，估摸后日祖母回来有的忙了，到时二房会过来，可以出府。”
娇俏的少女垂眸一笑，“通知他，馆内二楼见。”
画影低头应声。
陆榕回到自己院中，另一位大丫鬟含黛便开始汇报，这三年陆榕不在，都是她打理的。含黛话少，只说该说的，不到片刻就精简完了，“就书房东侧那幅画有些磨损，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替换。”
她知道自家主子极为爱惜这些，所以打理起来也是小心翼翼，再谨慎不过。
陆榕琢磨了一下，“我得闲了出去到店里寻一幅。”
她坐这么会儿也累了，揉了揉眉心，“明儿再把单子给我，你出去给听青和陈嬷嬷知会一声，让她俩搬完行李就休息，明儿再清点也不迟。”
“是。”
含黛应了一声，将内室的帘子放下，卸掉陆榕头上的珠钗，“那您徽平带来的小丫鬟怎么安置？”
陆榕随手轻拂放下来的青丝，看着铜镜中的人，道：
“那个，倒也是个可怜见儿的，嫁的人家一窝子铁石心肠，夫君没了，便说是克死的。待休回娘家，谁知兄嫂也嫌弃，想将她卖给老汉做妾。她逼得没去处了，不得已求上我，我便琢磨着愿意来京的话便带上。”
她知道含黛虽话少，但是心软，知道那丫头这么个情况，自然也会平日里多照顾些。
“她模样周正，人也灵巧，我想着索性随了你的头一个字，叫含霁。”
含黛握住木梳细细打理头发，“好名字。”
“可不是嘛，当初听了这名儿我都嫉妒了，都想让娘子什么时候给我换一个。”听青推门进来，刚好听到最后一句，打趣道：“我们这名儿一成片的颜色，哪有那丫头这么好的福气。”
陆榕也笑了，“不满意？宜乐堂的丫鬟倒是个个好福气，把你给过去，叫那吉儿祥儿什么的，也好听。”
宜乐堂是周老太君的院落，老人家就图个福气吉利，进去的小丫鬟们名字自然随大流，就叫瑞儿，福儿。
听青连忙求饶，“好娘子，莫要调笑奴了。”
陆榕摇头笑笑，一边起身走向床榻，一边冲身后两个丫鬟挥手，“行了，你俩都下去吧。”
两人一并应声，退出屋子。
屋外的素衣女子见到来人急忙紧张地站起来，刚才陈嬷嬷已经专门叮嘱过了，她自然认得这两位，“含黛姐姐，听青姐姐。”
听青两人也都不是傻子，知道这位是娘子亲赐的名儿，还随了含黛，明显就是当成未来掌事丫鬟培养的。
如今娘子也快及笄，出阁紧跟着就在后头，这当女儿家自是闲事不理，两个丫鬟足够。但是一旦出阁管家，显然就人手不足了。
“快别这么客气。”听青连忙扶起含霁，“以后都是一块儿共事的。”
含霁乖乖应了一声，她虽说经历复杂，但性子却是个跳脱的，想到有些令人不解的情况，急忙请教。
“两位好姐姐，快跟我说说陆家的情况，我这两眼一摸黑的，若是等后日随着去了伯府，也怕冲撞了人不是……”
说到这儿她突然压低声线，“这其他房的娘子们又都是个什么性子？”
听青想了想，拉着她的胳膊走到角落，“倒真要同你说道说道，免得出了差子。”
含霁闻言眸子亮了，娇俏地摇了摇听青的肩，“谢谢两位好姐姐了！”
听青敲了下含霁的头，娓娓道来，“咱们老太君生了两个儿子，是长房和五房。其余三个，都是庶出，咱们郎主行四。侯爷去世后就分家了，都是各过各的，联系少了不少。
长房如今就剩八娘子一个，她生母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生下她就殁了，从小养在大夫人身边，算是顶顶尊贵的，她性冷话少，身子骨也不好，伯府上下都宠着。
二房的三娘子，那可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主儿，精明能干，可惜不是二夫人肚里爬出来的。二夫人生的是九娘子，那位娇纵脾气大，不好伺候，但模样却是娘子中最好的。因着王姨娘受宠，生的三娘还将九娘比下去了，二夫人是个善妒的，自然不乐意。二房这些年一直不太安宁，净闹笑话。剩下一个五娘子也是庶出，性子腼腆。
三房早年北上做生意，我也不曾见过，倒是五房我知晓，有个十娘子颇得老太君喜欢，性子乖巧。五夫人是老太君的内侄女，她的女儿自然也偏向了些，不过五房也是外调了，估摸着过些年才回来。”
含霁慢慢消化了一下，“那咱们娘子同哪位最亲？”
她也清楚自家四房的事儿，娘子和七娘子虽说是同胞妹妹，但却生疏得紧。
含黛摇头接话，“倒是不在听青上面说的这几位中。”
“那是？”
“是已出阁的大娘子。”
含霁一下子愣住，倒抽一口冷气，“可是平川顾氏的五夫人？那位可是三姝之一，名动京城的玉茗娘子。”
便是她这个小人物也听过那位的名号。
听青点头，回想起当初的画面。当初顾家下聘嫡媳，陆家族长和老一辈都惊动了，族人都不远千里赶过来送嫁，那场面，平生只见过这一次。
她感慨道：“大娘子是大夫人头一个孩子，也是咱们陆家这一辈中第一个。那些年侯爷还在世，大娘子自小养在侯爷太君身边，手把手教养长大，连大郎君都没这待遇，同辈中没谁比得过，可是极为出挑。”
含黛赞同，“二老身边养大的，自是不一般。”
侯爷读书差，另谋了武将的路子，随着成国公平定黔州有功，赐定远县开国侯。他性格爽朗广交诸友，而周老太君则是江原周氏的嫡女，当时人称“女中尧舜”。宁阳陆氏因着这两位才渐渐起来了些，可惜子孙都不怎么成器。
“那位出阁时，咱们娘子还小吧，这两位怎么……”
含黛不动声色打断，“这些就不是我们知晓的了，日头也不早了，今儿还是养足精神，回去休息。”
含霁应了声，遂分散开来。
含黛和听青待人走后极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她们还是猜到了点内情的。
当年娘子极为喜欢柳大儒的字，连着堵了三个月，虽说最终被拒了，但却和大儒的弟子江郎君熟识起来，而大娘子也是那时候关系走近的。
不过这般揣测也实属不该，毕竟再多的事，再多掩于晦涩抱憾而逝的东西，都已落入尘埃。
鸣玉轩
“没说什么？”陆槿立在窗边，随意揪了揪芍药的花瓣，随意撇在地上，弹了弹指甲。
画影恭敬垂头，“六娘子只待了两刻钟。”
陆槿嗤笑，“真有意思呢……不愧是母女。”她听完便也不在意了，对于这位姐姐，虽说不算极为了解，但也清楚她性子，知道后续也不会影响到什么计划。
四房可就出了她一个心思深的呢……
“父亲的安排也快下来了？应该不会再外调。”
陆槿想到这儿，言语中有些讥讽，“她也是个蠢的，也不想想父亲的老师是什么身份？父亲再怎么被贬，也不会吃什么苦的，何必闹得如此不堪，如今人回来了，我倒想看看撕破脸后他们怎么相处。”
这话中说的便是孟氏了。
当年临走之前孟氏甚至冷冷旁观道出可抬个侧室的风凉话。陆泽纯外贬，这时抬个侧室，自然意思是跟着他去徽平，侧室身份可不低，在外无嫡妻，自可做住，都算是平妻了。
孟氏这是巴不得四房家宅不宁，也就陆泽纯拎得清，懒得理会孟氏的胡言乱语，若不然……陆槿垂着眸，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画影低头等了一会儿，见陆槿没再说话，又回禀起了另一件事情，“那位说韦少夫人生辰宴要到了，让您得空了出去一趟。”
凉风入屋，将木窗吹得吱吱作响，陆槿随手拨了拨帘上的串珠子，道：“周家出了丑事，估摸后日祖母回来有的忙了，到时二房会过来，可以出府。”
娇俏的少女垂眸一笑，“通知他，馆内二楼见。”
画影低头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