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是没找到,但却看到了那“一零九”竟然也没离席,懒散地坐在那正啃着个瓜,含糊不清地对着身旁的贴心小厮说:“把这富家公子和小娘子的性别掉一下,再把那后半段的复仇仙缘啊之类的删了,到是可以给阿姐演一演,让她别再痴迷那小白脸!”

    沐冉一听,到是个狠角色啊,主打悲情剧码。

    她忍不住凑了过去,语带商量地开口:“你这戏文哪里演,我可以来看看吗?”

    丝毫没有防备的盛华男被突如其来的嗓音吓得浑身一凛,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啃了一半的瓜都被扔了出去,他瞪大着眼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你你你——”惊讶又尴尬的情绪充斥在胸口,盛华男一时无语凝噎,瓜汁留了半嘴,看着更像个二傻子了。

    沐冉撑在盛华男原本坐着的那把椅背上,看着围聚上来又一通忙碌不停的小厮,一脸“你是不是身体发育过快的小崽子”的神情,这么大了,怎么吃东西还漏嘴,擦口水还要下人服侍?

    盛华男恼怒地推开一群犹如惊弓之鸟的小厮,一句“滚”说的到是自带威仪。

    一群人总算散去了开去,只余那个“贴心小袄”,沐冉觉着空气似乎都清新不少。

    她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我可以付钱的。”虽然现在没有,但是不久之后就会有的那种。

    “你胆子可以,我还没找你,你到竟然敢留到了现在?”方才开场前,他就已经郁结在心的贵宾席,此刻又被勾了起来。

    沐冉一脸好奇:“你找我?”这么快就要雇佣她了么,可劫掠的人也还没出现啊。

    这回问的一派天真,到让原本提问的人有些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开头。

    盛华男擦着嘴角,指着一旁小厮喊道:“郤苻,你说!”

    被唤作“郤苻”的小厮不愧是跟在身边许久的小袄,不是一般的贴心,顺利地摸出主人郁结的点,出声道:“我家少爷在开戏前明明包了全部贵宾席,姑娘你擅自坐了我家少爷的席位,不觉得冒犯到别人了么?”

    这算冒犯的话,那她可不是唯一冒犯他的人,她迅速地调转视线去找和她一道来的那对小夫妻和小胖青年,发现他们竟然溜得早已不见踪影。

    这“蹭贵宾席看戏得第一时间溜之大吉”的觉悟,她竟是没能第一时间领会到,她有些懊悔,第一次干这事果然缺乏了点经验。

    可看都看了……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雕花椅背,昂头真诚地发问:“那你待如何?”

    盛华男一听,原本平复的胸口又剧烈起伏起来,大步一跨就要推开郤苻上前理论,但偏生被扔在地上的瓜皮一滑,一下子就往大后方跌了过去。

    郤苻大惊失色想去拉住自家主子,事实上的确也拉到了那么一点,但是不足以拉住他后跌的趋势。

    盛华男如只展翅大鹏,掀翻了他开头就抱怨为何坐不到的那头排座位最中央的小几上略显突兀的青釉碗型灯。

    沐冉还能瞧见碗面刻着的五虎镇鬼图,这眼力好的她都有点佩服自己。

    青釉瓷面触地而裂,盛华男跌的位置偏巧精准异常,一个屁股墩就就坐在了那片碎磁片上,一声惊呼极为惨烈。

    沐冉忍不住替他“嘶”了一下。

    他疼的跳脚,却又做不了太大幅度的动作,一旁的郤苻慌忙扶住他,弯腰将肉眼可见的碎渣片迅速拔了出来,手法利落,看样子他主人以前也没少被扎过。

    被拔出的碎片渣子上都沾了血,可见这一跤摔的着实不轻。

    只是他运气怎么这么差啊!

    沐冉垂眼觑向那滴着血的碎片,这青釉灯刻着镇鬼图,又演着方才那样一幕诡谲的谢幕戏,她着实不觉着这些都是巧合。

    “你不是问头排给谁坐么?”她叹息地看着周围弥漫开来的黑气,那原本空荡荡的头排,渐渐由黑气聚处几个灰蒙蒙的影子。

    盛华男和郤苻因那一跤摔得就在头排座上,自然看的最为清楚。

    二人的眼睛瞪着越来越大,脸色随着消散的雾气逐渐变得惨白惨白的,几乎可以和不知何时坐在头排座位上的几人不相上下。

    或许这几人也称不得是人。

    头排座位上总共坐着五只鬼,两对年迈的老叟老妪,瞧着许是夫妻,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

    沐冉起手捏出了个火苗,投到了空中,如颗夜明照亮了原本被黑气笼罩的戏台。

    刹那间,原本应该早已退场的负心娘子死气沉沉地匍匐在草席上,仿若一具无主的躯壳,唯有从她那偶尔眼神中流露出的微弱惊惧和痛恨,方才让人觉着她还活着。

    吓得肝胆俱裂的盛家主仆,一动不敢动地围抱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

    沐冉慢悠悠地挪步到了第一排的位置,俯身查看了眼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的五只鬼。三魂七魄早已不在,不过是用妖术强行化出的虚假躯壳罢了。她又抬眼望向戏台中央,这具到时颇具意思,她在盛华男及郤苻惊惧的眼神中又朝那台中央的女子靠近了几步。

    微弱游走的眼珠子在僵硬的眼眶内像是头被困住的野兽,虚弱、愤恨、嘶吼。

    魂魄还在,身躯却已是腐朽不堪,走近了还散着一阵淡淡的尸臭味,掩在那层破败的衣料下。

    缚灵术?

    沐冉细致地又观察了会儿,施术者显然修为还差些火候,术法下的就难免还是有些粗糙,这具肉身的皮肤已经开始出现溃烂的趋势,所以才飘出尸腐的臭气来。

    她看着“女尸”挣扎转动眼珠子,努力颤着瘦如枯枝般的手指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忍不住问她:“你是那个小娘子,是你那被抛弃的夫君将你囚在这儿的?”

    戏文里说她叫什么来着,哦,卿怀,而她那悲惨的夫君叫徐肃。

    卿怀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般,满是血丝的双眼暴凸,皮包骨的喉间困难地滚动,发出嘶哑微弱的声响,黑泥满覆的指甲抠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响,在当下这个环境中就显得愈发恐怖。

    沐冉捂了捂耳朵,微一偏头就瞟到了捂着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尖叫声的主仆二人,他们瑟缩地抱坐在那五只鬼面前,一动不敢动,又几欲昏厥地看到了台上这边吓人的一幕。

    沐冉有点佩服他们坚韧的神经和惊人的意志,这都不晕?晕了就没事了啊……

    她想起方才同他们说到一半的话,忍不住有些嘴欠:“你看,头排坐的就是这几个,按你的逻辑,他们也挺冒犯你的,你要不要教训他们下?”

    这回轮到盛家主仆双眼暴凸了,震惊于眼前这女人在胡说八道什么!

    少爷脾性上来终是由着汹涌澎湃的怒气压过心中的恐惧,吼出了心中的憋闷与惊惶:“他们看着是我能教训的嘛!”

    沐冉一愣,赞许地看了他两眼:“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如此理智客观地分析,真是难能可贵。”

    郤苻抱着自己的主子,有些呆滞。

    但是呆滞的眼神没能保持很久,因为接下来眼前的一幕吓得他真的昏死了过去。

    “郤苻,你摸我干嘛?”盛华男忽然感觉有双手摸上了自己的胸口,可是不对啊,抱住他左臂的这双手又是谁的?

    他蓦然长大了嘴,眼尾余光瞧见三根白里透黑有着长长指甲的手指慢慢得爬上了他的面颊,指甲鲜红可怖如染血一般。眼眸微垂视下,瞧见的是同样狰狞可怕的手指扭曲成一个畸形无比的角度,正对准着他的胸口比划。

    脚上似乎还有东西攀爬了上来,盛华男惊恐无助地抬眼望站在不远处的女人,发现周遭地面上竟不知何时浮起了层淡淡的红雾,红雾之中蜿蜒而生的白色藕臂正挣扎着抽出深埋底下的躯体,黑丝交缠在鲜红的布帛上,透着浓浓的阴森意味。

    他怎么还不晕啊!?

    盛华男简直欲哭无泪,沐冉都忍不住要为他捉急,这种再惊恐也没办法被吓晕的体质还怪要不来的。

    她皱眉看着那些不断自地底爬出来的鬼魂们,不忍道:“需要我把你打晕么?”

    盛华男咬着唇,鼓着腮帮子,狠狠地闭了几下眼。

    沐冉勾唇笑了笑:“收费的那种。”

    盛华男震惊了,花钱找人打自己,这种冤大头行径平日里他是绝对不会干的,但是此刻他只能咬碎了一口大白牙,再狠狠地闭了闭眼,恨不得她立马出手。

    一弹指,一道昏睡诀就打到了盛华男的额头,“咕咚”一声,他应声倒下。

    而此刻,原本嵌在地上的红衣女鬼们此刻已佝偻着身躯僵直地立在那里,面色惨白而眼眶凹陷,鬓发凌乱地散在额前,涂着红的尖细指甲长长地张牙舞爪在空中,口中恶气弥漫开来。

    沐冉抬袖掩住了口鼻,眼神一凛。

    尸瘴!

    她祭起法障,又捏了护身诀到盛家主仆二人身上,以隔开尸瘴侵袭。而后回身睨向匍匐于地,同样露出惊惧神情的卿怀,肃穆道:“你那夫君看来做了不少‘好事’啊。”

    语落的当下,抬脚踩碎了一只从地底伸出妄图抓上她脚踝的鬼爪,沐冉一哂:“看戏不付钱可是会挨揍的。”起手一挥,发髻上那根红珠白玉簪应招飞到她的面前,白皙玉手触及刹那,变幻化做一柄极细的短刃,通体玉白,红光四溢。

    似威压而至,群鬼瑟缩地发出颤抖尖鸣声,那原先坐着的五只鬼躯猛然蹿起,自半空伸出利爪俯身冲来,原本剧烈颤抖中的女鬼们似受到什么刺激皆暴怒而起,从四面八方猛扑而至,鬼气陡然暴涨了数十倍,冲破屋顶直向中天,登时黑云满布,紫电闪烁,妖异无比。

    汹涌的鬼气包裹了整个戏院,在普通人眼中只觉寒气突袭,暴雨将至,而在修行人眼中自是别番景象。

    月泽一远目而去,看到鬼气弥漫的方向,目色微沉,当下便提了身边的老叟便闪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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