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满不清楚邴贵妃做了什么祸国殃民的坏事,也不在意太子是谁,她问:“有什么法子不入选?”

    颜庭玉伸出两根纤纤玉指:“有两个法子。选秀有初选及复选之说,复选即是殿选。初选刷下来的多是相貌家世平凡的庶民之女,初选没过去,自然不用去殿选。代价么……日后婚嫁会艰难许多,清誉也会受损。”

    “你家世不显,但有淑人这位姑母,经过打点必然能入复选。”颜庭玉讲得很详细,“那便只剩下第二个法子了。殿选会不会被选中,属实看天意。中途被移出宫的不会参与殿选,自然也算不上选不选中了。”

    “怎么被移出来?”

    颜庭玉:“装病。春夏时节本就多病,宫中贵人多,你有病必然会被移出宫中,不参与殿选便不会被选中。”

    “宫中有太医。装病瞒不过去。”

    颜庭玉俏皮地眨了眨眼,笑道:“要么你自己把自己弄病,要么买通太医。你可以给我钱,我替你买通。双倍。”

    “买通太医要多少钱?”

    “你肯定买不通,太医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不然怎么在宫里活下来。”颜庭玉满脸认真诚挚,“你给我五百两就够了。以我颜家的身份买通一个小太医还是绰绰有余的。”

    燕满:“……”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有一文钱,也有十两银,可五百两让她上哪儿凑去!燕满深吸一口气:“能不能便宜点?”

    颜庭玉正色:“已经很便宜了。五百两,这都是大白菜的价格。让我颜大小姐替你办事,还得冒着我娘知道的风险。”

    “能赊账吗?”

    “赊什么账?”正巧庭芝从颜夫人那儿回来,听见这句话顺口问了一嘴,将一个小瓷瓶子递给燕满,“这是我们特制的药,你肯定落了伤,回去擦一擦,活血生肌。”

    庭芝一来,两人双双闭嘴,安静地用完了午膳。

    颜庭玉下午还要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加之庭芝一直在旁边,燕满只能明日再继续询问。

    回到采芳阁,燕满还在发愁五百两白银。颜庭玉不愧是礼部侍郎家的女儿,一张口就是白银五百两,燕满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清点全部家当,也才只有十两银子而已。

    子规兴冲冲跑过来:“姑娘!”

    她手里拿着颜夫人送的荷包,荷包此时被人打开,露出里面的金光灿灿。燕满伸手拿过荷包,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两枚金币取了出来。金币仿照铜钱,外圆内方,篆刻着吉祥如意富贵荣华等吉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是实心。

    “你去拿戥子来称。”

    子规风风火火跑开,飞速拿了戥子来,燕满把两个金币放上去,子规双眼一亮:“八两八钱!正正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八两八钱的金子也换不了五百两白银,一半儿都换不了。燕满把金币拿起来放在手中把玩,想了许久才道:“装病终有风险。瞒得过太医,瞒不过姑母。须得真病了才成。”

    燕令德想让她去选秀入宫替方家挣锦绣前程,她却因病出宫,连殿选都没去,燕令德不亲自请了大夫查看再不会信。

    燕满心中有了主意,向子规道:“把这两枚金币放好,哪日缺钱了,拿出去融了还能换些许银钱来。”

    子规珍重接过,一步一顿地把装钱的匣子拿出来,正想放进去,又觉得不安全,遂装进荷包里,用针线把口缝了起来,在二楼寻了个角落塞了进去,反复确认不会被发现后才回了燕满身旁。

    次日再去颜府,颜庭玉答应赊账,但燕满决心装病,是以婉拒了她。这两天她浑身各处都青紫斑驳,好在颜府的药很有效,抹过之后极大程度地缓解疼痛。

    鲁氏对燕令德同是侄女却只偏心燕满的行为十分不满,明里暗里提了几句她为人偏颇,燕令德便干脆利落地请了一位宫中退下来的女官去燕家教四个姑娘学习。这位女官品阶不如王嬷嬷,也并非尚仪局出身,只比寻常宫女高一些,几乎都是靠资历熬上去的,没有王嬷嬷这类女官的傲气,能受燕家供养自然无比乐意。

    燕琼玉忍着怒回到芷兰院,掷了一个杯子,怒道:“不过一个奴婢,在我面前拿什么乔?她又算不得什么女官,竟也有脸让我和她屈膝行礼,还得被她打骂。”

    晴风眼儿一斜,看向屏风。京城的宅子不如汀州大,鲁氏有意调和姊妹二人的关系,把琼玉琼华安排到了正房后紧挨着的芷兰院。五间正房,琼玉占东二间,琼华占西二间,中间竖着屏风百宝阁,看不见彼此,可声音是半点挡不住。

    琼玉也反应过来,忿忿不平地闭上嘴,解开外衣,把中衣袖子撩起来,手臂上的痕迹已然发青发紫了。晴风拿了药酒来揉淤血,疼得琼玉大骂:“轻些!你不长眼睛吗?”

    晴风压低声儿道:“姑娘,我打听来一个消息。姑太太这样呕心沥血地待二姑娘好,又是送她衣裳首饰,又是送她去颜府结交贵人,实则是要送二姑娘去选秀。”

    琼玉惊呼:“选秀?”

    晴风忙使眼色,示意琼华就在两道屏风之隔的西间。

    琼玉的惊呼自然瞒不过琼华的耳朵,她眼珠子转了一圈,看向暖雨,附耳问:“我记得晴风的母亲是杨妈妈?”

    杨妈妈虽不在京城,可她的鲁氏心腹,又掌管家务,不少丫鬟仆妇都愿意卖晴风一个好。

    暖雨道:“晴风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琼华若有所思。选秀年份不定,依照龙椅上那位的心情。她如今虚岁才十四,尚未及笄,再过三四年几位皇子逐渐到了成亲的年纪,宫中必然还会再办选秀……想压过琼玉,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若是被选中,哪怕赐给皇子做侧妃,那也是能上玉牒的侧妃,琼玉见了她还不是要低头行礼?

    琼华在心中盘算几位皇子的年纪,与她最相近的便是大皇子,比她小一年,未尝没有这个机会。

    燕满浑然不知两位妹妹的想法,更不知自己逃避的选秀被琼华当成了唯一往上爬的机会。她正乖巧地看着燕令德,亲自奉茶:“姑母来了。”

    “你的婚事已经解了。”燕令德没有看她,结果茶盏润了润嗓子,掷地有声道:“陛下有旨,择选良家女入宫采选,年十四至十八无婚约者才可记名。每家每户只能出一女记名采选,我和你父亲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了上去。”

    燕满早有预料,亲耳听见燕令德的话时还是不免微微失神。她很快回神,低下头,看不清神情:“选秀?”

    燕令德观察着燕满,点头:“是。不必害怕,我会替你打点好一切。入选的多是官户之女,这次庭玉和你佩兰姐夫的庶妹也回去,要记得彼此照拂。入了宫,谨言慎行便是。无人会刁难你。”

    燕满默然一瞬,默默点头。

    名字已然报了上去,无法再更改。

    她这样乖巧听话,不曾露出一丝反对的意见,让燕令德笑了起来。她握住燕满的手,难得柔声细语:“仲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入了宫,得了恩宠,有了地位,才能将糟践你的所有人踩在脚底。”

    “你那后娘是个黑心肝的,纵容奴仆踩在你头顶,对你没有分毫慈母之心。你日后成了娘娘,她再见你,就得给你叩首问安,匍匐在你脚下。”燕令德双颊通红,满面红光道:“还有你爹,我知道你舍不下你父亲,可你父亲无半分疼爱怜惜予你,还对你阿婆不闻不问,着实凉薄不孝。父慈子孝,父不慈何须子孝顺?”

    燕满心知肚明燕令德说这些话的用意,无非是挑拨她和燕家的关系,让她只能靠着方家,未来得宠给方家谋取便利。若她失势,燕令德还能借口说只是侄女,并不亲近,即便犯下大罪也不会连累方家。

    燕满心中冰冷,面上却红了眼眶,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像是正在艰难抉择。

    “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思量罢。我让人给你裁了入宫穿的新衣,也打了新首饰,你带进去,日后的路终归要你自己走。”

    燕令德“推心置腹”完,刚走不到一刻钟,燕继源又来了,也跟燕满“推心置腹”了一番,言语亲切,面有愧色,显然是来套近乎了。

    “我们才是亲父女,阿满,别忘了你终究是姓燕的。”

    至三月十五这一日,阖家都知道了燕满要入宫选秀之事,保不齐就一飞冲天,杏姨娘忙带了五小姐琼玖过来讨好,庄姨娘也带了丰哥儿来套近乎,只有沙姨娘坚持站在鲁氏那一边。

    她不站在鲁氏那一边也无处可去了。比起有宠爱有“娘家”的庄姨娘,沙姨娘既无宠爱也无娘家撑腰,还有个明建是鲁氏眼中钉,除了依靠太太,别无他法。

    燕满这十几天上午在颜府学一个时辰的礼仪,下午又去方府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轮流教授,燕满表现得平平无奇,既不愚钝,也不聪慧。

    十日里有一日休沐,不用上王嬷嬷的礼仪课,庭玉庭芝姐妹索性约了燕满出来玩。想起长辈们的叮嘱,颜庭玉又请了庄家的四姑娘庄画。

    颜庭玉神神秘秘地拉住庄画和燕满:“今日是岑家六爷的生辰,他们在这儿设宴款待,谢小将军、岑四爷、岑五爷、我二哥和你大哥都要来,还有几个勋贵子弟,我也记不清了。”

    燕满一愣,谢卓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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