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庭玉哼笑一声，那张姣好的脸庞上展露出个灿烂明媚的笑容，石榴红的织金右衽鲜亮夺目，她语重心长地对燕满道：“莫说远亲，至亲的姑姨叔伯都是如此。仲商，你可得长点心眼。”
燕满用手肘戳了她一下，示意她去看方恒之的脸色。
岑檐和方恒之算不上熟悉，只是因他是岑家姻亲才有几分往来，听见这话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燕二小姐是得长些心眼儿，有少将军夫人这个头衔在，旁人哪儿有不巴结的道理？”
岑柄注意到二舅哥的脸色，扯了一把岑檐，打圆场道：“成了成了。都少说几句。”
颜庭玉讥笑一声，左手挽着燕满，右手牵着妹妹往大门口走去，全然忽视了一旁的庄四姑娘。
庄四姑娘咬了咬唇。
颜庭玉直接拉着燕满上了自家马车，宽敞的马车坐下三人还绰绰有余，颜庭玉坐在柔软的毡毯上道：“我最看不上方义之和方恒之，瞧着谦虚和善，实则是个伪善之人。”
庭芝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燕满：“你居然是少夫人。谢家家大业大，只有少将军一个子嗣，你和他有亲，旁人都得让你三分。”
“燕仲商。”谢卓的声音自一旁传来，燕满撩开窗边的青纱，窗外谢卓正骑着马，探头道：“你要不要去见见我爹娘？你要回燕家吗？”
燕满笃定点头：“回。我要回去拿东西。拿完再去见叔父叔母。”
燕满乘着颜府的马车回了燕家，拿上玉佩诗经，又叫上子规，和王妈妈说要去颜府做客，匣子里的东西是送给颜氏姊妹的礼物。王妈妈没有起疑，更料不到素来乖顺的燕满会揣着东西离家出走，于是爽快答应，让子规前去。
回了马车，行出街道，燕满便瞧见了谢卓。她上了谢卓的马车，刚坐下就见谢卓也钻了进来，大大咧咧坐在她身旁，对她一笑：“走罢。”
燕满蓦地想起一句诗：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你的玉佩呢？”
燕满将玉佩拿出来递给他。谢卓拿自己的玉佩和她的玉佩一合，严丝合缝，一条绿水贯穿两枚玉佩，合成了一个圆。谢卓满意地把玉佩还回去：“若有困难可直接来王府找我，或是去褚记铺子，他们会帮你。”
燕满默默记下。
“好了，”谢卓肃容，“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走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燕满没有犹豫，如实相告，从曹氏的溘然长逝说起，一直说到她假扮小厮偷溜上船威胁燕继源成功入京。
谢卓一会儿感慨一会儿高赞，最后道：“你辛苦了，这些年。若我当初没入京城，兴许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你爹这样不孝混账，枉为人父人子。”
“你呢？”燕满问。
谢卓清了清嗓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自他被皇帝急召入京说起，燕满大致拼凑出了他这几年的经历。知道丹伊的虚惊一场后谢卓立刻赶回了丹阳，想和燕满诚恳道歉取得原谅，谁知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处空荡荡、甚至落了灰尘的小院儿。
谢卓还没来得及和其他人打听燕家的事儿，金荣就先找上门来，一股脑儿地全说了出来。谢卓全然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大半个月，曹氏就突然病逝，燕满去向不明。他和父母去曹氏坟头上了香，谢卓还给曹氏行了四拜大礼。
曹氏与燕长寿合葬在城郊，此地青山绿水，人迹罕至，景致秀美。墓碑上写了曹氏的生卒年月日及夫婿出身，却不曾写立碑人的姓名，连长子长孙的姓名都不曾刻上去。
他问金荣，金荣也是两眼一抹黑：“出殡下葬没几日燕满就跟他爹走了，不在顺州本地，听口音，像是长住南方。你往汀州夷州去寻，兴许能找到。”
谢卓便去寻了。汀州只有一户姓燕且家底殷实的人家，便是广游县的燕继源，做着生意，守孝这一点对上了，可任谢卓如何打听蹲守，得到的信息始终和燕满对不上。
好不容易捱到孝期结束，紧盯着他们待客赴宴，只有那对双胞女儿，比燕满小上一些。失望之余，谢卓收了人，往夷州遄州云州去寻。哪知道竟这样擦肩而过。
向来不伤春悲秋的谢大侠也不禁感叹一声世事无常。
燕满对谢卓没什么怨怼，圣旨召见，他不能抗旨；曹氏病故与谢家又并无任何干系，她没资格去怨无辜的谢卓。
“陛下不让我在外面到处乱跑。”谢卓指了指皇宫的方向，笑道：“我回丹阳半年后又被召回了京，让我去做皇子公主的伴读，一起入上书房学习，里面的伴读还有承恩侯世孙、贵妃娘娘的侄儿邴全美。”
紧接着，谢卓轻飘飘地将邴全美如何与他结怨，又是怎么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过程说了一遍。谢卓凤眸中带了些微鄙夷：“邴家仗势欺人，我早看不惯，趁机收拾了邴全美，他们更恨透了我。邴世孙可是邴家独苗苗，被我揍了，承恩侯还大闹了一场。”
“然后呢？”燕满好奇道。她也对这些纨绔子弟没有好感。
谢卓闷笑了几声：“然后？我爹娘往那儿一坐，承恩侯自个儿先夹了尾巴。”
一个外戚，哪有将军重要，即便是个没有兵权的将军也非承恩侯靠女儿得来爵位的人重要得多。承恩承恩，若无帝王恩德，邴家只是一介末品小官之家。
说话间，马车抵达了广陵王府。广陵王府建得格外气派，朱红的五间大门威严赫赫，街上摆着的两座石狮子张牙舞爪，七踩斗拱彩绘着龙凤呈祥，左右的抱鼓石雕刻精致，上悬一块描金牌匾，刻着龙飞凤舞的五个大字——广陵郡王府。
郡王府离皇宫极近，东安门出来皇城根儿底下第一家就是郡王府，入宫走东安门只需要一刻钟。
燕满下车时还能望见金碧辉煌的东安门与门前的带刀侍卫。
进了郡王府，走过仪门，方才是正堂。正堂无人居住，谢卓熟门熟路地带着燕满绕过正堂，又穿过一道门后向东拐去，顺着青石砖甬道走了片刻，来到一处宅院前。
宅院大门左右柱子上刻了两行大字，右为别多管闲事，左是能长命百岁，正中悬了一块匾，镌了“我自逍遥”四个大字。
“这是我的院子。”谢卓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走进院中，庭院宽敞大方，栽了一株海棠树，满树海棠花正含苞待放。
燕满心道，不愧是你。
她问：“你是不是多管闲事？”
谢卓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问了句“什么？”，后来回过味来，摇头：“我这叫行侠正义，并非做错事情，怎么是多管闲事？我做对事还来指指点点各种约束的才叫多管闲事。”
燕满隐隐猜到了这人是谁。
谢卓带着燕满在院子里逛了一圈，便领着他回了二仪门，继续顺着往后走去。映入眼帘的便是广陵王夫妻所居的正房。
“娘！”谢卓一进门就不住高声嚷嚷，没把他娘叫出来，先嚷来了亲爹。亲爹面色不善：“你嚷什么？你不是去给岑六庆生了？”
谢卓兴高采烈地让出被自己挡在身后的燕满：“爹，你仔细瞧瞧，这个人你还认得不？”
五年多过去，谢无危的外貌几无变化，瞧着还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和谢卓站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是兄弟。谢卓只一双眼随了母亲，其余五官大多随父，只谢无危身上的压势较之谢卓更重，毕竟是上过战场厮杀的人。
燕满大大方方上前一步，屈膝行礼。经过王妈妈的训练，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且无比标准，盈盈一拜：“谢师父？”
“你是仲商。”谢无危第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少女，他瞥了儿子一眼，领着两人朝堂屋走去，边走边道：“你瘦了许多。”
堂屋与卧房没有用屏风隔开，榻上斜斜倚着一人，白衣若雪，凤眸微挑，似含笑意，正是谢卓之母。谢卓喊了句娘，喻观澜从榻上坐起来，眼眸微眯，略有些惊诧：“仲商？看来朝阳是把你找着了。我还以为他此生是孤独终老的命。”
燕满抿嘴一笑，转身坐在楠木交椅上：“碰巧进京撞见了谢卓，认了出来。”她顿了顿才问：“婚事……我怎么从来没听阿婆提过？”
喻观澜又躺了回去，脸上带着三分病气，懒洋洋道：“本是要说的。你年纪尚幼，曹伯母便想着待你大一些再告知你婚事的事，免得你们不自在。可惜——”她轻叹。
喻观澜话锋一转：“当初听金荣所言，你家里人当是南方口音，不是顺州汀州便是夷州，要么就是云州靠近顺州的几个县城……你身材瘦弱，病态未愈，想是落了病根。应当是广游县那户人家，可对？”
燕满忍不住叹道：“说得极对。”
谢卓母亲的事迹她不明了，可她却知道谢大将军夫人的事迹，也曾上阵杀敌。她一口气说出她的来历，燕满并不惊讶。
就在她以为喻观澜会询问自己一些事情时，却听她对谢卓道：“我早说了让人翻进后宅瞧一瞧，你偏不肯。听了我的，你早十年找到仲商了。”
翻、翻墙？
谢卓义正辞严地拒绝母亲提议：“不可，私闯民宅乃违律之事。何况后宅女眷之所，让人翻进去有失妥当，万一被发现，清誉毁于一旦。”
“有女人。”喻观澜对儿子的正直心知肚明，反驳了一句后没有再理会他，而是阖眸养神去了。
谢卓接收到父亲警告的视线，不敢再和病体未愈的母亲攀扯，只能对燕满道：“婚约之事，确实是两家长辈所定，谢家还留有婚书。你想悔婚，不可能。”
谢无危也开了腔：“确实如此。是你阿婆生前所定。但你若不愿，可以解了婚约，各自嫁娶。谢家会护着你，不必担忧。”
谢卓立刻跳了起来，拒绝：“不行！我不答应。”他转头，目光如炬：“你走了，谁赔我一个媳妇？”
燕满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她道：“先看一看。若是不合适再各自嫁娶。”
谢无危答应了。他对儿媳没什么要求，只要小两口感情和睦便足够了。
谢卓把燕满拽出了堂屋，朝他的别多管闲事居走去，把玉佩拿在手里仔细瞧着，倏然转头：“你不想和我成亲？为什么？”
“没有不想。”燕满脚步悠悠，望向远阔苍穹，“我做完我的事情，再和你成亲。”
嫁给其他人，倒不如嫁给谢卓。人口简单，家庭和睦，品貌俱佳，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儿了。
谢卓又哼起了小调，悠扬轻快的小调在甬道上响起，他弯了眉眼，瑞凤眼中盛满如星笑意：“好啊，那我等你。你想做什么事情？违法乱纪之事可不能做。”
燕满脚步一顿，眸光微黯：“我要燕继源身败名裂。”
燕满用手肘戳了她一下，示意她去看方恒之的脸色。
岑檐和方恒之算不上熟悉，只是因他是岑家姻亲才有几分往来，听见这话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燕二小姐是得长些心眼儿，有少将军夫人这个头衔在，旁人哪儿有不巴结的道理？”
岑柄注意到二舅哥的脸色，扯了一把岑檐，打圆场道：“成了成了。都少说几句。”
颜庭玉讥笑一声，左手挽着燕满，右手牵着妹妹往大门口走去，全然忽视了一旁的庄四姑娘。
庄四姑娘咬了咬唇。
颜庭玉直接拉着燕满上了自家马车，宽敞的马车坐下三人还绰绰有余，颜庭玉坐在柔软的毡毯上道：“我最看不上方义之和方恒之，瞧着谦虚和善，实则是个伪善之人。”
庭芝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燕满：“你居然是少夫人。谢家家大业大，只有少将军一个子嗣，你和他有亲，旁人都得让你三分。”
“燕仲商。”谢卓的声音自一旁传来，燕满撩开窗边的青纱，窗外谢卓正骑着马，探头道：“你要不要去见见我爹娘？你要回燕家吗？”
燕满笃定点头：“回。我要回去拿东西。拿完再去见叔父叔母。”
燕满乘着颜府的马车回了燕家，拿上玉佩诗经，又叫上子规，和王妈妈说要去颜府做客，匣子里的东西是送给颜氏姊妹的礼物。王妈妈没有起疑，更料不到素来乖顺的燕满会揣着东西离家出走，于是爽快答应，让子规前去。
回了马车，行出街道，燕满便瞧见了谢卓。她上了谢卓的马车，刚坐下就见谢卓也钻了进来，大大咧咧坐在她身旁，对她一笑：“走罢。”
燕满蓦地想起一句诗：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你的玉佩呢？”
燕满将玉佩拿出来递给他。谢卓拿自己的玉佩和她的玉佩一合，严丝合缝，一条绿水贯穿两枚玉佩，合成了一个圆。谢卓满意地把玉佩还回去：“若有困难可直接来王府找我，或是去褚记铺子，他们会帮你。”
燕满默默记下。
“好了，”谢卓肃容，“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走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燕满没有犹豫，如实相告，从曹氏的溘然长逝说起，一直说到她假扮小厮偷溜上船威胁燕继源成功入京。
谢卓一会儿感慨一会儿高赞，最后道：“你辛苦了，这些年。若我当初没入京城，兴许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你爹这样不孝混账，枉为人父人子。”
“你呢？”燕满问。
谢卓清了清嗓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自他被皇帝急召入京说起，燕满大致拼凑出了他这几年的经历。知道丹伊的虚惊一场后谢卓立刻赶回了丹阳，想和燕满诚恳道歉取得原谅，谁知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处空荡荡、甚至落了灰尘的小院儿。
谢卓还没来得及和其他人打听燕家的事儿，金荣就先找上门来，一股脑儿地全说了出来。谢卓全然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大半个月，曹氏就突然病逝，燕满去向不明。他和父母去曹氏坟头上了香，谢卓还给曹氏行了四拜大礼。
曹氏与燕长寿合葬在城郊，此地青山绿水，人迹罕至，景致秀美。墓碑上写了曹氏的生卒年月日及夫婿出身，却不曾写立碑人的姓名，连长子长孙的姓名都不曾刻上去。
他问金荣，金荣也是两眼一抹黑：“出殡下葬没几日燕满就跟他爹走了，不在顺州本地，听口音，像是长住南方。你往汀州夷州去寻，兴许能找到。”
谢卓便去寻了。汀州只有一户姓燕且家底殷实的人家，便是广游县的燕继源，做着生意，守孝这一点对上了，可任谢卓如何打听蹲守，得到的信息始终和燕满对不上。
好不容易捱到孝期结束，紧盯着他们待客赴宴，只有那对双胞女儿，比燕满小上一些。失望之余，谢卓收了人，往夷州遄州云州去寻。哪知道竟这样擦肩而过。
向来不伤春悲秋的谢大侠也不禁感叹一声世事无常。
燕满对谢卓没什么怨怼，圣旨召见，他不能抗旨；曹氏病故与谢家又并无任何干系，她没资格去怨无辜的谢卓。
“陛下不让我在外面到处乱跑。”谢卓指了指皇宫的方向，笑道：“我回丹阳半年后又被召回了京，让我去做皇子公主的伴读，一起入上书房学习，里面的伴读还有承恩侯世孙、贵妃娘娘的侄儿邴全美。”
紧接着，谢卓轻飘飘地将邴全美如何与他结怨，又是怎么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过程说了一遍。谢卓凤眸中带了些微鄙夷：“邴家仗势欺人，我早看不惯，趁机收拾了邴全美，他们更恨透了我。邴世孙可是邴家独苗苗，被我揍了，承恩侯还大闹了一场。”
“然后呢？”燕满好奇道。她也对这些纨绔子弟没有好感。
谢卓闷笑了几声：“然后？我爹娘往那儿一坐，承恩侯自个儿先夹了尾巴。”
一个外戚，哪有将军重要，即便是个没有兵权的将军也非承恩侯靠女儿得来爵位的人重要得多。承恩承恩，若无帝王恩德，邴家只是一介末品小官之家。
说话间，马车抵达了广陵王府。广陵王府建得格外气派，朱红的五间大门威严赫赫，街上摆着的两座石狮子张牙舞爪，七踩斗拱彩绘着龙凤呈祥，左右的抱鼓石雕刻精致，上悬一块描金牌匾，刻着龙飞凤舞的五个大字——广陵郡王府。
郡王府离皇宫极近，东安门出来皇城根儿底下第一家就是郡王府，入宫走东安门只需要一刻钟。
燕满下车时还能望见金碧辉煌的东安门与门前的带刀侍卫。
进了郡王府，走过仪门，方才是正堂。正堂无人居住，谢卓熟门熟路地带着燕满绕过正堂，又穿过一道门后向东拐去，顺着青石砖甬道走了片刻，来到一处宅院前。
宅院大门左右柱子上刻了两行大字，右为别多管闲事，左是能长命百岁，正中悬了一块匾，镌了“我自逍遥”四个大字。
“这是我的院子。”谢卓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走进院中，庭院宽敞大方，栽了一株海棠树，满树海棠花正含苞待放。
燕满心道，不愧是你。
她问：“你是不是多管闲事？”
谢卓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问了句“什么？”，后来回过味来，摇头：“我这叫行侠正义，并非做错事情，怎么是多管闲事？我做对事还来指指点点各种约束的才叫多管闲事。”
燕满隐隐猜到了这人是谁。
谢卓带着燕满在院子里逛了一圈，便领着他回了二仪门，继续顺着往后走去。映入眼帘的便是广陵王夫妻所居的正房。
“娘！”谢卓一进门就不住高声嚷嚷，没把他娘叫出来，先嚷来了亲爹。亲爹面色不善：“你嚷什么？你不是去给岑六庆生了？”
谢卓兴高采烈地让出被自己挡在身后的燕满：“爹，你仔细瞧瞧，这个人你还认得不？”
五年多过去，谢无危的外貌几无变化，瞧着还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和谢卓站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是兄弟。谢卓只一双眼随了母亲，其余五官大多随父，只谢无危身上的压势较之谢卓更重，毕竟是上过战场厮杀的人。
燕满大大方方上前一步，屈膝行礼。经过王妈妈的训练，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且无比标准，盈盈一拜：“谢师父？”
“你是仲商。”谢无危第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少女，他瞥了儿子一眼，领着两人朝堂屋走去，边走边道：“你瘦了许多。”
堂屋与卧房没有用屏风隔开，榻上斜斜倚着一人，白衣若雪，凤眸微挑，似含笑意，正是谢卓之母。谢卓喊了句娘，喻观澜从榻上坐起来，眼眸微眯，略有些惊诧：“仲商？看来朝阳是把你找着了。我还以为他此生是孤独终老的命。”
燕满抿嘴一笑，转身坐在楠木交椅上：“碰巧进京撞见了谢卓，认了出来。”她顿了顿才问：“婚事……我怎么从来没听阿婆提过？”
喻观澜又躺了回去，脸上带着三分病气，懒洋洋道：“本是要说的。你年纪尚幼，曹伯母便想着待你大一些再告知你婚事的事，免得你们不自在。可惜——”她轻叹。
喻观澜话锋一转：“当初听金荣所言，你家里人当是南方口音，不是顺州汀州便是夷州，要么就是云州靠近顺州的几个县城……你身材瘦弱，病态未愈，想是落了病根。应当是广游县那户人家，可对？”
燕满忍不住叹道：“说得极对。”
谢卓母亲的事迹她不明了，可她却知道谢大将军夫人的事迹，也曾上阵杀敌。她一口气说出她的来历，燕满并不惊讶。
就在她以为喻观澜会询问自己一些事情时，却听她对谢卓道：“我早说了让人翻进后宅瞧一瞧，你偏不肯。听了我的，你早十年找到仲商了。”
翻、翻墙？
谢卓义正辞严地拒绝母亲提议：“不可，私闯民宅乃违律之事。何况后宅女眷之所，让人翻进去有失妥当，万一被发现，清誉毁于一旦。”
“有女人。”喻观澜对儿子的正直心知肚明，反驳了一句后没有再理会他，而是阖眸养神去了。
谢卓接收到父亲警告的视线，不敢再和病体未愈的母亲攀扯，只能对燕满道：“婚约之事，确实是两家长辈所定，谢家还留有婚书。你想悔婚，不可能。”
谢无危也开了腔：“确实如此。是你阿婆生前所定。但你若不愿，可以解了婚约，各自嫁娶。谢家会护着你，不必担忧。”
谢卓立刻跳了起来，拒绝：“不行！我不答应。”他转头，目光如炬：“你走了，谁赔我一个媳妇？”
燕满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她道：“先看一看。若是不合适再各自嫁娶。”
谢无危答应了。他对儿媳没什么要求，只要小两口感情和睦便足够了。
谢卓把燕满拽出了堂屋，朝他的别多管闲事居走去，把玉佩拿在手里仔细瞧着，倏然转头：“你不想和我成亲？为什么？”
“没有不想。”燕满脚步悠悠，望向远阔苍穹，“我做完我的事情，再和你成亲。”
嫁给其他人，倒不如嫁给谢卓。人口简单，家庭和睦，品貌俱佳，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儿了。
谢卓又哼起了小调，悠扬轻快的小调在甬道上响起，他弯了眉眼，瑞凤眼中盛满如星笑意：“好啊，那我等你。你想做什么事情？违法乱纪之事可不能做。”
燕满脚步一顿，眸光微黯：“我要燕继源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