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梵清为难，也为了让我和他断个彻底，我偷偷出院了。
梵清妈妈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马路边扒着快餐，手上还挂着没挂完的盐水。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吊瓶：“最后一瓶，挂完就走了。”
“嗯。”宁兰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开始给我道歉，“阿姨其实还是希望你好好养身体的，如果缺钱可以找阿姨要。”
“哦不用的，谢谢阿姨。”我又吃了两口饭，“我把花的钱都记在本子上了，以后会还你的。”
这些年来宁兰在那所小巷子里对我的态度称不上好，我知道她是对我有点偏见的。我不乐意去制造矛盾，更何况搬走这也是对梵清好的一件事。
宁兰似乎叹了口气，但是看着我漠不关心的样子最终还是离开了。
在她离开之前，我叫住了她。
“阿姨。”
“嗯？是有什么需要阿姨帮忙的吗。”
“嗯。有空看看沈媛。”我仰头看着她，面无表情，“死的是她爸，给钱不该给我。”
我看见宁兰的表情僵住了，甚至整个人都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讲的有点晦气不好意思。”我真诚的给她道歉，“但是我说的是事实。如果您表示歉意，该去看看沈媛和沈安，不是来找我。”
我和沈安的不和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更甚在沈安死后我也没有对他表示怀念。
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
你让她愧疚一时是可以的，但是愧疚一辈子是不行的。
她的愧疚只是一下子的，不过是被蚊子咬了一样微不足道。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但是也就是一会的事情。
不然宁兰不会在沈安死后不看他一眼，也不来拜拜沈媛。
就连对于活着的我，她也不愿意做做样子。
没用的。
愧疚是没用的，感情也是没用的。
什么都是没用的。
但是我还是怕，怕我万一哪一天死了之后没有人给沈媛上香了。
“还是去看看吧。”我把吃干净的快餐盒盖上，然后扔到垃圾桶里站起来抖了抖发麻的腿，“如果您感到抱歉的话，还是带好一点的饭菜。不要给他们吃五块钱的盒饭，不好吃。”
话到这里，她才看向我扔掉的饭盒。
宁兰又抬头看了一眼餐馆上标注的一素一饭五元，打包六元。
我不知道她懂我的意思了没有，只看到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她对活着的人都不上心，还指望她对死人上心吗。她的懦弱导致了多年来受到前夫的欺压，对其他人的帮助就当一概不知。
等到她前夫闹了人命了，她如愿以偿的终于失望了，也如愿以偿的终于离婚了。但是也因此，有人的生命在其中丧失了。
可是那条人命换来的除了最开始的一两个星期的探望，最后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也不知道沈安和沈媛能不能靠着那一点愧疚延续着他们的香火供奉，但总比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好。
我看着那晴空万里的街道想着：如果宁兰能够记住他们就好了，那最后沈媛还能吃上好的香火。
吃点好的，多吃点好的。
打完吊瓶，我就拎着我的东西回家了。
或许是因为要撇清关系，所以我有点堵心。
接下来我不用去补习班了，当然也不能让自己空下来。
暑假是做兼职最好的时间，能赚点外快，也能赚点学费。
不过不能像以前一样了，毕竟以前还有沈安活着给自己交学费。但是现在没有人给自己交了，所以我要一边攒钱一边还钱。
我不想欠宁兰的。
上次骨折的钱我也很早就记下来了，正好一起算了。
一共现在花了五万一千多。
不得不说看病真的花钱。
这么多钱我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
每次梵清把收据扔到垃圾桶里我都会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翻出来然后拍个照。想到这里，我自嘲的笑了笑。
“要是能当做看不见就好了，这样就能不还钱了。”
所以我有时候也嘲笑自己怎么还会有这么高的觉悟。
人都要活不下去了，还要觉悟干什么。
或许是上天要嘲笑自己，我扫地扫到一半面前突然就出现了一沓钱。我抬头看了一眼这只手的主人，然后骂了他一句。
“傻逼。”
“沈沅。”
我像是应激的刺猬一样怪叫了一声火速跳开。
“陆生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每次遇到他之后就准没好事。
陆生没有像以前一样看着我就笑，反而一直盯着我的手腕。
那里的被纱布紧紧的缠绕着，他好像要透过纱布把我的手臂烫出一个洞来。陆生的目光太过沉重，我躲闪的把手背到了身后。
“还没好吗？”
“没那么快。”
我看了他一眼，拿起扫把继续扫着地不和他搭话。
“沈沅，你不能爱护好自己吗。”
“我很爱护自己。”
“命只有一条。”
“我知道。”
“沈沅。”
“嗯。”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听到这句话，我终于正眼看他了。我把扫把扔在一边，拿了块抹布开始擦桌子。
“离我远点就是最好的帮助。”
他不说话了，似乎也是默认我说的话。
只要他出现在我身边一天，齐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不会让我好过。齐媛和以前那些人不一样，她对着陆生有着偏执的占有欲。
还有一点，陆生似乎也不敢拒绝她的靠近。
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不过也与我没有关系。
我只希望，他能够离我远一点。
“你觉得我离你远一点之后，她们就会放过你吗。”
陆生的问题并没有让我进行思考。我知道结局是不会的。
而这个答案不管经过多少次，都是不会改变的。
暴力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
不管一开始的原因是什么，结果都是不会变的。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暂停这种行为呢？没有了。
在我的认知里是没有的。
齐媛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她只是图个好玩。更多的，是源于夏馨月还有陆生的原因。她一开始就和夏馨月认识，只是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被耍的团团转，她觉得很有趣。
我没有理会陆生说的话，只是长叹了口气静静地站在那里。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该干些什么。
似乎是该追随梵清的脚步走的，也似乎是该为自己活着的。
可我找不到这苟且偷生的意义是什么。
难道仅仅是为了活着吗。
我想不明白，也没必要去想。陆生又拿着那叠钱往我面前塞，我眯起眼睛看着陆生，有点点不爽。
“看不起我？”
我是很穷，但我真不是那种别人给我钱就拿的。
不是我要脸要尊严，是我还不起。
但是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用“你看不起我吗？”这种借口来拒绝，因为这个借口合理又好用。比起“我还不起”带来的可能会有的施舍或同情，“你看不看得起我”这种借口更适合敷衍人。
果然，陆生的手缩了回去。我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然后抬头就想赶人，却发现他迟疑的看着我。
我皱着眉，看着陆生问：“还有什么事。”
陆生摇了摇头，把钱塞回口袋。但是下一秒，他又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停住了动作。
“沈沅，你不会是担心还不起吧？”
......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看着陆生龇着个大牙乐了。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他抿了抿唇把钱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动作很轻。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给人感觉就是温柔轻慢的。
“我不用你还。”
看吧，我就说了，只要这么一说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可我真的是还不起，不管是钱还是以后的人情，我都还不起。
我想把钱拿起来还给他，他却不动作。逆着光站在我的家门口，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沈沅，你信我吗？”
我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为什么信你？”
是啊，为什么信你。
你算什么东西，你又算谁？
谁能让我信，我能信任谁。
陆生后来走了，没带着那叠钱。
我沉默的看着他走远，最后实在没忍住数了数有多少钱。
就在我数完最后一张的时候，一张白纸掉到了地面上。
我看着拿张纸停了一下，然后弯腰捡起来看着上面写的字。
“沈沅，对自己好点。”
我捏着纸的手用了力，把它的一角给捏皱了。
我不明白他到底图什么，到底为什么对我好。我究竟有什么能够吸引到他的，能够让他三番五次的对我嘘寒问暖。
又或者，他也是夏馨月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这对我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的钱，我实在是不敢动。
我把钱放好，打算找个时间还给他。
两千块，够我活两三月了。
把这笔钱放好，我又重新回到了客厅。这一次我没有再扫地，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前，仰望着天空。
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
我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如果是下雨就更好了。
雨天没有人会打我，因为大家都会忙着回家。雨天我要是不开心哭了也不会有人在意我，反而会觉得我可怜没有雨伞。
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也不会在意我到底在干什么。
在下雨天的时候，我和他们是一样的平等的。
我和他们，是一模一样的。
都是在雨中奔跑着寻找回家的路的孩子。
梵清妈妈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马路边扒着快餐，手上还挂着没挂完的盐水。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吊瓶：“最后一瓶，挂完就走了。”
“嗯。”宁兰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开始给我道歉，“阿姨其实还是希望你好好养身体的，如果缺钱可以找阿姨要。”
“哦不用的，谢谢阿姨。”我又吃了两口饭，“我把花的钱都记在本子上了，以后会还你的。”
这些年来宁兰在那所小巷子里对我的态度称不上好，我知道她是对我有点偏见的。我不乐意去制造矛盾，更何况搬走这也是对梵清好的一件事。
宁兰似乎叹了口气，但是看着我漠不关心的样子最终还是离开了。
在她离开之前，我叫住了她。
“阿姨。”
“嗯？是有什么需要阿姨帮忙的吗。”
“嗯。有空看看沈媛。”我仰头看着她，面无表情，“死的是她爸，给钱不该给我。”
我看见宁兰的表情僵住了，甚至整个人都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讲的有点晦气不好意思。”我真诚的给她道歉，“但是我说的是事实。如果您表示歉意，该去看看沈媛和沈安，不是来找我。”
我和沈安的不和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更甚在沈安死后我也没有对他表示怀念。
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
你让她愧疚一时是可以的，但是愧疚一辈子是不行的。
她的愧疚只是一下子的，不过是被蚊子咬了一样微不足道。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但是也就是一会的事情。
不然宁兰不会在沈安死后不看他一眼，也不来拜拜沈媛。
就连对于活着的我，她也不愿意做做样子。
没用的。
愧疚是没用的，感情也是没用的。
什么都是没用的。
但是我还是怕，怕我万一哪一天死了之后没有人给沈媛上香了。
“还是去看看吧。”我把吃干净的快餐盒盖上，然后扔到垃圾桶里站起来抖了抖发麻的腿，“如果您感到抱歉的话，还是带好一点的饭菜。不要给他们吃五块钱的盒饭，不好吃。”
话到这里，她才看向我扔掉的饭盒。
宁兰又抬头看了一眼餐馆上标注的一素一饭五元，打包六元。
我不知道她懂我的意思了没有，只看到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她对活着的人都不上心，还指望她对死人上心吗。她的懦弱导致了多年来受到前夫的欺压，对其他人的帮助就当一概不知。
等到她前夫闹了人命了，她如愿以偿的终于失望了，也如愿以偿的终于离婚了。但是也因此，有人的生命在其中丧失了。
可是那条人命换来的除了最开始的一两个星期的探望，最后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也不知道沈安和沈媛能不能靠着那一点愧疚延续着他们的香火供奉，但总比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好。
我看着那晴空万里的街道想着：如果宁兰能够记住他们就好了，那最后沈媛还能吃上好的香火。
吃点好的，多吃点好的。
打完吊瓶，我就拎着我的东西回家了。
或许是因为要撇清关系，所以我有点堵心。
接下来我不用去补习班了，当然也不能让自己空下来。
暑假是做兼职最好的时间，能赚点外快，也能赚点学费。
不过不能像以前一样了，毕竟以前还有沈安活着给自己交学费。但是现在没有人给自己交了，所以我要一边攒钱一边还钱。
我不想欠宁兰的。
上次骨折的钱我也很早就记下来了，正好一起算了。
一共现在花了五万一千多。
不得不说看病真的花钱。
这么多钱我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
每次梵清把收据扔到垃圾桶里我都会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翻出来然后拍个照。想到这里，我自嘲的笑了笑。
“要是能当做看不见就好了，这样就能不还钱了。”
所以我有时候也嘲笑自己怎么还会有这么高的觉悟。
人都要活不下去了，还要觉悟干什么。
或许是上天要嘲笑自己，我扫地扫到一半面前突然就出现了一沓钱。我抬头看了一眼这只手的主人，然后骂了他一句。
“傻逼。”
“沈沅。”
我像是应激的刺猬一样怪叫了一声火速跳开。
“陆生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每次遇到他之后就准没好事。
陆生没有像以前一样看着我就笑，反而一直盯着我的手腕。
那里的被纱布紧紧的缠绕着，他好像要透过纱布把我的手臂烫出一个洞来。陆生的目光太过沉重，我躲闪的把手背到了身后。
“还没好吗？”
“没那么快。”
我看了他一眼，拿起扫把继续扫着地不和他搭话。
“沈沅，你不能爱护好自己吗。”
“我很爱护自己。”
“命只有一条。”
“我知道。”
“沈沅。”
“嗯。”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听到这句话，我终于正眼看他了。我把扫把扔在一边，拿了块抹布开始擦桌子。
“离我远点就是最好的帮助。”
他不说话了，似乎也是默认我说的话。
只要他出现在我身边一天，齐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不会让我好过。齐媛和以前那些人不一样，她对着陆生有着偏执的占有欲。
还有一点，陆生似乎也不敢拒绝她的靠近。
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不过也与我没有关系。
我只希望，他能够离我远一点。
“你觉得我离你远一点之后，她们就会放过你吗。”
陆生的问题并没有让我进行思考。我知道结局是不会的。
而这个答案不管经过多少次，都是不会改变的。
暴力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
不管一开始的原因是什么，结果都是不会变的。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暂停这种行为呢？没有了。
在我的认知里是没有的。
齐媛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她只是图个好玩。更多的，是源于夏馨月还有陆生的原因。她一开始就和夏馨月认识，只是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被耍的团团转，她觉得很有趣。
我没有理会陆生说的话，只是长叹了口气静静地站在那里。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该干些什么。
似乎是该追随梵清的脚步走的，也似乎是该为自己活着的。
可我找不到这苟且偷生的意义是什么。
难道仅仅是为了活着吗。
我想不明白，也没必要去想。陆生又拿着那叠钱往我面前塞，我眯起眼睛看着陆生，有点点不爽。
“看不起我？”
我是很穷，但我真不是那种别人给我钱就拿的。
不是我要脸要尊严，是我还不起。
但是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用“你看不起我吗？”这种借口来拒绝，因为这个借口合理又好用。比起“我还不起”带来的可能会有的施舍或同情，“你看不看得起我”这种借口更适合敷衍人。
果然，陆生的手缩了回去。我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然后抬头就想赶人，却发现他迟疑的看着我。
我皱着眉，看着陆生问：“还有什么事。”
陆生摇了摇头，把钱塞回口袋。但是下一秒，他又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停住了动作。
“沈沅，你不会是担心还不起吧？”
......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看着陆生龇着个大牙乐了。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他抿了抿唇把钱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动作很轻。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给人感觉就是温柔轻慢的。
“我不用你还。”
看吧，我就说了，只要这么一说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可我真的是还不起，不管是钱还是以后的人情，我都还不起。
我想把钱拿起来还给他，他却不动作。逆着光站在我的家门口，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沈沅，你信我吗？”
我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为什么信你？”
是啊，为什么信你。
你算什么东西，你又算谁？
谁能让我信，我能信任谁。
陆生后来走了，没带着那叠钱。
我沉默的看着他走远，最后实在没忍住数了数有多少钱。
就在我数完最后一张的时候，一张白纸掉到了地面上。
我看着拿张纸停了一下，然后弯腰捡起来看着上面写的字。
“沈沅，对自己好点。”
我捏着纸的手用了力，把它的一角给捏皱了。
我不明白他到底图什么，到底为什么对我好。我究竟有什么能够吸引到他的，能够让他三番五次的对我嘘寒问暖。
又或者，他也是夏馨月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这对我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的钱，我实在是不敢动。
我把钱放好，打算找个时间还给他。
两千块，够我活两三月了。
把这笔钱放好，我又重新回到了客厅。这一次我没有再扫地，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前，仰望着天空。
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
我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如果是下雨就更好了。
雨天没有人会打我，因为大家都会忙着回家。雨天我要是不开心哭了也不会有人在意我，反而会觉得我可怜没有雨伞。
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也不会在意我到底在干什么。
在下雨天的时候，我和他们是一样的平等的。
我和他们，是一模一样的。
都是在雨中奔跑着寻找回家的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