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插兜,卡其色大衣配白色毛衣,路灯打在他身上,梅枝遮住他半张脸,片片花瓣落在他的头上、脚边、四散开来,隐约中平添了几许寂寥与孤傲。

    陈楚言莫名往后退去。

    “好景一起欣赏,才不枉它的出现。” 男子叫住了她。

    她抬眼看,“你,我......”

    “这一株开得极好。”男子指了指近旁的一株。

    她好半天才说:“......嗯,开得确实美。”

    “植物园的梅花开得比这里还要美,一起去,可好?”

    她睫毛微颤,说话都颤抖了,“好。”

    竟不知想念如此强烈。

    他说:“那明天,校门口公车站碰面?”

    她呐呐点头道:“好。”

    “我是特意来告诉你这个约定的,没想到刚巧在这遇到了!”

    “就为了当面告诉我?”她诧异。

    他开着玩笑说:“想当面亲口告诉你,如果你拒绝了,我还可以想办法让你回转心意。”

    她脱口而出:“怎会拒绝?”

    他继续说笑:“我的方法终于不用派上用场,糖果吃完了吗?”

    其实她有点舍不得吃。 “还没呢......”

    他上前一步说: “吃完了可以再买,快上楼吧,天冷起来了,我看你上去了再走。”她一刻间暖意直流。

    第二天,周慕寒一身休闲装立于公交站台,挺拔的身姿万分出众。

    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还有人在拍照。

    “你好,你是东大的吗?我是经济学院的。” 一女生上前搭讪。

    他莫名其妙。

    摘下耳机,不失礼貌轻点头,完全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女生绯红着脸逃离站台。

    无辜的他成了众人“攻击”的对象。

    但音乐的魅力巨大,他似乎也未受多大影响,继续听着音乐,惹得众人“莫名其妙”。

    就这样,在两番“莫名其妙”后,陈楚言来到他身旁。

    站台的众人震惊不已,这是怎样的神仙组合?

    公车适时出现。

    拥挤的车厢,二人好不容易上去,所幸,没过几站便有了空位,二人落座,相视一笑间不约而同看着窗外的风景。植物园离东大差不多二十来站,二人一路在音乐的陪伴下,很顺利到达。

    一进门,高大的两块山石叠磊,旁边一池残破荷叶,荷叶上布满洞洞,只叫人生出“凋荷残境”一词。沿着青石板往前,两旁的草地已是枯黄,侧旁的柳树裹着一层薄薄的霜花,许是太阳的到来,叶片上滴着不规律的水滴,像是为欢迎众人的到来,正在认真做着洗礼。

    虽为寒梅而来,但冬的植物园吸引了不少游客。

    陈楚言缓缓往里走,满地的落叶,她拘身拾一枚红的,又拾一枚针形,间隙又拾一枚大的....不一会,手里已是五花八门的各色树叶。周慕寒就像一座大山,勇猛的护卫,她停下,他笑着;她拾一枚,他看着;她再拾一枚,他也拾一枚把玩。

    不知不觉间,到了寒梅盛开处。

    大朵大朵的梅花,如燃烧的火焰绚丽夺目,如情窦初开的少女略带羞涩,如舞动的精灵流连忘返。浮动的暗香在远远引路,倘佯中,渐渐芳香袭来,好似束缚与不快均被花香洗净。

    陈楚言轻盈自在笑着。

    他竟不知她这般迷人,拿相机一张张拍着。

    她不知他在拍,欢脱轻舞,感受大自然赋予的舒畅美好。

    许是太阳放晴,一只蜜蜂停在花枝上。

    陈楚言倏地停下脚步。

    只顾拍照的周慕寒猛然撞上。

    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她跌进了他的怀里。

    艳若桃李的脸瞬间腾起异样,他亦是心跳起浮剧烈。

    一个身形如描似画,一个眼波柔情似水。

    他悻悻然抱着她,问:“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事,是我突然停下来。”她忙解释:“刚才有只蜜蜂在上面。”看向枝头,蜜蜂早已不见踪影。“......飞走了。”

    “那我们等等,兴许一会儿还回来呢。”

    她奇怪地指着一株寒梅,说:“这朵开得极好。”

    他看她眼波流转间千娇百媚,那纤细身形盈盈可握,那午夜梦回里,百般思念,瞬间冲上来一波勇气。

    “我们在一起吧!”

    他抱她更紧了些,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和坚定。

    他像谈着大宗生意般紧张,无数次想象她被别的男生拥入怀里,她成了别人的女孩,成了他人的妻子.....而这些是他无法接受的。李谦说的没错,她的身边太多爱慕者,每每看她或被表白或被打扰,他的心头莫名火烧。

    一切来得毫无半点防备。

    陈楚言许是被花香吃醉了,许是刚一摔还不清醒,迷离着双眼,只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周慕寒的一句“我们在一起吧!”不停在脑海回闪。

    无数次想像过的类似画面,在真的到来时,却是这般火辣辣。

    ......终于,他听到她说“好”。

    他活了过来。

    原来她的女孩,和自己心意相通,竟让他这般欢喜。两只小蜜蜂扑哧着欢快的翅膀飞上枝头,幽幽两小只渐渐依偎在一起。

    陈楚言回想起今天的场景,细雨悄然无声述说着一切。

    【梅园里,他牵着她穿梭于沟渠间,看一株又一株、一朵又一朵的梅花,阳光洒在他带笑的脸上,比初见时灿烂,她的脸庞不住涌上红晕,他默契只在看到好看的梅花时,喊住她。】

    东成真是座神秘又令人向往的城市。

    白天艳阳高照,此刻的宿舍楼外,雨丝在天地间渐渐连成画卷,她想起梅园里的另一个场景。

    【当时,她看到梅枝说:“早梅发高树,迥映楚天碧。朔吹飘夜香,繁霜滋晓白。”

    他随口接:“欲为万里赠,杳杳山水隔。寒英坐销落,何用慰远客。”

    她看着另一枝说:“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他竖起大姆指:“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她不死心指着新一枝:“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

    他对天做了个敬酒的手势,而后佯装喝一杯酒,说:“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沈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动作像是练了多年,又像是做着常规动作。

    他应是文学专业的。】

    “清心宛”的梅花,片片花瓣落下,水洼成了一方花池。

    梅枝遒劲有力盘旋而上,她低头瞧双脚只穿着凉拖,轻拍脑门,快速从阳台冲回房间,穿上袜子坐在椅子上,接着拿起手机翻看:

    【我知道一家很特别也很好吃的餐厅,明天中午十点,大门口等你。哦对了,不要只穿薄薄的衣服在阳台发呆,不要看书太晚。】

    周慕寒的消息早早出现在了上面。

    接着又收到一条:【女朋友,好梦!】

    她想起回来的路上,他一路护送的模样真是帅气,嘴角上扬弧度明显。再看一眼手机,确认没有新消息了。她将头发随意盘起,走进浴房,约莫一刻钟后洗漱完毕,准备查看天气,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入了好几条新的信息。

    点开,是刘思维发来的。

    他问她是不是睡了?明天有没有别的安排.....还有一条【我找你有事,在楼下等你。】

    莫不是遇到麻烦事了?

    她随意披一件外衣冲到大厅,意外问道:“外面那么冷,怎么不进里面等?”

    刘思维猩红着眼说: “我是怕太晚了,别人看见我在这,对你影响不好。”

    “拜托,身体比较重要,你考虑这些干什么?” 她无名火突然冒出。看她半湿着头发,刘思维秒知自己的冲动愚蠢。

    看她拉着自己的袖子往里走,他听话地边跟边说:“我是因为然然不在,你又没回消息,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现在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快上去,小心别感冒了,我先走了。”

    陈楚言阻止他。

    他不明白她要干什么,呆呆看着。

    她将双手放进口袋,不一会又从里面抽出,用力将双手互搓到发热,接着伸手探过去。

    他条件反射闪开。

    “别动。”她命令着。

    他真就乖乖站着,听从安排。

    她激动着说:“你发烧了知道吗?怎么发烧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发烧很危险的?”

    刘思维语无伦次,“我,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发烧的。不是,我是说我真的发烧了吗?不是,我是说,我不知道。”他不知道向来温和的她为何生气。

    紧张吞咽着口水。

    陈楚言被他的傻样干扰,一把拉他坐到椅子上。“你在这等着。”见他拒绝,忙说:“不许说话。”

    刘思维跟犯错的小狗似的指指她的头发,“记得先把头发吹干。”

    他摸摸自己越来越烫的额头双颊耳根、甚至整个脑袋都开始发烫,眨着无辜的双眼,眼神有些涣散。

    待陈楚言下楼叫他,只觉声音忽近忽远。

    因为雨天路远,陈楚言给他系上围巾,费了好久才把他弄到医务室。

    校医检查后说:“病毒性感冒,需要挂针,你扶他去隔壁床上躺着吧。”

    全身无力的刘思维几乎是挂在她身上,庆幸只是在隔壁。待打好针,她看向窗外,努力克制激动的情绪。

    转身瞧一眼沉睡的人儿,怎会有人连生病都不知道?已近十一点,她拿起手机给叶挺宇发了条消息。

    不久,大踏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怎么样了?”叶挺宇冲了进来。

    她说: “病毒性感冒。”

    叶挺宇奇怪了,“壮得跟头牛似的人,怎么就生病了呢?”

    这话有趣!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生病。偶尔一次,我听说还可以增强抵抗力。”陈楚言坐到沙发上。

    叶挺宇笑笑,“那样啊。”也跟着坐过来。他说:“不过,等这小子醒来,我可是要好好臭骂他一顿,连生病都不知道,还要你照顾。”

    “你可别这么说,一会儿他该无地自容了。”

    “对对对,这小子脸皮薄得很,哦对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她不放心问。

    叶挺宇秀了下自己强壮的手臂,“我还背不动他?你放心回去吧。”

    陈楚言又交待了几句,起身往门口走去。

    没过多久,刘思维有气无力半睁开眼。

    叶挺宇一看见,健步上前,“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平时壮的跟牛似的,今天怎么回事?”他噼里啪啦一通说,转身往门外瞧去,“咦”了声,接着又说:“哦对了,我让楚言先回去了,一会我送你回去。”

    刘思维晕乎乎的,听着门口的异动。

    张医生走了进来,边测温边说:“烧已经退了,最近衣服多穿点,记得多喝热水,好了多补充蛋白质。”

    刘思维有些沮丧,直到门口又一次异动......

    “你没走啊?”叶挺宇看见来人,诧异。

    陈楚言说:“我怕万一需要帮忙,”探手摸了摸病人的额头,“现在头不沉了吧?”

    刘思维大气不敢喘一下,被子下的双手早已搅成一团。

    叶挺宇快步上前:“你小子,想好怎么报答人家了吗?”全然不顾刚才的约定。

    陈楚言来不及阻止。

    刘思维脱口而出:“那以身相许。”

    二脸震惊!

    莫不是烧坏了脑袋?

    他忙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我,我.....我会好好报答感谢的。”

    叶挺宇急忙出来圆场:“你小子虽说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以身相许可要拿出诚意来的。”他看陈楚言绯红了脸,忙转移话题:“不说了,不说了,我去问下医生可不可以走了。”

    “好好好,你去你去。”刘思维忙附和。

    ......又觉不对,留下的二人,各自直抠脚趾头。

    他鼓足勇气打破尴尬:“谢谢救命恩人。”

    陈楚言见张医生进来拔针,笑笑说:“没事啦。”

    深夜,三人行走的背影里,写满浓浓的异动情意。

    关系也在发生着变化。

    最快的改变是:陈楚言第二天,一觉睡到八点多。她顾不得打扮,装束如常素净,随意套了件外套,就往校门口狂奔。

    这可是第一场约会啊!

    不远处的周慕寒,阳光打在他发上脸上身上,黑湛湛的眸子里闪着无数星光。

    陈楚言只觉似曾相识。

    仿佛一股神秘的力量指引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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