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江子韵呆呆盯着那座石像看了几秒，心不知不觉沉静下来。
那几个大门派的弟子在此三三两两靠墙坐着，看到人来，手早已放置于剑柄之上。
少女扫视了一眼。
少了好多人，之前浩浩荡荡的一批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十几人。
不想浪费时间寒暄，即便石像让她没那么急切，但江子韵还是选择开门见山问道：“你们遇到了黑虫吗？”
左边那队对视一眼，点点头。见有人回应，她走了过去。
好巧不巧，正是被当做第二反光板的蓝白衣服门派。
“你们有遇到什么吗？”
一个年轻人把问题抛了回来，江子韵看了眼他没多说什么，只回答道：“有人被虫咬了，长了獠牙。”
他身边明显还是少年的娃娃脸惊呼一声。
江子韵问那个像是领头的年轻人，“你们也是这样吗？”
“不……”他摇了摇头，“我们的同门弟子，全部被它们带走了。”
“被虫？”
他点头。
难不成幕后的人不光要他们的寿元？
脑洞一时大开，各种转生复活从脑海中冒出，江子韵想象着一个黑衣人换一具身体扔一具的丧心病狂生活。
搞不懂啊。
她将视线转向了那座石像，心头一静。
“那是谁？”
站在一旁看她和人交谈的谢旭开口了，他说：“那应该是传说中九天玄女座下的采莲仙子。”
“传说中？”江子韵挑眉看他。
他看上去不情不愿的，但还是开了口，说道：“传说这个红莲秘境就是采莲仙子飞升时法力散尽所幻化出的一方世界，仙子最喜红莲，故得此名，但因经过了千年之久，也不见神通，所以人们只当做传说来听。”
“而且，据说她是最后一个飞升上界的人。”
蓬莱界已有千年没有飞升的了，明明灵气充裕，却总是不得更进一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谢旭补充了这一句话。
这江子韵知道，听说飞升相当于重死一回，将多年修炼的法力回馈大地，来接受天道赠予的更为精纯的法力，所以到那地步了基本上都会把大部分灵力用来开秘境，既是为了在虚弱时期保护自己，也是给后人一个悟道机会。
也不知飞升时有多少法力，竟然能单独创造一个小世界。
江子韵不免想到师父。
在她心里，师父是法力最高强的人，也是最有能力，能够飞升的人。
转头看向谢旭一副困倦模样，江子韵忍不住笑，没想到这些他都认识，跟个百科全书似的。
少女凑近他认真说：“师弟，师姐以后跟你混。”
他不说话，只是打哈欠的动作一顿，眼含水汽，眯起眼来似笑非笑斜睨了她一眼。
江子韵笑着离远他，转身去看那座石像。
初见只觉神态逼真，仙气满满，现在细看之下发觉，发丝都纤毫毕现。这雕刻之人技艺高超不说，能把这情态打磨到如此地步，想来是倾注了大量心血。
等她飞升也叫人弄一个去。
那座仙人石像栩栩如生，看得时间长了竟觉心神迷惘，江子韵忍不住伸手触碰。
这时倏地一个黑影从旁跳出，只见眼前五爪成形，白光一现！
心下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自动疾步后撤，险而又险躲过了这一击。
江子韵将手护在胸口紧盯着来人。
那人落地无声，浑身黑漆漆的，看不清什么样，隐约通过松垮衣物能看出身形佝偻，手上露出来的皮肤也是褐色皱皮。
想来年岁很大了。
是修仙之人？怎会如此老态。
这让她想到了宋彦鸣的几个师兄，他们的皮肤也是如此。
五菱刀顺着手腕，贴在五根手指上，薄薄的刀刃在指尖处隐约露出一点寒芒。
谢旭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
周边的人也感知到不对，纷纷站了起来，看向这里。
对面那人没有察觉般，用那手往嘴一靠，自顾自吞服了什么，接着像产生什么剧烈反应似的疯狂咳嗽，直至咳出一摊黑血。
在场所有人都默默离那摊血远了些。
江子韵看着他乌黑的指甲，同谢旭默契对视了一眼。
“阁下是何人！”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那人没有回答。
气氛越加沉闷，呼吸间好似都困难了些许。
这不是错觉！
江子韵想要将防护罩扔出，可是已经晚了，浓重的黑雾从他身上溢出。
……
等到再次醒来时，他们几个人已被关在了一个笼子里。
脑壳还晕着，旁边就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定睛一看，另一个笼子正是那些大门派被虫带走的弟子，还有本该留在那里的宋彦鸣他们！
但没有那些被虫咬了的师兄。
因为已经没有价值了吗。
江子韵心下一凉。
还有的人，比如说玄铁宗根本没见踪影。
她思绪一转，想明了其中关窍。
如果是夺取寿元，金丹肯定更有价值，对方不会放过他们的。
想到那个黑衣人吞服了什么，江子韵心底一颤，很大概率他们已经牺牲了。
所谓幕后之人，就是那个黑衣人吗？那些黑虫除了吸取寿元还有什么别的作用呢？
目光所致皆是冰冷牢笼，对方养着他们就像养着储备食物一样。
摸了摸胸口，袋子里有她的所有家当，还有出发前谢旭给的据说能保命的龙形玉佩。
心情渐渐平复。
冷静下来后，才发现他们并没有换地方，还在方才那处地界，因为仙女石像就在脚下。
来回走了两步，笼子也只是轻微的晃动。看了眼头顶，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坐下来默默复盘，还有什么东西可用。
话说谢旭人呢？
江子韵才发现身边安静的很。
此时的谢旭，正跟着所谓的黑衣人走着，姿态如闲庭漫步没有丝毫掩饰，但前面的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自顾自埋头向前。
跟着来到玄铁宗那里，地上倒了一片，方盒中一团青火被那黑衣人收了回去。
麒麟又在动，他安抚性地拍拍。
放心，帮你拿回来。
他承诺。
他已从火焰上的气息猜到，这或许和麒麟同出一族，更甚者，是它的亲属。
一青一红，就像是小麒麟身上的颜色。
这时眼前突然一暗，少年缓缓抬眸，对上了一张带着面具的脸，内里死气沉沉的浑浊眼珠直直盯着他。
谢旭心中咯噔一惊。
方才背对着他的人原来早就发现他了。
即便是他也忍不住眉心直跳，危险感知没有任何预警，要么是对方修为远高于他，要么是对方没有伤害他的意图。
而两种情形下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没有反抗的必要。
没有想象中的害怕胆颤，面前少年定定站在原地，身姿如松柏挺直，高高束起的发丝更显轮廓英气。
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年啊。
恶意、嫉恨，如同黑泥涌上全身，侵蚀了麻木的心脏。
杀气！
谢旭暗道事情不妙，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要杀他，可他却反抗不得，这人的实力比想象中更强。
黑衣人无视了昏迷少年袖子中的异动，那是他故意放出去的饵，他居高临下盯着那张闭目也十分俊秀的脸蛋，只扯了下嘴角，眼底冷漠更甚。
漏网之鱼，再怎么样也跑不出他的掌心。
就拿他，先试试吧。
黑虫爬上昏迷少年的脸庞，这处地面不知何时已布满了一个个凸起。
*
谢旭醒来，发现自己侧躺在一个奇怪的平台，比一旁地面高出些许，上面布满了繁复法阵，而他，如同献祭羔羊被捆绑在地，动弹不得。
鼻尖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闻不出是什么生物的，想来这个平台应该是用了许久，至于第一次进来时没看见，那应该是有机关控制的。
手腕脚腕很疼，谢旭微微仰头，同一道视线对上。
他这个视角，正好可以看到便宜师姐坐在笼子边缘，皱着脸焦急的模样。
他突然平静下来。
本想顺势而为的，结果倒好，变成这副模样。也不知怎么竟然让那黑衣人生气了，不过现下虽然不好动弹，但不知是不是对方过于自信，他身上东西都还在，灵力也没有生涩感。
就是小麒麟不知道怎么，叫它也没反应。
眼下情形容不得他细细观察下去了，本来没有万全之策他是不愿意上前的，但现在，或许可以一试。
况且，他不是一个人。
江子韵正盘算着有什么东西可以救他出来，脑海中突然传来谢旭的声音。
是戒指！
她默不作声把手缩到了外袍袖子里。
「师姐，帮我一个忙。」
眼下情形容不得浪费时间，谁也不知道那个黑衣人什么时候回来，以对方的修为，可能分分钟他就要见那对夫妻了。
那也太恶心了。
没等江子韵回答，他继续说道。
「把朱颜对准我的嘴，扔进去。」
朱颜能短时间提升自己的灵力，但是副作用特别大，几乎能去掉半条命。
江子韵睁大了眼，很想问他一句你确定吗？但还是咽了回去。
谢旭正等着东西过来呢，结果眼前一花，对上一双翦水秋瞳。
他：“。”
真的会吓一跳，谢谢。
「你什么时候…」
「在你被扔进来之前吧，本来想趁他没回来，大家假装被关，然后偷袭他的。」江子韵扶他起来，没有给他朱颜，而是把玉佩还给他，开始搞他手上的铁链。
这一看就愣了，少年腕间血肉模糊不说，还在不停出血，染得链条都是血迹，甚至指尖下方已经汇聚了一滩血水。
江子韵咬牙，马不停蹄开始锯链子。
那玩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愣是刮了半天才有一个小口，要知道师父给的这把匕首刚刚可是直接把笼子上的栏杆给一刀划断了。
「你和他们说好了？」
「放心，关乎自己性命的事情，没有笨蛋会拒绝的。」
谢旭无言，他敛着神色，看着少女一个劲想要把他腕间铁链取下，手指微微蜷起，一时间心绪复杂。
到底谁才是笨蛋啊。
除了她，根本没有人下来，这会儿要是那个人回来，指不定她就和他一个下场了。
不，还是有一个人的。
各色各样的人混杂其中，江子韵其实只能确定其中一部分人能帮忙，但也没有太指望他们，此刻见宋彦鸣下来不免心中一暖。
他其实早在看见少女下去时就要跟着走了，被同门拦下，好说歹说终于得以下来。不过他没让人也跟着下来，这样就算黑衣人回来了，也不会牵连到他们。
见少女疯狂划拉铁链，他沉吟片刻，正想说些什么，神色突然一凛。
地上三人几乎是齐刷刷变了变神色。
阴风袭来，带着腐朽的气味。
人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江子韵护在谢旭身前，宋彦鸣站在江子韵面前，将她挡在身后。
三个人跟分身似的，齐刷刷转头。
也许是这一幕有点诡异，黑衣人明显卡壳了一下。
江子韵见自己被挡住，赶紧回头继续切割铁链。
黑衣人瞟了一眼上边铁笼，发现了不同，竟也没有在意上面那群随时可以出来的人，冷笑一声，声音如砂纸在耳边摩擦，颇有些刺耳。
“寻常笼子自是关不住你们，那就一起来陪他吧！”
说罢一抬手，地上暗淡的纹路突然活了，江子韵和宋彦鸣被牢牢吸在那里，脚根本动弹不得，正处在危急之中，突听得一阵巨响。
面前尘土飞扬。
原来是笼子不知何时砸了下来。
黑衣人快速移开，刚停住，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另一个笼子也下来了。
原来他们在下面的时候，剩下的人也没有闲着，众人纷纷从截断的铁笼中走出来，拿起法器对着他。
接连躲过两个冲着他来的铁笼子，即使带着面具，江子韵也能感觉黑衣人的心情很糟糕。
“你们……很好。”
法阵线条流转更快，谢旭倒在地上痛吟出声，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吸取他的生命。
他的反应太大，为什么，他们明明都在其中，这法阵不应该一视同仁吗？
江子韵看到阵法上遍布的干涸血迹，同方才谢旭流血不止的手腕对上。
是血！
匕首还想再动，却是碰不到他，江子韵的呼吸也渐渐开始不畅起来。
哐当一声匕首落地。
一旁的宋彦鸣也是如此。
众人被这变故惊呆了。
突然，黑衣人“嗯？”了一声，随即笑了出来。
“真没想到啊，居然碰上个半”
眼见他要说出口，谢旭昏沉的意识被针扎了一样，倏地清醒，他眼眶泛红，忍着被剥离的痛苦，咬破了唇。
一丝血线从嘴角滑下。
还没到时候，不能让她知道！！
可心里又有隐隐的期待，期待对方的反应，这时被忽视已久的那些人终于回过神来，特别是宋彦鸣的师姐们，聚众一拥而上。
“臭老头放开我师弟！！”
“去死吧你！”
“冲啊！！”
见一群女子冲上前去，剩下那些人神色一愣，连忙跟上。
一时间把那人堵的说不出话来。
想来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不怕死的。
一片混乱中，受主人控制的禁制影响小了些，谢旭趁势挣扎起身，向前踉跄几步，猛的对着少女手上的匕首直直撞去。匕首直截了当割开了最后一点，手上顿时血流如注，他也终于得以挣脱锁链。
他喘息着想把脚上的链子也给割开，可是头晕目眩下几乎握不稳匕首。方才那下，几乎耗尽了仅存的精力。
好在一片混乱中，他们这边已有人悄悄摸过来救人了。
几个人将他们一个个拖出来，一个人不够抵抗法阵力量，那就再加一个人，到后来一连串的人终于救出了一个。
江子韵倒在地上，对着人头涌动间露出的石像，意识开始朦胧。
……
“醒了？”
好听的女声传入神识，少女猛地睁开眼。
周围白茫茫不见任何景象，身下触感冰凉，抬起身子低头一看正是面水镜。其实说是水镜也不太恰当，其广度无边无际，同这场景一般不见尽头。
江子韵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来。
左右瞧瞧，只瞧见那石像染了颜色，变得同真人一般，别无二致。座下的莲花也成了水墨画中的红莲。
“您就是采莲仙子吗？”
她不敢多看，客气询问道。
“这可不一定。”
这位传说中的上神竟与她开起了玩笑，眨眼间她们距离不过一步之遥。
见江子韵只是抿嘴，并没有慌乱疑惑的表情，她幽幽叹息一声，好似非常遗憾没有骗到对方，接着那双含珠似的唇瓣轻启。
“听着，等你醒来，将这东西刺入他的丹田。”
江子韵的掌心突然多了一根青丝。
这是……头发？
“去吧。”
说罢，不等少女说话，就将其推了出去。
……
巨大祭台本该阴冷无比，现在那么多人闹腾，倒是火气旺盛的很。
黑衣人见这些人胆敢反抗，心下怒火中烧，根本不带停歇的。他身板已经挺不直了，此时被黑压压一片人包围，又不想浪费这么多寿元，手下便留情许多。
刚刚那个半妖没有转化成功，现在他手里也只有寥寥几颗寿元，根本不够用。
再次击退一人后，透过人影缝隙，他看见了那座石像在发着白光。
是她！！
他心下大震，直接将几人轰飞出去，那些人见他突然狠厉，也不急着上前，纷纷后退，警惕地将他半包围起来。
黑衣人没管那么多，他此刻心神皆是那座散发白光的石像。
自对方叫他留守在这里，已经千年不曾出现过了！
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只想触碰那座石像。眼见枯瘦如柴的指尖即将碰到，突然，石像白光大震，他飞了出去。
黑衣人坐在地上，愣愣抬眼看着那座冰冷的石像。
周围人都离他很远。
面前场景开始扭曲，时间也仿佛模糊起来。
那几个大门派的弟子在此三三两两靠墙坐着，看到人来，手早已放置于剑柄之上。
少女扫视了一眼。
少了好多人，之前浩浩荡荡的一批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十几人。
不想浪费时间寒暄，即便石像让她没那么急切，但江子韵还是选择开门见山问道：“你们遇到了黑虫吗？”
左边那队对视一眼，点点头。见有人回应，她走了过去。
好巧不巧，正是被当做第二反光板的蓝白衣服门派。
“你们有遇到什么吗？”
一个年轻人把问题抛了回来，江子韵看了眼他没多说什么，只回答道：“有人被虫咬了，长了獠牙。”
他身边明显还是少年的娃娃脸惊呼一声。
江子韵问那个像是领头的年轻人，“你们也是这样吗？”
“不……”他摇了摇头，“我们的同门弟子，全部被它们带走了。”
“被虫？”
他点头。
难不成幕后的人不光要他们的寿元？
脑洞一时大开，各种转生复活从脑海中冒出，江子韵想象着一个黑衣人换一具身体扔一具的丧心病狂生活。
搞不懂啊。
她将视线转向了那座石像，心头一静。
“那是谁？”
站在一旁看她和人交谈的谢旭开口了，他说：“那应该是传说中九天玄女座下的采莲仙子。”
“传说中？”江子韵挑眉看他。
他看上去不情不愿的，但还是开了口，说道：“传说这个红莲秘境就是采莲仙子飞升时法力散尽所幻化出的一方世界，仙子最喜红莲，故得此名，但因经过了千年之久，也不见神通，所以人们只当做传说来听。”
“而且，据说她是最后一个飞升上界的人。”
蓬莱界已有千年没有飞升的了，明明灵气充裕，却总是不得更进一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谢旭补充了这一句话。
这江子韵知道，听说飞升相当于重死一回，将多年修炼的法力回馈大地，来接受天道赠予的更为精纯的法力，所以到那地步了基本上都会把大部分灵力用来开秘境，既是为了在虚弱时期保护自己，也是给后人一个悟道机会。
也不知飞升时有多少法力，竟然能单独创造一个小世界。
江子韵不免想到师父。
在她心里，师父是法力最高强的人，也是最有能力，能够飞升的人。
转头看向谢旭一副困倦模样，江子韵忍不住笑，没想到这些他都认识，跟个百科全书似的。
少女凑近他认真说：“师弟，师姐以后跟你混。”
他不说话，只是打哈欠的动作一顿，眼含水汽，眯起眼来似笑非笑斜睨了她一眼。
江子韵笑着离远他，转身去看那座石像。
初见只觉神态逼真，仙气满满，现在细看之下发觉，发丝都纤毫毕现。这雕刻之人技艺高超不说，能把这情态打磨到如此地步，想来是倾注了大量心血。
等她飞升也叫人弄一个去。
那座仙人石像栩栩如生，看得时间长了竟觉心神迷惘，江子韵忍不住伸手触碰。
这时倏地一个黑影从旁跳出，只见眼前五爪成形，白光一现！
心下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自动疾步后撤，险而又险躲过了这一击。
江子韵将手护在胸口紧盯着来人。
那人落地无声，浑身黑漆漆的，看不清什么样，隐约通过松垮衣物能看出身形佝偻，手上露出来的皮肤也是褐色皱皮。
想来年岁很大了。
是修仙之人？怎会如此老态。
这让她想到了宋彦鸣的几个师兄，他们的皮肤也是如此。
五菱刀顺着手腕，贴在五根手指上，薄薄的刀刃在指尖处隐约露出一点寒芒。
谢旭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
周边的人也感知到不对，纷纷站了起来，看向这里。
对面那人没有察觉般，用那手往嘴一靠，自顾自吞服了什么，接着像产生什么剧烈反应似的疯狂咳嗽，直至咳出一摊黑血。
在场所有人都默默离那摊血远了些。
江子韵看着他乌黑的指甲，同谢旭默契对视了一眼。
“阁下是何人！”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那人没有回答。
气氛越加沉闷，呼吸间好似都困难了些许。
这不是错觉！
江子韵想要将防护罩扔出，可是已经晚了，浓重的黑雾从他身上溢出。
……
等到再次醒来时，他们几个人已被关在了一个笼子里。
脑壳还晕着，旁边就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定睛一看，另一个笼子正是那些大门派被虫带走的弟子，还有本该留在那里的宋彦鸣他们！
但没有那些被虫咬了的师兄。
因为已经没有价值了吗。
江子韵心下一凉。
还有的人，比如说玄铁宗根本没见踪影。
她思绪一转，想明了其中关窍。
如果是夺取寿元，金丹肯定更有价值，对方不会放过他们的。
想到那个黑衣人吞服了什么，江子韵心底一颤，很大概率他们已经牺牲了。
所谓幕后之人，就是那个黑衣人吗？那些黑虫除了吸取寿元还有什么别的作用呢？
目光所致皆是冰冷牢笼，对方养着他们就像养着储备食物一样。
摸了摸胸口，袋子里有她的所有家当，还有出发前谢旭给的据说能保命的龙形玉佩。
心情渐渐平复。
冷静下来后，才发现他们并没有换地方，还在方才那处地界，因为仙女石像就在脚下。
来回走了两步，笼子也只是轻微的晃动。看了眼头顶，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坐下来默默复盘，还有什么东西可用。
话说谢旭人呢？
江子韵才发现身边安静的很。
此时的谢旭，正跟着所谓的黑衣人走着，姿态如闲庭漫步没有丝毫掩饰，但前面的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自顾自埋头向前。
跟着来到玄铁宗那里，地上倒了一片，方盒中一团青火被那黑衣人收了回去。
麒麟又在动，他安抚性地拍拍。
放心，帮你拿回来。
他承诺。
他已从火焰上的气息猜到，这或许和麒麟同出一族，更甚者，是它的亲属。
一青一红，就像是小麒麟身上的颜色。
这时眼前突然一暗，少年缓缓抬眸，对上了一张带着面具的脸，内里死气沉沉的浑浊眼珠直直盯着他。
谢旭心中咯噔一惊。
方才背对着他的人原来早就发现他了。
即便是他也忍不住眉心直跳，危险感知没有任何预警，要么是对方修为远高于他，要么是对方没有伤害他的意图。
而两种情形下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没有反抗的必要。
没有想象中的害怕胆颤，面前少年定定站在原地，身姿如松柏挺直，高高束起的发丝更显轮廓英气。
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年啊。
恶意、嫉恨，如同黑泥涌上全身，侵蚀了麻木的心脏。
杀气！
谢旭暗道事情不妙，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要杀他，可他却反抗不得，这人的实力比想象中更强。
黑衣人无视了昏迷少年袖子中的异动，那是他故意放出去的饵，他居高临下盯着那张闭目也十分俊秀的脸蛋，只扯了下嘴角，眼底冷漠更甚。
漏网之鱼，再怎么样也跑不出他的掌心。
就拿他，先试试吧。
黑虫爬上昏迷少年的脸庞，这处地面不知何时已布满了一个个凸起。
*
谢旭醒来，发现自己侧躺在一个奇怪的平台，比一旁地面高出些许，上面布满了繁复法阵，而他，如同献祭羔羊被捆绑在地，动弹不得。
鼻尖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闻不出是什么生物的，想来这个平台应该是用了许久，至于第一次进来时没看见，那应该是有机关控制的。
手腕脚腕很疼，谢旭微微仰头，同一道视线对上。
他这个视角，正好可以看到便宜师姐坐在笼子边缘，皱着脸焦急的模样。
他突然平静下来。
本想顺势而为的，结果倒好，变成这副模样。也不知怎么竟然让那黑衣人生气了，不过现下虽然不好动弹，但不知是不是对方过于自信，他身上东西都还在，灵力也没有生涩感。
就是小麒麟不知道怎么，叫它也没反应。
眼下情形容不得他细细观察下去了，本来没有万全之策他是不愿意上前的，但现在，或许可以一试。
况且，他不是一个人。
江子韵正盘算着有什么东西可以救他出来，脑海中突然传来谢旭的声音。
是戒指！
她默不作声把手缩到了外袍袖子里。
「师姐，帮我一个忙。」
眼下情形容不得浪费时间，谁也不知道那个黑衣人什么时候回来，以对方的修为，可能分分钟他就要见那对夫妻了。
那也太恶心了。
没等江子韵回答，他继续说道。
「把朱颜对准我的嘴，扔进去。」
朱颜能短时间提升自己的灵力，但是副作用特别大，几乎能去掉半条命。
江子韵睁大了眼，很想问他一句你确定吗？但还是咽了回去。
谢旭正等着东西过来呢，结果眼前一花，对上一双翦水秋瞳。
他：“。”
真的会吓一跳，谢谢。
「你什么时候…」
「在你被扔进来之前吧，本来想趁他没回来，大家假装被关，然后偷袭他的。」江子韵扶他起来，没有给他朱颜，而是把玉佩还给他，开始搞他手上的铁链。
这一看就愣了，少年腕间血肉模糊不说，还在不停出血，染得链条都是血迹，甚至指尖下方已经汇聚了一滩血水。
江子韵咬牙，马不停蹄开始锯链子。
那玩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愣是刮了半天才有一个小口，要知道师父给的这把匕首刚刚可是直接把笼子上的栏杆给一刀划断了。
「你和他们说好了？」
「放心，关乎自己性命的事情，没有笨蛋会拒绝的。」
谢旭无言，他敛着神色，看着少女一个劲想要把他腕间铁链取下，手指微微蜷起，一时间心绪复杂。
到底谁才是笨蛋啊。
除了她，根本没有人下来，这会儿要是那个人回来，指不定她就和他一个下场了。
不，还是有一个人的。
各色各样的人混杂其中，江子韵其实只能确定其中一部分人能帮忙，但也没有太指望他们，此刻见宋彦鸣下来不免心中一暖。
他其实早在看见少女下去时就要跟着走了，被同门拦下，好说歹说终于得以下来。不过他没让人也跟着下来，这样就算黑衣人回来了，也不会牵连到他们。
见少女疯狂划拉铁链，他沉吟片刻，正想说些什么，神色突然一凛。
地上三人几乎是齐刷刷变了变神色。
阴风袭来，带着腐朽的气味。
人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江子韵护在谢旭身前，宋彦鸣站在江子韵面前，将她挡在身后。
三个人跟分身似的，齐刷刷转头。
也许是这一幕有点诡异，黑衣人明显卡壳了一下。
江子韵见自己被挡住，赶紧回头继续切割铁链。
黑衣人瞟了一眼上边铁笼，发现了不同，竟也没有在意上面那群随时可以出来的人，冷笑一声，声音如砂纸在耳边摩擦，颇有些刺耳。
“寻常笼子自是关不住你们，那就一起来陪他吧！”
说罢一抬手，地上暗淡的纹路突然活了，江子韵和宋彦鸣被牢牢吸在那里，脚根本动弹不得，正处在危急之中，突听得一阵巨响。
面前尘土飞扬。
原来是笼子不知何时砸了下来。
黑衣人快速移开，刚停住，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另一个笼子也下来了。
原来他们在下面的时候，剩下的人也没有闲着，众人纷纷从截断的铁笼中走出来，拿起法器对着他。
接连躲过两个冲着他来的铁笼子，即使带着面具，江子韵也能感觉黑衣人的心情很糟糕。
“你们……很好。”
法阵线条流转更快，谢旭倒在地上痛吟出声，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吸取他的生命。
他的反应太大，为什么，他们明明都在其中，这法阵不应该一视同仁吗？
江子韵看到阵法上遍布的干涸血迹，同方才谢旭流血不止的手腕对上。
是血！
匕首还想再动，却是碰不到他，江子韵的呼吸也渐渐开始不畅起来。
哐当一声匕首落地。
一旁的宋彦鸣也是如此。
众人被这变故惊呆了。
突然，黑衣人“嗯？”了一声，随即笑了出来。
“真没想到啊，居然碰上个半”
眼见他要说出口，谢旭昏沉的意识被针扎了一样，倏地清醒，他眼眶泛红，忍着被剥离的痛苦，咬破了唇。
一丝血线从嘴角滑下。
还没到时候，不能让她知道！！
可心里又有隐隐的期待，期待对方的反应，这时被忽视已久的那些人终于回过神来，特别是宋彦鸣的师姐们，聚众一拥而上。
“臭老头放开我师弟！！”
“去死吧你！”
“冲啊！！”
见一群女子冲上前去，剩下那些人神色一愣，连忙跟上。
一时间把那人堵的说不出话来。
想来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不怕死的。
一片混乱中，受主人控制的禁制影响小了些，谢旭趁势挣扎起身，向前踉跄几步，猛的对着少女手上的匕首直直撞去。匕首直截了当割开了最后一点，手上顿时血流如注，他也终于得以挣脱锁链。
他喘息着想把脚上的链子也给割开，可是头晕目眩下几乎握不稳匕首。方才那下，几乎耗尽了仅存的精力。
好在一片混乱中，他们这边已有人悄悄摸过来救人了。
几个人将他们一个个拖出来，一个人不够抵抗法阵力量，那就再加一个人，到后来一连串的人终于救出了一个。
江子韵倒在地上，对着人头涌动间露出的石像，意识开始朦胧。
……
“醒了？”
好听的女声传入神识，少女猛地睁开眼。
周围白茫茫不见任何景象，身下触感冰凉，抬起身子低头一看正是面水镜。其实说是水镜也不太恰当，其广度无边无际，同这场景一般不见尽头。
江子韵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来。
左右瞧瞧，只瞧见那石像染了颜色，变得同真人一般，别无二致。座下的莲花也成了水墨画中的红莲。
“您就是采莲仙子吗？”
她不敢多看，客气询问道。
“这可不一定。”
这位传说中的上神竟与她开起了玩笑，眨眼间她们距离不过一步之遥。
见江子韵只是抿嘴，并没有慌乱疑惑的表情，她幽幽叹息一声，好似非常遗憾没有骗到对方，接着那双含珠似的唇瓣轻启。
“听着，等你醒来，将这东西刺入他的丹田。”
江子韵的掌心突然多了一根青丝。
这是……头发？
“去吧。”
说罢，不等少女说话，就将其推了出去。
……
巨大祭台本该阴冷无比，现在那么多人闹腾，倒是火气旺盛的很。
黑衣人见这些人胆敢反抗，心下怒火中烧，根本不带停歇的。他身板已经挺不直了，此时被黑压压一片人包围，又不想浪费这么多寿元，手下便留情许多。
刚刚那个半妖没有转化成功，现在他手里也只有寥寥几颗寿元，根本不够用。
再次击退一人后，透过人影缝隙，他看见了那座石像在发着白光。
是她！！
他心下大震，直接将几人轰飞出去，那些人见他突然狠厉，也不急着上前，纷纷后退，警惕地将他半包围起来。
黑衣人没管那么多，他此刻心神皆是那座散发白光的石像。
自对方叫他留守在这里，已经千年不曾出现过了！
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只想触碰那座石像。眼见枯瘦如柴的指尖即将碰到，突然，石像白光大震，他飞了出去。
黑衣人坐在地上，愣愣抬眼看着那座冰冷的石像。
周围人都离他很远。
面前场景开始扭曲，时间也仿佛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