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雪是今年最厚的一场，松软绵密的积雪能攀到余泇树的小腿肚。他在京城长大，也见过许多次雪，可这么厚的积雪还是头一回见。
余泇树不动声色在雪地里踩了几脚，感受着每一次落地时，脚下的雪花“嘎吱嘎吱”的回应。
而楚枝樱这边则一下楼就扑进了雪地里，像撒了欢儿的小狗一样打了几个滚儿，通身白色的装扮跟雪地几乎融为一体，玩耍间偶尔抬头，便露出她缀满了银白冰莹的雪花的刘海，像挂了个水晶头帘。
想起刚刚还跟泇树哥哥保证过要带他玩雪，楚枝樱极有良心地伸手拽余泇树的衣袖：“泇树哥哥，你也躺下来试试吧！可好玩了！”
“幼稚。”余泇树轻扯嘴角，眼神却不自觉瞟向楚枝樱肆意的笑脸。
他不理解楚叔叔怎么会纵容她在雪地里打滚，不脏吗？但她看起来很高兴，躺在雪地里就那么舒服？
楚远山看着这两个孩子，目光在矜持寂寞的少年身上停留片刻，到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邻居家这小孩性格真够别扭的，明明想玩还在那纠结，也不知道他一个10岁孩子哪来那么多顾虑，想他当年，可是上高中了还照样跟好兄弟们在雪地里滚成一团的。
还得靠他出手啊。
“嘿！”楚远山发达的肱二头肌一使劲儿，把半大的少年提了起来，轻甩到雪地里，“走你！”
“！！！”
余泇树来不及反应，视野里的画面就天旋地转颠倒了方向。
他这是，被楚叔叔给扔雪里了？
十岁的余泇树年龄上还是个小孩，但记忆里从来没有跟父亲或是其他长辈玩闹过。他的父亲永远是严厉的，冷酷的，是温家的国王，对待他的态度就像对待一条驯服得用的猎犬。
前几年他也羡慕过别人家孩子，能骑着父亲的脖子逛公园，或者被父亲的臂弯抱着。但随着年纪增长，余泇树认清了他和母亲在温家尴尬的身份，就再也没奢求过从父亲那里能得到哪怕一丁点的温情。
映入眼底的景色从吵闹的小区变成了雪后碧空如洗的蓝天，明净高远，没有一丝杂质。他被四周拥来的厚雪包裹住，手上触到雪冰冰凉的，身上却不冷，以往的苦闷和愁绪在尽被这片雪隔绝，甚至有几分惬意。
他伸出手臂挡在眼睛上，就像遮住了过去的讥讽和侮辱。
“哥哥？你睡着了吗？”
一根胖嘟嘟的手指带着雪的冷意戳在他的脸颊。
余泇树颤抖了一下，隔着袖子发出的声音瓮声瓮气的：“没有。”
“太好啦！那哥哥快起来，妈妈说躺时间太长了会感冒的，你太贪玩了。”
楚枝樱小大人一样摇头晃脑地说教，彻底把余泇树扰得没心情沉湎于过去的痛苦。
他坐起身，不满地反驳：“刚才明明是你邀请我躺下的。”
“嘿嘿嘿，是呀，好玩吧？”楚枝樱一骨碌从雪堆里站起来，掸掸身上的雪，笑嘻嘻地朝地上脸上飘着红晕的少年伸出手，“走呀，我们打雪仗去呀？”
余泇树没说话，手却诚实地伸过去，借力站了起来。掌心交叠的瞬间，他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走吧，陪你打雪仗。”
楚枝樱早就想好了，她要和泇树哥哥组队对战爸爸。楚远山老父亲听后直捧着心口扮委屈，逗得她笑声一连串，在空中能变三个调再转个圈。
别看楚远山三十好几了，玩心一起，跟年轻时没区别。对手是自己女儿和一个半大的孩子，他手下也不放水，动作熟练地团好雪球投掷出去，动作一气呵成，扔得又快又准，砸得楚枝樱嗷嗷直叫，抱住脑袋四处乱逃。
余泇树头一回玩这么激烈的游戏，哪怕他反应再快也到底经验不足，加上不好意思对长辈出手，在楚远山猛烈的连击下，外套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的雪花。
“哈哈哈哈哈哈！！！爸爸厉害吧！”楚远山玩得上头了，手上的动作几乎没有空隙，砸得两个孩子只有躲的份儿，旁边同样带着孩子玩的邻居看得都直摇头，老楚平时看着挺靠谱一人，带孩子是真虎。
余泇树不服地抿抿嘴，压抑多年的少年胜负欲被点燃。
他拉住正嘻嘻哈哈四处逃窜的楚枝樱，眼底一片认真，就像这不是一场小区楼下的打雪仗，而是场值得全力以赴的胜负。
“想赢吗？”
楚枝樱咧开笑脸，满身是雪的她早就想打回去了。
“想！！！”
余泇树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笑，语调里带着几分少年的昂扬：“好。一会儿你躲在我身后专心团雪球。团好递给我，我来扔。”说完似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我会保护好你的。”
“好耶！！”这活儿她爱干，能玩雪又不会被砸。楚枝樱摩拳擦掌，抛给楚远山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火速钻到了余泇树身后，蹲在地上两眼放光。
她戴上了厚实的手套里，两手间结出一个又一个雪团，大小不一，也有奇形怪状的，但都不耽误砸人。
而她身前的余泇树也有了源源不断的雪球供给，身高才一米六多的半大少年，气势足得像一堵墙，严严实实挡住了身后的楚枝樱。
他只需向后伸手，就有新鲜团好的雪球放到他手里，连掷的动作速度大提升，直接赶上了对面单枪匹马的老手楚远山。
“这两个孩子，”楚远山扬眉朗笑。
主意肯定是余泇树这小子想的，她女儿还处在只会到处躲的年纪，没长这么多心眼。
“不错，会合作了。不过，你们还嫩了点儿。”
他也迈开长腿在雪地上跑动起来，意图绕开余泇树，直接攻击正专心攒雪球的亲女儿，好让她知道人世险恶。
但他没想到余泇树能将女儿护得这么紧，每当他跑到一个新的角度，余泇树都会紧跟着自己，始终保持隔在女儿和他之间。他们两人一个跑大圈，另一个只需要围着女儿绕，位置的优劣势弥补了体能和经验的差距，楚远山扔出的雪球被余泇树悉数以身挡下，最后没一个能碰到沉浸在团雪球里的楚枝樱。
“怎么搞得跟我是后爹一样……”楚远山嘟囔道，感觉这展开怪怪的。
但楚枝樱对旁边的一切毫无所察，乐呵呵地专心搓着雪丸子。
偶尔抬头递给余泇树雪球，发现他站的方向又换了，楚枝樱乐了，呲着牙问：“泇树哥哥，你怎么在转圈呀？跟孙悟空画圈保护唐僧一样！”
余泇树回眸，似是愠恼地说：“想赢就做你的雪球去。”
象牙白的肤色因跑动泛出了浅浅的红，眸里愉悦的光冲淡了他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身上的雪印挨得很密，似有些狼狈。楚枝樱心神恍惚，只觉得泇树哥哥比动画片里见过的王子还像王子。
漫天雪色下，唯有眼前少年的发是乌木般的黑，唇是玫瑰花瓣般的白，灼灼的色彩随着余泇树少年时期俊丽的脸庞，深刻拓印在楚枝樱的童年记忆中。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未来这个少年会怎样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她的生活，他能让她在18岁前做一场最绚丽灿烂的公主梦，也能像美梦一样，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两个小孩的配合熟能生巧，一晃的功夫，双方竟立场反转了——楚远山被余泇树越发精准的雪球砸得左右躲闪，无暇攒雪球反击，衣服和裤子上印满了对面默契配合打下的战绩。
他喘着粗气，冰天雪地的愣是给他跑了一身汗，这小伙子扔雪球的准头真不一般，有他年轻时候的风采了。
余泇树也见好就收，拍拍身后楚枝樱的头：“不用做了，我们赢了。”
“赢了？”还沉浸式做雪球的楚枝樱一回神，抬眼一瞧，爸爸气喘吁吁的撑着膝盖，可不就是赢了！
楚枝樱一蹦，跳到余泇树身上，热情似火抱住她最靠谱的队友：“太棒了！这是我第一次赢了爸爸！泇树哥哥果然最厉害了！又聪明，雪球扔得又准，还会保护樱樱，泇树哥哥最好了！”
还好她个头小又轻，余泇树只是往后趔趄了几步，生疏地调整了手位，把女孩稳稳接在怀里。
瞥见到怀里楚枝樱白里透红的柔嫩脸蛋，余泇树心里突然萌生出一股好奇，看着这么软，要是咬一口会是什么口感？
这个想法太奇怪了，他意识到后甩了甩头，耳根处泛起可疑的红晕，比平时更拽地说：“还好吧，难度也不高。”
3楼，邱菊倚靠在窗边，不知道看了多久，好笑地瞧了眼颇显狼狈的丈夫。让他平时玩游戏从来不让着樱樱，还美其名曰“挫折教育”，这下好了，被两个孩子“教育”了。
她推开窗户，极富有穿透力的嗓音只发挥了5成，就让楼下神色各异的三人听到了她的声音：“老楚，樱樱，泇树，回来吃饭啦！！！”
“吃饭了？吃饭好啊！走，回去吃饭！”
楚远山给自己挽尊，草草拍了拍身上的雪，一手牵着得意洋洋的女儿，一手揽着似有什么话想说的余泇树的肩膀，大摇大摆上了楼。
余泇树婉拒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人已经被楚远山的大掌按着，坐在楚家的餐桌前。
邱菊把他的外套连带着家里一大一小的一起拿去暖气上热烘，屋里供暖得有二十六七度，很快，一大两小玩雪后身上的寒意就被驱散得一干二净，甚至还能吃两根冰棍。
楚远山进厨房帮邱菊盛菜端盘子，餐桌不大，但菜品的色香味俱全：番茄牛腩，红烧茄子，宫保鸡丁，西红柿炒鸡蛋。几人都玩累了，现在一闻到菜味儿，肚子纷纷抗议着咕咕叫唤起来，连自持拘谨的余泇树都不禁吞了口口水。
邱菊给他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肥瘦相间的牛腩：“泇树呀，用不着跟叔叔阿姨客气，快吃饭，一会儿你妈妈回来了，我让她也直接过来吃。”
“对，多吃点，争取早日长得跟叔叔一样高。”一米八的楚远山大掌拍了拍余泇树的后背，满是长辈的欣赏和关切。
“我要跟泇树哥哥分享！把菜汤泡到饭里拌在一起会更好吃哦！”
楚枝樱神秘兮兮地舀了几勺番茄汤泡到自己饭里，故意作出吃得香喷喷的夸张表情，余泇树噗嗤笑出声，不自觉间融入了楚家温馨的饭桌。
等余韵下午一点多匆匆赶回楚家时，儿子正坐在人家的沙发上，手里的遥控器举过头顶，不让楚枝樱调台看动画片，以往冷淡的眉眼间多了几分逗弄人的揶揄笑意。
邱菊特意给她留了菜，陪着余韵又吃了一顿，二人的话题从江城有哪里好吃好玩，哪边的菜市场便宜，到交流育儿经，平常淡泊话少的余韵，遇上直爽随和的邱菊，竟有了几分相逢恨晚的感慨。
“来了江城，才觉得我和泇树的人生又有了活泛气了，这日子真好……”余韵感慨道。
邱菊心中一酸，如果不是有难以言说的苦处，谁会大冬天带着孩子搬到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她安抚地拍拍余韵的手：“都过去了，余姐，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冬日温煦的光撒进屋内，照得楚枝樱被光晃了下眼。一只手状似无意地抬起，挡在光射进来的方向。
余泇树若无其事地偏过头，手臂却维持着挡光的角度。
楚枝樱心里泛出丝丝甜意。瑞雪兆丰年，她想好了新年愿望——她想永远和温柔的泇树哥哥做好朋友。
余泇树不动声色在雪地里踩了几脚，感受着每一次落地时，脚下的雪花“嘎吱嘎吱”的回应。
而楚枝樱这边则一下楼就扑进了雪地里，像撒了欢儿的小狗一样打了几个滚儿，通身白色的装扮跟雪地几乎融为一体，玩耍间偶尔抬头，便露出她缀满了银白冰莹的雪花的刘海，像挂了个水晶头帘。
想起刚刚还跟泇树哥哥保证过要带他玩雪，楚枝樱极有良心地伸手拽余泇树的衣袖：“泇树哥哥，你也躺下来试试吧！可好玩了！”
“幼稚。”余泇树轻扯嘴角，眼神却不自觉瞟向楚枝樱肆意的笑脸。
他不理解楚叔叔怎么会纵容她在雪地里打滚，不脏吗？但她看起来很高兴，躺在雪地里就那么舒服？
楚远山看着这两个孩子，目光在矜持寂寞的少年身上停留片刻，到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邻居家这小孩性格真够别扭的，明明想玩还在那纠结，也不知道他一个10岁孩子哪来那么多顾虑，想他当年，可是上高中了还照样跟好兄弟们在雪地里滚成一团的。
还得靠他出手啊。
“嘿！”楚远山发达的肱二头肌一使劲儿，把半大的少年提了起来，轻甩到雪地里，“走你！”
“！！！”
余泇树来不及反应，视野里的画面就天旋地转颠倒了方向。
他这是，被楚叔叔给扔雪里了？
十岁的余泇树年龄上还是个小孩，但记忆里从来没有跟父亲或是其他长辈玩闹过。他的父亲永远是严厉的，冷酷的，是温家的国王，对待他的态度就像对待一条驯服得用的猎犬。
前几年他也羡慕过别人家孩子，能骑着父亲的脖子逛公园，或者被父亲的臂弯抱着。但随着年纪增长，余泇树认清了他和母亲在温家尴尬的身份，就再也没奢求过从父亲那里能得到哪怕一丁点的温情。
映入眼底的景色从吵闹的小区变成了雪后碧空如洗的蓝天，明净高远，没有一丝杂质。他被四周拥来的厚雪包裹住，手上触到雪冰冰凉的，身上却不冷，以往的苦闷和愁绪在尽被这片雪隔绝，甚至有几分惬意。
他伸出手臂挡在眼睛上，就像遮住了过去的讥讽和侮辱。
“哥哥？你睡着了吗？”
一根胖嘟嘟的手指带着雪的冷意戳在他的脸颊。
余泇树颤抖了一下，隔着袖子发出的声音瓮声瓮气的：“没有。”
“太好啦！那哥哥快起来，妈妈说躺时间太长了会感冒的，你太贪玩了。”
楚枝樱小大人一样摇头晃脑地说教，彻底把余泇树扰得没心情沉湎于过去的痛苦。
他坐起身，不满地反驳：“刚才明明是你邀请我躺下的。”
“嘿嘿嘿，是呀，好玩吧？”楚枝樱一骨碌从雪堆里站起来，掸掸身上的雪，笑嘻嘻地朝地上脸上飘着红晕的少年伸出手，“走呀，我们打雪仗去呀？”
余泇树没说话，手却诚实地伸过去，借力站了起来。掌心交叠的瞬间，他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走吧，陪你打雪仗。”
楚枝樱早就想好了，她要和泇树哥哥组队对战爸爸。楚远山老父亲听后直捧着心口扮委屈，逗得她笑声一连串，在空中能变三个调再转个圈。
别看楚远山三十好几了，玩心一起，跟年轻时没区别。对手是自己女儿和一个半大的孩子，他手下也不放水，动作熟练地团好雪球投掷出去，动作一气呵成，扔得又快又准，砸得楚枝樱嗷嗷直叫，抱住脑袋四处乱逃。
余泇树头一回玩这么激烈的游戏，哪怕他反应再快也到底经验不足，加上不好意思对长辈出手，在楚远山猛烈的连击下，外套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的雪花。
“哈哈哈哈哈哈！！！爸爸厉害吧！”楚远山玩得上头了，手上的动作几乎没有空隙，砸得两个孩子只有躲的份儿，旁边同样带着孩子玩的邻居看得都直摇头，老楚平时看着挺靠谱一人，带孩子是真虎。
余泇树不服地抿抿嘴，压抑多年的少年胜负欲被点燃。
他拉住正嘻嘻哈哈四处逃窜的楚枝樱，眼底一片认真，就像这不是一场小区楼下的打雪仗，而是场值得全力以赴的胜负。
“想赢吗？”
楚枝樱咧开笑脸，满身是雪的她早就想打回去了。
“想！！！”
余泇树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笑，语调里带着几分少年的昂扬：“好。一会儿你躲在我身后专心团雪球。团好递给我，我来扔。”说完似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我会保护好你的。”
“好耶！！”这活儿她爱干，能玩雪又不会被砸。楚枝樱摩拳擦掌，抛给楚远山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火速钻到了余泇树身后，蹲在地上两眼放光。
她戴上了厚实的手套里，两手间结出一个又一个雪团，大小不一，也有奇形怪状的，但都不耽误砸人。
而她身前的余泇树也有了源源不断的雪球供给，身高才一米六多的半大少年，气势足得像一堵墙，严严实实挡住了身后的楚枝樱。
他只需向后伸手，就有新鲜团好的雪球放到他手里，连掷的动作速度大提升，直接赶上了对面单枪匹马的老手楚远山。
“这两个孩子，”楚远山扬眉朗笑。
主意肯定是余泇树这小子想的，她女儿还处在只会到处躲的年纪，没长这么多心眼。
“不错，会合作了。不过，你们还嫩了点儿。”
他也迈开长腿在雪地上跑动起来，意图绕开余泇树，直接攻击正专心攒雪球的亲女儿，好让她知道人世险恶。
但他没想到余泇树能将女儿护得这么紧，每当他跑到一个新的角度，余泇树都会紧跟着自己，始终保持隔在女儿和他之间。他们两人一个跑大圈，另一个只需要围着女儿绕，位置的优劣势弥补了体能和经验的差距，楚远山扔出的雪球被余泇树悉数以身挡下，最后没一个能碰到沉浸在团雪球里的楚枝樱。
“怎么搞得跟我是后爹一样……”楚远山嘟囔道，感觉这展开怪怪的。
但楚枝樱对旁边的一切毫无所察，乐呵呵地专心搓着雪丸子。
偶尔抬头递给余泇树雪球，发现他站的方向又换了，楚枝樱乐了，呲着牙问：“泇树哥哥，你怎么在转圈呀？跟孙悟空画圈保护唐僧一样！”
余泇树回眸，似是愠恼地说：“想赢就做你的雪球去。”
象牙白的肤色因跑动泛出了浅浅的红，眸里愉悦的光冲淡了他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身上的雪印挨得很密，似有些狼狈。楚枝樱心神恍惚，只觉得泇树哥哥比动画片里见过的王子还像王子。
漫天雪色下，唯有眼前少年的发是乌木般的黑，唇是玫瑰花瓣般的白，灼灼的色彩随着余泇树少年时期俊丽的脸庞，深刻拓印在楚枝樱的童年记忆中。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未来这个少年会怎样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她的生活，他能让她在18岁前做一场最绚丽灿烂的公主梦，也能像美梦一样，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两个小孩的配合熟能生巧，一晃的功夫，双方竟立场反转了——楚远山被余泇树越发精准的雪球砸得左右躲闪，无暇攒雪球反击，衣服和裤子上印满了对面默契配合打下的战绩。
他喘着粗气，冰天雪地的愣是给他跑了一身汗，这小伙子扔雪球的准头真不一般，有他年轻时候的风采了。
余泇树也见好就收，拍拍身后楚枝樱的头：“不用做了，我们赢了。”
“赢了？”还沉浸式做雪球的楚枝樱一回神，抬眼一瞧，爸爸气喘吁吁的撑着膝盖，可不就是赢了！
楚枝樱一蹦，跳到余泇树身上，热情似火抱住她最靠谱的队友：“太棒了！这是我第一次赢了爸爸！泇树哥哥果然最厉害了！又聪明，雪球扔得又准，还会保护樱樱，泇树哥哥最好了！”
还好她个头小又轻，余泇树只是往后趔趄了几步，生疏地调整了手位，把女孩稳稳接在怀里。
瞥见到怀里楚枝樱白里透红的柔嫩脸蛋，余泇树心里突然萌生出一股好奇，看着这么软，要是咬一口会是什么口感？
这个想法太奇怪了，他意识到后甩了甩头，耳根处泛起可疑的红晕，比平时更拽地说：“还好吧，难度也不高。”
3楼，邱菊倚靠在窗边，不知道看了多久，好笑地瞧了眼颇显狼狈的丈夫。让他平时玩游戏从来不让着樱樱，还美其名曰“挫折教育”，这下好了，被两个孩子“教育”了。
她推开窗户，极富有穿透力的嗓音只发挥了5成，就让楼下神色各异的三人听到了她的声音：“老楚，樱樱，泇树，回来吃饭啦！！！”
“吃饭了？吃饭好啊！走，回去吃饭！”
楚远山给自己挽尊，草草拍了拍身上的雪，一手牵着得意洋洋的女儿，一手揽着似有什么话想说的余泇树的肩膀，大摇大摆上了楼。
余泇树婉拒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人已经被楚远山的大掌按着，坐在楚家的餐桌前。
邱菊把他的外套连带着家里一大一小的一起拿去暖气上热烘，屋里供暖得有二十六七度，很快，一大两小玩雪后身上的寒意就被驱散得一干二净，甚至还能吃两根冰棍。
楚远山进厨房帮邱菊盛菜端盘子，餐桌不大，但菜品的色香味俱全：番茄牛腩，红烧茄子，宫保鸡丁，西红柿炒鸡蛋。几人都玩累了，现在一闻到菜味儿，肚子纷纷抗议着咕咕叫唤起来，连自持拘谨的余泇树都不禁吞了口口水。
邱菊给他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肥瘦相间的牛腩：“泇树呀，用不着跟叔叔阿姨客气，快吃饭，一会儿你妈妈回来了，我让她也直接过来吃。”
“对，多吃点，争取早日长得跟叔叔一样高。”一米八的楚远山大掌拍了拍余泇树的后背，满是长辈的欣赏和关切。
“我要跟泇树哥哥分享！把菜汤泡到饭里拌在一起会更好吃哦！”
楚枝樱神秘兮兮地舀了几勺番茄汤泡到自己饭里，故意作出吃得香喷喷的夸张表情，余泇树噗嗤笑出声，不自觉间融入了楚家温馨的饭桌。
等余韵下午一点多匆匆赶回楚家时，儿子正坐在人家的沙发上，手里的遥控器举过头顶，不让楚枝樱调台看动画片，以往冷淡的眉眼间多了几分逗弄人的揶揄笑意。
邱菊特意给她留了菜，陪着余韵又吃了一顿，二人的话题从江城有哪里好吃好玩，哪边的菜市场便宜，到交流育儿经，平常淡泊话少的余韵，遇上直爽随和的邱菊，竟有了几分相逢恨晚的感慨。
“来了江城，才觉得我和泇树的人生又有了活泛气了，这日子真好……”余韵感慨道。
邱菊心中一酸，如果不是有难以言说的苦处，谁会大冬天带着孩子搬到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她安抚地拍拍余韵的手：“都过去了，余姐，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冬日温煦的光撒进屋内，照得楚枝樱被光晃了下眼。一只手状似无意地抬起，挡在光射进来的方向。
余泇树若无其事地偏过头，手臂却维持着挡光的角度。
楚枝樱心里泛出丝丝甜意。瑞雪兆丰年，她想好了新年愿望——她想永远和温柔的泇树哥哥做好朋友。